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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孤独(4)

作品名称:半生孤独      作者:小小思绪      发布时间:2008-12-06 22:03:21      字数:5214

手术室是一个不大的单间,被白布帘隔成两个空间。外面是一个单人床,上面搁了棕色皮垫。帘布内也是一张床,造型很是特殊,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那种。那床的一头高高翘起,另一头则有两个半月型的环高高地支在两边,床上铺着白色的塑料布,右侧的墙角处立着一个灭火器高低的罐子,上面印着“吸引器“三个字。
看着这些冰冷没有生气的物件,唐煜的心就提了起来,这些陌生的东西,就要在自己身体上体验吗?
女大夫来了,身后跟着小眼睛护士,手里提着白布袋。
“先去小便一下。”大夫说,又回头强调:“快点!”
匆匆去,匆匆又来,唐煜本来没有尿,可是由于紧张却总有尿意,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控制好自己。
“脱掉一只裤筒,躺上去。”大夫说。
唐煜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因为大夫已经在那个床的前面站定了。
一层一层地,脱掉大衣,脱掉外套,脱掉袜子,褪掉长裤短裤,一只腿就冷瑟瑟的露在外面,两只手捏着一边裤腿,往那床上挪。
好冰冷呵!唐煜的屁股一挨到塑料布,浑身就打寒颤。爬上去了,手脚却不知道怎样摆布。
“躺下去,脚放到两边的环上,两腿分开,尽量屁股朝前。”大夫说。
这样,唐煜的私处就完全地暴露出来,虽然这情形在医院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她来说,却是人生的另一个第一次,因为在今天以前,在她懂事以后,她一直都以为那是自己的圣地,怎么可以让人家这样肆无忌惮地看见呢?可是现在,她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由不得反抗,由不得羞辱。
一只很亮的白炽灯照过来,唐煜感觉到裸露在外面的下身很热,不由自己想收拢双腿。望着天花板,她不敢想医生怎样看着,要做什么,要怎样做,可怜的私处在做着怎样羞辱的抵抗。她想也许当她数到一千个数字,一切都将会过去了。
“哗啦”一声响,一定是护士手里的白布袋,因为除了那件东西,这房间里再没有那样刺耳的碎件声了,那明明是一大堆的铁器,她在想象那些东西的形状,是不是镀洛金的,有没有消过毒,不知道在多少女人的身上用过……。她很奇怪自己就是没有想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却想着这些似乎不相干的事情。
“窥阴器给我。”大夫忽然说,唐煜不知道大夫观察了多久。
“给。”是小护士没有温度的声音。
立刻,一个冰冷生硬的东西塞进了她那柔弱敏感的私处,唐煜感到了不适,只是咬紧嘴皮,冰冷很快地传遍全身,她捏紧双手,不让自己打颤。
当大夫与小护士如数家珍地叫着那些物件奇怪名字的时候,她只是疼,一次又一次,无休止地疼,身子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包括心肺内脏,都被朝一个地方抽走,她感觉自己变成了碎块,只是被那个什么“吸引器”吸走了,快要不存在了,包括她的灵魂。
“好啦,差点做不出了,都有了骨,干什么不早来做啊?再不然,要做大手术了。”大夫责怪道。唐煜听见大夫叮铃当啷地收拾东西。
“大夫,让我看看。”唐煜忽然大叫,欠起身子,完全忘记了疼痛。
“这有什么好看。”大夫冷漠地说着,还是把手在她眼前一晃。
唐煜就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托盘,那盛在托盘里的血肉,还有那一个一个的小疙瘩,知道那是骨。她才体会到为什么人们要把儿女称作“骨肉”。看着那骨肉,她想自己是多么残忍,良心永远都不会饶恕她,因为她让自己的骨肉任那些利器切割,任那个陌生人从自己身上带走,那是生长在自己身上,血脉相连的啊!
慢慢地躺下,唐煜感觉心也被那些利器割走了,整个身子空空的,再也不感到疼痛。她想起妈妈说的一句话:女人只要受过生孩子的痛,就什么样的痛也不算得了。
是啊,生孩子尚且是有希望的,都是人生的最痛,那么,没有希望的痛,就更残酷了!
“多休息一会,你身体太虚弱了,我做了那么多人流助产,没见你这么重的,等一会过来拿药。”大夫似乎很同情她。
唐煜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头发湿透了,嗓子好干涩,大衣不知什么时候被盖在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泪流了多久,心疼了多久,还要持续多久。她才知道,关于骨肉的理解,没有谁会比一个母亲更深刻,更有资格和权利,它不仅仅只是母亲身上的骨骼和肉体,那是灵魂,是母亲生命的一部分。

10

当爱情再一次来临的时候,唐煜不得不相信她与“军人”这两个字的情结。
16岁那年,唐煜考上了令人羡慕的市第一中学高中部,爸爸、妈妈、亲朋好友都为她高兴,因为在大家眼里,能进到市一中读书,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槛。可是,那一年的驻军,让她彻底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当年,说是有个少数民族可能动乱,唐煜所在的城市一夜之间就驻进了武警部队。那时的她,在和同学们热论着这个重大政治问题的时候,同时被那清一色的“绿”迷住了。她觉得那些“绿”一下子成了这个城市的一道风景线,当然,最重要的是,上下夜自习,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东张西望地走路了,“绿”成了她心中的保护伞。
每次出入校门的时候,她喜欢看那戎装后面严肃俊朗的脸,看那握枪的有力臂膀,欣赏那铁塔一样稳当的姿势,感受弥散在空气里青春而刚毅的气息。
她常常偷偷跑到体育场的大门外,沉醉在军营的气氛里。掷地有声的脚步,整齐划一的队列,嘹亮的号子,饱满的青春。看他们忙忙碌碌地搭锅做饭,清一色的绿,温和踏实的颜色,一个充满生命活力的世界。看痴了、想痴了的她,心儿就融到了那个世界里,再也拔不出来。
这一年11月征兵的时候,唐煜早早就打听好了,不顾爸爸妈妈及亲朋好友的极力反对,应征成为了一名军人,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绿色军营是她的梦,她要在那个绿色世界里诠释自己的生命。
入伍前,花季年龄的唐煜,端的是含羞娇柔,小声细语,青春四射却不张扬,同学们都说是旧时大家闺秀的典范。然而,这种性格在部队生活里虽谈不上是格格不入,但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完成身心的转变,对唐煜来说,却要比别人更艰难一些。当那些过程变成以后的美好回忆时,挂在她脸上的完全是一种自豪。
部队生活让唐煜在逐渐成熟的性格里注入了坚韧与刚强。她总忘不了新入伍时“喊番号”的情形。因为队长发现她在队列里喊号不力,就削萝卜一般横一排纵一列地减人,直到剩下四个人,唐煜心里清楚为什么,弊红了脸,越是紧张,越是急,越是喊不出,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幸好队长再没有继续往下减人,算是给她留了面子。但是对唐煜来说,队长给的是面子伤的却是自尊心,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被动过,没有服过输,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也是那一次以后,为了能成为心目中那个军人,唐煜开始下意识改变自己的性格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等唐煜复员的那一天,她抱着战友们哭了,那个让她圆了梦的地方,让她从一个娇羞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娇健军人的地方,让她融入生命情愫的地方,让她知道什么是战友情的地方,让她感受男人气质的地方……。再也没有机会停留了,也没法拥有了,但是,她知道,军营注入她体内的生命气质,将永远伴随着她的生活。
在从警生涯里,唐煜自信而自立,柔里透着刚,刚里渗着柔,队里的同事常开玩笑说唐煜你有时候特像个男人有时候又特女人,她只是一笑置之。她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里会有过不了的坎。
然而,似乎命运注定了她的生活里总有坎让她跨。
这一次婚姻的失败,唐煜不知道应该怨谁,她是茫然的。只是爱情失败的打击和刻骨铭心的骨肉分离之痛,像两把利剑划过她的心,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对自己说,忘记过去的那些痛,做一个没有往事的人,以为没有往事的人会对时光的流逝毫不在乎,这种麻木可以让自己轻慢万物,什么也不留下,可是当她貌似在看,在听,在生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实际上变成了一俱没有灵魂的空壳。
是爱情掏空了她!也是爱情让她更加地成熟!
是的,对生命的热爱,骨子里的刚毅,让她无法把那些已逝的往事尘封在心灵的谷仓里。而且,正是生活的不堪,让她的灵魂有了深度和广度,造就了一个更加丰满的灵魂。她要让心情晒个太阳,找回自信。虽然,躺在冰冷手术床上的时候,她不知道心还要疼多久,流还要流多久,但是现在,她对自己说,沉迷悲哀,就不是唐煜。
一个月以后,当她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忧郁,依然是盈盈笑脸。没有人问为什么,为什么婚假这么久,或者这么久干什么去了,并不是她希望人家关心自己的事情,只是觉得这种沉默不是她所熟悉的这个办公室的习惯。唐煜搞不清,怎么婚姻让自己不同了,让别人也不同了呢?

11

队长说要给唐煜开个欢迎会,因为这段时间她不在,队里好多文字上的工作都滞着没动,那帮懒小伙,都是喜欢动嘴不动手的,只眼巴巴等着唐煜回来收拾。唐煜心里却热呼呼的,她不在乎有多累,她只在乎这个集体需要她,大家需要她。
唐煜说该请客的是自己,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算是谢“罪”。
有个利嘴的同事说:“好啊,好啊,就当是“唐猫”再请我们吃一次喜酒嘛”。
“瞎说什么哪。”另一同事立刻阻止他,唐煜分明看见了他眼里滑过的隐瞒与不安。
她心里一沉,知道那是什么。是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她包括她的事情似乎总是引人注目的。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唐煜说:“好啊,就这么定下吧,下午我请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没有见到虎子,第二天上班依然没有。唐煜心里纳闷,想问同事,却同时想起结婚那一天虎子的醉态以及他看着她时的眼神,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呢?”她自问,心里矛盾了一阵子,还是问了虎子要好的朋友,才知道他在一次夜间执行任务时不慎跌伤了腿,住在医院里。
唐煜忽然就极端地不安起来,忽然好想一下子就看到虎子,她甚至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在促使她。前一段时间自己都在做什么呀?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虎子被安排在市医院一间二人病房里。透过门上的探视窗,唐煜看见虎子一条腿缠着绷带,平躺在床上,不知道是醒是睡。她轻轻推开门,把手里的鲜花藏在身后,蹑手蹑脚走过去,虎子没有睁眼,就想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另一床空着,没有其他病人,倒是清闲了她。于是她把花轻轻地插在床头柜的瓶子里,看见虎子的枕边放着老虎头的游戏机,是虎子在队里时常常揣在兜里的那只。工作、闲暇的时候,常常是与她两个人头对头挤在一起,抢着压键,争羸论输,比赛高低,有时甚至为先上手的次序争得面红耳赤,想着这些的时候,唐煜笑了,那些开心的日子!那时候,她也想,这个虎子,自己虎里虎气倒也罢了,将来有了儿子,也一定是虎头虎脑呢。
游戏机拿在手里,唐煜心里抽紧了一下。要在以前,她肯定会说:“怎么样,活该腿坏了,还跟我抢吗?”但是现在她说不出口了。不由地就顺手打开了游戏机,开机音乐一响,她吓了一跳,怎么!音乐变了?是那首自己最爱听的《昨日重现》。虎子忽然之间的琐碎,在她的感觉里却是温暖的,因为虎子就这么一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他了,他总是越看越好,加倍的爱惜,以为是世界上最好的。……她知道,因为她曾经是属于他的。
虎子倏地睁开了眼。唐煜抱嫌地笑笑:“实在对不起,我忘记了开机有音乐,吵醒你了。”
“唔,总算你来了!”虎子把目光投向她。
“伤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碍。”
“还好吧?”唐煜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都受伤了躺在病床上,还问这话。可是话好像从嘴里滑了出来,没容得她思考。
“你说呢?”虎子任性地反问。
唐煜又想起了结婚那一天虎子的醉态,就再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唐煜心里忽然发慌。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唐煜站起身。
“等一下。”虎子攸地伸出胳膊,抓住了她的手,迟疑了一下,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又能怎样呢?”唐煜惨笑了。眼眶一热,一肚子的委曲似乎要流出来了,但是,她转身仰起头,强忍着,“没什么的,我好着呢。”
“没什么?看你那张脸,真叫人心疼。”虎子拉着她,不肯松手。
“快松手!躺好了休息,别再胡闹了。”唐煜背着身子,不敢扭头看他的眼睛。
“张凡那小子,小白脸一个,一开始我就觉着他不是个好东西……”
“虎子,别再说了!那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唐煜打断了虎子的话,挣脱那只被捏疼了的手,冲出病房。
那一刻,唐煜再也抑制不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酸得不能呼吸,她快步下楼,心里反复着一个话:虎子,原谅我,不是我残忍,我是真的没有资格与你说这些事情了,没有珍惜的往事已经过去,我已经不配再与你讲这些话了。
与虎子相处的四年里,唐煜从来都感觉他就是自己身后的一棵大树,而自己靠着那树看风景。她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队里两年了,也正好长她两岁。她知道他也是军人出身,就觉得似乎是一家人了,犹如兄弟姐妹一般,以至虎子平日里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呵护,她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
四年里,唐煜没有发现虎子对她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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