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旧照燃醋火，新衣穿错缘

　　妹妹的心绪毫无征兆地由阴转晴，这是易辰昕始料未及的，而不用再触犯禁忌地亲口澄清妹妹的清白，他也松了一口气。妹妹说的请客吃饭，其实是妹妹请，自己买单，易辰昕对妹妹是偏爱的，自然乐意为之。易辰昕邀邹帅和凌云翔同去自己的酒店晚上吃个饭，也当为小妹易黛茜压压惊。邹帅婉言谢绝了，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凌云翔没有推托，一则涉及到易黛茜，作为班主任导师，安抚学生受惊吓的心，也是理所当然；再则涉及到肖怡的弟弟肖狄，朱子尤的话不能不令人心悸，尽管肖狄被打住院，可毕竟是酒后施暴未遂，这牵扯到法律伦理的问题，不是个小事，黛茜如果知道了，会善罢甘休吗？酒后失礼的肖狄如果知道自己是因这样令人不齿的行为而被殴打，他受得了良心上的谴责吗？身为肖狄的姐姐，肖怡又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呢？这三重疑虑和担忧迫使云翔不得不思考究竟该怎么去协调。
　　温和的阳光照射下来，把一切人与物的影子都重叠在各自身下。凌云翔又去了一趟“康尔”医院，把上午调查得知的原因告诉肖怡。肖狄手上的伤势已经快愈了，肖怡还是一口一口地给弟弟喂食，凌云翔在病房门口和她招招手，就坐在门外的走道上，等候肖怡。肖狄从姐姐的眉眼之间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端倪，咽下最后一口饭，小声地问道：“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凌老师了，我也觉得那个朱少爷不靠谱，还是凌老师配你！”
　　这话戳中了肖怡的心思，她放下空碗，极力辩解道：“人家就在外边，你千万别胡说八道。我可不敢跟好姐妹争——”她意识到自己也说漏了嘴，又强调了一句：“总之，我是不喜欢凌老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去吧，凌老师还在等你呢！”肖狄狡黠地催着姐姐向凌老师靠近。肖怡进了卫生间将空碗筷洗净，让弟弟好好休息，跟凌云翔一起走出医院。
　　闲坐无趣的肖狄轻挪身子想要躺下，无意间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姐姐的手机落在病床上了。他好奇地翻看着手机，竟惊奇地发现手机中存储着一张特别的照片，照片中的姐姐小鸟依人地偎在凌老师身边，感觉很亲昵的样子，旁边还摆放着一个正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他自言自语地呵呵道：“原来姐姐早就和凌老师在一起了，保密工作竟然做得这么好！是不是怕大明星筱翊姐姐知道？哼，就让我来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病房里四下没有别人，肖狄从手机电话簿里找到文筱翊的号码，把这张姐姐私自珍藏的二人合影做成彩信，发送到文筱翊的手机里……
　　
　　南川最具特色的南苑饭店里，五位娇美靓丽的女孩正在二楼一个雅致的包间内享用美食，莺莺燕燕的爽朗笑声，不时从包间里飞泻而下，给楼下的食客们增添一种别样的情趣。包间内靠着玻璃墙面优雅而坐的，正是南川最闪亮的明星文筱翊，其他四位女生是电视台新招的女记者和女主持人，全由文筱翊负责带引，所以都尊她为文老师。而在这四位新人中，文筱翊最欣赏的，是南川夜新闻的接班人袁奕洁。从袁奕洁受聘到电视台，筱翊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熟悉和亲近感，因为她长得太像一个人，一个曾经对自己和凌云翔感情发展影响最大的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袁奕洁对待工作的认真，与同事之间相处的和谐，生活上处事严谨，行事低调，诸多方面完全与自己契合，简直是自己和倪珊俩人的完美中和。这样标致可人的女孩，谁不喜欢？可偏偏从未听说过她有男朋友，心里也不免生发出一丝隐隐的忧虑：如果凌云翔见了她，会不会喜欢上她？
　　正想着，包厢内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贵男子，看样子年龄不到四十岁，笑意盈盈地面对着大家说：“各位美女慢慢吃，还想吃什么尽管点，都算我老袁的。”
　　“老猿？”“齐天大圣？看着也不像啊，倒像是孙悟空的师弟。”“嘻嘻，这人谁啊？”除文筱翊和袁奕洁外，其他三个女孩打量着这个冒将出来的男人，嘴上嘀咕着。
　　筱翊听出端倪，只问袁奕洁道：“袁奕洁，还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袁奕洁跳起身，站在老袁身边，搭着老袁的肩道：“那我就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小叔，袁老板，今天我请客，袁老板报销，大家就敞开了吃，我已经让袁老板嘱咐厨师，这些菜都不含脂肪蛋白质，你们不用担心吃了会发胖。”袁奕洁拍拍小叔的肩膀，指着文筱翊说：“小叔，大名鼎鼎的美女明星文老师，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识认识，你是我们南川的名片啊，哪个南川人不认识呀！”袁老板奉承道，“文大明星能来我这小饭店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筱翊礼貌地对他笑笑，袁奕洁继续介绍：“这三位是和我一起加入电视台的好姐妹，曾雅欣、汪姚姚、吴艺心。”袁老板一一跟三位子侄辈的美女抱拳作揖：“美女们，你们慢慢吃，我一个大老爷们就不影响你们了。”

　　袁老板走后，实习记者汪姚姚惊问道：“原来你叔都是大老板啊，那你家不是很有钱吗？干嘛这么辛苦做记者主持人啊？”
　　袁奕洁道：“家里有钱，那是他们的，我可不稀罕，我想要证明自己，不靠家里人，也能出人头地！”
　　“欸，你今天怎么会想着请我们吃饭，看你兴致挺高，不会是遇上工作之外的好事了吧？”吴艺心话里有话，想要套出袁奕洁心中潜藏的秘密。
　　袁奕洁倒也不藏着掖着，嘴角微扬道：“告诉你们，我早上遇到沐云飞了。”
　　“沐云飞？”三女孩同时惊呼，文筱翊也心头一震。沐云飞不就是凌云翔吗？难道袁奕洁认识凌云翔？再一想，她笑了。她知道沐云飞是云翔在南川风靡的网络爱情小说《青涩浪漫》中的男主人公，因为小说的点击率爆棚，“沐云飞”三个字几乎成了整个南川市所有怀春女孩心目中完美的白马王子形象。
　　“快说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那个沐云飞帅吗？”三女孩迫不及待想知道，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的“沐云飞”早日出现。
　　袁奕洁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早上发生的故事：“我去‘塑美’中心健身，有四五个小流氓把我给围住了，为首的那个，猪背熊腰的，跟我搭讪，说想要跟我交朋友，我没理他，他就上前来抓我的手，就在这时，另一边不知从哪里突然就窜出一个高高帅帅的大男生，一把掐住他的手，还让我先走，就这样，那帮小流氓就快要和大男生打起来了。我站在边上，看着那个帅男生摆着以一敌五的架势，丝毫不示弱，倒是那些小流氓们却有点害怕，都不敢动手，我就走了。”
　　“啊，这样就没啦？连男生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三女孩听得正紧张，一时戛然而止，不免遗憾。
　　“嗯！没了！”袁奕洁笑笑说，“我相信缘分，就像沐云飞与岑晓月一样，只要有缘，总是会重逢的。不需要刻意去认识，这样多俗气呀！文老师，你说是吗？文老师——”
　　听到“沐云飞”和“岑晓月”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文筱翊的记忆中又浮现出自己和凌云翔在大学里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当袁奕洁叫她第二声，才晃过神来：“是，是！”
　　袁奕洁打开一瓶30年陈酿的张裕干红，给文筱翊斟了一杯，和姐妹们说道：“再说了，咱们电视台最美的台花，筱翊姐姐，都还没有结婚，我又急什么呢，我还打算在筱翊姐的婚礼上，当最美的伴娘呢！”
　　“对了，文老师，听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到底是谁，长什么样？手机里有没有照片，让我们看看吧？”曾雅欣犯起了小记者的职业病，一问到底。
　　对四位电视台的小妹妹，文筱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大方地取出手机，将手机里存储的两人恩爱的照片调出来，展示在四朵小台花面前，四个女孩拥在一起，看着照片里文筱翊的男朋友，都啧啧称赞着：“真不愧是台花的男朋友，好像《永不瞑目》里演肖童的陆毅呀！”正待细看，手机传来彩信提示音，四小花不敢窥视文老师的隐私，将手机还给她，坐回各自的座位，静候文老师主动告知彩信里的浪漫信息。
　　彩信是好姐妹肖怡传来的，她也很疑惑，不知道肖怡想要告诉她什么，可打开彩信的那一刻，她似乎看懂了什么，而看懂的结果，她的脸色立即沉郁下来，闷闷不乐，南苑包厢里的欢乐气氛也已不适合此时此境的自己，她强笑着跟袁奕洁和其他新同事们告了别，面色冷峻地走出包厢，将脖子上的丝巾往上拉，戴起眼睛，摸着台阶边沿下楼去。可与此同时，另一幕画面再次冲击着她脆弱的内心——凌云翔正领着肖怡走进饭店，在一楼的开放桌找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下。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悄悄摘下眼睛再看一眼，分明就是凌云翔和肖怡，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约会来了吗？不可能的！有过前几次的教训，文筱翊不敢再轻易武断，也许是个恶作剧，或者是凌云翔对自己的考验呢！可是，云翔卧室里找到的东西，分明是肖怡的文胸，还有刚才收到的两人相拥的照片彩信，现在又公然一起吃饭，难道是“好姐妹”在挑衅自己，跟自己在感情上宣战了吗？
　　筱翊仍是不愿意相信凌云翔已经移情别恋，她给肖怡打了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一定是设了静音；再给凌云翔拨了电话，云翔接过电话，告诉她自己还在书法研讨会上，要明天一早才能回南川。听到凌云翔不实的回答，筱翊心口一阵绞痛。原来他真的在欺骗自己，这样看来，他和肖怡偷偷在一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感觉双腿愈发沉重，离南苑饭店门口只有十几步路了，可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流淌得很艰难。

　　“是文筱翊来的电话吗？你怎么不说实话，干嘛要骗她？”坐在对面的肖怡隐约听到手机里微弱的声音，而对凌云翔的谎言感到不解。
　　“白色谎言！筱翊会明白的！”云翔说，“这两天你弟弟跟易辰昕的妹妹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我不想她知道太多，免得她烦心！”肖怡好像听懂了云翔对筱翊的贴心关爱，心里很是感动，可是她并没有感动的心情，毕竟弟弟被打的真相还不清楚，她要为弟弟的冤屈讨个公道：“那个，你不是去调查了吗？我弟弟究竟是不是被易老板的妹妹找人打的？”
　　服务员递来菜单，云翔随肖怡的心，点了几个菜，给肖怡倒了杯水，移到她的位置上：“你别着急，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的确跟易黛茜有关，不过呢，并不是易黛茜找人打的。”
　　肖怡听这话，感觉凌云翔有意袒护易黛茜，心里不服气道：“我知道易老板有钱有势，又是你好朋友，他妹妹呢，还是你现在的学生，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包庇他们啊，错了就是错了，不能抵赖，不能逃避责任，我就是想要他们姓易的给我一个说法。”
　　云翔安慰道：“你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要说有错，还是肖狄的错！因为肖狄那个——趁易黛茜喝醉睡着了，他就——”
　　云翔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情形在肖怡听来却非常熟悉而刺耳，就像当初禽兽朱司翰对待自己一样，她突然好似受到了惊吓：“你是说——我弟弟把易黛茜给强——”
　　“没没没——”云翔示意肖怡小声说话，继续道，“未遂，未遂！后来被易黛茜的表哥及时阻止了，他这才被黛茜的表哥抓去打了。”
　　原本还很气愤易黛茜的所作所为，此时听到易黛茜无辜的遭遇，又恨恨地自语着责怪弟弟：“怎么会这样？我弟弟怎么能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他真是该打，就算被打死也不为过，你说我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弟弟呢？”越说越伤心，眼泪也哭出来了。
　　云翔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你也不要责怪弟弟，肖狄本质不坏，他当时也是喝得昏昏沉沉的，才做出这种未遂的事，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你回去医院里，千万不能告诉他酒后乱性的事情，否则他会一直自责下去，过不了自己良心一关，恐怕书也读不下去。”
　　“你说肖狄也是因为喝醉了，才——”肖怡惊问。
　　“当然啦！”云翔道，“要不然，凭肖狄天天打球练就的体格，非得把那群打他的人先干趴下几个不可。”
　　听到这里，肖怡把眼泪擦干，破涕为笑。这时服务员送来饭菜，肖怡端起碗筷，大口吃上了：“嗯，这里的饭菜不比我做得差！”
　　刚吃了两口，肖怡又放下碗筷，眉头紧锁：“可是，如果易黛茜对这件事不依不饶怎么办？”
　　“不会啦！”云翔一再给肖怡吃定心丸，“我会去跟易黛茜说的，更何况，这种事情，关乎人家女孩子的名节，我相信她也不愿意是声张的。”
　　肖怡想起自己的遭遇，深深理解作为女孩子，清白与名节的重要性。心中的气顺了，饭量大增，又添了一勺。

　　吃过午饭，肖怡随云翔一起去了趟南川大学，她要跟东区餐厅负责人请几天假，专心照顾还在受伤养病的弟弟。云翔载她到餐厅后，自己回到了孑然一身的家中，抓紧时间继续研究性学习，另外将最后几章改好的文稿发至川大BBS，不知不觉就日渐西沉了。易黛茜打电话催他赶来辰星酒店，他也便放下手中的资料，套了件外衣，下楼上了车，驾驶座还未坐稳，才发现给文筱翊准备的礼物还落在车里，云翔幻想着筱翊穿起这件自己亲手挑选的漂亮衣服，脸上洋溢出小女人的幸福表情，想想都觉得很美。开车前，他给筱翊发了一条网址，并通过短信告诉她点开这个网址可以看到这件漂亮的新款服装，相信她一定会喜欢。未等筱翊回复，开车前往辰星酒店。
　　在酒店的桃源居里，云翔见到了易黛茜，看着她依旧是青春靓丽的模样，丝毫没有受到昨晚事件的影响，也深为她感到庆幸和高兴。三人就坐后，易黛茜关切地询问凌老师，肖狄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她想让凌老师知道，她保住了清白，也不想去怪罪肖狄，只希望肖狄的伤势赶快痊愈，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一场晚宴中，三人似乎都各怀心事，并没有对这件事过多地提及。因为要开车，三人滴酒未沾。饭毕，易辰昕给妹妹开了间房，想让她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亲自送她回川大，这才放心。黛茜不应，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要坐凌老师的车，晚上赶回川大，易辰昕深知妹妹心意，只无奈地朝凌云翔笑笑：“兄弟，我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好好管管她，这个野丫头，谁都不怕，就听你的！”云翔只当是家长把孩子交托老师管带一样，并未深究易辰昕这话中深意。
　　车行在无月的暗夜，因着车头的灯光，把前行的路照得明晰透亮。又一次在夜晚独自与凌老师相处在一起，虽然时间不会很长，易黛茜也觉得无比满足了。回想起昨晚竟然鬼使神差地产生过些许错误的念头，她不由地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怎么可以因为别的男孩而改变感情的初衷呢？恨过之后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感觉，就像车头的车灯一样，永不斜照。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令易黛茜激动万分地从驾驶座旁座反转起来：“凌老师，你昨天电话里跟我说回来时补送一个生日礼物，在哪里？在哪里？”
　　生日礼物？哎呀！云翔懊悔地拍拍自己的脑子，心道：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没办法，他只当没听见，刻意不理她。沉默片刻，再看易黛茜，竟然把后座上送给文筱翊的礼物给擅自拆开了，易黛茜拆开精致包装，从里面取出那款原本应该穿在文筱翊身上的红色时尚外衣，她解开车子安全带，直接把这件衣服披在身上，将身子抖抖，衣服恰如其分地生在她身上一般。“我以为你把我的生日礼物给忘了，原来你是准备给我惊喜啊！”黛茜打开凌云翔车子的内室灯，对着车前上窗的镜子，开心地摇晃身子照着，一面道：“这衣服好漂亮，这是我这十九年来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谢谢你，凌老师。”易黛茜不由靠近凌云翔，却不敢靠得太近，她知道现在想要表白内心的情感，还为时尚早。只能压抑住满心的爱意，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易黛茜的这系列举动却把凌云翔给坑苦了。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她，让她把衣服脱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一来自己确实承诺过要给黛茜生日礼物，再则黛茜刚经历了昨天的生日之痛，如果告诉她这礼物不是给她的，这也太残忍了，他说不出口。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喜欢就好！”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希望这样的新款服装在南川也能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