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香（十六）

“咦，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九香了呢？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已经是星期二了，陈皮却连九香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他觉得自己心里像有猫儿在抓，整个人是五心不做主，连坐卧都不宁的了，上课时脑子里满是九香。
陈皮到九香班上去问过好些同学，可这些同学只知道九香没来，至于什么原因，他们也不知道。
陈皮又想去问九香的班主任吴老师。可他怕吴老师对自己的这份热心产生疑心。当然，如果吴老师只是有疑心那倒没什么，怕的是吴老师见九香成绩好，会劝九香不要与自己来往，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在吴老师看来，像自己这样的人，肯定会影响九香的学习。九香自然得听吴老师的，这么一来，以后说不定九香躲自己就像躲瘟神一样呢！想到瘟神二字，陈皮苦笑了一下。陈皮的班主任把他们这八大金刚四大天王统称为“瘟神”。
于是，陈皮决定还是忍一忍。
陈皮没想到，这忍受的滋味会是这么的难受。还真有点像书上说的茶不思饭不香。陈皮甚至联想到历史书上讲的那些受“活剐”的犯人，心想自己的这份煎熬与那些犯人差不多吧，不同的是自己没有肉体上的痛苦。
晚上，寝室熄了灯，大家在黑暗中吵闹一阵子，过后那声音便被此起彼伏的细密的鼾声代替。

陈皮逃了学，独自一人往九香家里走，他走得很快，感觉像是在飞。他这是去找九香，劝她回来读书。
九香家关门抵户，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显然家里没人。陈皮很沮丧很失望，来时那股兴冲冲的劲头，就像山间的洪水，来时很猛，退去时却很快。
陈皮愣愣地站在九香屋前，他希望能碰到一个人，好向他打听九香家的情况。可他站了很久，莫说人，连鸡啊狗啊都没见着一只。一时间，陈皮糊里糊涂的，他竟然想不起自己这是在哪里。
恍惚间，陈皮好像听到河边有人在用捶衣棒捶打衣服的声音。陈皮心中一喜，原来河边有人，于是，陈皮便朝着河边走去。
陈皮来到河边，当他看到那洗衣服的人时，他是大吃了一惊，原来这洗衣服的就是九香。
“她怎么不去读书，却在家里洗衣服呢？”陈皮觉得很是不解。不过他把这些不解丢在了一边，很是惊喜地大喊了一声“九香”。
也许九香一心在洗衣服上，陈皮这么一喊，把她惊得跳了起来，随即人也摔进了河里。
陈皮见九香摔到河里去了，也赶紧跳进河里。
九香找不着了，陈皮想到九香在水里会被淹死，他心里那个急啊，急得恨不能不到水面上去透气，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穿来穿去，还是没能找到九香。
陈皮没放弃，他还在努力地往水里钻，他的泪化入了冰凉的河水里。最后，陈皮实在累得不行了，他趴在岸上，望着那柔柔的河水，用沙哑的嗓子喊道：“九香，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啊！”
陈皮被自己的叫喊声惊醒了。
醒来后，陈皮还沉浸在梦魇里，虽没喊叫了，那泪还在往下流。陈皮用手抹了一下，这时他才恍惚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他不由暗自庆幸，九香并没有死，她还活着，自己还能见着她。
陈皮又想自己做的这个梦吉不吉利，他想到人们说的，梦中的一切都是跟现实反着的，梦死犹生，这回他梦到九香死，那就说明九香是活着的，如果他梦到九香又活过来了，那九香不死都会得场大病。想到这里，陈皮又为自己没有救起九香庆幸。
第二天，陈皮似乎是豁出去了，他径直地去找吴老师，也不管吴老师会怎么看他。
从吴老师那里出来，陈皮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吴老师并没怀疑陈皮，他在听陈皮问起后，很是惋惜，觉得九香怎么也是大学的料子，去考个中专，真的委屈她了，可她处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靠母亲一个人供她读高中考大学自然是不现实的，九香这样做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了。
陈皮在吴老师这里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他有了一个强烈的想法，他要去把九香劝回来，要她去考大学而不是中专，让她有更好的前途。
当然，陈皮之所以想把九香劝回来，还是有他自私的心理的。
因为九香回来读书了，陈皮就可以天天看到她，并且还可以说上几句话，特别是星期天回家，两人同路，一路上说说笑笑，这对陈皮来说，那可是最快活的时候，他每个星期都盼着的呢！
陈皮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觉得自己跟九香也就只能到此为止，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喜欢九香，可如果还想再进一步，那就真的是在做梦，就像俗话说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陈皮的想法，照书上的说法，那就是他想与九香做个红颜知己。


“九香在家吗？”
星期天的一大早，陈皮在问了好几个人后，才找到九香的家，他看了看远处的山，竹林，浅淡的雾如同施的黛粉，陈皮定了定心，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陈皮今儿个起得这么早，是他读高中来破天荒的的第一次。
若是搁在平时，他是不到中午起不来的。
父亲陈伟母亲吴英最喜欢自己的这个幺儿，这自然与陈皮嘴巴子好，讨人喜欢有关，不过更主要的是，还是他父母的那些传统观念，守旧思想，即幺儿是父母防老的最佳人选。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说的就是这意思。
吴英见儿子年纪轻轻的只晓得睡懒觉，照这样下去，那长大了还不变成个懒人，连捂自己那张嘴都成问题。娘老子是要老的，不可能会照顾他一辈子。
于是，她便来催儿子起来，说是“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可不管她怎么催，那躺在床上的儿子，连“嗯”都没“嗯”一声。吴英多催了几下，陈皮却把铺盖往上一拉，把整个头捂住，原来他是嫌母亲吵着他了。
吴英觉得儿子这样做太过份了，她就来揭儿子的铺盖，心想把铺盖揭了，儿子就会起来。
谁知吴英把铺盖揭了，儿子还是不起来，整个人像一颗大虾蜷缩在床上，看那抖抖索索的样子，很是可怜。
吴英不忍心了，她想把铺盖扔给床上的儿子，可她想到这样子不是为儿子好，就想把铺盖抱走。
陈皮见自己装可怜没能打动母亲，眼珠一转，又想出一个办法。
陈皮对母亲说，并不是他想睡懒觉。吴英一听，只差没笑出来，明明是他在睡懒觉，他还偏偏说他不想睡懒觉，真的是睁开眼睛说瞎话。
陈皮没管母亲的反映，仍自顾自地说，妈妈，你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读书的辛苦，光是我们那作业，比屋后的山都还要重，把人累都累死了，我们在学校，没哪一天的觉睡够过，每天都欠起帐，眼皮子直打架，这星期天不补起来，二天到学校去，哪里还有精神来搞学习嘛！
儿子后面说的这些话打动了母亲，吴英便觉得自己的儿子够可怜的，又把铺盖给儿子盖好，还叫儿子好好睡，把精神养好了，好搞学习。
陈皮听了，躲在铺盖里偷着乐。
吴英想到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饮食得跟上才行，千万不能让他饿着了。她便把早饭端到儿子的床头，叫儿子吃了早饭再睡。
陈皮只想睡觉，并不想吃饭，对母亲好心好意端饭来不领情，还叫母亲不要来烦他。
吴英本来是满心欢喜，想到儿子会谢她这当娘的，没想到儿子还说她烦，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她便没好气地对躲在床上的儿子说：“你现在嫌当娘的烦，二天你想要像娘这样来烦你的都想不到呢！”
陈皮听了母亲的话，想起自己不该那样说母亲，就把铺盖打开，露出头来，冲母亲“嘿嘿”地笑，表示向母亲讨好，一边又说：“我吃！我吃！谢谢妈妈！”
吴英的心里真是比吃了蜜还甜，眉眼都是爱怜，就像她常爱说的一句话，我们这些当娘老子的，儿女们三两盐巴就会把我们腌咸了的。
她对着吃饭的儿子说：“你看这多好，吃得饱饱实实地，睡到也安逸些嘛！”
陈皮有些愧疚，有些感动，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妈妈，你真好！”
“这下知道当妈的好了？”吴英表面上是在责备儿子，心里却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