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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孤独(3)

作品名称:半生孤独      作者:小小思绪      发布时间:2008-12-05 11:16:56      字数:4503

唐煜其实很明白自己的心,自己的清白,一旦想到自欺欺人地在探究处女膜的问题,她的心就被屈辱淹没了。所以她宁愿等,宁愿等有一天他来问为什么。
可是,张凡从来不曾开口问,好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又好像他已经看透了唐煜,没有必要再罗嗦什么。唐煜自己没有做违心的事情,慢慢地也就想通了,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张凡,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竟然会拿一个女人的处女膜来衡量爱情,定位婚姻,真是悲哀!
张凡早出晚归,唐煜知道他并没有上班,可是她却不能去追问什么。
房间里整日弥漫着冷漠与惨淡的空气,张凡连碰也不想碰一下唐煜。然而,喝多了酒,却会粗暴地占有她,近乎疯狂地折磨她,然后沉沉而睡,仅此而已。当眼泪妖妖娆娆地顺着脸颊滑落的时候,唐煜的心在大海里挣扎,她只是想只能想,这就是命。
唐煜本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受不了沉闷的气氛,有时她想以挑起事端的方式打破僵局,甚至张凡打她都不会有怨言,她想在争吵中大声呼喊,大口地呼吸。可是,张凡不会那样做,连那样的机会都不会让她拥有,他只会扶着眼镜更加陌生地看定她。后来有一年热播全国的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男主人公嘉禾――那个光着脑门的家庭暴力形象大使,冷得可以杀人的脸,可以结冰的呼吸,往往会引起唐煜心灵深处的恐惧和颤栗。原来冷漠也是一种家庭暴力,然而那个时候,她却不知道。
如果不是唐煜后来知道自己的婚姻是打赌得来的,她会一直沉浸在曾经的爱情里。她不能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按张凡的理论,她越是解释,则越是证明了自己不争的事实,也许还会用“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老话来佐证。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解释,为什么要让自尊一文不值呢?
在这个新家里呆了一个礼拜,唐煜整个就像做了一场恶梦,婚假还没到有休完,就逃也似地回到了办公室。

7

那早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小伙子们“轰”一下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说着没边没际的调侃话。唐煜只是强打笑脸少语寡言,大家以为是新婚女子的羞涩,哈哈一笑也就罢了。唐煜感觉既亲切又孤独,亲切的是又回到了这个熟悉舒展的“家”,孤独的是才一个礼拜的功夫,自己就由一个姑娘变成了少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娇怯任性随心所欲了。虽然大家开着善意的玩笑,唐煜还是有另外的想法,真是结了婚的女子不值钱,人家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到这些,心里就失落伤感起来。
唐煜郁郁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桌子上的摆设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水杯被一个报纸叠出的金字塔罩着。玻璃板下的照片调皮多姿,朝气蓬勃。她看着看着就忽然心酸起来。
唐煜顺手拿了一张报纸,撑在面前,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哎呀!我们的“唐猫”变得恁快啊,害羞呀?大家理解嘛,何必用报纸作掩护呢。”有人喊起来。
“说什么呢,你没见人家是在看报纸吗?”唐煜用尽量大的声音掩饰着。
因为怕自己的声音显得不自然,气息不流畅,她就很少说话。但是,她可以让自己不说话,却不可以让眼泪倒回去,狠狠地忍着,眼泪依然储满了眼眶。
在伤心孤独的时候,眼泪原来是最好最忠实的伙伴!
绝对不能让眼泪掉下来啊!唐煜对自己说,略微地仰起了头。
透过报纸的上沿,唐煜忽然瞥见了那熟悉的袅袅上飘的热气,她知道是对面的虎子给她泡了热茶。
与虎子面对面办公的几年里,有他在的时候,总会泡了热茶递过来,并且做了姿势,憋着油腔滑调的嗓音:公主请用茶。唐煜总会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还时时挑剔着茶叶的档次和色泽味。那时候,唐煜的感觉自己就是太阳,周围的人和事都是阳光透明的,不用费神去探究,只是清清楚楚地摆在自己面前罢了。
这是唐煜骨子里的气质。当初妈妈给她起了名字叫“唐玉”,她自己偏偏认为那个“玉”字虽是洁白美丽富贵的,却是受人支配的,是被动的,而且有娇气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后来自作主张,把“玉”改成了“煜”,而“煜”是照耀的意思,当然是主动而光辉的了。其实唐煜那时只是年青的冲动,现在想来,名字与生活又有什么相干呢?
但是,唐煜现在觉得她一点也不明白周围的人。不明白张凡,不明白张凡的母亲,连虎子也一样。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不明白。
想着这些,唐煜愈加孤独伤感起来,觉得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大家都是陌路人。想起远在他乡的亲人,眼泪就冲出了眼帘。慌忙之中,她抬了一下报纸,把热茶杯收到嘴跟前,脸对着飘上来的雾气,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今天的水有120℃吧,好大的雾气!”唐煜乘机感叹着,掩饰自己的心情,并且用面巾纸沾了一下饱含泪水的眼睛。
“你――,不开心?”原来虎子一直就立在办公桌的对面,一直都没有走开。
“说什么那?”唐煜的眼睛没有离开茶杯口。
“为什么?”虎子霸道地坚持刚才的话题。
唐煜不知道虎子到底看了自己多久,到底在自己脸上发现了什么。总之,她忽然恨他似乎洞穿了自己的一切,让她没有藏身之地。
“热蒸汽可以美容,难道你不知道吗?”唐煜言不由衷,口气生硬,咕哝着无聊的话题,眼睛迎着雾气,盯在茶水中散开了的绿茶叶子上。
她长长地舒一口气,低着头问虎子:“有没有新来的报纸?”
虎子没有吱声。
……
好久的沉默,是不适合这个环境,不适合眼前这两个人的。唐煜的心在沉沉地往下落。在经历了惨淡冷漠以后,虎子的关心只是让她心痛,那些细细微微的往事一下子涌了来,恍惚觉得那些才是伸手可触的幸福。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已婚的女人与一个未婚的小伙子,能有什么故事呢?唐煜为自己的不自觉感到脸红。

8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月,十一月底的一天,张凡终于肯与她说话了,“唐煜,我们分手吧,乘着没有孩子。别再这样苦熬了,这样熬下去,两个人都得毁了。”
“是啊,乘着没有孩子。”多么卑鄙的话,唐煜想,然而只是淡淡地说:“确定了?”其实她也清楚分手只是迟早的事情。
张凡说:“这个苦果是我自己种下的,现在就由我来摘掉它,也许,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想起自己毫无保留的身心相许,想起自己曾经的放弃自尊,想起那些日日夜夜的孤单、寂寞和备受煎熬的心,唐煜在心里冷笑。但她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无助,那样一场身心交融的爱情,被他用“误会”两个字轻轻地冷冷地搪塞了过去,又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是因为那……,好吧,随便怎样都行。”唐煜故作轻松,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她先前以为婚姻会让爱情复活,现在才知道没有爱情之水浇灌的婚姻之树迟早是要死亡的,她也不想再停驻在这个没有生命气息的婚姻殿堂里,维护这个傀儡的爱情。在这一点上,张凡倒是显得很男人气。
爱情在俗世面前竟然这样的不堪一击!
在那个霜叶飘零,秋风扫地的深秋,两个人到街道办事处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唐煜什么也没有要,甚至陪嫁的物件,只带了贴身的几件衣服,回到那清冷了两个月的单身宿舍。因为两个人也算是这座城市的脸面人物,所以通过派出所的关系给街道办打了招呼,离婚手续办理得简便利落,之后,两人就悄没声息地分手了。
唐煜说,爱情使她像一只蜕变的蝉,完成一个过程,然后由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现在想起来最恨的是,那个时候,她只拿自己独立的人格与张凡抗衡,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有着女人的特质和不可改变的命运。
当她在单身宿舍沉睡了几日,从恶梦中醒过来,整理好心情,准备重新生活的时候,一场更加心碎的变故却在等着她去收场,让她刻骨铭心地感受了生命中的骨肉分离。
好端端地,唐煜忽然就呕吐起来,她想自己一定是得了肠胃性感冒,于是买了两盒藿香正气水喝,然而,情形非但没有减轻,相反愈加厉害。
那段时间,由于精神上的压力,心灵的创伤,唐煜的确似乎忽略了自己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忘记了婚姻在自己肉体上会产生的结果。
因为连续地呕吐不减,唐煜还是到医院看了医生。老中医在把过脉搏后,目光从眼镜上沿瞄过来,慢腾腾似笑非笑地说:“还是建议你去做个腹部B超或是妊娠尿检。”
“妊娠?”这字眼好刺耳,唐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两个字怎么会和自己有关呢?怎么可能呢!竟有那么巧么?
紧紧张张去附近小药店买来两片尿检测试纸,唐煜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证明是自己真的听错了。
在那间单身的小屋里,哭声让一切都变得昏暗。呈阳性的粉红色条柱像拉开大坝的水闸,让洪水奔腾而出,淹没了一切。没了爱情,没了婚姻,没了丈夫,没了家,却有了他(她)。“母亲”这两个本该让所有女人都感到骄傲的字眼此时却如千斤重担,让她恐慌,让她窒息。
当一个人面对绝望的时候,却往往能冷静而清楚地面对一切,分析一切。唐煜就是这样,肚子里的小生命既成事实,任何的幻想都没有一丁点的理由,现在,她只想,自己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唐煜一直都自信,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都会很好地解决,可是当真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束手无策。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她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再度地转嫁到年迈的母亲身上。
二十三岁的她,既没有做母亲的准备,更不可能让孩子出世在一个残缺的环境里。虽然她也想过,孩子,也许是一个绝世的美人,也许是一个伟大的天才,也许是一个受人尊重的权利人物,可是,他(她)的成长将是多么的艰辛,她自己的处境又将是多么的难堪。也许,孩子,将让她在猜疑与不屑中渡过下半生,她将面临再嫁的艰难。
抚摸着小腹,母亲的本能油然而生。她心目中的女人,身怀有孕挺着肚子走在街上,神情是自豪的;站在摇篮旁,呢喃着没有根由的话,是美丽的;抱着孩子吃乳是幸福的;推了载着孩子的小车上街是受人尊敬的。
这一切是多么的美丽,又是多么的温馨。然而想到张凡的无情,想到这个在肚里生根的生命与他有关,母性的温柔终于没能抵挡住现实的自私,唐煜决定第二天去拿掉身上这块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肉”。

9

妇产科设在N市医院的一个单独楼上,整个四层全是与妇女有关的科室。走近那栋楼,随处可见是便便大腹,随处可闻是婴儿的啼哭。女人的眼神,抑或是幸福满足的,抑或是痛苦悲哀的,男人们则是幸福期待的,关心体贴的。
接待唐煜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大夫,简单问过情况之后,躺在检查床上,大夫冰冷的手就毫不犹豫的在她的小腹处重重地压了下去,几经试摸后说:“有六十天的样子,孩子有点大了,不是很好做的,再晚一点,只好等再大一点引产了,决定不要吗?”
“嗯!”唐煜模糊地应了一声。
“第几个孩子呢?如果是第一个,建议你最好留下来,因为流产对以后的生育会有影响的。”女大夫负责任地劝告她。
“唔,我知道,的确是第一个孩子,可是我不能生下他。”唐煜说,满眼的迷茫。
“好吧,到隔壁手术室等着。”女大夫干脆地说,“还有,最好让你丈夫在外面等着。”
“我丈夫他――,他出差了。”唐煜迟疑着说。
“还有其他亲属在吗?”大夫问。
“就是我一个人来的。”唐煜回答。
“怎么可以这样大意?这种手术,虽然是小手术,可是个人体质不一样,情况也是很难说的。”女大夫一脸的严肃。
“他们都不在,我以为没什么要紧的。”唐煜嗫嚅着勉强应付,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了大夫眼神的变化,淡漠了许多,她自己就先胡思乱想起来,她当我是什么人呢?我现在的样子很不可思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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