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干部（六）

秦州对拉着王红菊的三个干部喊道：“别管我们，你们要确保把她送到镇上！”三个干部尽力拉王红菊上车。满生被拽住，手不能动，两脚却乱踢乱蹬，三个干部身上挨了不少，孙建平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在脚下重重使了个绊子，把满生绊倒，三个人死死摁住。满生动不了，口里来什么骂什么，不堪入耳。
满生的父母看到秦州并不理会他们纠缠，想放开秦州和许主任，去追赶儿媳。
秦州对被缠得手足无措的许主任喊：“许主任，抱住他！”
许可华正窘得不知所措，领会了秦州的意思，就紧紧把满生爸抱住。这两老人被秦州和许主任抱住不放，无法再去赶，只能眼睁睁看着媳妇被拉上车。
回到镇上，秦州才知道，自己这一组虽然被王红菊夫妇寻死觅活地大闹了一场，挨了不少辱骂，孙建平甚至挨了满生的拳打脚踢，但却没有叫她逃脱，总算完成了任务，没有受到处罚。而张书记、白部长和刘书记、祝镇长这两组却没有这么幸运。张书记、白部长在北张村，那个育妇居然从八个大男人的手中逃走，陈大业书记、黄海潮镇长严厉批评了他们，每人罚款三百，镇上不再安排时间，由他们八人抽空挤时间务必完成一个二女结扎任务。刘书记、祝镇长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同去的干部老李却因为堵截那个逃跑的育妇，不慎摔断了右腿，躺在了医院。
这次突击，让秦州再次感到乡镇干部的艰难，工作任务繁重，落实难度大，群众不配合，有时人身安全和工资报酬都会发生问题，这叫本来下乡镇工作就不太情愿的秦州，更加觉得来碧云镇任副镇长这一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秦州这样想着，内心很不畅快，却见办公室早已通知全体干部召开会议，就忙向会议室走去。
早晨，秦州他们几个落实二女手术的同时，市政府副市长郑子华带领财政、林业部门的负责人来督察碧云镇税费改革和退耕还林工作。陈大业和黄海潮陪同郑子华走了几个村，郑子华现场查看了情况后，对碧云镇这两项工作进展缓慢大发雷霆，狠狠地批评了陈大业和黄海潮，要求限期整改，迎头赶上。督察组刚走，镇上就安排召开这次职工会议，镇长黄海潮强调再用三天必须完成全镇一万亩的退耕还林任务，税费改革工作必须进一步加大力度，在五天里把基本数据全部测算完毕。黄海潮讲话十分冗长，听得干部都十分厌烦。秦州和几个党委成员坐在主席台下第一排，大家都装出一副仔细听的样子，实则和其他干部一样烦。
就在秦州思想飞到天外之时，忽然感到手机在振动，偷偷一看，是副书记刘大为发来的一条短信：“开会犹如和小姐睡觉：上面的很认真、很卖劲，下面的装着很投入、很舒服。上面的没完没了、希望时间长些，下面的表面兴奋、心里却盼着快点结束、结帐！”
秦州差一点就撑不住笑出声，忙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痛得眼泪几乎流出来。
会议终于开完，各片驻村一般干部由包片领导带领下村开展这两项工作。陈大业自己坐上镇上那辆桑塔纳小车，到市里去了，安排黄海潮留在镇上，督察协调近期各项工作。最近，陈大业每次开完工作部署会，都安排镇长黄海潮督察协调，自己不是去地区就是到市里，秦州听到有些干部背地里叫陈大业为“走读书记”，他当然不能和大家一样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感到这些干部讲的对。
这次下村，秦州到自己包抓的另一个村西岭村，依然和驻村干部张大勇共乘摩托去。白天还是退耕还林，虽然国家拿钱出来叫群众造林，但群众似乎很不情愿，每天上工的人很少，秦州和张大勇必须逐户上门动员，每天也上到工地，和群众一起劳动，但三天显然完不成任务了，被赶来村上督察工作的黄海潮批评了一回，限期两天完成。
晚上又是税费改革测算，土地面积、每亩常产、正税和附加，一大堆数字叫秦州头昏脑胀，幸好张大勇虽然言词木讷，但数学却格外好，和村上三名业务干部一起演算。中途休息下来，张大勇和村上的支书、主任等干部三人一堆，玩一种叫“挖坑”的扑克游戏，也带点彩头，但每次都不超过三块、五块。村支书周成章每次都叫秦州一起玩，秦州对此不感兴趣，一次也没有参加。
周成章就开玩笑说：“没想到弟妹把你管得这么严！”
大家都笑了，秦州说：“什么呀？我确实是不感兴趣！”
村主任李大明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十分精明能干，说：“那么秦镇长不反对我们玩吧？”
秦州笑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们只要玩得不是太大，我是不会反对的！”
大家都笑了，有人赢得多了，就跑出去，砸门卸窗叫起商店的主人，买些东西来吃，几个人兴高采烈的划拳喝酒。
秦州吃了些东西、喝了两杯酒，推说自己困了，就上床躺下。看着他们热闹，秦州不由想起乡镇干部总结的乡镇工作是“骂仗打架喝烧酒”，的确，和群众打交道免不了骂仗，有时也会打架，而和村干部喝酒，是增进感情、推动工作的一种方法，再说，就像西岭这样的村子，山大沟深，没有电视节目，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无法与外界交流，驻村干部一般下来就要在村子里呆上三五天，有时还更长，喝酒至少可以减少寂寞和孤独，给自己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