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云学艺（上）

　　　袁绍把司隶校尉的符节，悬挂在洛阳上东门，急忙逃离京城直奔冀州。
　　董卓当时来到洛阳，兵马不过三千。他感觉自己兵力单薄，暗中派出军队在夜间出城，第二天开进洛阳，稳定了骚动不安的京城。何进与何苗的散兵，一见董卓部队越来越多，为了找到依靠，又全部投到董卓帐下。董卓让吕布杀死丁原，实际上控制了东都京城，因此兵力大增。
　　“天下君主，应该由贤明的人担当。”董卓对袁绍说出想废除少帝的想法。
　　“大汉四百年，恩德深厚。皇上年幼，没有过失传布天下，你想废嫡立庶，天下臣民不会答应。”袁绍说道。
　　“天下大事，我比伊尹、霍光，我想做的事，谁敢不从？”董卓手握宝刀愤怒地说道。
　　袁绍勃然大怒：“天下英雄豪杰，难道只有你董公一人？”说着，他抽出佩刀横了过来，在场臣僚急忙劝阻，袁绍一气之下离开了洛阳。
　　“父亲，听说袁绍跑了。”周晖匆匆从外面进来，对周忠说。
　　“怎么回事？”周忠急问。
　　周晖说：“听说董卓要废嫡立庶。”
　　“难道是第二个‘王莽’？！”周忠气愤地说。
　　“董卓不是惧怕四世三公门生撒播朝野，就杀了他。”周晖又说道。
　　周忠大吃一惊，他叹息道：“汉家又是一劫。”
　　“父亲，我们也离开京城吧！”周晖劝道。
　　自从周异走后，周晖几经努力，官至洛阳令。他正当准备实现自己的下一步政治理想，张角黄巾大起义。皇甫嵩劝动灵帝开禁“党人”，周晖想自己实现政治抱负时机成熟。他一改对中常侍的依顺，在洛阳一边整治官吏，一边稳定治安。这两项活动，都不可避免地牵扯到皇宫宦官，结果黄巾军大部一灭，宦官张让等又得灵帝恩宠，周晖不是在周忠的周旋下，差点下狱。
　　袁氏四世三公与周府世代之交。汝南汝阳人袁安元和三年为司空，周荣当时为府中僚属，深得袁安信任和器重，后任庐江郡太守。袁氏袁汤官至司徒、太尉，袁逢官至司空，周景在汉建宁年任太尉，这又是官宦之交。朝中大臣，无人不知两家人的感情笃厚。
　　周忠在府中不停地来回走动，过了好一会儿说道：“袁隗暂在朝中，我们先静观其变。”
　　“袁隗要走，我们就立即起身回庐江。”周晖说道。
　　董卓听到袁隗和周忠想离开京城，他暗地放下话说：“想走，找死！”一面派人暗中观察。
　　周晖听说更是日夜不安，他一边写信给堂兄周异和周尚，一面暗中策划逃离京城计划。
　　周异接到周晖书信，他大吃一惊。
　　“一个太平的天下，怎么乱成这样？”周异坐在刚刚修补好的周府喝茶，百思不得其解。
　　黄穰义军刚刚平息，黄巾军在江淮又暴动起来，攻打庐江舒县县城。羊续于是下令征召县中二十岁以上的男子，手持兵器临阵抗敌，弱小的男性，负责往来搬运水源灭火救灾。当时羊续成功集合县中数万人，与黄巾贼人对抗，成功大破贼军，令郡界以内的境地得到短暂的和平。后来，安风贼戴风等作乱，羊续又带领军民将其击破，斩首三千余级，生获贼首渠帅，至于跟随戴风作乱的其余党众，原本只是平民，于是羊续又赏予农具，命令他们从事农业工作。庐江大地才又得到了稳定。
　　羊续的先祖七代均于汉室，担任职秩二千石的校佐级官员。其祖父名羊侵，于汉安帝时任司隶校尉。父亲羊儒则于汉桓帝时，担任太常。羊续以“忠臣子孙”的身份，授任为郎中，后来受大将军窦武府所辟。窦武失势后，羊续亦被视为一党，因此被朝廷禁锢了十余年，而羊续亦接受安排，幽居守静。后来党禁解除，羊续可以再次为官，受辟于太尉府，再任庐江太守。
　　中平三年（186年），江夏军人赵慈反叛，杀害南阳太守秦颉，攻陷六县。朝廷拜羊续为南阳太守，接管南阳事务。太守走时，周异领当地百姓送出舒县。
　　三年时间，灵帝驾崩，少帝被废，何太后又被毒死。周异想到这，不知不觉流起了眼泪。灵帝虽然使国家破碎，可对周府和周异有知遇之恩，他面对西北洛阳跪下拜了三拜，起声给周晖写信，让他转告周忠，尽力报答朝廷。“如情况紧急，尚带兵接应。”周异刚写好信笺，周夫人走了进来。
　　“老爷，给谁写信？”周夫人问道。
　　“给周晖。”周异说。
　　周夫人说：“洛阳政局稳定了吧！”
　　周异一听又气上心来，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周夫人吓了一跳，她大喊起来。
　　侍女大花和小花在厢房一听，跑了过来，急忙给周异掐人中，周异缓过神来，舒了一口长气。
　　“老爷，你怎么了？吓死我了！”周夫人差点哭了出来，眼眶里含着泪水。
　　“董卓老贼不死，我还不想死呢！”周异接过小花端来的茶水，喝了几口，接着说：“袁绍和袁术离开了朝廷，袁绍到冀州去了。”
　　“袁隗不是朝中太傅吗？”周夫人问。
　　“乱世谁有兵权谁大，”周异不平地接着说，“四世三公在朝时，他董卓还在哪里？如今废少帝，赶忠良，他分明有狼子野心！”
　　周夫人说：“皇甫嵩、朱俊、袁公他们会同意吗？”她见周异没有作声，她接着说：“就是夏氏孟德也不会同意的吧！”
　　周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爷，别想这些事了，自己身体要紧。”周夫人又说道。
　　“乱世奇才，才能救世。”周异突然冒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接着对夫人说：“明天上白云山，你去吗？”
　　“我来就是想对你说这件事，好久没有见到瑜儿了。”周夫人接着说道：“中午休息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梦。梦见瑜儿长大了，他要到外访友去，我一急就醒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汉高祖没有萧何、韩信、张良，不会有大汉天下。做不了萧何，当不了韩信，就是出一奇谋，安邦定国也造福众生。”周异又说了一句夫人没有听懂的话，夫人也没有多想，她说道：“真想把瑜儿带回来，我看你身体越来越差，今天就差点吓死了我。”
　　侍女大花插嘴说：“都是这几年国家动乱，老爷没吃好没睡好，还要为郡府、县令和老百姓着想，累坏了自己。就说吃的吧，老爷好几年没吃过一只整鸡了，可是赈济老百姓老爷舍得出钱。”
　　“没有老百姓种田种地，我们都吃什么呀！”周异说。
　　小花说：“老爷家有的是银子，可以买。”
　　“没有人种粮，你买卖什么？”周夫人白了一眼小花，对老爷笑着说：“瑜儿带下山，你同意吗？”
　　周异说：“明天，你去问他自己吧！”
　　第二天两乘小轿上了白云山，来到白云禅寺。住持一听周异夫妇到来，赶忙从后殿出来，把周异先迎到内殿，泡了两杯白云春茶。
　　周夫人在前殿拜过佛像，她来到内殿刚一坐下，就闻到一股茶香。她轻轻喝了一口，说道：“白云山的茶，怎么比我们的茶清香多了？”
　　住持笑道：“白云山虽然到处是好茶，可真正的好茶是在这山顶。日照的时间最长，土质也是最好的，边上有一池塘，茶叶成长的时候，水分也充足。”
　　“外型紧细、挺秀，香气清新高雅，滋味鲜醇爽口，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匀。”周异一边品着，一边说着。
　　“昔日张良大师隐居白云，每天必喝此茶。”住持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据传大师晚年饮食不佳，能写出张良兵法，得益于此茶。”
　　“果真有此兵法？”周异红着脸问了起来。在黄穰起义之时，周瑜在八公山拜师学艺，陆康打败黄穰，周异到山上接瑜儿，住持曾对他说白云山有张良兵书。
　　白云住持笑了起来，他对周异说道：“阿弥陀佛，只是一个传说，老衲也从未见过记载。”
　　周异不好再问，他把话题转到洛阳。
　　“白马寺住持近来可好？”周异问。
　　住持一听，一脸的笑容顿时消失，他说：“何进辜负先帝，乱了天下。他手握重兵，不知诛杀宦官，反而听从袁绍计谋，引召董卓入朝，大汉天下危在旦夕。”说着，他起身对着西北方：“阿弥陀佛！”
　　“现宦官已除，如董卓真是伊尹、霍光，大汉天下定可辉煌。”周异试探地说道。
　　“难道周大人没有接到书信，洛阳现在一片恐慌？”住持睁大眼睛看着周异，接着说道：“听说少帝被废，董卓自任相国。三公大臣全部不敢作声，袁隗整天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周异道：“当下大汉完全在一人之手，没有节制，真担心狼子作乱，好不容易才安稳的天下，从此永不太平了！”
　　“陈平、周勃在世，怕还要有亚夫大将军，才能救世于民了。”住持说到此，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周异夫妇，过了好一会儿他对周异夫人说：“夫人，要不要让人陪你去见见公瑾？”
　　周夫人早已没有听进他们的谈话，她心里盼着一下见到瑜儿。她嘴上说道：“不知瑜儿现在是否方便？”
　　正说着，寺中传出悦耳的琴声。
　　周异听了一会儿，既不是《高山流水》，也不是《阳春白雪》，又不像《广陵散》，也不是《十面埋伏》。他听着这新曲如醉如痴，完全达到了忘我的境界。当弦乐一停，他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住持大人，这是何人所弹，从没有听过此曲。”周异问。
　　住持笑了起来，他起身说道：“我也不知这是何曲，周大人和夫人随我一同前去看看。”说着，住持领着周异夫妇来到白云禅寺大殿外，他们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一座小峰，只见一个小亭子内坐着一位俊美少年，他又弹起刚才这首乐曲。
　　“瑜儿！”周夫人惊喜地对周异和白云住持叫道。
　　白云住持对夫人笑着：“白云山已经把他的琴音，录进了山魂。公瑾是真正的白云童子。”
　　“住持过奖了。”周异嘴上这么说，心里无比的高兴。
　　“公瑾上山几年，曾子的《大学》、子思的《中庸》、孔子的《论语》、孟子的《孟子》；《诗》、《书》、《礼》、《易》、《春秋》已熟知在心。他对音乐的悟性极高，这首弦声老衲也非常喜欢，虽然不曾有名，可听来悦耳之音，如果少微变动，更会音入心扉。”住持说道。
　　周异说道：“当今乱世，他虽有音律之才，又怎能为国家社禝出力。”
　　“公瑾对武术套路不是很喜欢，可对兵法情有独钟。”住持说。
　　“什么，他喜欢兵法？”周异像自己听错了一样，他接着问：“他在读兵书？”
　　住持说：“孙武兵法，他已有领悟。现在正在学习高祖用兵！”周异一听喜上眉头，他一边瞧着聚精会神在弹琴的瑜儿，一边对住持说着：“有劳大师了。”
　　周异和夫人走到亭上，周瑜瞧见多日不见的父母，他本想放下琴，扑向母亲。周异却与他对了一下眼神，他接着弹了起来。
　　“母亲！”周瑜弹完新曲，他一下跳了起来，扑进周夫人的怀里。
　　夫人一边抚摸着瑜儿，一眶眼泪“涮涮”地流了起来。
　　“瑜儿！”母亲紧紧地抱着，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母亲，儿子想您。”周瑜接着瞧着母亲的眼睛说：“我昨晚还梦到您了，您今天真的来了。”说着，他用手擦去了母亲激动的泪水。
　　“母亲，你怎么长白头发了？”周瑜倏然瞧见母亲鬓间有一缕白发，他心疼地对母亲说：“儿子要快长大，你以后就可以少操心了。”
　　周夫人说：“你长再大，也是娘的孩子。”
　　周瑜在娘的怀里，撒了一会娇，接着向夫人的白发吻了一下。夫人更是激动得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名曲，感觉从来没有听过。”周夫人问。
　　“我自己随心弹的，不是别人的曲子。”周瑜脸红了起来，他望着父亲和住持说道。
　　住持说：“音律如小桥溪水，又似江水滔滔，以后就叫《长河吟》好了。”
　　“《长河吟》，好！”周异接口说道。
　　周瑜说：“谢谢住持大师！”
　　“不过，虽然弹之悦耳，可离音入心扉还有距离，以后在练习时多加体会，精耕细作才能出精品。”白云住持说道。
　　“多谢住持大师指点。”周瑜说着，他对母亲说：“我给你舞一曲高祖剑，刚好也让住持大师指点一下。”
　　周夫人笑着说：“好！”
　　周瑜走到亭边取出宝剑，舞了起来。
　　“好！”周瑜一套路下来，住持转身对周异接着说：“公瑾剑术长进很快！”
　　“住持不要时时夸奖，这样小儿会不知进步，还望住持多加严教。”周异嘴上虽然这样说，他刚才也为周瑜的剑法感到高兴。
　　周异接着说：“剑法虽有高祖之风，可还是附在面上，两人对敌不只是套路，更要有奇招才可取胜。”他对周瑜说过，转身对住持说：“我其实只是一个门外汉，你可要多听住持大师指点。”
　　“老爷，还要留瑜儿在山上吗？”周夫人望了周瑜一眼，问周异。
　　“夫人今日是想接周公瑾下山？”住持望着周夫人问道。
　　周夫人听住持这么一问，她一会儿望着周异，一会又儿望着瑜儿，她一边给儿子擦汗，一边说：“有劳住持多年照顾，给白云禅寺也添加了不少麻烦。”她一边又说道：“我也时常想尽一点做母亲的心意，这几年庐江兵荒马乱，瑜儿与我们聚少离多，做娘亲的心里不是滋味。”说着，周夫人眼泪又流了出来。
　　“周大人的意思呢？”住持又对周异问道。
　　周异早已知道夫人的心思，天下哪有做娘的不想儿子天天在跟前，天下越是兵荒马乱不太平，一家人更期待天天在一起。自从180年黄穰起义，他们离开庐江郡舒县周府，躲到夫人娘家，两个儿子就送到八公山寺院时学习。后来，朝廷派陆康斩杀了黄穰，收降了余部，庐江刚一太平，天下黄巾军又起。这一乱，黄巾兵震动了朝野，好不容易才安定，朝廷内部宦官与外戚又发生了血洗宫廷。黄巾余党至今没有扫除，各地起义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最为可怕的是西凉人董卓带兵驻进洛阳，袁绍、袁术都害怕逃跑离京，京城洛阳大臣人人自危，少帝被废，生母被害死。袁家与周府几代世交，袁隗与堂兄周忠和晖侄，在京性命之忧是事小，大汉天下可怕要被董卓所取。到那时，怕天下更不会太平，中原战火，会血染江淮。这一切，夫人女子之情，怎么会知道天下要变之心。
　　周异想到这里，他对住持说道：“夫人念子之情已久，要是近期没有新课，就让瑜儿回府过上月头，到时再送到寺中，还请住持大人给予授教。”周异从住持话中，听出住持还有挽留瑜儿的意思。
　　“近期，白马寺住持要到天柱山讲法，我本意要带二公子公瑾去一趟。”白云住持话音刚落，周异接口说：“大法寺住持何时要来天柱山？”
　　“下月初三到，初九开讲。”住持说。
　　周异兴奋地说：“住持，你准备何日动身？”
　　“我准备初一动身。”住持说。
　　“母亲，我要和住持一起去！”周瑜在一旁望着母亲插嘴道，说着他对父亲说：“我十八般武艺还没学精，还要跟师傅再学十年。”
　　“这次带你去天山，想让你见见世外高人。武术没有第一，音律没有第七，世间经学更是博大精深。据说天山脚下一对童女，名曰大乔、小乔，一曲《汉宫秋月》和《胡笳十八拍》，弹得委婉悲伤，让人肝肠寸断。把宫廷那种哀怨悲愁的情绪，及人生一种无可奈何、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住持转身对周异说道：“普陀寺住持回了帖子，据说吴郡富春人孙坚长子，孙策跟着要来江淮结交豪杰。听说此人彼象乌程侯文台，这次江淮多富家子弟和豪杰，齐聚天柱山，都是冲伯符而去。周大人不想让周瑜与孙策他们结识至交吗？”
　　周异听到洛阳白马寺住持要来天柱山，他心就一跳。自从洛阳一别有好几年了，这几年江淮一直处在动乱之中。虽然偶有书信来往，可自黄巾起义后，有几年没有联系了，这次白马寺住持能来天柱山，周异怎么不想一见呢？
　　昔日，在洛阳之景，又历历在目。
　　“乌程侯文台之子，要来江淮？”周异有点激动地问道。
　　白云住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