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下乡之路》第三章（一）

　　分配了任务，心事重重的书记动身去了农场，剩下的与会者有事的抓紧走了，没事的不急走，和其他人一起还在议论着这件事。
　　团支部的几个青年人聚集在一起，研究着证物。且不管这衣服是谁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闹鬼事件是人为的。
　　会议室的喧闹渐渐平静了。隔壁的知青宿舍却陷入了水深火热。
　　直到昨天半夜或者说今天凌晨，这春芬才知道，他们一时起意的恶作剧是如此地惊动了大队干部，还使得他们采取了埋伏行动。虽然自己侥幸逃跑，但又怎么保证一切都平安呢？她捂着怦怦跳的胸口，感到了惧怕。
　　半夜从芦苇塘里慌忙跑回来的路上，春芬就知道，他们被人盯上了，很可能是大队的人。不然，那个响动怎么像枪栓的声音，因为她也摸过抢。
　　她还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做了一件天大的傻事，就是把那些吓唬人的工具东西都扔了。这下可好，把证据送到别人手上，完全是不打自招。
　　回到宿舍，春芬本想趁着天还黑，赶紧去把东西找回来，等她赶到了芦苇塘，她看见有很多人影在塘子里搜寻什么。她顿时明白了，那是民兵正在搜查那片芦苇塘呢。没办法，她只好一个人又悄悄地溜回宿舍去了。
　　她真的把肠子悔青了。在宿舍里一个劲的转圈，她骂自己：“笨蛋！傻透了！为什么听那缺心眼的主意，把衣服都扔在那里，这下麻烦了，这东西让他们捡到，那后果……完了，完了！唉……”她在屋子里烦躁地来回走动，不知如何是好。
　　玉英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闹着玩的吗？”
　　“是我错了，让你把东西扔掉，不然他们也不会发现什么。”那个跳舞的青年垂头丧气的说。
　　春芬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恨恨的说：“你他妈的少说话。”吓得呢个青年没敢再说话。
　　“算啦，算啦，万一被发现了咱们就实话实说，憋在这村子里实在太无聊了，咱就是想找个乐子，刺激刺激。”玉英说。
　　“都她妈的少说两句。”春芬用脚踢着炕沿，呵斥着。
　　春芬一边气呼呼的，一边理解这句话。她觉得那个青年说的也有道理。
　　真是，自从来了农村，每天除了下地就是下地，根本没有一点休闲娱乐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娱自乐呢？她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说：“他们能信吗？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牵扯上你们。”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青年很担心。
　　“你们就甭管我了，一旦被发现，追查下来，我春芬一人承担。”瞧瞧，这个春芬还真有点江湖侠女的侠义之气呢。
　　眼看着天快亮了，春芬就催促这几个人快走。虽然义气话是这么说，可当那几个人真走了以后，她就再次开始忐忑起来。
　　春芬非常清楚，自己在村子不是个好青年，村里人都喜欢王平和丽君那样的，烦她和玉英。以前就因为自己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挨过多次批评，玉英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整个村里的知青，连带村里的年轻人都算上，就玉英和自己最玩得来。被教育帮助过那么多次，自己和玉英没什么改变。
　　前些日子觉得无聊，几个朋友商量商量找乐子，这才打算半夜出去吓唬人。为此，他们做了准备，还做了辅助工具。
　　这些天以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频繁出现在公路上，也曾经吓唬到了好几个夜行人。
　　本来，他们还觉得那传闻挺有意思。可眼下闹成这样，看来真是做有点过头了。
　　掂前想后，春芬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了，这次一旦被逮着，罪过可不轻。如果查出来，大队怎样处理，自己可以怎样应付呢。反正不管怎样，不会交代其它的人们就是了。
　　事情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春芬推脱自己不舒服，一直没有参加劳动。也许是心里有鬼，她不管走到哪，总觉得有许多双眼睛像针一样盯在自己的身上，使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还常常猜测，什么时候大队书记，连长会突然出现要自己过去谈话。
　　又提心吊胆过了几天，春芬发现事情似乎没有想的那么糟糕。因为每个人都像平常一样出工，收工，根本没什么异常。她怪自己多疑，近而得出一个满意的结论：大队根本没发现是自己做的，不然的话早就该有动静了。她自嘲是虚惊一场，觉得万幸。
　　转念一想，不对呀。那些丢在芦苇塘里的东西呢？她观察了好几天，看大队没什么动静，又偷偷的去找过那些东西好几次，却怎么也没找到。莫不是让那捡柴拾粪的捡走了？那可真是万幸了。
　　今天收工回来的时候，春芬还特意甩开玉英，和几个搭得上话的村民套口风，问大家知不知道最近还有没有闹鬼的消息，大队怎么不给村里想想办法。问了几个人，大家都说，是那晓明胆子太小，看花眼了，自己吓唬自己。
　　也遇到过丽君。春芬偷偷的打量过她，也没什么异常。
　　按说，那天晚上自己明明听到有人喊“追”，那声音十有八九是丽君的声音，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这大队没异常，连长没异常，丽君也没异常。
　　也许，是自己多疑了，真是虚惊一场。她感觉天下太平了。春芬略略心安。
　　就在春芬她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团干部们的想法也逐步成熟。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知青到底是年轻人，应该是帮助教育为主。自从知青下乡以来，大队干部们也没有与他们的家长联系，家长们也没有主动与大队沟通，这样造成了对知青教育的疏漏。
　　为了挽救这样的一种互不通报的局面，他们决定把知青家长们请到村里来，名义上是开一个汇报会，实际上是借此机会，达到教育春芬、玉英的目的。
　　一天早上，支部的碰头会上，张建介绍了具体的方法：“我是这样想的，先让王平单独找春芬谈谈，毕竟她们是一个学校的。让她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暴露。之所以没有声张，就是给他们留面子。不管他们这做的目的是什么，再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把这件丑事无声无息地消化掉，缩小事情的覆盖面。
　　另外，把所有的知青家长请来，以大队的名义作一个汇报，让家长们知道他们的孩子在这里的实际情况。对症下药，争取家长配合，一同作她们的工作，我们想，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大队如此的诚心诚意对待他们，他们还那么执迷不悟吗？。”
　　“嗬，主意不错！”书记很感兴趣，“那具体细节你们想怎样实施呢？”
　　张建说：“以团支部的名义给家长们写一封邀请信，您看……。”
　　书记做了一个高兴的手势，两只小眼睛笑的咪在了一起：“可以，不过要以大队的名义写，这样比较尊重家长。借这个机会，对表现好的青年给与表扬和奖励。你们不是要实际行动吗？现在我就可以代表大队表态，凡是表现好的青年奖励麦子10斤，其余的杂食20斤。全部由大队储备粮出。”
　　会议室里沸腾起来，在粮食极度缺乏的年代，30斤粮食是个很大的数目，对每个人都极具诱惑力。
　　书记很满意这个效果，挥挥手，“还有什么具体的问题，说出来一块商量。”
　　“主要的就是招待问题，这个问题得由大队负责解决。”
　　书记说：“这肯定。咱们要做好地主之谊，费用由大队出，派老高当大师傅。让这些家长们吃一吃咱们这里的大锅饭，饽饽熬小鱼儿。找人去河里砸个大窟窿，好解决鱼的问题。住的地方，张建你带几个人，把青年宿舍那边上的几间空房子打扫出来，铺上新炕席，把火炕烧的热热的。你们民兵从自己家或干净的人家借一些棉被，褥子。一定找干净人家的，城里人爱干净。如果家长们愿意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咱也不反对。”
　　书记的大力支持大大增强了几个年轻人的信心。
　　会上大家分工，丽君和大队会计负责写邀请信。王平负责与春芬、玉英的谈话。
　　老会计白天外出，这才回来，路过队部时，见队部里的人们还在开会，便走了进去：“还说呢？再开下去该管中午饭啦。”
　　书记一见就乐了：“你是能掐会算呀，我们说你这个大管家，你就到了。你来的真是时候，正好有事要找你。”
　　老会计听说有事，把锄头放在墙角，坐在破椅子上，掏出烟叶卷起烟来。书记把开会的主要内容简要的向老会计说了，老会计点点头，表示赞同，他问：“如果所有家长都到了的话，也20个人呢，预计他们要呆几天？”
　　“初步计划，也得三天，你给准备准备。”
　　那时，大队很穷，对于开支招待客人，老会计当然要精打细算：“我纳摸纳摸。”
　　“行，按大队最高招待水平预算。”书记给了框框。
　　“再高兴，再忙也得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大家在老会计的催促下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