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怒激怀恨誓

　　灵钱飞扬，白灯笼挂起，大自在天冷清了许多。玄阳祖师正与乡公们坐在偏厅里喝着茶不时叹息一声时，李春慧（字仪亭）扶着郝太君来了，到了灵前，揭开蔡雄峰（字源声）脸上的金纸，泪水早已滑落下来，只哭泣道：“我苦命的儿啊！”灵堂内都哭了起来。许凝（字子旭）和杨志勇（字仲真）忙过来帮着搀扶着到了后堂。李春慧擦干了眼泪，方才轻轻问道：“冲哥儿他们呢？”志勇忙躬身拜道：“灿二哥一人主持大哥哥治丧事宜，怕是忙不过来，冲哥儿去搭把手，二哥也轻快些。今儿早上鑫哥儿又死活要来这儿看大哥哥，怕是他经受不了，我让骏哥儿去陪他了，就都没让他们过来！”郝太君闻言急道：“可别让那个小祖宗来，都给我看好那些小的们，再有个不受用了，我饶不了你们！”许凝、志勇躬身忙回道：“是了！”便各自退出去了。
　　当夜，杨志勇到了听雨轩，白骏（字寒奇）和孟鑫（字心怡）偎依在榻上角落里睡着了。志勇一怔，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没走到床前，忽然耳边一丝动静，疾步追了出来，天中是一只身上发着银光的白狼，志勇惊道：“大哥哥……？”欲往前去时，那白狼摇头叹道：“我来看看他们，这就走了！”志勇急道：“哥哥？”那白狼轻轻笑道：“天帝已有明诏，唤我回去，自然不会违背天命，只是，还放心不下……！”志勇含泪叹道：“哥哥有什么事儿惦记着，自对弟弟讲来便是，弟弟，自不负哥哥之望也！”说着已跪在了当下，白狼摇头笑道：“眼下的事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那九尾狐不是个善士，还望早早送去了才是。其他的事儿，上天自有安排，非你我能预料者，缘也！好自为之吧！”抬头望去，那白狼已化成云烟去了，只是回荡在夜幕里一句话尚还叹道：“好自为之吧！”志勇紧锁着眉头，咬紧了牙关起了身来。
　　夜深了，杨志勇辗转反侧，心中时常回忆起蔡雄峰临终的话，随而锁眉暗自叹道：“果真就是那九尾狐狸害了大哥哥……？我倒忘了，妖，毕竟是妖……！”说着便起了身来，系上披风匆匆拎起宝剑便往后山走来了。隔壁榻上帏帐里，风丫头惊道：“奶奶……？”张娇（字茗焉）含泪摇了摇头，低声叹道：“睡吧！”风丫头急道：“可是奶奶……？”张娇倒吸了口气，含泪闭上了眼睛，风丫头舒了口气，方才也睡下了。
　　看杨志勇到了亭下，那九尾狐狸一闪出现在了面前，正微笑道：“怎么这会子来了？”志勇退了一步，却凝眉拔剑喝道：“妖孽！安敢欺我？”九尾狐惊道：“教主这话，从何说起……？”志勇冷冷笑道：“哼，这话该问你自己吧！”九尾狐一怔，志勇急道：“峰大哥哥，可是你害死的？”九尾狐闻言轻轻笑了。志勇骂道：“怎敢无礼！”那九尾狐笑道：“那匹白狼实是死于心病也，岂是旁人害死的？”于是一顿忙道：“如是他说了什么，也是他死有余辜，却与我有何相干？你这会子兴师问罪而来，反正他死了，死无对证的，可让我解释什么，又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杨志勇早已泪如雨下，咬紧了牙关，实在听不下去了，随而拔剑喝道：“住口！妖孽，你果然妖性难除，是你害死了大哥哥！果然是你！”九尾狐一惊，志勇含泪骂道：“当初我就不该可怜你、相信你！你们总归是妖，怎么会通人情呢……？只是，我害死了大哥哥，是我害死了大哥哥……！”那九尾狐闻言落下泪来，微微笑道：“对，你骂得对，反正我有口难辩，也不必去辩白什么。那白狼已经死了，不管他死前对你说过什么，都无所谓了！”志勇轻轻哭泣道：“人妖终有别，你的那些花言巧语，以为还能瞒得过我？”九尾狐闻言缩紧了眉头，轻轻笑了笑，竟然吐出了口鲜血，志勇一怔欲过来，却又止住了步子。那九尾狐轻轻一笑，化成一股青烟便消失了。
　　而说到云烟深处，正有一帘瀑布，细水流下，溅落石岩，发出了淡蓝色荧光，却是那九尾狐狸正在潭中洗澡。忽闻一阵笑声，回头望去，竟然是那泰山真人到了。九尾狐见了不慌不忙，冷冷笑道：“是你？”真人捋须笑道：“怎就不能是本座？”九尾狐放声笑道：“那白狼已经死了，你可以相机行事了！”真人摇头笑道：“我怎不知，只是，蔡雄峰虽死，尚有王子灿尚存，那是上天帝子，玄门主教，灵气笼罩园内，使邪不能升腾，轮回在弹指之间，焉能说我得意？”九尾狐一惊，娓娓笑道：“老娘不管你的什么雄图霸业，老娘只想找一个依靠的人，过一些安稳日子而已！”真人摇头叹道：“好一个不要脸的狐妖，你也有资格说这般话？”九尾狐急道：“你……？”说着缩紧了眉头，一时间急火攻心，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只咬紧了牙关，暗自叹道：“妖……妖……我还是妖……！”于是仰天长啸一声，含泪闭上了眼睛。回到洞府之中，九尾狐躺在石壁上左右睡不安稳，心中尚喃喃叹道：“不，这不公平，我要他们，把我失去的一切统统还给我！还给我……！”
　　皓月当空，夜色里，杨志勇拎着宝剑摸索着到了后山，月光下紧锁着眉头，咬紧了牙关，只暗自叹道：“真就是她做的，岂能瞒得过上天？我不杀她，必遭天谴，今只有先除掉这妖孽了！”远远处，王子灿（字雁翎）夜不能寐，只也在小道上散步，正好看见了志勇，便忙躲到了树后，疑惑的看去时，心说道：“志哥儿……？深更半夜的，他拎着剑到后山来做什么？莫非……有什么事？”于是一顿喃喃叹道：“峰大哥哥临终只留他在榻前，可是说了什么？”于是跟了上去。
　　看杨志勇到了亭前，忽然缩紧了眉头。王子灿瞪大了眼睛望去，见是亭旁大枣树上悬着一具丫头的尸体，志勇吓得退了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子灿欲出来，又退了回去。看志勇仓皇便往回跑，脸色吓得苍白，这一夜没敢回去，却跑到听雨轩去了。看孟鑫睡得正熟，于是瘫倒在了床前，喘了几口粗气，平静了下来，倚在榻前便睡着了。床上是孟鑫的魂魄坐了起来，一闪化成了一只白鹤盘旋在了当空，正还微微笑道：“哥，你好傻！”睡梦中的杨志勇似乎也在回答着，不知是哪儿的声音，是志勇微微笑道：“我错了吗？我只是想寻找自己的感觉而已。难道神，真的不能和世人一样随心所欲吗？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啊，我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爱！”那白鹤摇头笑道：“哥，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爱。所有的爱，都有某一种目的在维持着。当目的达到的时候，爱，就不复存在了！”志勇哭泣道：“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爱，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的！”那白鹤叹息道：“那你为什么要拎着剑去后山呢？你想杀了她？是吗？难道你不是自私的吗？”志勇急道：“可是希望……？”白鹤摇头叹道：“哥，你不用解释这一切的。老祖宗说过，这是定数，不是吗？”志勇无奈的苦苦笑道：“定数……哼，又是定数……，希望，真是定数左右着世人，那么，世人都是被定数给嘲弄了吧！”白鹤点头叹道：“随缘吧！”
　　话又回来，天刚刚放亮时，杨志勇若无其事的正往大殿去时，有丫头忽来拜道：“爷儿，老爷在大殿呢，这就请您过去了！”志勇一怔。到了大殿，郝太君和玄阳祖师正坐在堂下。李春慧、王子灿立在一旁紧锁眉头。许凝和侯冲（字子凌）随后进来了。志勇一惊，忙上去请了安，便也站到了一旁，见郝太君急道：“可查明白了？”许凝上前拜道：“回祖师、老太太的话，问明白了！是东边长寿园的谷丫头，昨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大骂起园子里的老师傅来。老师傅说了她几句，她便一赌气跑了出来，竟不想在后头上了吊。老师傅说了，是那年发大水，捡回来的丫头，也没个亲人。请祖师、老太太放心，师兄弟们已经把她的尸体带回了长寿园入了殓，不发丧的话，也好生埋葬了！”志勇和王子灿额头上早出了冷汗，各自一怔时，玄阳祖师叹了口气摇头随道：“虽是个孤儿，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老师傅们都是她的长辈，也不能白养了这一场，叫冰雨轩多拨置二十两银子，安抚一下庙里，也不过如此了！”郝太君点了点头，李春慧众人忙道：“是了！”
　　再看妙音大观，叶一茗（字子欢）正拿汗巾子捂着口咳嗽了几声，一旁王树栋（字子诺）紧锁着眉头，只还急道：“老是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是个长法儿？太医院的人左右是在前头伺候着，你怎么就偏不去看一看？”叶一茗含泪摇了摇头，喃喃叹道：“还有你来关心我不成？”树栋急道：“你……？”于是一顿忙道：“好妹妹，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可别这样，我这就给你赔不是，你可饶了我吧！”说着忙作揖拜道：“咱们赌气是小，若是拖坏了身子，岂不事大？”一茗闻言转身急忙抽泣道：“你也知道事大？早就是和老太太定了好事儿的，怎么的前头仲真哥哥和嫂子就办了亲事儿，独咱们的，他们就不管了？”树栋一怔，含泪闭上了眼睛。
　　两人正沉默时，忽闻一阵笑道：“你瞧咱们这有脸的丫头，我当是为了什么，却是为了这个，两个人就对了角儿了，若叫外人听了去，不笑话你们去？”回头看去，李春慧和秋丫头进来了。树栋一惊，忙擦去了泪水，一茗回头急道：“我就不怕，你们有脸的主子都不管了，还管我们哭不哭？”李春慧这才笑道：“你看这个说的是什么？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呢，我都替你怪臊的！”一茗撅起嘴，哼了一声。李春慧坐在了一旁，方又叹道：“原想着是志哥儿和娇哥儿的事儿是急在风头上，就紧凑着办了。你们的事儿呢，还得好好斟酌着，怎么也得办得热闹些。可巧，你们峰大哥哥又殁了，这才搁置下了。如今你们峰大哥哥才发了丧，家里外头事儿也多，等忙过这阵子去吧，别人我管不着，你们这婚事儿，只要是我，保证比别人的都热闹，怎么样？”树栋孩子气的撅起嘴偷偷一笑，叶一茗也露出了笑脸，李春慧怪声怪气的叹道：“哟哟哟，你瞧瞧这两个的好出息了！”于是都扑哧一下笑了。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