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兵荒马乱
作品名称:狐狸和父亲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14-12-29 15:23:24 字数:6117
第三十四章
兵荒马乱
“已经有这样的谣言在到处流传了,那是在今天早晨从网络城开来的火车上传出来的。民兵和乡团都将去增援林将军的部队。是的,这个驻地的\\\'宝贝儿郎\\\'很可能终于要尝尝火药味了。他们的确从没设想过要真刀真枪地干。”
我想他们会大吃一惊的。驻地的军事长官就亲自答应过,不会叫他们上前线的。所以,那对他们只不过好玩罢了,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保了险。因为驻地军事长官甚至公然反抗过革命者领导,拒绝把他们送到前去呢。他说他们必须留下来维护本驻地的安全。谁曾想到战争会打到他们的后院,他们真的必须起来保卫这个驻地呀?”
“唔,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残忍的家伙!想想乡团里那些老先生和小孩子吧!怎么,连三联单,连了如指掌爷爷和即便叔叔也得去啊!”
“我不是在说那些小孩子和参加过野猪王国战争的老兵。我说的是像绝对化那样爱穿漂亮军服和挥舞刀剑的勇敢的青年男子----”
“还有你自己!”
“亲爱的,这可损害不了我一根毫毛!我既不穿军服也不挥舞军刀,而且熊猫王国的命运与我毫不相干。何况我即使是在乡团或任何军队里,也不会束手无策的。因为我在云南军校学到的那些东西已够我终生受用的了……好了。我祝愿朱将军走运,林将军如今被敌军拖住。在县国和阳新;无法给他任何帮助,而自顾无暇。所以,我们这个驻地的部队就是朱将军所能得到的唯一增援了。他理应获得更大的成就,因为他是个伟大的战略家。他总是设法抢在敌军之前占据阵地;可是为了保卫铁路线,他又不得不再后退。而且,请听我说;一旦他们把他赶到山区,并来到这里附近比较平坦的地方;他就得任敌军宰割了。”
“这里附近?”春暖花开惊异地问。“你很清楚,敌军是决不会深入到这里来的呀!”
“长白山离这里只有二十公里,我敢跟你打赌----”
“街那头?加工能力,你看!那一大群的族类;他们不是士兵,究竟怎么回事?……啊!全是些长工!一大团红色的尘土从街那头滚滚而来。尘土飞扬中传来杂沓的脚步和上百长工唱着《地头歌》的深沉而雄浑的声音。加工能力把马车停在路旁。春暖花开好奇地看着那些汗流夹背的长工,他们肩上扛着锄头和铁锹。由一位军官和一小队佩着工程团标记的族类领着一路走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一次问。接着,她的眼光落在队伍前边一个高唱《地头歌》的长工身上。他称得上是个巨人,身高达六尺半左右;浑身乌黑,姿势灵活优美;一面像一头猛兽似的向前迈步走着。一面露出雪白的牙齿,领着全队高唱《刀枪不入》。她相信世界上除了春回大地农场那个大个儿工头之外,没有哪个长工有这么高的身材和这么响亮的嗓子。可是大个儿工头到这里来干什么呢?离家这么远,尤其现在无人照管农场的时候,而他又是耳闻目睹的得力助手?
春暖花开从座位上欠起半个身子来仔细观看,这时那个工头也瞧见了她。即刻咧嘴一笑不只表示认识,黑脸上还绽出一丝喜悦的光辉来了。他停住脚,放下铁锹,向她走来;一面对那几个最靠近的长工喊道:“我的天!这是春暖花开小姐呢!来啊,破落!干草!苦功!这是咱们的春暖花开小姐呀!”队伍里顿时一起混乱,大家都惊疑莫定地咧着嘴站住了。大个儿工头领着另外三个高大的长工横过大路向马车走去。后面紧跟着那些不知所措、大声叫嚷的军官。
“你们这几个家伙,回到队伍里来!回来,我命令你们,要不我就----怎么?是春暖花开小姐。早晨好,小姐;还有你,先生。你们干吗在这里煽动骚动和叛乱呀。天知道,整个上午我已被这些小伙子闹得够呛了。”
“唔,反骄破满队长,请不要责备他们!他们都是我家的族类呢。这是大个儿工头,我们的工头;破落,干草和苦功,也是从春回大地农场来的。他们当然要跟我说话呀;你们好啊?小伙子们!”她跟他们一一握手,那只雪白的小手握在他们又大又黑的手掌中。四个长工都乐滋滋地跳着笑着,在他们的伙伴们面前骄傲地炫耀自己有多么漂亮的一位小姐。
“你们这些小伙子们大老远从春回大地跑来干什么?你们是逃出来的。我敢打赌,难道你们不怕巡逻队逮住你们吗?”他们还以为春暖花开在开玩笑,都乐得大叫起来。
“逃走!大个儿工头说。不是,小姐,俺不是逃出来的。俺是春回大地最高最强壮的四个劳力。他们才挑中,送俺到这儿来的。他骄傲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着说。他们特别看中了俺,就因为俺唱得很好。是的,小姐,是这里的革命者过来把俺挑上了。”
“但是做什么呢,大个儿工头?”
“啊,春暖花开小姐,你听见了吗?俺是来给革命者军队挖沟的,好让他们躲避敌人。”
反骄破满队长和马车里的族类听到这种对于散兵壕的天真解释,都忍不住笑了。
“的确,他们把俺带走时,耳闻目睹先生差点儿发火;他说缺了俺,农场就搞不下去了。可承受能力小姐说:‘把他带走吧,革命者先生,战争比我们更需要大个儿工头呢。’她还给了俺一个锒元,叫俺好好照革命者长官吩咐的去做,所以俺就到这儿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反骄破满队长?”
“唔,事情很简单嘛,我们必须加固我们驻地的防御工事;挖掘更多的散兵壕,可是将军无法从前线抽出士兵来干这种事。所以我们只得从地主那儿征调一些强壮的长工来干了。”
“可是----”春暖花开心里隐隐感到有点恐惧。挖更多的散兵壕啊?他们有什么需要呢!去年一年里已在这驻地周围距离市中心五公里的地方,修筑了一连串带有大炮掩体的巨大堡垒。这些连结着散兵壕的大型泥土工事一公里又一公里绵亘着,把整个城市围起来了。而现在还要挖更多的散后壕!“可是----我们已经有很好的防御工事,为什么还要再修新的呢?我们连已经有的还用不上呢。毫无疑问,将军是不会让----”
“我们现在的防御工事距离市区只有一公里远。”反骄破满队长简洁地说。“这太近了,很不方便----也不全安全。眼下要挖的更远一些。你瞧,如果军队再一次后撤,有许多士兵就要进入这个驻地了。”他随即后悔不该说最后这句话,害怕得瞪大了眼睛。“当然喽。不过,不会再一次后退了。”他赶紧补充一句。
“长白山周围的防线坚不可摧嘛。山顶四周密密地安置了大炮;控制着下面所有的大路,敌军不可能接近的。”可是春暖花开看见,他在加工能力冷漠而锐利的注视下把眼睛垂下去。这时,春暖花开也害怕起来。她记得加工能力讲过:“一旦他们把他赶出山区来到这儿附近比较平坦的地方,他就得任人宰割了。”
“唔,反骄破满队长,你是不是认为----”
“怎么,当然不会的!你一点也不用着急,朱将军只不过相信凡事以预防为好。这就是我们修筑更多防御工事的理由……不过我得走了。有机会和你聊聊,真叫人高兴……好!现在我们归去;小伙子们,给你们的女主人说再见呀。”
“再见吧!小伙子们。要是你们病了,或者受了伤;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就通知我一声!我就住在那边桃树街尽头。几乎是市区最末了的那幢房子,等一等----”她伸手到提包里摸索起来。“哎哟!我一分钱也没带;加工能力,请借给我一点钱。”
“给!大个儿工头,买些烟草给你自己和小伙子们抽吧。你们要好好儿的,按照反骄破满队长的吩咐去做呀?”那个松松垮垮的队列重新整顿好了!他们又向前行进,尘土的红雾随之升起。大个儿工关领着大家又唱起来:“刀枪不入……”
“加工能力;反骄破满队长是在骗我呢。就像所有的雄性那样,怕我们雌性听了会吓得晕过去,就不让我们知道真相。难道他不是在撒谎吗?哦,加工能力,要是没有什么危险,他们干吗要挖这些新的壕沟啊?难道部队缺员已达到这样的程度,不得不使用私有的长长了吗?”
“嘞!”加工能力吆喝着那匹母马动身往前走。“军队缺员缺得厉害呢。不然为什么要把乡团调出去?至于挖壕沟嘛?嗯,这种防御工事到围城时是有些用处的!看来朱将军准备在这里作最后的抵抗了。”
“围城!唔,请赶快掉转车。我要回家了,要去春回大地;马上回去!”
“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围城吗?围城了!我的上帝!围城我是听说过的。我爸经历过这么一次围城,也许那是他爸的事;可他告诉过我‘哪一次围城?’就是-------那时------他们没有吃的,据我爸说他们有许多族类饿死在大街上。最后把猫和耗子,还有蟑螂一类的东西都吃光了。他还说他们甚至被逼得人吃人也不投降呢。虽然我弄不清这究竟可不可信,----”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雌性族类,你真无知透了。你爸和他爸说的所谓围城是一千年前的事,那时你爸和他爸还没出世呢。何况,-----”
“不是,他们说----”春暖花开说。
加工能力接着说;“至于讲到围城时,他们吃的那些珍奇美味----我本人也会乐意吃一只肥美的耗子。就像最近我在饭店里吃的那些东西一样。所以我想还得回海边,在那里你只要有钱就可以吃到很好的东西。”
他的眼睛嘲笑地注视着她那惊惶的脸色。
她很懊恼自己在他面前居然显得那么慌张。便高声喊道:“我真不明白你干吗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成天考虑的就是要过得很舒适,吃得好----如此等等。”
“除了吃喝一类的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惬意的方法能消磨时光。”他说。“至于说我干吗待在这里?----嗯,我读了许多有关围城和被困的城市以及类似情况的书!可是从没亲眼见过,所以我想还是留在这里看看。我没有暴露身份是非战斗人员,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需要有点实际经验。春暖花开,遇到新鲜事千万别放过。它会使你的思想丰富起来的。”
“我的思想已经够丰富了。”春暖花开说。
“关于这一点?你也许知道得最清楚!我应当说------不过,那是不客气的。也许,我留下来是要在围城时挽救你。我还从没救过一个落难的雌性呢,那也将是一种新的经验呀。”
她知道他是在奚落她,可是又意识到他的话背后有一种严肃的意味。她扬起头来。“用不着你来救我,谢谢你了,我能照顾自己。”
“别这么说,春暖花开!如果你高兴;也不妨这样想,可千万不要对我这个雄性说这种话。你这正是最聪明的雌性所犯的错误;她们只要不经常说‘我能照顾自己,谢谢你。’就是最可爱的姑娘了。总的看来,她们说的也是真话,很不错呢。因此,雄性们就让她们自己去照顾自己好了。”
“看你扯到哪里去了?”春暖花开冷冷地回敬了加工能力一句。因为她觉得让他将自己跟最聪明的姑娘相比,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你明明知道敌军是决不会打到这革命者驻地来的。我看你谈到的围城是在吓我吧?”
“我敢跟你打赌,他们在一个月内就会打到这里,我跟你赌一盒糖果----”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瞟着她的嘴唇。“赌个吻好吗?”
刚才短短的一刹那?春暖花开因害怕敌军的入侵而大为揪心!可现在听到“亲吻”这个字眼就什么都忘了。她对这方面可是颇为熟悉,而且比对军事措施要兴趣得多呢。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露出喜悦的笑容来。自从送给她那顶翠绿色帽子以来,加工能力至今没有前进一步,作过可以认为是在爱她的任何表示。他这个族类是决不让她牵着鼻子来谈私情的,无论她怎样诱惑也罢。可是如今,用不着春暖花开引诱,他却谈起亲吻来了。
“我对这种谈话不感兴趣,”她故意皱起眉头冷冷地说。“而且,我宁愿吻一只猪猡。”
“这里用不着谈个人爱好嘛。而且我常常听说狐狸王国的狐狸是偏爱猪的----他们实际上把猪养在床底下。春暖花开,不过,你是迫切需要接吻的。这就是目前你所犯的错误;让所有的雄性不知为什么都要尊敬你了。或者是太害怕你了,以致都不能真正满足你。结果就养成了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毛病;你应当让我吻你,让一个知道怎样亲吻的我来吻你。”
谈话没有按照她所设想的方式进行。这种情况是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要照例要发生的。那往往是她和他之间的一次决斗,而她总是输的。“那么,我想你大概就是那个适当的人选了?”她一面挖苦地质问他,一面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
“唔,是的,如果我高兴去努力这样做的话。”他漫不经心地说。“大家常说我很会接吻呢。”
“唔,”她发现对方把她的魅力不当一回事。立即心头火起;“怎么,你……”可是她突然又觉得很难为情,便低眉不语了。
这时他却满面笑容,只不过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像野火苗似的,偶尔闪出一点光辉。“的确,你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从我送给你帽子那天轻轻吻过你一下之后,一直没再找机会吻你----”
“我从来没有----”
“那么说?你就不是个雌性了!春暖花开,而且我听了也很难过。所有的雌性看见雄性不想来吻她们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她们知道自己不应该盼望他们作这种尝试,也知道碰到他们这样做时,必须装出生气的样子。可归根结底还是一样,她们都希望雄性来吻……好了,鼓起勇起来,亲爱的,有一天我会吻你,你也会高兴了。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求你不要太性急了。”
她知道他在奚落她,不过象往常那样,这种奚落使她兴奋若狂。他说的那些话总是那么真实,叫她无法否认。好吧,这就彻底把他暴露了。只要他一旦粗野到对她放肆起来,她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请你把马掉转头来好吗?加工能力,我想回医院去了。”
“你真的想回去了,我的救护天使?那么你宁愿去跟虱子和脏水打交道,不想跟我交谈了?好吧,我才不想拖住你这双勤奋的手,不让它去为我们的光荣事业效劳呢。”他说着。掉转马头往回朝医院驶去。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进一步追求嘛?”他冷淡地继续说。“仿佛她并没有表示过要结束这次谈话似的,我是在等你再长大一点。你看;要是我现在就吻你,那是不会有什么好玩的。而且我在享乐方面从来就只顾自己,我从没想过要和小孩子亲吻。”他勉强克制住没有咧嘴嬉笑,因为他瞧了一眼,看见她已经气得胸鼓鼓的了。
“除此以外,”他温柔地继续说。“我还在等你对那位可敬的二世风流的记忆渐渐消失。”
一听到二世风流的名字;春暖花开即刻感到浑身一阵疼痛,感到热竦竦的泪水在刺激眼帘。“消失?”她想;“对二世风流的记忆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哪怕他死后一千年也不会的。”她想着二世风流受了伤;在远处一个监狱里奄奄一息,濒于死亡。身上没有盖毯子,旁边没有一个亲人照料。于是她对身边这个养尊处优的雄性;这个用慢悠悠的声调掩饰着嘲弄意味的雄性。顿时满怀仇恨,忍不住要发作了。可是她恼怒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由他赶着车默默地跑了一程。
“现在我对你和二世风流的一切,实际上全都明白了。”加工能力继续说。“我是从你在\\\'北京村演出的那一幕开始的;后来我一直注意观察你,又了解到许多情况。什么情况呢?如果说,你仍对他怀有一种浪漫的学生式的热情,而他也在他那高尚天性所允许的范围内予以报答。又如,录音磁带对此毫不知情;而你在你们两人之间对她玩了一个巧妙的把戏。等等。实际上,我什么都了解。只有一点除外,而且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便是:高尚的二世风流有没有冒着玷污他那不朽灵魂的危险,跟你亲吻过呢?”
她给他的回答是转过头去不理他,同时固执地沉默不语。
“啊,原来他吻过你了。我猜想那是他在这里休假的时候。那么,既然他可能已经死了,你就要抱着这种感情终生不渝了?不过,我相信你是会摆脱它的。等到你忘记他的吻时,我就会---”
-她愤怒地转过头去。“你给我滚----滚到远远的地方去!”她恶狠狠地说。那双黄眼睛冒出了怒火。”赶快让我下车,要不然我就跳下去。我永远也不再跟你说话了。”
他停住马车,可是还没来得及下车搀扶,她已自己跳下来。她的长裙子钩住了车轮,一时叫旁边族类都不免要瞟一眼她的衬裙和内裤。于是加工能力只好弯下身来迅速把它解开。
她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头也不回,就愤然而去。
这时加工能力才轻轻笑着赶骑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