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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挣扎的心

作品名称:江鸿      作者:苏庸平      发布时间:2015-01-11 16:33:13      字数:8131

  “看报、看报——看报啦!《滨江晚报》、《法制日报》,江南某市副市长因贪污受贿落马,贪官倒在港台明星的石榴裙下……,还有《小说月报》、《滨江杂志》……”——奔驰在松嫩平原的列车上,列车工作人员怀里抱着报刊杂志,一边走一边叫卖着,后面紧跟着的便是卖食品饮料的小货车。不时地有人买一份报纸或者杂志,也有人偶尔买一些食品:方便面、火腿肠、烤鱼片、“沟帮子”烧鸡和罐装的啤酒;有人在车厢的茶桌上玩扑克,有人在聊天,谈论着当今社会上形形色的新闻趣事,也有人买了烧鸡和啤酒以后在茶桌上独斟独饮。
  苏长春坐在列车硬席的窗口,望着松嫩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和远近的村庄,心里想着站台送别的情景:旅客们陆陆续续地上车了,他和刘冬卿手挽着手不愿意分开,直到发车的铃声响了,刘冬卿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苏长春,苏长春松开了刘冬卿那不愿意松开的柔软的手,恋恋不舍地挥着手上了列车。整个送别的过程中,两人都默默无语。列车开动以后,透过车窗,他看到刘冬卿满脸泪花木然地站在站台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苏长春在列车的窗口泪眼婆娑地望着刘冬卿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了,只有那件藕荷色的裙子在风中微微飘动,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掏出纸巾擦了满眶的泪水……
  列车飞驰着,车箱里的叫卖声打断了苏长春眼前回忆中的景象。当卖报的走过来的时候,苏长春转过头递出五角钱要了一份《法制日报》。卖报的接过钱,向他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张《法制日报》,又继续吆喝着走向了另一个车厢,接着,车厢里便又响起了食品车的叫卖声……
  列车驶过大庆油田,便进入茫茫的松嫩平原的腹地,车箱里的广播喇叭播放着歌曲:
  “朋友呀朋友,
  列车正在行程,
  我将和你一路旅行。
  在这温馨的车厢里,
  充满了欢乐,
  充满了友情,
  充满了友情……”
  悠扬欢畅的旋律在车厢里飞扬,飞出车窗,飘荡在松嫩平原的绿色原野上。
  苏长春靠在车窗的窗口,展开了手里的《法制日报》,一行醒目的黑体字标题映入了他的眼帘:S市副市长因贪污受贿落马。苏长春默默地看着这篇报道。他突然心里一震,报道里说的这位副市长,不正是自己的同学何友德吗。十几年前,中央的一位重要领导人南巡,决定某地成为一个新的开发基地,让地方上的官员们“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就在那时,何友德调到了这里担任这座城市的副市长。在市常委的班子里,他也算是年轻有为的一个了。大学毕业以后,苏长春执意不留下,他便找校领导要求顶替苏长春,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留校了。后来跟在农村当教师的妻子离了婚,也算是一位有开拓精神的知识分子。于是他从此便一路飙升,从北方调到了南方,正是炉火纯青、蒸蒸日上的时期。可是他现在却禁不住金钱美女的诱惑,在官场奔腾的骏马上跌落了下来……想到此,苏长春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他想:当初自己要是留下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已经春风得意,在为官的道路上一路顺风?或许原有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妻离子散?或许也会在改革的大浪淘沙中被卷入污泥浊水之中去?或许会有一位贤内助辅佐自己驰骋官场?或许那个贤内助就是刘冬卿?刘冬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深深陷入无法解脱的痛苦中?或许……?或许……?或许还有更多的或许?唉——!姑且不去想它,目前自己不就是在教育的岗位上培育着祖国的下一代吗?一个即将走进天命之年的知识分子,不去想那些或许了,人生的路总是阡陌纵横,充满着坎坷,谁又敢说自己选择的路是完全正确的呢?平坦的路世界上没有,所有的平坦的路都是由坎坷的路踩平的。前面无数的人费心费力才把坎坷踏平,后面的人走在平坦的路上,却不会想到前面的人所付出的辛劳,却不珍惜自己走在平坦的路上的幸福。现在何友德已经“双规”接受组织的调查,相关问题将移送司法机关处理,他的未来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看到这个报道,苏长春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解脱的情感折磨,毕竟和何友德同学一场。虽然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面,但是在一些同学那里,也会听到一些关于何友德在官场春风得意的传闻。作为同学,不管自己的处境怎么样,只要听到自己的同学有所成就,心里边会有一种欣慰和自豪;同学有了什么不幸的消息,自己也会感到哀伤和痛苦。“百年修得同船渡”,这种同窗的缘分大概就是上辈子修来的吧?现在,尽管何友德从高空跌落下来了,作为同学,内心是很同情的,不管他过去做了些什么,都没必要去追究和计较了。人在难处思朋友,何友德现在身在囚笼里,一定很想他的这些同学们吧?可是所有的同学中,走在最前锋的也只有他,其他人谁也没有能力助他一臂之力了。况且中国的改革开放正在汹涌地向前冲浪,法治便是改革中不可少的工具。在法治面前,任何人也不能跃居与法律之上,既然触犯了法律,就只能束手就擒,接受法律的裁断了——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所谓的“城门能过狗洞能爬”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苏长春虽然对何友德的这一结局感到很惋惜,但是绝没有怜悯之意,眼睛里泛出一种无奈和茫然。
  何友德的前妻如果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她会怎样呢?她会幸灾乐祸吗?也许不会的,她一定也很同情吧?毕竟他们夫妻一场啊!
  想着想着,苏长春趴在窗口的茶桌上睡着了,那张《法制日报》压在他的胳膊底下。
  下午,苏长春下了车,乘摩电公交车回到住所。旅途很累,他简单地冲了冲澡,天还没黑,他也不想吃饭,就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了。他穿着睡衣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又拿出了那张《法制日报》重新阅览着……
  太阳已经渐渐地向西天坠下,钻进了云层里,只从云的空隙间把一抹斜阳射在楼窗的玻璃上。几只鸽子在窗外的楼宇间低飞,寻找着归巢。天色逐渐地暗下来,不一会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雷声。乌云逐渐多起来,越来越厚,越来越低,云层里时而有一道道闪电。夏季的天气真是瞬息万变,眼看着似乎要下雨了。
  忽然,有人敲门。苏长春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小弟,手里拎着一个柳编的小篮子。苏长春赶忙让小弟进来,一边问:“你怎么来了?”一边把小弟手里的篮子接过来放在办公桌上说:“这篮子里是啥?”
  小弟进屋,苏长春找了一双拖鞋给他换上,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让他坐下。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苏长春给小弟倒了一杯水递到小弟的手里。小弟喝了一口水,笑着说:“哥,我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638分,超过了师范录取的分数线80多分呢!”
  苏长春拍拍弟弟的肩膀:“好样的,看来你读师范一定没问题了,你就准备上学去吧。你能到师范去上学,也了却了妈妈的一个心愿了。”
  小弟很自豪地坐着看墙上的《陋室铭》,苏长春接着说:“不过,你要四年才能毕业,这四年的学习生活很艰苦,咱们的经济条件比不上别人,到学校里不要跟其他同学攀比生活,要攀比的是学习成绩。我相信你一定会很优秀的,吃点苦不算什么。等你毕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弟的脸上虽然很高兴,听了苏长春的话,又有些心酸起来,说:“这几年家里也够穷的了,我还一直读书,小妹都失学了,想起来心里不是个滋味。”小弟说着,流出了眼泪,指着那个篮子说,“妈妈让我来,给你带来了100个鸡蛋。这是家里的母鸡下的,妈妈说你身体瘦,胃不好,自己在外吃饭也不一定及时,让你早晨冲两个鸡蛋水喝喝,补一补身子。”
  看着母亲捎来的鸡蛋,想到父亲去世以后,母亲自己带着弟妹生活,自己很少照顾,苏长春的心里一阵酸楚,感觉自己欠下母亲的太多太多。对小弟说:“妈妈年纪也大了,需要照顾,以后不要让妈妈再惦记我,攒着鸡蛋还给我捎来,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女们不管长到多大,在母亲的眼里依然是个孩子。你也已经长大了,马上去上学了,家里的事不要太惦记,只要母亲平安,就是我们的福气。苏北的两个姐姐也都读过书,目前看,在东北的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只有你和我算是读成了书,她们姐妹三人基本上都没有读什么书。父母不是不想让她们读书,还是由于家庭的经济的原因。做父母的,十指连心,哪一个孩子不是他们的心头肉啊!你三姐、四姐和小妹都没有再读书的机会了。你要努力读书,珍惜这个机会。等你毕业了,母亲的心也就放下了。将来照顾母亲的责任,我们弟兄尽量多承担,不要再让她们姐妹去负担了。眼前来看,我的负担不轻,你现在去师范读书,好在还有国家的助学金,不然完成学业也会成问题。将来你毕业后参加工作,还要成家,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个有文化的能跟你并驾齐驱的人在一起生活。人的一生几十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过去的,你不要像我这样一生都摆脱不了沉重的负担。父亲说过,我们家族中没有一个像你嫂子这样‘横踢马槽、五马长枪’的女人,父亲到死也对我娶你嫂子是不满意的。你的未来一定比我的现在要好得多,你我的生活能够轻松一些,也就能多照顾母亲一些,同时也能减轻母亲心里的压力。你先去读书,这几年还不成问题。母亲的身体还很好,你三姐和四姐都可以照顾她,小妹在她的身边可以帮助她做些事情。你寒暑假回来,就要多做点事了。我离那儿远一些,但是我也会尽量找时间回去看看的。”苏长春一边说,一边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卫生间的洗衣盆里,放上水泡着。
  小弟坐在办公桌前的木椅子上默默地听着,没有说什么。
  “光顾着说话了,你还没吃饭吧?”苏长春收拾好卫生间,“走吧,学校的食堂早已经关门了,我带你出去吃点饭吧。”说着,就穿好衣服准备出去。
  小弟起身去卫生间洗洗脸,跟着苏长春一起走下了楼,在学校大门外不远的一个店里吃了夜宵以后,苏长春把钥匙递给小弟说:“你上楼去在我的床上睡吧,我到男生的宿舍去睡。学生们已经毕业,很多已经离校了,学生宿舍有床。明早你洗完脸下来找我一起吃饭,吃过饭我送你上车回去。”苏长春向学生宿舍走去,小弟接过钥匙上楼去了。
  滨江火车站的广场上,刘冬卿送走了苏长春,慢腾腾地从检票口走出来。东边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广场上陆陆续续走着东来西往的人。她一个人在广场的人群中漫不经心地走着,似乎没有什么目标。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几十年,今天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异地来客,似乎这座城市里没有她的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到哪里去,要干什么去。独自站在广场边缘的公交站,眼前一片茫然,她应该坐419路公交车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的,可是,419路公交车已经在她的面前停了三次又开走了,她居然忘记了上车,呆呆地在公交站台等待着下一辆公交车……
  这个时候,一个50岁身材魁梧的男人摇晃着走到她的背后,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扇了她几巴掌:“你这个臭婆娘,大清早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在寻你的野男人!……”
  刘冬卿毫无准备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个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脸上顿时隆起红红的指印。她扭头看到背后的男人,他双目圆睁,浓密的眉毛倒立了起来,满嘴熏人的酒气,一只手薅着刘冬卿的头发,另一只手攥着拳头正要抬起击打刘冬卿的胸部。
  毫无准备的刘冬卿已经被几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就在他看清打她的正是她的那位丈夫的时候,身旁已经聚拢了很多人。在公交站等车的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一个男子汉在殴打一个弱女子,他们冲过来有的抓住了他正举起的拳头,有的抱住了他的腰,有的用力掰开他那薅着刘冬卿头发的手,旁边的那些等车的人也都围拢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批评着: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一个女人呢?!”
  “你算什么男人,男人的本事就是打女人吗?”
  “松开手,你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吗?”不一会儿,公交站便聚拢了很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训斥着那个打人的男人。
  打人的是刘冬卿的已经分居了几年的丈夫。由于当初听信继母的花言巧语,看他长的还有几分英气,在根本没有接触的情况下就盲目地嫁给了他,没有想到婚后他原形毕露,嗜酒如命。他自知与刘冬卿之间的落差和距离,喝多了就找茬殴打刘冬卿,说刘冬卿心里没有他这个做丈夫的。刘冬卿早就提出离婚,要尽快结束这段不愉快的婚姻,但是这个在铁路上扳道岔的工人,死了老婆以后,好不容易娶到了一个知识分子而且很有成就的老婆,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刘冬卿在教育界很有点名气,她不想弄得满城风雨。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又能理解刘冬卿心中的痛苦呢?她担心一旦把这个事弄得满城风雨,人嘴两层皮,说什么的都会有,不知道内情的人或许会说很多闲话来,于是就一忍再忍。可是,越是这样,这个男人就越认为她软弱可欺,更认为刘冬卿或许有什么短处,就这样,他经常殴打辱骂刘冬卿不说,还到刘冬卿的单位里去寻衅滋事,搞得刘冬卿的正常工作也受到影响,无奈之下,刘冬卿只好选择分居。她几年前就离开了那个男人,自己独居,后来资助彬彬装修了别墅,就到彬彬的家里住下了。可是,尽管分居了,这个男人依然经常来骚扰她,有时候跟踪盯梢她,给刘冬卿带来了极大的烦恼。刘冬卿虽然在事业上是强者,但在生活中却是优柔寡断,不像妹妹彬彬那样刚毅。她现在就等着彬彬回来,好好地和彬彬商量一下,跟这个男人做彻底的了断。
  人的性格不尽相同,相同的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把自己的事处理得那么圆满,这就像一个人自己不可能咬到自己的鼻子一样。正像一句俗语,‘自己的刀不能削自己的刀把子’。一是为了顾及面子,二是自己优柔寡断,三是走不出世俗的观念,她就在这种无奈和困苦中煎熬着。
  她挣扎地用手护着自己的头发,在大家的帮助下,挣脱了揪着她头发的那个男人的手,愤怒地说:“放开!你我已经分居,你无权再来干扰我的生活!”
  那个男人仍不依不饶,大声地说:“分居?你以为分居了你就清净了?没门!告诉你,一天不离婚,你就还是我的老婆,不跟我睡觉,我就要揍你!我就有权管你!”接着,他又举起了他那扳道岔的手……
  “住手!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撒泼,动手打一个女人,简直失去了人性,你算个什么男人?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你再不松开手,我揍你这个老狗日的!”这个骂出声的人是个山东口音的四十来岁的汉子,他看到几个个年轻人掰不开这个老家伙薅着刘冬卿头发的手,就大声呵斥起来,紧接着伸手括了男人了一巴掌。
  男人挨了一巴掌,这才松开手,回过头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多管闲事,我打我的老婆,关他妈的你屁事,狗拿耗子!”男人唾沫星子四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两个巡警扭住拉了过来:“自己的老婆就可以随便殴打吗?即使是你的老婆,你也没有打人的权利,你的行为属于家庭暴力!跟我们走一趟!”一个巡警说。
  刘冬卿已经披头散发,嘴角流着血,战战兢兢地站在人群里。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悲愤而哀伤地抱着头流泪。看到身边这么多人在看热闹和帮忙,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男人还想再向刘冬卿冲过去,但是已经被警察扭住:“老实点,不老实马上给你带上手铐!”另一个巡警说。
  可是那男人却毫不在乎,仍然在警察的手下挣扎,最后终于被带上了手铐,才老实一些,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刘冬卿:“你个臭娘们,我今天他妈的非揍死你不可!……”一个警察扭着这个男人上了警车,另一个警察对刘冬卿说:“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做一下笔录,”又对刚才扇了那个男人一巴掌的山东汉子说,“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作为证人做一下笔录,你愿意吗?”
  “行、行、行、行,”那个山东汉子肩上挎着一个旅行包,连连点头说,“反正我今天晚上的火车,现在也没啥事,我跟你们去作证,这个老家伙实在不像个样子了,那么凶狠地打一个女人,我去给你作证。”说着,山东汉子用很同情的目光看了刘冬卿一眼,也跟着警察上了车。刘冬卿挂着满脸的泪水,在几个女士的护拥下,跟着警察一起上了警车。
  晴朗的夜空里,一架飞机降落在滨江机场上。彬彬下了飞机,打车回到别墅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她开了门,走进客厅,把手提箱放在沙发旁边,随手打开了吊灯。屋里没有动静,她悄悄地推来了姐姐卧室的门。刘冬卿躺在床上睡着了,屋里的动静她丝毫不知道。
  “姐,你睡着了?”彬彬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刘冬卿睁开眼,看到站在床前的彬彬,随即翻身坐了起来:“彬彬,你回来了,啥时候进屋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呢!”她坐起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姐,你的脸——怎么肿了?”彬彬一边打开了卧室里的灯,一边坐到姐姐的跟前,抚摸着刘冬卿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是那个老东西又来欺负你了?是你生病了?”
  刘冬卿没有吱声,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姐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话呀!”彬彬扑过去抱住姐姐,摇晃着她的肩膀。
  刘冬卿木然地被彬彬摇晃着,半天,才又叹了口气,很伤感地说:“唉——!前天我在车站送苏长春上车走了以后,从车站出来,就遇到了他。他扭住我,薅着我的头发,劈头盖脸地打我……”说着,刘冬卿的眼泪喷薄而出,顺着颧骨扑簌簌地流淌在脸颊上,滴落到脖子里……
  “他又打你了!真是个臭无赖!明天我找他算账去!”彬彬一边说着,起身到卫生间拿来一条白毛巾,轻轻地给刘冬卿擦着脸,“姐姐啊,这样的日子你还想维持下去吗?我早就劝你离婚,可你总是顾虑重重。姐呀,你们赶快离婚算了,本来已经分居了好几年了,这种为了顾面子而苦了自己的婚姻,还有半点价值吗?”彬彬紧紧地搂着姐姐,也已经满脸泪花了,“本来你们走到一起就是个错误,这个错误你也早就认识到了,尽早地结束这段不愉快的婚姻,也早一天结束了你的痛苦啊!”
  刘冬卿也紧紧地抱住彬彬:“小妹,这次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不再顾及什么了,我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
  “不说了,你刚下飞机,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说着,刘冬卿要起身。
  彬彬用双手按住了她,“不饿的,我在飞机上吃了,姐,箱子里有我从澳大利亚带回来的地方特色食品,你饿吗?我去给你拿。”
  “我不饿,我昨晚自己去了兆麟公园,在公园外的小吃摊上吃了。”刘冬卿说,“你从国外回来,一路上也累了,你去洗洗澡,休息吧,什么也不说了,有什么话明天慢慢地说吧。”
  “姐,你还是经常自己去那个公园啊!是不是还在思念着苏长春呀?——好的,那我去洗澡啦,回来再说话,”彬彬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姐姐,苏长春来看你了?你们在一起了?”彬彬洗完澡,身上围着浴巾,走进卧室,躺在刘冬卿一起,一只手搭在刘冬卿的身上,“长春哥老了吗?他过得好吗?他的家好吗?他的孩子也都上中学了吧?”彬彬一连串地问着。
  “嗯!他是到省城来作学术报告的,正好我也参加了这次学术报告会,是在报告会的会场里见到的,”刘冬卿已经没有了睡意,刚才的悲伤已经消退,脸上有了一抹微笑,“他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还不见老,不过要比16年前成熟了许多。”说到了苏长春,她似乎把心中的痛苦全部忘掉了,又见到了从国外回来的妹妹,感到一种无比的亲切,话也就多了起来。
  “姐,你们16年没有见面,可他一直在你的心中抹不去,也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那么这次见面,他还是那么亲切热情吗?”彬彬贴紧了刘冬卿,又感觉有些热,她伸手拿起枕边的空调遥控器,启动了空调,卧室里顿时凉快了许多。
  “他这些年也是很不容易的,应该说是个不懈奋斗的人。本来可以留在省城任教的,可是他回去了。本以为他回去在农村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了,可是他凭着自己的努力,最终还是走上了高等学府的讲坛。人啊,只要你是一块金子,就是埋在地底下,也必然会发光的,”刘冬卿也把身子向彬彬搂靠了靠,“这次他的学术报告在省里的和教育协会上很叫响呢!”
  “姐,16年你朝思梦想地牵挂着他,这次见面了,你们就没有在一起亲热亲热吗?”彬彬紧贴着姐姐,用手搂着刘冬卿的脖子,用试探的口气问着,“说句心里话,姐,我觉得你们如果真的能在一起有过一次真爱的过程,真的,不算什么的,从感情上说,你的婚姻不幸福,就是真的做了,不算是背叛。因为那是你的真爱啊!一个女人,能跟自己真爱的人在一起做一次甘心情愿的爱,哪怕这辈子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心里总保留着这一次爱,这一次也就是一生的幸福!姐,你得到了吗?你感觉到幸福了吗?”
  刘冬卿没有正面回答彬彬的问话,又把身子向彬彬贴近了一些,伸出胳膊把彬彬搂在怀里,似乎有一种幸福感,脸上泛起了朝霞般的红晕,红晕里泛出一种很美的笑容。
  彬彬似乎从姐姐姐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便用手抚摸着姐姐的头发,轻轻地说:“姐,祝福你!”
  刘冬卿没有吱声,红润的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笑容,却又叹了一口气:“唉,也许今生也就仅仅如此了!……”
  黎明时分,刘冬卿和刘冬彬还在别墅的卧室里相互交谈着……
  当江面上铺满朝霞的时候,东风浩荡地吹拂在江面上,江面上泛起一层层波浪。江边这座别墅的卧室里,刘冬卿和妹妹在亲切的交谈中睡着了,她们的脸上同时泛起了酣梦般的微笑。
  幸福就是内心的一种满足,哪怕是暂时的,却是难忘的……
  窗外,江边的树林里传来了鸟叫,天亮了。幸福有多厚重?它能覆盖刘冬卿挣扎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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