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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魂灵 第一章

作品名称:土魂灵      作者:王蔚      发布时间:2015-03-01 13:56:00      字数:3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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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从冰封的土地里拱出来孵化着勃勃生机——嫩绿的草尖儿、树枝鲜活地嫩芽……一切在悄然变化着。
  张瀚拖着自己的影子,越过横在学校门前的土路,沿着田埂瘦瘦的小径一步步走向低洼地带,高挑的个头在路人的视线里越来越矮,直至一点点消失。
  此刻,张瀚走下了低洼地,一转身看到陈晨,她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他们同读高二(3)班,听同学们讲,她父亲是省建公司八级木工,虽然他不知道八级工人意味着什么?还是听同学讲,八级是技术最高、级别最高,工资最高的三高工人。别人有的陈晨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她那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被很多老师、同学投以惊羡的目光,这一时期,自行车全部的意义已经超越其自身代步意义,贴上了农家日子好坏的标签。她城里人一样的衣着、熠熠生辉的女式手表,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炫耀着家庭经济的优越。
  他承认,即使一点不打扮,她也是全校最美女生:鹤立鸡群的个头招羡生妒、丰腴但不肥胖的身材恰到好处、纤细腰肢荡起春风涟漪、齐腰麻花辫油黑光亮、白皙面庞浅泛红晕、胸部明显隆起彰显女性魅惑、嫣然一笑一排石榴齿露出半壁江山、眼睛明澈得揉不得半粒沙子,只消一眼,男生心会慌慌跳半天。
  这样的女生班里男生自是喜欢又烦脑,心生遐想,咬牙切齿说陈晨她不是人,是仙女。同学二毛告诉他,班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向她写情书了,而且攻势凌厉。有一次,那同学把一直不回信的陈晨拦截路上,犹如绿林好汉,大喝一声:“站住!”她怔住了,这时只见那好汉“噗通”跪地,那真是哭天号地泪涟涟、悲悲戚戚诉爱意。而她大为惊讶地送他三个字:神经病。然后,跨上车子打旁边绕过。
  据说,好汉同学伤心过度,从此弃学而逃离学校这个伤心地,躲其魅惑。他这才知道了那位同学辍学的真正原因,于是感慨道:“毁”人不倦!女人是祸水啊!在场同学轰然大笑。
  回头想,那位同学的确算得上英雄而不算好汉,能屈能伸非绿林好汉能为之,并且听说好汉同学的父亲在地区电力局工作,是名副其实的电老虎,家庭条件一点不逊色于她们家,无论哪点都有资格去追求她。想他张瀚、二毛等一伙家里日子烂包、衣着寒酸的同学,恐怕想都不敢想高攀她。
  虽然不来不往,闻其言、观其行、察其色,班里每一个同学的每一双眼睛,每一颗心无时无刻不在相互解读每一个人的心灵、品行。陈晨坐他前面一排,她的一言一行给他的印象是做事就像做买卖,不由得让他感慨人以群分,别说没资格,就是有,自己也绝不会与之为伍。
  有一次,陈晨把自己翻得卷页的书主动借给一个女同学,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同学也想借阅,但因这个同学家境贫寒而坚辞不借,借到书那位同学的父亲在山里工作,家里不缺核桃、板栗、毛栗子之类山货,家又距离学校没几步路,有事没事她就和那同学往她家里跑,在那里一把一把地过着嘴瘾,等到她的嘴满足了山货那种味道,再也不和那女同学来往了。
  他对她既没好感,也谈不上厌恶。
  现在,她身上散发出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淡淡的幽香,使他心旌摇荡。也许是阳光下手表刺眼的光芒刺伤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他显得拘促不安。
  陈晨两只手斜插进衣兜,眼睛盯着他:“心虚了吧!拿出来吧!”
  张瀚皱起眉,缓缓的抬起头,憨笑道:“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心虚?”
  “我早就怀疑你了,每次都是你最后走出教室。拿出来吧,除非你不想证明自己清白!”
  联想到班里经常丢失钢笔之类的文具,张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男孩子自尊心受到了绑架,咬着嘴唇,脸色惨白,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本清白,无须证明!”
  “别逼我说出那个既刺耳又难听的字。”
  他瞪着她:“说话要有证据,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不就就想说我是贼吗?偷什么了?”
  “贼!这可是你说的”
  一旦丢弃了虚荣,人就不再是自己虚妄的影子,或许他意识到了,虚荣心比背上贼名的黑锅更容易让人接受。他坦然而从容地从衣兜里掏出玉米面馍,挑衅似得捧到她眼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是我偷来的吗?”
  现在,该她惊慌了:“你……你就吃这个呀?怪不得这些天不见你去饭堂吃饭?你这是在糟践自己啊!”
  是的,因为害怕同学或老师看见,他常常躲避到此。他故意把头仰起:“谁规定我不能吃这个?我吃这个妨碍谁了?糟践?比起糟践我名声这又算得了什么?”突然,他的语气伤感而悲凉,“倒霉啊,我都快上不成学了你还这样欺负我?”话一出口便懊悔不已,想必陈晨会幸灾乐祸。
  “发生什么事了?为啥不能上学?”“说话时她很吃惊,“对不起,我真诚道歉!”
  陈晨眼睛流露愧疚神情,他深感意外,一个人可以满嘴谎言,眼睛会出卖她心灵,演绎内心深处真实的子、丑、寅、卯。她像等待一件很重要赛事揭晓,他背过身子,狠狠咬玉米面馍,好像这样就能咬掉穷根、赶跑屈辱。
  高二年级面临毕业日子不多了,大家心里明镜一样,就算毕业也是扎根农村干革命,所以,学和不学没什么不同,大部分学生都抱着混的态度,与其在学校为漫无目的学习而虚度光阴,倒不如实实在在地回家务农。
  但张翰却不那样想,人一生工作时间很多,而为自己添加、补充能量的学习时间却很有限。虽然上大学目下是推荐制,但学习本身不单纯为上大学,同样是完善自我,提升自我的唯一途径。
  事情总在变化,上礼拜天返校时母亲告诉他,大队正研究他回村参加劳动的事,从那以后,他睡梦中都是失学、务农,唉,可怜的十七岁小伙子,这些日子活在失学带来的巨大的阴影下。
  第二天中午,张瀚呆在教室里吃过‘午饭’把桌上馍渣子收拾干净,拿起了一本书,眼光字里行间游离,专注的神情让他根本没觉察到陈晨端着饭盒走近。她近前瞥了眼,是伏尔泰的哲学著作《哲学通信》全书以书信形式撰写而成,一封信为一个方面,共二十一封信。伏尔泰以其敏睿的、深刻的哲学视觉,文采横溢的笔触,对哲学、宗教、自然科学、文学、历史等,进行了不偏不倚而又犀利的评述。他的论点大胆,又充分体现了保持平衡的主导思想,恰当地辨别了各个方面的“优缺点”,如牛顿的伟大和迷信;英国悲剧的无趣味,却刺激了法国戏剧界;公谊会信徒的德性理智,却滑稽可笑,作品把深奥的哲学问题运用散文化的语言,深入浅出的阐述。
  此刻,他读到了第七封信《谈苏西尼主义者或阿里乌主义者或反三位一体主义者》:这里有一些圣职人员,这批人既不自称阿里乌主义者,也不自称苏西尼主义者,可是,他们绝对不赞成圣亚他纳修关于三位一体这个问题的意见,他们明确地告诉您圣父比圣子更伟大……
  这种书以前算作禁书,现在虽然不提倡阅读,也并不反对阅读。书是一位同学爷爷的,很多人包括她也曾囫囵吞枣地翻阅过,同样感觉索然无味,天晓得他怎么看得那么入神。
  “吃饭吧!”陈晨她把饭盒放在他桌子上。
  他把书从眼前移开:“哦,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算我求你,赶紧趁热!”
  他咽了口水:“我真的吃过了!”
  她冷眼道:“吃不吃由你!”
  他心里透亮,她怕自己当她的面不好意思吃,才走开的。他拿起书,眼睛却不住地盯着饭盒,不时地闭上眼。也许是怕自己抵制不了喷香诱人的蒜苗菜香味,他换到别的同学的位子上,可是,诱惑不以变换了位置而消失。终于,他将那本书合起,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打开饭盒,小跑出教室的时候想起那个因陈晨而弃学的同学,她好像天生和男生做对。
  高二(3)班的教室远远地对着学校操场,吃过饭的老师在操场上篮球竞技,土地被他们匆忙脚步踩起弥漫的尘埃,班主任黄卫国远远地向他招手,示意他一起来。
  当走近操场时,他听到黄卫国老师指责另一位老师“黄油手”,意思显而易见,那位老师根本连球都逮不住,换句话,传给他的球,没有一个能逮住的,更不用说指望他传球了。张瀚本来是想和老师们一起球场竞技的,谁知道他班主任的一番指责,使得那位老师发了火,和班主任争吵了起来,老师们一起上前劝解,但那位老师不依不饶,最后揩了一把汗,愤愤然离开球场。
  这时,火热的篮球场顷刻间冷却了,大伙不欢而散。黄卫国冲张瀚笑了笑:“老师今天出丑了,你不会看不起老师吧?”
  他有点尴尬,咧开嘴笑道:“老师说哪里话,人无完人,我不会笑你,反而为你的坦诚所感动!”
  黄老师嘿嘿笑着:“有同学向我反映,你这些天没去过饭堂。咋回事?你吃什么呀?下个月你要代表学校参加全县中学生体育运动会,营养跟不上就输给自己一半,不敢马虎的。”
  张瀚谦卑地笑道:“老师,你看,都快吃成猪八戒肚子了!”
  黄卫国愣了片刻,旋即用手捂住嘴巴,哑然失笑。张瀚奇怪的看着黄卫国:“老师笑啥?不信吗?”
  黄卫国尽量装得很严肃的样子,摆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那和猪八戒的肚子不沾边,那老猪的肚子实在没你的那么干瘪,嘿嘿……”
  张瀚拍拍自己干瘪的肚皮:“可是老师,我确实每一顿饭都吃得饱饱的。我带着馍,一顿能吃下两个半馍哩!”
  黄卫国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什么?馍?你就吃那个?同学,这怎么行呢?这样吧,从晚饭开始,你到教师灶上吃,虽说老师没多少钱,管你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瀚吃惊地看着老师:“黄老师,我最怕别人同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黄卫国笑呵呵道:“老师也是外人?作为老师,有责任和义务保证每个学生的身体健康,使其德、智、体全面发展,你这种心态真的令我忧心。啥话都别说了,就照我的话去做,不要让我到处找你,那样咱两都会很难看的!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张瀚傻愣愣站着,直到看见老师拐过一排教师宿舍消失在房屋后边,才迈开步子向教室走去。
  教室里吃过饭的同学做着各自的事情,看到她眼里冒火,他低头向自己课桌前走。
  下午第一节课上物理,他翻开物理书,一下子惊呆了,一张十元面额人民币出现在眼前。谁?谁给他书里放钱?这可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啊!母亲吗?怎么可能?大前天她还为了几毛钱的买盐钱走东家、串西家看人的眉高眼低,再说,她也没必要那样做啊!
  终于,她想到了一个人,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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