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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亲家;二、打赤膊

作品名称:记得那时年纪小      作者:何宇红      发布时间:2014-07-20 08:28:19      字数:3379

  一、亲家
  小时候,“亲家”是一个让我咬牙切齿的词。
  大概六七岁光景,爸爸妈妈为我和妹妹找了婆家,他们自己自然对上了亲家。
  那时候,爸爸有两个玩得很好的朋友,一个是大队上的支部书记叫文书记,一个是大队上的电工师傅叫魏师傅。我爸爸和他的这两个朋友很要好,虽然没有像刘备那样桃园三结义,但也好得只多一个脑壳,白天各忙各的,到了晚上必定会面,不是在大队部碰头,就是在三个人中的某一个的家里会面;他们在一起不是讨论大队上的事情,就是搞喝酒比赛,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喝着喝着,就忘记回家了;聊着聊着,夜就深了。于是他们就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三更半夜还经常不回家,这事要搁在今天准会说他们是同性恋。
  有人给他们分别按回家的顺序取了三个小名。文书记年纪最大,老婆管得最严,他回家在三兄弟中算是最早的,一般是半夜回家,就叫“文半夜”;接着回家的是爸爸,他回家的时候一般是三更时分,正好鸡叫头遍,于是他的小名叫“何鸡叫”,因为爸爸有了这个小名,我的那些学校的小冤家们一看见我就学鸡叫;最后回家的是魏师傅,她的老婆据说是最大度的,大度得可以不管他的夜不归宿,而他是三兄弟中最爱喝酒的,也是醉得最多的,醉了还不认输的,半夜里回家走路不稳,就找个柴垛子当床铺,常常某个早晨等他从某个柴垛子边醉醺醺地爬起来,屁股后面夹着两根稻草一摇三摆地回家时,天已经光光地亮了,故名“魏天光”。
  一日,他们又在我们家喝酒、聊天,聊着喝着,竟然心血来潮地对上了亲家。
  第一个对上的是"文半夜”,他把酒杯一放,对我爸爸斩钉截铁地说:“我有两个儿子,反正要在你们家找一个做媳妇。”
  “行,反正两个女儿随你挑啰!”爸爸一边干杯,一边拍胸脯。
  那边“魏天光”不同意了:“不行,我也有一个崽呢,和你家老二差不多大的,我也要一个做媳妇。”
  “行,不是有两个吗?小的就给你做媳妇,大的就给老文。”
  爸爸说话毫不犹豫,好像我们成了他的私有财产。哼,他可真大方呀,问也不问我们一声,就把我和妹妹就像捉猪仔子一样给分配了!我们在屋里气得直跺脚,而爸爸妈妈就和他们“亲家,亲家”地叫开了。
  不巧我那时正和“文半夜”的崽同桌。我们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的孩子,在幼儿园就上演新郎亲吻新娘的镜头,我们那时只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谁要是被别的人写了“某某喜欢某某”的话,一定要看做莫大的耻辱,要破口大骂半天,再告到老师那儿。文半夜的崽叫文武,我和他处得还不算封建,虽然他鼻子老爱挂着两条长龙,但当他一边吸着鼻涕一边递给我一粒糖粒子、一块红姜什么的,我还是不嫌弃的。
  可是这个时候,为了表示对这门亲事的反对,我想我要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
  第二天,我来到学校,就在桌子和凳子上画上“三八”线。文武看着我划线,问我要不要两片饼干,原来那天他外婆来了送了他一袋饼干,不巧他带了几片饼干到学校,我看着那黄黄的香甜的饼干,吞了一下口水,然后很严肃地说:“不要,以后不准和我说话。”
  文武使劲吸了一下鼻涕,莫名其妙地瞪着眼睛看我,再看看手里的饼干,然后全部塞进自己嘴里去了,我再一次吞下口水,心里有些抱怨他怎么不还问我一句呢?怎么他一下子就把那么多饼干都吃了呢?
  后来我当了值日干部,中午睡午觉记那些不认真同学的名字的时候,我毫不留情地记上他的名字,其实他也就是睁开了几次眼睛,并没有说话,要知道平时考虑到吃了红姜什么的缘故,我是不会记他名字的,哎,谁叫他爸爸要和我爸爸对什么亲家呢!
  而爸爸妈妈并不知道我的心,他们照样“亲家亲家”地叫得可带劲啦!而我和妹妹再看见文伯伯,魏叔叔,也不叫他们了,他们到我家来,我们就躲起来,偏偏他们还要从屋里把我俩揪出来,还要用粗糙的手拧我们脸上的肉:“看看我家的媳妇又长胖点了,要得要得!”把我和妹妹的脸弄得通红。如果我们再对他们翻一些白眼,他们就更高兴了:“好,好,这个媳妇妹子蛮泼辣,就要这样的!”气得我们有苦说不出。
  有一回,“魏天光”在我家里喝醉酒后穿了我妈妈的鞋子回家了,大度的魏太太这回也闹起来了,两个人在家里打架,“文半夜”火急火急地跑到我家里,叫上我爸爸去给“魏天光”作证,我和妹妹一听可高兴了,巴不得他们大打一场,然后不再理睬我爸爸,那样这“亲家”就散伙了!谁知道我妈妈那回也要跟着去,过了两个小时爸爸妈妈笑眯眯地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条大鱼,说是“亲家母”送的,把我和妹妹脸上的笑给冻僵了。
  那个“魏天光”的崽,其实不和我同班,比我低一年级,比妹妹高一年级,虽然爸爸是说要把妹妹嫁给他,可我一样的气愤,我们如果在路上看见他,是一定要绕路的,并配合无数次的白眼,以表与之决绝的心。
  这种又羞又恨又说不出来的心理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这门亲事成了我的软肋,我一次次担心这事儿被同学知道,成为大家的笑柄,因此和文武一直保持着距离。直到我到县城上中学了,他们的儿子也不和我同校了,我觉得这个亲家可能对不成了,我也朦朦胧胧感觉这个亲家不一定是真的,我那颗心才渐渐地放下来。
  长大了才知道,其实这是大人的游戏;长大了才知道,那又羞又恨的心是条纯真的河,那条河再也回不去了。
  (二)打赤膊
  童年的夏天没有热得难受的记忆,当知了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着的时候,我们也跟着“热了热了”地叫着,一边叫着一边把衣服不时地扯起,真想脱了这最后一层皮。
  这时,打着赤膊戴着口罩正给别人打针的爸爸就丢来一句:“热就打赤膊啰!”我听了满心欢喜,就拿期待的目光去询问正在搓衣板上工作的妈妈,妈妈甩一把手上的水珠儿,再擦一把汗珠儿,把手一挥:“要得啰,就打赤膊,看少穿几件衣服不,还可以省点马头肥皂。”得到命令,我们欢欢喜喜地脱了身上这层皮,于是我和妹妹就通常只穿一条短裤叉,在家里跑来跑去,脱去了身上的那些束缚,说不出的凉爽与舒畅,我们快乐得像两条游鱼。
  我们这两条游鱼不只是在家里游,还不时地游到队上去,有人便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队上的刘毛和陈秋也学我们打赤膊,刘毛的爸爸妈妈看着我们乐呵呵地说:“这也是个办法哦!”于是游鱼条子又多了一条。
  陈秋的妈妈陈二嫂就看不顺眼了,拿着扫把追着陈秋打:“鬼崽子,打赤膊,发了疯,把肉都露到外面。”吓得陈秋忙不迭地穿上一件长袖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地说:“这总要得的吧。”她妈妈看见了又追着她骂:“发神经,你要捂得长蛐哦。”
  陈秋的妈妈那么凶,应该和她跳神有关,我和妹妹看见她和村上的朱福爹搞下神,她发了疯似的唱啊跳啊,最后瘫坐在地上说她就是孙大圣,把我们笑死了,孙悟空是男的,她是女的,她又怎么可能是孙大圣呢?这个都搞不清。
  我回家告诉妈妈,说陈秋的妈妈不让她打赤膊,还打她。
  妈妈说:“陈秋的妈妈是个迷信专家,又一脑壳的封建思想,你们下次不要打赤膊去陈秋家里玩了。”
  我们不去,陈秋的妈妈却屁股一扭一扭地来了,她像干部做报告那样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很严肃地对爸爸说:“何医生,你们家的女伢子怎么打赤膊啰,不成体统啊。”
  爸爸正拿一团药棉花在别人的屁股上消毒,他把棉花一丢,就很果断地说:“女孩子怎么啦,男女平等,你还不是和男的一样跳大神?”然后又对我说:“没事,打赤膊又凉快又健康。”
  旁边看病的人说:“细伢子,打赤膊,有什么关系啰。”
  爸爸接着看病,不理她,她就朝着我妈妈走去,妈妈正在剁猪草。“易老师哎,你们家男人让女娃子打赤膊,你怎么也不管啰?”妈妈停住手里的活,给她递上一杯茶,笑了笑:“陈嫂子哦,我们家是不讲究的,细伢子更是没有什么规矩,其实伢崽妹子都一样呢。”
  妈妈继续剁猪草,她一看我妈妈不思悔改的样子,就皱着眉头有些不甘心地围着我和妹妹转圈儿。
  我忽然想起她跳神的样子,学着她跳了几下,往地上一坐,来一句:“我是孙大圣。”
  一屋子人都哄笑,她悻悻地走开了。
  最后一个反对者走了,这赤膊一打我就打到了十一岁,当然在学校里是不打的,在学校再热也得系个兜兜什么的。直到十一岁的某一天,比我大两岁的娟子在我们家河对面割草,看见正在家里禾场上打赤膊翻谷子的我,发出“啊!”一声尖叫,随后河面上飘过来一句:“天啊,你怎么还打赤膊啰”,就这样结束了我夏天打赤膊的历史。就是这“啊”的一声,让我明白了女孩子是不适合打赤膊的,后来我看着同学们在衣褂子里还穿一件小衣,想想他们那桃子一样的胸脯,自己琢磨着,这可能就是娟子发出尖叫的主要原因,慢慢的我总算懂事了一点,长大了一点。
  可是等我一明白这些,我的童年就渐渐留给我一个反背,只剩下我傻傻地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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