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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我的1973年(11-12)

作品名称:逃离我的1973年      作者:刘刚      发布时间:2015-01-28 15:31:37      字数:7941

  11
  他们于第二日晚九点抵达武汉市。罗健已是满脸胡须,样子看上去有点野。林卫东从火车头上跳下来,说:“少华,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就在这里分手吧?”
  “我们也许再也见不着了。”姜少华说。
  俩人拥抱在一起,然后,林卫东就提着饭盒走了。
  白桦说:“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罗健说:“不行,我们只能在郊外找个地方住下来。”
  “可是我想洗澡。”白桦说的很坚定。
  “不行,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也别忘了我们都是通缉犯。”
  “我不管这些,我就是要洗澡!”白桦大声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
  “是该洗个澡了,我们在城里住一晚上,大家都洗个澡,明天再想下一步的事。”姜少华说。
  “还轮不到你说话。”罗健对姜少华说。
  “只允许你一个人说话?!”白桦吼了一声。
  但是,罗健毕竟是正确的。他说:“我们只能住在郊外。不再争论了。”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九点以后天已是漆黑一团,这时候到郊外找一处房子住下,困难是很大的。再说,他们是第一次来武汉,人生地不熟,只能摸着走路,走到哪算那了。
  罗健依然坚持到郊外住下。他说:“我们有充足的经费,在郊外老乡家住下,可以休整好几天,为下一步做好准备。如果住在城里,时刻在警备状态下过日子,会很不安稳的。”
  他说的没有错。大家只好相互搀扶着走向浓重的夜色里。武汉在长江的南岸,冬日里大地不会封冻,但却冷得瘆人。因为人生地不熟,他们像瞎子一样四处撞来撞去。走过一个多小时的路以后,眼前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一片芦苇在寒风中摇摆。空气越来越潮湿,他们很快走进芦苇丛中,脚下是冰水相杂的沼泽样的土地,踩上去呱叽呱叽响。魏红兵冻得嘴唇发抖,喃喃地又说起颠三倒四的话来。白桦忍不住,说:“有的人就是自以为是,就是自以为是。”姜少华捏了一她的手。她甩开,说:“你少管!”
  穿越这片苇子地,他们用去了近半个小时。大家都累了,肚子也很饿,姜少华突然指着前方说:“前面有人家!”
  稠浓的夜色里,前面一座小山丘隐约可见,大片的黑暗绵延起伏,一定是树林。在起伏的树丛中,星星一样的亮着几盏灯火,也许是一座二层小楼吧?因为灯光由高到低呈现出二层。罗健说:“我们已经走出城市有两个多小时了,这里就是郊区了。我们过去看看。”
  大家疲惫地向着灯火照亮的地方摸过去,大约又走了近二十分钟,看见那座房子果然是一座二层小楼。能看出房子的粗糙,灯光黄黄地在夜色里晕开,像是在黑暗的空中晕开了几方黄色的水洼。他们站在一棵粗大的树身后面,罗健说:“还是白桦和姜少华过去敲门,一定要小心。不要在乎价钱。”
  白桦嘟囔了句什么,看了一眼姜少华,俩人就绕过树身向着房子走去。从罗健这里看去,他俩个微微弓着腰,只能看清是两团黑乎乎的影子。不一会,前面响起敲门声,声音很大,是用手拍门的声音。门很快打开,黑暗中撒出一片灯光,一团黑黑的身影站在门里,说:“干什么?”
  “对不起,深更半夜的,打扰您了。”姜少华说。
  “你们有什么事吗?”门里的人说。
  “是这样,呵,是这样的,我们想在您这里借宿一晚上,是付钱的。”
  “这个……呵,钱,这个,是不用要钱的,你们进来吧。”
  “对不起,我们还有两个同志。也叫他们过来吧?”
  “你们有几个人?”
  “一共四个人。”
  “要他们都来吧。”
  姜少华就向后招了招手。罗健和魏红兵走过来时,门里的人突然说:“等一等,你们有介绍信吗?”
  “没有介绍信,但我们有证件。”白桦说。
  “什么证件?”
  “是这个。”白桦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本,递给站在门口的人。那人翻开小本向后退了一步,借着房间里的灯光仔细看了一会小本子,又抬起头把白桦端详了许久,说:“你是军队首长?”
  “是的。我是解放军8482部队机要处处长,他们都是我的战友。至于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我想,您还没有这个权力过问,您说呢?”
  “那是那是,呵,你们都进来吧,进来吧。”

  大家都进到房间里。姜少华打量了一眼房间,见这是一栋建筑粗糙的二层小楼,房间里堆放着粮食口袋甚至还有干草。中间有一张粗糙的桌子和几把长凳、一架装放锅碗的中高方橱。房子朝西的地方有锅灶和用砖泥架起来的案板,案板上有一把菜刀、一只陶罐。房间的墙面刷着白灰,有许多地方都脱落了,露出了红砖。
  “你们大概还没有吃饭吧?”房间主人说。他是一位壮年男人,穿一身灰色的昵纶衣裤,看起来很干练。
  “是的,我们都还没有吃饭,您能给我们做点吃的吗?我们付给您钱。”白桦说。此刻,魏红兵坐在桌边的长条登上嘴里呜噜着什么。罗健则紧靠着房主站着。姜少华站在白桦身边。
  “钱不算什么。我给你们烧饭,但是乡下人粗茶淡饭怕你们吃不惯。”
  “那太谢谢您了,我们是一定要付钱给您的。”
  “同志,”罗健说:“请问你家里的其他人呢?”
  “这不是我家。我家在离这里五里路远的村子里。这是一处林场管理所,平时没人来这里,只有一个值班的人就是我。白天有时候也会来人,都是做农活的社员们临时在这里歇脚。我给你们烧饭去。”
  房主说着就去了锅灶边。案板下边有米袋和一小堆青菜。他说:“你们能不能来个人给我打个手洗菜。”
  “当然可以的,我来洗菜。”姜少华说。
  “我也帮帮手。”白桦说。
  于是,几个人一起动手。另一边,魏红兵已经爬在桌子上睡着了。半个小时后,饭熟了。一盆蒸米饭,一盆烧土豆和一碟青菜,还有一小碟淹咸鱼和四只咸鸭蛋。算得上很丰富了,加上大家都饿了,于是风卷残云。
白桦还是念念不忘洗澡。房主说:“可以洗澡,我这里有大木盆的。不过你要自己烧水,我只能给你挑水,出门走不了几步就是岚清江。如果是夏天,你可以直接在江里洗澡的。”
  他说完就从门后边取过水桶扁担去到外边挑水去了。他挑水回来时,大家刚好吃完饭。姜少华帮助白桦烧好了水,又帮她把木盆、热水一起运到楼上。再下到楼下时,见罗健正和房主说话。
  “楼上到是有一张大床,可是你们有一位女同志,所以就不好安排。大床只能女同志一个人睡觉,但我再没有床了。”
  “能不能再想想办法?”罗健说。
  “办法到是有,只是怕你们受不了。”
  “说出来听听。”
  “阁楼上堆放着棕毛,你们可以在那里将就一下。”
  “领我去看看好吗?”
  “可以的。”
  他们说着就要上楼。姜少华说:“白桦在上面洗澡。”
  罗健面色慍怒地看了一眼他,说:“那就不看了,我们就在那睡觉。再说,这间房子里的干草上也是能睡人的,我今晚就睡这里吧。”
  “哦,那就没有问题了。”房主说着就收拾桌上的碗筷。
  罗健转过脸看了一会姜少华,说:“你和魏红兵睡在阁楼上,我睡在楼下给你们放哨。”
  “不,我睡楼下吧。”
  “你睡楼下,是为了有机会和白桦在一起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我必须警告你,在眼下这种局面上,你如果想加入到我们中间,就不能考虑个人问题。说明白点,就是不能谈恋爱。这是纪律,听见了吗,你这小流氓。”
  “你怎么能骂人?不过,我也明确告诉你,我还没有到你说的做那种事情的年龄。所以,我请你宽下心来。好吧,我就睡在阁楼吧。”
  姜少华说完,看了一眼魏红兵,他看来是很困倦,吃完饭后又爬在桌上睡着了,姜少华为他盖上了大衣。罗健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几根,递给刚洗完碗筷正在擦手的房主一根,自己叼上一根,房主为他点着火。他大口吸一口香烟,又沉思起来。姜少华从来没有见过他抽烟,但现在看,他抽烟是很老练的。
  房主吐出一口烟,说:“我要回村里去。本来我是要睡在这里的,但是现在你们占了这里,我就回村里去。你们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
  “不一定,我们能在这里住几天吗?”
  “时间长了可能不行,主要是不方便。你们想住几天?”
  “也就是明天一天,后天我们离开这里。”
  “那就没问题。我明天就不来这里了,米就在案板下面,你们自己烧饭吃。我后天早晨来这里。”房主说着就想离开。罗健喊住他,说:
  “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我们这次的行动是秘密行动,请你……你该知道的。”
  “呵,这个我知道,你也都看见了,我什么都没有问过你们。”
  “也不要对别人提起我们。如果有人问你,你还是告诉他们,说我们是串联的红卫兵。”
  “我知道了。”房主说完就出了房间回村里去了。罗健看看楼上,白桦没有一点动静。于是罗健把眼睛对准姜少华,说:“我们到外边走走可以吗?”
  “有事吗?”姜少华说。
  “我们谈谈。”

  罗健说着先出了门,姜少华只好跟上去。外面漆黑一团,微微刮着西风,空气潮湿。黑暗里,只有罗健大口吸烟时,能看见他满是胡须的脸一闪一闪的。远处似乎传来一声鸟的呓语,也许是白鹳吧。
  这时,罗健说:“我必须向你讲明一些事情,还有,你应该尊守的规矩。”
  黑暗里,姜少华没有吭气。
  “你都知道了,”罗健说:“我们的行为是和政府做抵抗。这是不要命的行为……”罗健甩了烟蒂,又点燃一支。姜少华很吃惊他吸烟的能力,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罗健吸烟。
  罗健接着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和政府做对,我们的敌人是那些伪革命者。听白桦说,你读过许多书,不知道你读过《圣经》没有?如果读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读过的《圣经》是经过篡改了的。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那你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达.芬奇、雨果、牛顿等等这些大师们因何成了遗教徒。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但是伪真理却永远掌控着我们的世界。由此,我们这个组织的综旨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
  “是的,我很感谢你能和我谈这些。所以,我也加入到了你们的组织中来了。”
  “但我以为你是因为别的原因迫不得已加入到我们中间。你不要强辩,这没用,你不可能改变我对你的认识。你必须学会服从,没有道理可讲。因为你还没有接受应有的考验,我怎么能信任你?”
  “白桦信任我。这你都看见了。”
  “白桦?”罗健冷笑一声,说:“也许,也许女人对爱情更敏感吧?”
  “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打住吧,所以我不信任你,你也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的。这没有必要隐瞒,我就直说了,你所以要加入我们组织,就是因为你想打白桦的主意。”
  “你少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记住,你要学会服从!”
  罗健说完这句话就要回到屋子里。可是,姜少华在他身后说:“可我还有句话必需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罗健并没有回头。
  “我不放心,是,是说我不放心刚才那个农民?”
  “哪个农民?”
  “就是刚才为我们做饭的那个农民,我们并不了解他。”
  “是吗?”罗健转回身,说:“你要说什么?”
  “我……我是说,与其说是我不放心他,倒不如说是我们不放心我们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想,”姜少华走近一步,说:“我们几个人是被通缉的人,不要忘记我们中间还有个魏红兵,他是一个没法隐藏的人,谁都能看出他的精神不正常。我想,这样一个明显的特征,抓捕我们的通缉令上不会不注明吧?所以,只要看过通缉令的人,都能认出他,认出了他,也就认出了我们。所以……”
  姜少华的声音慢慢低下来。
  “往下说,说完你的话。”
  “我是说,那个农民表现的过于稳重,这引起了我的不安。我怀疑他的稳重是特意做出来的。由此,我很担心……”
  罗健没有马上回应姜少华,他再次取出一支烟点着,深吸一口,烟头的红光映亮他的脸。他笑起来,说:“我能不能把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当作你急于表现自己的一种方式?不过你这样做没有错,即便你急于表现自己,也说明了你积极的一面。好了,我们不要再谈下去了,都该睡觉了。”
  罗健说完走进屋里。房间里,魏红兵早已张着大嘴爬在桌子上睡着了。罗健一直走到楼上,抱下两床被子,搀扶着魏红兵来到甘草堆上,扶他躺在稻草上,给他盖好被子,自己躺在魏红兵的身边,很快就睡着了。姜少华在一边默默看着,刚才有点烦感罗健的念头荡然无存,便悄悄走上楼去,他很快看见爬上阁楼的竹梯,正准备上楼,另一间小房子里传出白桦叫他的声音:“姜少华!”
  姜少华停住手,问:“你还没睡吗?”
  “没有,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干。你进来,我们说说话。”
  姜少华想想,离开竹梯走过去,推开门走进房里。房里,白桦正用毛巾使劲擦头发,一边问:“刚才你和罗健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聊天。”
  “他没有教训你吧?这人,总是自以为是。”
  “你不该这样说他,罗健心很细,他是为大家着想。”
  “所以我才忍受他。”白桦甩了下头发露出了脸。刚刚洗过澡的她,皮肤细腻,眼睛也好像是没有干似的更加水灵。
姜少华转过脸,把后脑勺对着她,说:“可我还是有点担心。”接着,他把刚才对罗健说过的话又对白桦重复了一遍,最后说:“我想,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看见通缉令的人,都能认出魏红兵,所以,我们今晚上不能太大意了。”
  白桦想想,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才来武汉,虽说公安局的通缉令是在全国范围内通缉我们,但是我毕竟是刚刚来到,况且这是在乡下,所以,问题不是很大。如果你真的很担心,今天晚上我们都不要睡得太死了,都警觉点好了。”
  姜少华想想,说:“魏红兵真的是个问题,带上他早晚是要出问题的。”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扔了他不管了吗?”
  “说实在的,我很感动你们这样对他。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虽然他曾经是我们的领导,但依他现在的样子和我们所处的危险局面,都没有理由再带着他。”
  “这不仅仅是战友之情同学之情,还有人的生存权力的大问题。维护人的生存权本身就是我们这个组织的一个重要内容。况且,他曾经还是这个组织的领袖。”
  “所以,我越来越对你们尊重。”
  “你不用这样,我们现在是战友了。你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尊敬谁,还要为了我们共同的信念而战。”
  “是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充实了。更觉得我不再孤独。在认识你之前,我不敢面对现实。很难想象,我在一夜之间成了孤儿,这让我绝望,恐惧笼罩着我,使我每天早晨醒来不敢睁开眼睛看外面的世界,因为我害怕自己是个孤儿。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和你认识,而现在,我不仅仅只是有你一个朋友,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是你们其中的一员了。”
  白桦柔媚的脸庞闪过了一道灰色,说:“姜少华,我不喜欢听你说‘我不仅仅只是一个朋友,更重的是,我已是你们其中的一员了’这句话。你应该分清楚,我和你的友谊和我们这个组织是有区别的。你明白吗?”
  姜少华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白桦突然捶了一下他,笑道:“你应该属于我。应该忠于我们的组织。”
  “这有区别吗?”姜少华问。
  “你真是笨死了。去睡觉吧。”
  12
  但是,姜少华心里到底不踏实,不过夜晚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睡在阁楼的棕毛堆里,阁楼呈现出三角形状,一扇窗子的玻璃碎了,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弥漫着江南特有的寒冷的潮气。他在房间的黑暗里睁着眼睛,看见窗外冷色的月光空荡荡苍茫,能感觉到远处的江水拍击岸边的声音。他想象着有一只苍鹭贴着阒静无边的江水舒展开白色的翅膀飞去……
  就是一声鸟的唳叫声惊醒了他。他的脸的位置和圆形的窗子水平一致,歪脸看去,见窗外霜白的树丛和芦苇荡都呈现出怪异的样子,他居高临下,马上看见楼下有许多黑色的人猫着腰正向他们的房子摸过来。
  “都醒来!”他大喊一声。
  “不要慌,你喊什么?”下边,白桦也喊了一声,随即听见了她爬竹梯的吱呀声。很快,她跑上阁楼,迅捷地靠近窗子向外看去,说:“少华,看来被你说对了。我们已经被包围。”
  “我们怎么办?”
  “突围!”
  白桦掏出手枪推弹上膛,她推了一把姜少华。楼下罗健已打了一枪,窗外,一个试着靠近房子的人被击中小腿,惨叫着在地上夸张地打滚。其余的人都趴在地上。很快,冲锋枪响起来,一排排子弹打出一片木屑火花,空气里立刻弥漫出硫磺的气味。
  楼下罗健不断地还击,白桦靠在墙壁,不时地喊叫一声,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打一枪,每一枪都击中对方的腿部。这样,楼下已经躺倒了五六个人。白桦冷笑起来,在短暂的停顿中,她居高望去,见许多黑色的人都躲在树丛后边或是墙壁和其它障碍物后边。她清楚地看见昨夜给他们做饭的那个中年男人在一丛树林里和一解放军指挥员说着什么。白桦举枪瞄准,甩手一枪,树丛里,中年男人和解放军指挥员都趴在地上。
  “妈的。太远,不在射程之内。否则,我可就不仅仅是打断他的腿了。”

  房外的枪急风暴雨般打起来,雨点般的子弹嵌进墙壁里,玻璃碎片乱飞。楼下,罗健回击了几枪,喊叫道:“白桦,我先向外冲,你们等我引开他们后再突围。”
  “不行,他们的火力太猛,你不要命了?!”白桦向楼下喊叫。
  可是,罗健像鱼一样跃出门外,迅捷地侧身躺在地上,连打几枪,边打枪边打滚,很快滚进了一道结冰的沟里,然后又鱼跃到树丛中。他趴在一道陡坡后边连连射击,一连打倒了好几个人。引得许多追击者朝他开枪。
  楼上,白桦和姜少华已经冲到下边,看见魏红兵手握毛主席语录嘴里念念有词。白桦喊道:“少华,拉着他跟在我身后。”
  他们冲出门,向侧翼窜出几步。白桦大喊:“趴下!”
  姜少华压倒魏红兵,一排子弹从他们头皮上飞过去。白桦已经打出几发子弹,压住了前边的枪声。另一侧,罗健继续射击。白桦喊道:“跟上!”
  姜少华拽起魏红兵,刚要后撤,魏红兵突然甩脱姜少华,转身迎着枪弹冲去。他大喊着:“誓死捍卫毛主席、捍卫真理、革命无罪……”
  白桦睁大眼睛看着他,尖叫起来。
  前边,魏红兵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身子突然弓起来,然后张开双臂,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
  “魏红兵——”
  白桦大喊一声。魏红兵已经仰面栽倒在坚硬的大地上。
  白桦打出一枪,奋身向前,准备跑到魏红兵那儿去,一把被姜少华拉住。
  “顾不上他了,快跑!”
  “魏红兵——”
  姜少华拽着白桦向着不远处的芦苇丛跑去。身后是连续的枪声,子弹从他们身边飞过去,钻进脚下的冻土里,发出怪异的“啾啾”声。他们很快窜进芦苇从中,在繁密的苇荡里疾跑。脚下的土地坑坑洼洼,积水半冻不冻,踩上去溅起积水,鞋很快湿了。脸颊被苇子抽打,冰冷生疼。子弹在苇丛中疾飞,不时打折苇杆,苇丛中响着“啾啾”的子弹声。他俩的眼前,繁茂的芦苇像是长了脚似的迎面而过……
  跌跌撞撞地,他们穿过了苇丛,进入到了一片杂树林里。清晨的浓雾在树林里像纱一样漂浮在树木之间,视觉里一片朦胧。他们扑倒在树林里,歪脸看去,见一排军人端着冲锋枪钻出芦苇,向他们跑过来。白桦打了一枪,拉着姜少华向树林深处逃奔。身后,军人们以一种很有质地的奔跑紧紧追赶他们。
  奔跑使姜少感到肺在膨胀、快爆炸了。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使他看上去像是才洗了澡一样。白桦野蛮地喊叫着,紧紧拽着他拼命向前冲。耳边响着风声,眼前是迎面飞来的树木,他们的脸被树枝划破,滲出了血,像是小刀割破的。
  跃过一道岗子,他们突然止住了脚。眼前,长江天水一色,波光淼淼,江面上行驰着长长的拖船。一只乌篷船停靠在岸边,船上坐着一位卷着裤腿的精瘦老头,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哗哗”的江水拍击着江岸,一浪接一浪。白桦强拉着姜少华跌跌撞撞来到小船边。江水的风浪声掩住了身后的枪声。白桦从怀里取出二十元钱,递给船上的精瘦老头,说:“大爷,你把船划到江对面,这二十元钱就归你。”
  “你们是要渡江吗?”老头说。
  “不,我们不过江,您不要多问了,你只要把船划到江对面,我就给您20元钱。”白桦说。
  “风高浪急,山凶水险。人在江湖,水深水浅。”老头拿起船撸,“咿哑”一声,小船已是漂离江岸。
  “大爷,您还没有拿钱呐?”白桦喊道。
  “哈哈哈,”老人大笑着,嘶哑着嗓子唱到:“南飞的大雁……”
  看着,小船已漂到江心了。白桦拉起姜少华迅捷地匿身于茫茫的苇荡里。这时候,江岸上已站满了追捕者,他们向着已经很远的乌篷船大声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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