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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正传 (二)

作品名称:小草正传      作者:同心堂      发布时间:2010-03-08 15:41:51      字数:5154


小草不喜欢父亲,可是小草承认,在他体内的血液中有种和父亲很相同的东西,那就是一个男人最不该有的品质:忧郁。当然小草父亲性格中并没有忧郁这种特质,他有的只是一种无法排遣的阴郁。不管看谁,那眼睛里都有种乌云遮住阳光的压抑感。看着就让人不舒服,想离他远点。小草父亲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有机会,给小草的说教全是无意义的消极。这些都是小草慢慢长大后才明白过来的。小时候的他,对父亲可谓是又害怕又崇敬。
到底什么是遗传呢?对这个问题小草有自己的一个看法。他觉得每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像一张洁白无暇等待别人去书写的白纸。这种“书写”都是人的一种下意识行为,而这个“别人”更多地来自于自己的父母。孩子一出生,那纯洁的眼睛就会关注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从他懂得咿呀学语的那刻,父母的形象就从抽象开始走向立体。父母看小孩的时候,也是小孩看父母的时候,这两种看法有着不同的意义。父母看到的是个逐渐成长的希望,小孩看到的是未来的自己。父母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会在孩子的脑子里构成一幅画,孩子们的成长就是沿着各自父母的这幅画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小草的童年是灰色的,想起过去的那些往事,小草很少展开笑颜,那时候不该有的孤独常伴他的左右。父亲整日里阴着个脸,母亲也在为自己不幸的婚姻破罐子破摔,谁还有时间来真正关心这个渴望温暖的孩子。
在生活这个大舞台上,小草最早就怀上了羡慕的情结。人人都说平等,可是要平等谈何容易。也许平等本身就在于不断地追求。人之所以产生羡慕的情结,就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身上所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又岂是简单的物质可以概括的。小草一看见同龄的孩子,眼睛就会在瞬间发亮,可是随即又黯然了。别的孩子眼球里那种燃烧的快乐,刺激得他真是无言。他能说什么呢?难道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快乐?而自己为什么这样悲伤?
在小草默默注视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去关注那些孩子的父母。他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他想通过那些父母来寻找自己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喜爱。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就困扰了小草好多年,直到一天,他厌烦了,觉出了生活一切的无意义。这时候人的选择就将是唯一的,那是心灵滑向低谷的必经之路:放弃!对什么都放弃,对什么都无所谓。好的坏的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在生活面前,不过是不存在的真空而已。你所能做的只不过是随波逐流。这个随波逐流往好的说是一切随缘,往坏的说就是没有上进心,跟个行尸走肉没有什么两样。这都是后话。
怀着万分虔诚的小草,注视着那些跟自己父母完全不同的父母。越看他越想不通,越看他越是迷茫。这让本该是天真可爱的粉脸上透着令人不忍睹的死气,别的家长一看,脑子里立马就给这孩子下了不正常的判决书。是啊,如此年幼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一双让人看了透不过气的眼睛。接下来的行为再正常不过,那些父母都急急地把自家的孩子拽走,生怕孩子脚步慢了,撞上什么不祥的邪气。小草就更迷惑更无助了,孤独的他就更走向孤独。
那时候的小草过的很累。这种状态他是后来才意识到的。小小的他,常常一个人仰望着无边无际见不到底的天,一声低低的喟叹尖利的穿过他的心脏,长久的刺痛在他的眼球上蒙上一层忧郁而灰白的膜。
每个孩子都渴望的得到父母的爱,小草也不例外。他想试着讨好父母,通过他们的快乐来把自己快乐一些。他一声不响地干着力所能及的事,他从别人父母的眼神中看到凡是乖巧的懂事的聪明的孩子父母都会喜欢,乖巧和聪明对于当时的他是无法理解的,至于这懂事的问题,他从别人的口中多少知道个大概,想来就是做父母希望孩子做的事。但是小草不知道父母希望他做什么,他小小的脑袋开始了思索。
小草去过别人的家,别人家里的那种整洁干净的环境,让小草很喜欢,那感觉好像阳光住在里面,温暖舒适,由不得人不喜欢。小草想,别人家里那么和睦,是不是因为屋子很干净清洁。小草想到那里就做到那里,他开始试着学扫地,没有扫把长的他扫起院子很是滑稽,可是他的笨拙因为努力的缘故有种使人心碎的感觉。他一有时间就想着整理屋子,那天吃过饭,屋里空得只剩下小草一人,五岁的小草兴之所至,他又想着把家里拾掇拾掇,这时候他把目光注视到他家的炕上。当时小草家的炕上真是脏衣服的展览馆,父母把他们的脏衣服随便地扔在炕上,一天一天过去,脏衣服越来越多,它们互相扭结纠缠,仿佛在没命地打架。每天早上母亲把被子一叠,放在炕角,而对那一堆脏衣服视若无睹,好像那不是她的责任范围之内的。
面对这像小山一样的脏衣服,小草愁眉莫展。他不会洗衣服,更别说叠了,想想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有几个能照料自己呢?只要不给人添乱就再好不过。小草没有气馁,这可是他实现愿望的第一步,他可不想在开始的时候就放弃。他先把衣服铺平展开,这样衣服就没有刚才看着的那样龌龊了。三件过后,小草发现,他过去自以为很大的炕上,如今竟容不下第四件衣服,而且还有好多件衣服等着他的小手发落呢。于是他又愁眉苦脸了,咬着嘴唇,他的神情开始发呆。忽然他的脑子里闪现出别人家的土炕,是啊,别人家的炕上为什么那么干净整洁?小草打开家里的衣柜,呦,母亲的布包袱真不少,从下到上摞了三层,不过还有些缝隙,小草灵机一动,就把衣服往里塞,这样炕上就不会有那么一堆让人看着心烦的脏衣服。小草为自己的主意兴奋不已,他边做边想:等会爸妈回来了,看见炕上这么干净,一定会高兴的。小草甚至想,爸妈看见他这么懂事,不知道会怎么奖励他。越想小草越兴奋,他简直把自己的想法弄昏头了。
他爸进来了。小草没看见,他干的正忘乎所以呢。小草父亲看着小草的举动停顿了两秒,这个畜生在干什么?偷钱!不像。可是小草父亲已经没有心情再想下去了,今天打麻将他又输了十了块,本来是想把昨天的赚回来,结果却越输越多,心头的那团火正烧得他无处发泄呢,现在他可算是找到地方了。“这小畜生在那里乱翻,绝对没好事!”念头一动,他已几步跨到小草跟前,小草此时感到他的脊梁骨有一股阴风袭来,还没等他回过神,父亲的大巴掌仿佛暴雨时的闪电一般击在他身上,麻,辣,疼,酸,胀,像几十条势不可挡地黄河之水冲向他心灵的堤岸,一切的防范和固守都是徒劳。屈辱的痛苦,希望的无奈,在心头刮起十二级旋风,激起万丈浪头。小草那一刻仿佛体会到死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却是拜自己的父亲所赐。
“你个畜生就是不听话,乱翻什么?一天也不知道乖乖的,尽是给我找事!跟你那个妈似的,成天就不知道消停。'
小草不想申辩,也不想哭诉,父亲在他的眼中已不是父亲,而是个切切实实的敌人。他怎么可能向敌人去乞求怜悯呢?他紧紧地抿住嘴唇,咬着牙,不让一声哭啼袒露在父亲面前。这是他唯一能做也想做的事。刚开始只是解恨,慢慢地就成了无法摆脱的习惯。小草冷酷的眼神像冬季一样肃杀着他的世界。
接下来,小草的家庭就发生了许多奇怪地事情,那扇破败的门仿佛只是序幕,真正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在那间老奶奶住过的老屋,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群殴。那些参与者小草大部分都认识,他们都是小草的叔叔们,姨姨们,姑姑们,总之都是很亲很亲的那种亲戚,可是动起手来,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狠毒,男的凭力气,女的凭牙齿,一阵混乱之后,双方各有损伤,于是回家休养,舔干伤口,继续再战,不分个谁胜谁负,好像以后出门没法见人。
如此混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个立柜而已。如果他们都还具备人的思考,想想,他们每人在这场争斗中所花的医药费恐怕可以买两个这样的立柜了。多么荒唐地笑话!这到底为了什么呢?天知道。这场群殴事件在全乡都是颇为闻名的,好多人擦亮眼睛,支起耳朵,那份关注程度就好像在看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有悬念,有动作,有情节,而且时不时地自己也可以唯恐天下不乱的参与一把,何乐而不为。以至于好多年过去,人们在闲谈之间扯起这件事还是同样的津津有味,比如谁咬了谁的手,谁抓了谁的头发,谁捅了谁一拳,谁暗地里使了一脚,彼此争论不休,没有结果。其实这些细节当事人恐怕都忘得八九不离十,没有谁愿意回忆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忘记也许是它最好的结果。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这件立柜跑到了小草父亲的手里,可是这东西也没用几年,就被父亲弄到楼上的那间炮楼里,打入冷宫,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里,我们要顺便说说炮楼。在小草慢慢成长的心路历程中,那个炮楼是个有力的见证。炮楼者,一间耸立于平房之上的独独地小房间,就像一个人的头上长了个疖子似的。小草把楼上的这间单独的房间命名为“炮楼”,是因为这样听上去有威势,不那么可怜。
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好长的时间,小草把这段时间确定为两年。小草不想说一年或者三五年以及更长,这样会让他失去心理的平衡。在他看来,两年就足以稀释淡化这件事。他家的风波就像海里的浪头,一重接一重,没完没了。但是,这两年的争吵,难道没有在小草的心灵上留下些什么?是阴影,还是阳光?总之在小草非常渴望爱的时候,父母都在争吵中忙碌,如此而已。
如此这样,小草就长到了七岁。七岁的他,还在渴望父母的爱,可是,也还在同样承受大人们的那些结实的巴掌。年幼的孩子都是善忘的,小草也是如此,只不过孩子在忘记细节的同时,那份刻骨铭心的感觉却留了下来,他影响着的人的性格,人的命运。

世界上的母亲都是伟大的,小草曾在书里面不止一次的看到这样的话。看书的时候,小草就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小草觉得自己的母亲并不伟大,甚至很平凡,平凡地近乎庸俗。小草很想说说母亲的好处,可是他不想说假话。我只是个旁观者,如实记录。
小草想,那些作家真是太幸福了,有一个好母亲。在读这些美丽文章的时候,小草只是心生羡慕,而无法产生共鸣。那些情节动人,令人潸然泪下。不过那是别人的故事,跟自己无关。每每读完,小草的情绪总是无端地失落好几天。这样的书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在小草的记忆中,母亲好像没有向他动过手,这并不表示母亲爱着小草,或者是母亲的爱小草没有接收到。小草母亲是高中文化程度,父亲仅是初中文化,但在小草看来,母亲在生活中所表现出的水平却和她的文化程度大相径庭,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幼稚得可怜。小草曾想,母亲在学校读书时,也许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下这样的结论,小草以为自己是有根据的。
小草首先觉得母亲邋遢。这在周围人的眼里是共识,可是小草母亲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而懒得改正。小草母亲身材高大,肌肉丰满,乌黑的头发,有力的四肢,说话声音洪亮,和她同龄的人多半身材矮小,面黄肌瘦,这让她在人群中很是鹤立鸡群。也正因为这样,她的缺点也就比别人分外地明显。小草母亲不管穿怎样高档的衣服,两天之后,那衣服就像被她穿了多年而从没换过似的显得惨不忍睹,几个铜钱大的油迹挂在衣服的正面,袖子上那几个装饰性的扣子肯定会莫名地少上一两个,还有那衣角,尽管看见她的时候,她好像总是在用手掌压平那个衣角,但是不知啥原因,那衣角让人一看,就联想到那秋天的卷卷的枯叶。
其次小草觉得,母亲不喜欢做饭。不喜欢做饭的女人多了,但是能达到他母亲的水平也是绝无仅有,小草母亲作了二十多年饭,可是蒸得馒头还是经常不熟,拿在手里一捏,就像患了严重水肿病人的四肢,半天没法复原。害得小草上学时总是不好意思把他家的馒头拿出来吃。小草母亲吃完饭,可以将碗筷扔在小桌上不管不问,拍着屁股去找打麻将的地方,直到第二天吃早饭时。尤其是到夏天,小草家的厨房简直就是苍蝇的大混战。在喝水的盆里,经常可以看到苍蝇在里面游泳。小草母亲常常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人,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做饭了。
总之一句话,凡是家务活,小草母亲就没一样是爱干的。而且她也能惯着自己的性子五十年不变。尽管小草母亲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他母亲的根子却是很要强的,听不得别人说她个——不。于是小草母亲的缺点好像披上了不伦不类的外衣,让人看上去既讨厌又滑稽。比如这脏衣服她不爱洗,就想着办法给孩子们买新衣服;院子里洗衣盆的脏衣服她可以数天不闻不问,但对上集市买东西却可以一天数次而乐此不疲。比如她不爱做饭,就在菜市场买许多现成的咸菜,如此这般,饭桌上也被她摆的满满当当,咸菜是佐菜,没几个人能天天吃,所以可以放在桌上几个月不下岗位,而看上去总是不见少。
尽管如此,小草还是爱自己的母亲,尽管他没有向母亲表露过。
在小草看来,自己的母亲,首先是可怜的母亲。
在小草儿时的记忆里,家里就是吵架的舞台,这样的剧目从来没有停止过,直到如今。家里的每个物件似乎都在吵架中当过不可或缺的角色。小到板凳,大到衣柜,每件东西上都有充当牺牲品留下的记号,这样东西看久了,会使人神伤的。所以,在小草长大后,他就想尽办法的逃离这个家。这个家庭里的气氛,会让他一辈子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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