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十五）

　　汉武帝的爱情故事（中）
　　
　　时光回溯到公元前一三九年三月初三日，上巳节。暮春时光，阳气清明，祥风习习，百花争奇斗艳，树木欣欣向荣。
　　睿子看到眼前的美景，还有花丛柳下游玩的人们穿红着绿，感到很是惊讶：“真的想不到，时代不同，人们过节的习俗也不同。原来在汉朝，这一天是军民放假、万众欢腾的一天，就如同几千后人们过圣诞节、春节一样。在此大好时光，官民同游，全城出动，好不热闹。你看他们或禊饮踏青，或赏花作赋，真是一片祥和的盛况。
　　突然，一队威严的仪仗队迎面而来，游玩的人们纷纷躲避，睿子也赶紧让在一旁。仪仗队过后，一辆金碧辉煌的銮舆缓缓而来，只见汉武帝身着龙袍，端坐在上面。
　　汉武帝龙目四顾，洋洋自得地说：“今天是上巳佳节，朕受同胞大姐平阳公主之邀，带着贴身侍卫，欣然赴宴。一路上看到处处柳绿花红，人人喜气洋洋，真是不胜欣慰。有众文臣武将辅助朕治理天下，才有如此歌舞升平的世界。”
　　且说汉武帝及随从浩浩荡荡，很快到了平阳公主的住处，且不说雕梁画栋之间箫鼓阵阵，庭院游廊之处旌麾轻扬，仅仅看那些花枝招展、欢声笑语不断的宫女来往穿梭，也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平阳公主正在侍女的陪同下赏花，看到汉武帝光临，非常高兴。她立即走上前去，笑脸相迎：“皇弟大驾光临，姐姐十分高兴。今日我不仅为您准备了山珍海味，稀世佳肴，还有众多美女歌舞相伴。但愿皇弟能吃的高兴，玩的快活。”
　　汉武帝高兴地说：“让姐姐费心了，不过，我在宫中什么美味没有吃过，什么歌舞没有看过？今日我来到这里，只是图个心身放松，自由自在。大家不必拘泥于礼节，尽情地玩乐吧。”
　　“那好吧，我们一边欢宴，一边欣赏歌舞。”平阳公主一声令下，众仆人很快摆上美酒佳肴，奇异果品，盛宴开始。一队衣着浓艳服装的舞女也翩翩起舞助兴。突然，一位惊艳歌女在众美女的衬托下出现。只见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皓齿明眸，脉脉含情。她轻歌曼舞，风情无限，歌舞之际，还时常转动眼珠，对汉武帝嫣然微笑。
　　汉武帝很快就被她深深吸引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歌女，咽了几次口水悄悄地问道：“姐姐，你看那位美女双手舞起来如柔软的茅草随风舞动，腰身扭起来像轻云拂过皎洁的月亮，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美妙的女子。她叫什么名字？”
　　平阳公主看到弟弟像馋猫一样盯着歌女不放，忍不住笑着说：“她叫卫子夫，是我最喜欢的歌女。你如果喜欢，我就把她送给你好了。”
　　“真的？那我就多谢姐姐了。”汉武帝高兴地说。
　　平阳公主对贴身侍女耳语几句，那侍女领着卫子夫退下重新沐浴更衣，很快又翩然回到汉武帝的面前。经过一番妆扮，卫子夫更是卓然不凡，真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卫子夫看到汉武帝，粉脸一笑，妩媚地说：“奴婢叩见皇上！”
　　汉武帝赶紧回应：“美人免礼，请到朕的身边来。”
　　卫子夫听了，受宠若惊，只见她娇态百出、轻移碎步，风情万种的来到汉武帝身旁。武帝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卫子夫的容貌，并与之窃窃私语，再也没有心思欣赏歌舞了。
　　睿子看到汉武帝见异思迁的举动，很不高兴。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说：“你看见美女就忘了初恋情人，回到宫里陈皇后能饶过你吗？”
　　汉武帝只顾与美人缠绵，很不耐烦地说：“不妨，不妨！大家只要和睦相处，井水不犯河水，陈皇后的地位是不会改变的。”
　　“就怕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睿子担心地说，“俗话说，爱情是自私的，排他性的，恐怕你带回卫子夫后，将引发一场后宫之乱。它也许会让你焦头烂额，烦恼无限。”
　　“想当初边境狼烟四起时我都不慌张，亲自带兵平定叛乱，所向披靡。后宫的几个妇人能兴起多大的波浪？你尽管放心，不要多管朕的家事了。”汉武帝说完，不再理会睿子，继续与卫子夫温存私语。
　　平阳公主看到天色将晚，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皇弟起驾回朝，早些休息吧。”
　　“好吧，多谢姐姐的盛情款待。”汉武帝说完，挽着卫子夫的手，登上銮舆，匆匆离去。
　　一连好几天，汉武帝沉醉在新欢中，再也无暇顾及金屋中的陈阿娇皇后及众多贵妃。不过，好景不长，尽管汉武帝对卫子夫宠爱有加，毕竟她没有地位，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很快被实力派的后宫贵妃排挤在汉武帝的生活之外。
　　卫子夫的生活越来越难过了。一天，她面对盛开的海棠，感叹道：“深宫寂寞，时光难熬。想当初我在平阳公主家当歌女时，是何等快乐无忧！现在尽管美食锦衣不用操心，可是，每天生活在争风吃醋里，忍受唇枪舌战的侵扰，真让人身心疲惫，寝食不安！”
　　卫子夫的贴身侍女听到主人的牢骚，走向前献计道：“凭主人的身世背景，您根本无法与陈皇后对抗。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既然斗不过她们，还是早点摆脱这个是非之地吧。听说皇帝最近要挑选部分宫女回家，您何不请求皇帝，趁机出宫，重返自由？”
　　“又是一年没有见到武帝了，想必他早已把我忘记！”卫子夫叹息一声说，“如果他能放我出宫，我也就逃离苦海了。”
　　果然，几天之后，汉武帝来到卫子夫等普通宫女的住处，准备放一些宫女回家，以彰显皇恩浩荡。卫子夫见到汉武帝，真是百感交集。
　　汉武帝看到卫子夫的处境，猛然想到在姐姐家时她翩翩起舞的神态，恻隐之心顿起：“美人近来好吧？朕早已想见你，只是政务繁忙，不能顾及啊。”
　　听到汉武帝的问候，卫子夫芳心大恸，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皇上，还是让妾回家吧。在这寂寞的深宫里度日，真是生不如死啊。”惊艳美女情感外露之时，最能让多情男人惊心动魄，更何况汉武帝曾经爱过她呢。
　　汉武帝拉着卫子夫的手，温柔地说：“爱妃，朕怎么舍得让你出宫呢。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回想那奇怪的梦境，正百思不得其解呢。今天见到了你，我终于知道梦的缘故了。”
　　“皇上做了一场梦，与贱妾有什么关系呢。”卫子夫不解地说。
　　汉武帝微笑着说：“当然有关系了。我梦见在你居住的院子里，长出许多高大的梓树。那些树冠端正，叶大荫浓，满树盛开白花，真是太美了。这岂不是寓意着我们以后的生活美满幸福嘛。爱妃，我们一起回宫吧。”
　　卫子夫听了喜出望外，趁此机会，她力排众妃，终于重新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俗话说，久别胜新婚，这次武帝的情感被卫子夫充分点燃了。后来卫子夫生了一男三女，儿子刘据竟然被立为太子。母以子贵，卫子夫终于被册立为皇后。
　　睿子看到卫子夫心满意足的样子，感叹道：“树大招风，人贵招妒，高处不胜寒啊，没有政治背景的卫子夫母子，时时受到别人的暗算。她们娘俩的结局真是太惨了。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是当歌女快乐自在。”
　　且说陈阿娇在后宫里，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汉武帝与卫子夫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她的耳目。
　　陈阿娇气愤地对侍女说道：“当初如果不是我母亲长公主极力活动，他刘彻怎么能当上太子？当不上太子，又怎能登上皇帝的宝座？想不到他是过河拆桥，把我们家的功劳忘得一干二净，也把我和他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那金屋藏娇的誓愿，早已化为一阵清风，消逝得无影无踪了。他每天与那位下贱的歌女厮混在一起，把我这个堂堂的皇后早已抛在九宵云外了，真是岂有此理！”
　　侍女听了，安慰陈皇后说：“娘娘为此烦恼，只会伤害自己的贵体。一静不如一动，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呢！”
　　“你真有办法挽回武帝的心？如果武帝能嫌弃卫子夫那个贱人，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保你终生享不尽荣华富贵。”陈皇后听到侍女的话，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
　　侍女看看四处无人，悄悄地说：“我听说有一位能与神相通的女圣人楚服，无论她祈求什么，都能得到神灵的帮助，百求百应。你为什么不请她来设法祈禳，以挽回武帝的心意？”
　　陈阿娇惊奇地说：“世上真有这样的能人？好，你马上请她来见我！不过，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娘娘请放心！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奴婢还不得碎尸万段！我保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侍女保证说。
　　那位侍女为了讨好主人，得到财富，立即串通太监，请来了当时著名的女巫楚服。很快，一位打扮妖艳的女人悄悄来到陈皇后的宫内，她就是女巫楚服。
　　“我的法术天下无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让谁失势他必然一落千丈，让谁得宠他必然飞黄腾达。今天娘娘有求于我，我发财的机会又来了！”楚服得意洋洋地说。
　　陈皇后的举动，让睿子感到不可思议：“堂堂的皇后，竟然去求一位声名狼藉的女巫，她真是为了爱不择手段了。”睿子匆匆来到宫内，拦住女巫楚服责问道：“你这个到处骗吃骗喝骗财的女巫，难道不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吗？你要明白，这次你要对付的可是皇帝老儿，那比太岁头上动土还要危险呢，搞不好会一命呜呼，死无葬身之地！”
　　楚服看到身着奇怪服装的睿子，吃惊地问道：“你是谁？竟然怀疑我的法术！我走遍汉朝天下，接触过的人何止千千万万，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呢。”
　　睿子听了哈哈大笑：“我游历过古今中外，发现所有的骗子从来没有好下场。我劝你还是尽早金盆洗手，回头是岸，保全你那条小命吧。”
　　“胡说！人生发财的机会不多，怎能轻易放过？现在娘娘都高看我，我一定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大捞一把！”楚服根本听不进劝告。
　　“我看你是要钱不要命，这样的人死有余辜。”睿子无奈地摇摇头。楚服摆脱睿子的纠缠，在侍女的带领下，偷偷来到娘娘的皇宫。
　　“你就是女法师楚服？”陈阿娇高高在上地坐着问道。
　　楚服跪着低头回答：“是的，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帮您办到。”
　　“那好，你要让皇帝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远离卫子夫那个贱人，最好让卫子夫滚出宫外。无论你采取什么方法我都会支持的。如果你能做到，我赐给你黄金百两！”
　　楚服听了心下窃喜，赶紧回答：“请娘娘放心，我虽然不能左右皇帝的行为，但我可以让卫子夫生不如死！那样的话，皇帝自然会远离她。我这里有纸人若干，娘娘可以在看望卫子夫之际，放在她的枕头下，不出三日，她就会头疼发作，整天狂喊。看到卫子夫丑态百出，痛苦万状，皇帝自然对她敬而远之，娘娘就有机会重新得到皇帝的宠爱。”
　　陈阿娇听后点点头说：“好！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被妒嫉冲昏头脑的陈阿娇听从女巫之言，立即照办。此法果然奏效，卫子夫整日头疼欲裂，不得安宁。皇帝心急如焚，命令查清原因。纸里包不住火，楚服的行为很快被皇帝知道。
　　汉武帝勃然大怒地说：“真是岂有此理！身为皇后，竟然相信巫蛊之术，伤害我的贵妃！朕宣布立即废除陈皇后，并打入冷宫，永远不得复出。至于那位女巫楚服，以及帮助陈皇后实施犯罪的宫女、太监等，立即枭首于市，以儆效尤。
　　陈阿娇很快被废，卫子夫自然被立为皇后，真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
　　睿子看到汉武帝如此对待陈阿娇，立即上前说道：“我说汉武帝，你也忒无情了，难道你忘记‘金屋藏娇’的誓愿了？陈阿娇请女巫祸乱后宫自然不对，但她的出发点是爱你，希望你回心转意啊。”
　　汉武帝正在气头上，怎能听进别人的劝谏。他摆摆手说：“不用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作为皇后，要母仪天下，可是，她却做了什么！一家不治，怎能治天下！我决不会宽恕她！”
　　陈皇后被打入冷宫后，悔恨不已，终日以泪洗面。她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悔改的办法。她安排一位心腹携带黄金千斤，让驰名朝野的大文士司马相如代写了一篇《长门赋》，表现其深居长门的闺怨，以求感化汉武帝的心。那篇传遍天下的美文，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读了也会感动的稀里哗啦：
　　……每天都把床铺整理好，郎君却不肯幸临。
　　走廊寂寞而冷静，风声凛凛而晨寒相侵。
　　登上兰台遥望郎君啊，精神恍惚如梦如魂。
　　浮云从四方涌至，长空骤变、天气骤阴。
　　一连串沉重的雷声，像郎君的车群……
　　《长门赋》很快传到汉武帝的那里，但是远远没有达到陈阿娇预期的效果。汉武帝读了那篇千古名赋后，丝毫没有改变初衷：“她打入冷宫是罪有应得！我决不会原谅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我身为万人之上的一国之主，怎能出尔反尔！”
　　一篇文章可以挑起一场战争，《长门赋》虽然是千古奇文，却没有挽回汉武帝的旧情。陈阿娇终于没有得到汉武帝的原谅。
　　长门宫里，陈阿娇异常寥落悲郁，不久魂归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