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五）

第五章不一样的待遇
出院后，爸爸出差去了外地，只留下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我们搬进了奶奶的新居这样也好互相照料，妈妈也可以安心地工作。可现实却大出妈妈意料之外也打乱了圆满的计划。当我们走进那间不是很大的屋子就有一股异样的气味扑面而来。叔叔的孩子也就是祖父母的心肝宝贝孙子降生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四人围着他们的“皇太子”有说有笑的，对于我们的到来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他们鄙视我，排斥我，我就像是生活在“监牢”里的“犯人”被众多“检长官”看守。连睡午觉都不准我上床。（因为我头部较大，这使我的行动受到了阻碍，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他们生怕我不小心碰到了未曾满月的婴儿。在“新居”的这段日子里我受尽了折磨，侮辱和歧视。每天我只能坐在小板凳上，这是我唯一的活动空间。
冬天的阳光把整个房间都装上了金黄色，我们被这金黄色的“火焰”笼罩着，暖洋洋的。为了让祖父母的心肝宝贝无拘无束地茁壮成长，未曾满月的婴儿赤裸裸地平躺在床上，四抓朝天不停地“运动”着。炉子里的火焰火红火红的，烟囱无休止地喷出白雾，透明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蒸汽。
“奶奶，我好热，好累，我想睡觉。”
“不行，床上可没有你呆的地方，你没有看到床这么小，你来了，弟弟怎么办？”
“我只需要一点点地方就够了”
“那也不成，你的头部这么沉重，行动这么迟缓，她回头指指躺在床上的“皇太子”冲着他笑眯眯地说道：“碰到我们小宝贝那可不行，奶奶会心疼的是不是啊？”
我直视前方，眼前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挡住，我的视线模糊了，嘴唇不停地抖动。
冬天的阳光很温暖却照凉了我幼小的心扉，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又恨又气，而最多的是心痛，我为什么不能享受同等待遇呢？！先天残疾难道是我的过错吗？！难道我真的不如他们心目中的“皇太子”的地位吗？有时我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不是他们亲生骨肉呢！
为了他们的心肝宝贝的成长，连我的生命安全难道他们都置之度外？我常常在想:这是我亲生的祖父母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哎，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谁让我是个女孩儿，且有残疾呢？我多么想成为一个健全人啊！成为一个能让母亲安享晚年的乖乖女。可这眼前残酷的现实却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我恼怒自己的无能。
我坐在可怜的小板凳上，汗水寝湿了包裹在我头上那厚厚的白色绷带，顺着我瘦小的脸颊两鬓流淌开来，一滴滴汗水汇成了我难过的泪水，心如刀绞的血水。我无助的眼神流露出期待的神情。期待我能够重获自由。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医生再三地叮嘱道：“千万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如果伤口感染，那后果可不堪设想，甚至会……”
漫长的光阴终于把妈妈期盼回来了，她轻轻地推开门，却意外的看见了一副这样的场面，她的公婆、小叔子和弟媳四人围着整天哭哭啼啼没有片刻安宁的婴儿，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全然不顾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我。在他们的眼里，心里“我”就像是透明的空气。就连装腔作势他们都不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惜。妈妈怀着一个怎样沉痛的心情匆忙张罗着一家大小的饭菜，而在他们看来，妈妈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难怪没有一点愧疚感和欠缺感。午饭过后，又是一阵马不停蹄的洗刷碗筷，很快迎来了妈妈的上班时间，“妈妈，我和你一起走，”“这哪成啊，听话，和奶奶睡觉去，一会儿妈妈就回来了。……”我紧紧抱住即将离去母亲的大腿委屈地说：“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爷爷奶奶他们都不喜欢我，也不准我上床睡觉……”一连串我像机关枪一样一扫而空。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他们视而不见，甚至袖手旁观，默不作声。
一气之下，妈妈抛弃了工作，放弃了未来的前程抱起我一走了之。从此，妈妈忍痛割爱地失去了来之不易的工作。那年，她30岁。
妈妈端着惨痛的心情，踏上万念俱恢的道路。她伤心欲绝，一路上以泪洗面“妈妈，你不要难过，我会照顾你。”我用雅嫩的童声蜷着委屈的母亲。那双细腻柔软的小手擦拭着妈妈温暖的脸颊上流淌下来的冰凉的泪水。我却像是吃了蜜一样从嘴上舔到心上，因为我时时刻刻都会和妈妈在一起。西北风呼啸而来，撞的我们头破血流。我和妈妈重新回到那虽滴水成冰但却是我们幸福的“天堂”——自家。那里确实冰天雪窖，因为锅碗瓢盆全部搬运到奶奶家，此刻妈妈身上分文没有，我们只能忍饥挨饿。在必要的情况下拿些微不足道的小饼干来充饥一下饥肠辘辘的胃口。
爸爸闻讯赶到家：“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去妈那说是你们娘儿俩回家了”看到妈妈脸色不对继续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出来吧？你总是把苦水往肚里咽。”妈妈默不作声，却黯然泪下，全身不住地颤抖。经过爸爸不断的安慰，才把妈妈激动的情绪稳定住。妈妈将在奶奶家发生的一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憨厚老实的爸爸抓耳挠腮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妈妈失去了工作也就是意味着我们要过上一贫如洗的生活了。（在当时八十年代，只能靠爸爸屈指可数的薪水支撑着我们全家）而坚强的母亲没有被这种不祥的预感打倒，反而更加振作起精神以她那精明才智的头脑创造出一番辉煌的殿堂。她夜以继日的废寝忘食，朝思暮想，希望有一天她梦寐以求的梦想能如愿以偿。
贫困的生活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至今记忆犹新，一日三餐合并为两餐且每天的午饭只有半碗挂面汤，而晚饭只是一碟苦涩的素白菜。日复一日不断地重复着直到我上学的年龄。那段时间，我们常常揭不开锅为了生存，妈妈偷偷地去卖血，把家里所有值钱的电器一一地卖掉。和爸爸多年积攒的手套啦，靴子啦等等等等，几乎每个月末，妈妈都抱着我，带着战利品去换取生命的苦水。
记得我从小就喜欢冰峰牌的电冰箱，这是我唯一的“宝贝”它全身雪白，怀里抱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孩儿童正吮吸着香甜的果汁饮料。哦！我是多么的爱你啊！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冰箱“洗澡”清理“五脏六腑”然而，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也要弃我而去，这一切都是贫困惹得祸。家里的电器几乎全部脱逃，最后沦落到出售我的“宝贝”了。我亲眼目睹一群身强力壮的陌生男人面无表情的指手画脚，嘴里还喃喃地不停这叨念着什么时，我的眼睛里早已充满了泪水，“我怎样才能救出你来？”我为自己无能为力而难过。为自己的懦弱而痛苦。那天，我哭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只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无数只蚂蚁所纠缠，我不停地抽泣，头痛欲裂。我为失去冰箱而哭泣，为生活的困苦而哭泣，为奴亲的命运而哭泣……不一会儿只感觉心跳加速，像是在敲锣打鼓，几乎都要窒息。那种……滋味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更是任何人也无法体会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不禁地浑身止不住的哆嗦。我又一次的病倒了！
看着妈妈生活得那么欺辱，我却无法阻止。
从这次我死里逃生以后，妈妈的每根神经像是弹簧一样紧绷着，生怕在不经意中我便一命呜呼。就寝的钟声敲响了，妈妈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一双黑色珍珠般的大眼睛，晶莹剔透，总是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强行自己和睡意抵抗，不让那些瞌睡虫扰乱她。在困急的情况下即使昏昏入睡也会被噩梦中奄奄一息的我惊醒。大汗淋漓的母亲一把抄起在一旁熟睡的我，我被妈妈的举动吓醒了，不情愿地大哭起来，这才把精神恍惚的母亲从梦幻中唤醒过来。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通过朋友介绍妈妈拦下了加工活“缝制童装”在此之前，妈妈单位的领导先后找了妈妈多次，希望她能重回岗位继续担任她的技术科长职位，并且薪水要比从前提高一倍，但母亲的意志很坚定“金钱不是万能，对于生命，多少金钱是买不来的。”妈妈指指坐在一旁的我继续说：“既然我能把她从死神的手里争取来，她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是生是死就在我的一面之间，如果我要是选择了前程，那就意味着护送她到另外一个世界。”领导无可奈何地说：“至于她的安慰，我们会负责的，请你放心。至于技术这方面的活，我们虽是领导，但对这个却一窍不通，非你莫属”。最终妈妈还是谢绝了他们的一番良苦用心。从此，过上了家徒四壁的生活。
在朋友的接帮助下，妈妈接受了一个新“工作”缝制童装。每天妈妈起早贪黑忙个不停。为了让我过得好一些，妈妈把血汗钱一分一分的存起来，用攒下的钱来给我买营养品。妈妈却每天吃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馒头。我知道这钱来之不易又怎能随便的破费呢？炽热的盛夏来临了，红得像火一样的太阳无情地烘烤着大地。我只能在汗流浃背的情况下帮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已经会从一数到十了。我坐在小床上，把妈妈加工好的服装放在床上，一件一件的铺平，然后叠好，十个一沓。焦急地等待着爸爸下班回来送活再取活。就这样，我们无冬立夏地忙碌着。
日子就在母亲无数的拼搏与期待中一天天过去。为了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她宁可让所有的疾病，苦难都降临到自己身上。其实，每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都是母子间生命与生命的交换。母亲的呵护与关怀让我感到了阳光闪烁，爱，拥抱着我，我能感觉它的抚摸。
身体的残疾使我不能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能够接受正规的教育，这是我多么渴望和期盼的事情啊！于是妈妈自告奋勇地扮演我的启蒙老师的角色。那段时间妈妈每天天刚亮一边开始她一天不辞疲倦，不厌其烦地“工作”一边诲人不倦耐心地教我基础知识直到夜深人静，老话说的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春夏秋冬我们从未卖、迈出过半步大门。虽然我的身体有残缺但老天给了我一个超强的记忆，过目不忘。当老天观赏你的一跺门同时也会为你敞开一扇窗。
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把火焰不禁地燃烧着，常常感到自己很无助。对于人生的旅途也越来越没有自信了，我快要从人世间蒸发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将来的一切。生活的压力让我透不过起来，我一直生活在一种孤独的感觉中，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儿承受着如此大的痛苦，这是一生具来的，也是我无法改变的！
记忆的大门缓缓开启，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像一串散落在地上的珍珠，我俯下身，用心一颗一颗低串了起来，简直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几乎丧失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气，无法面对根本挽回不了的现实，那一刻我想到了死只有这样的选择才能减轻母亲肩上的包袱和心里的压抑。我的心被一片片撕碎，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我那伟大的母亲！
也许正是这种精神，支撑着母亲度过那个艰难的岁月！而那艰苦的岁月也锻造着母亲钢铁一般的意志，凭着自己顽强不息的拼搏精神赢得了大家的赞许，同时也向他投来了不同寻常羡慕眼光！
我无忧无虑的童年也悄然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