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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二十三)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2-04 09:59:50      字数:11656

第二十三章飘堕人间,步虚声断,寒露风细

祁寒听见陶三说有主意了,便道:“什么主意?”陶三指着那几个汉子守卫之处道:“此去金竹坪,从那儿走固然路途又短又好走,可未必只有这一条道,我便知道还有一条路,也可通金竹坪,只不过那路险峻些,又有野兽出没,平日除了上山砍柴的樵夫外,极少有人走动。”
祁寒心道:“若姜大先生真已到山上了倒没什么,若他不在山上,我们就这样闯进去,可不是让柳寨主和岳大哥为难么?”便迟疑道:“只要能到,路难走些也没什么。只是……只是这次大会是商议抗倭大计,关系重大。我们手无请柬,就这样偷偷过去,给人瞧见了,可有些不大合适。”
陶三道:“我们上山去只要能在金竹坪找着姜总镖头,就是让人看着也无妨。若姜总镖头果真不在山上,我们便再从原路返回,下山来找姜总镖头就是。”祁寒想想别无他法,道:“也只得如此了!”二人便又往回走,那几个铁线帮的人正盯着他们,见他们往回走了,方松下戒备来。
陶三领着祁寒向南渡过了两重小溪,便往山上去。山路宛转曲折,果然比方才难走多了。时而在仅容一掌的道上蹑足而行,时而仅由石隙间侧身而过,时而站在石梁山下瞰绝涧,时而于山崖上远眺诸峰。沿途又多有杂草荆棘,二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所行却不过寥寥数里,祁寒叹道:“东晋有个叫慧远的僧人曾写庐山道‘悬濑险峻,人兽迹绝,径回曲阜,路阻行难”,我见着这话时,还以为他言过其实了,今日看来,他非但没有言过其实,所说的离此实境还差得远呢!”
陶三听了这话道:“我可不知有什么僧人和尚说过什么话,只是自古相传,登这庐山有三难。”祁寒道:“哦?是哪三难?”陶三道:“这第一难,说的是这里景致又多,地方又大,上山后观赏风景非得数日不可,但这儿多是深山绝涧,没有民庐僧舍,无处歇息,故而便是上山去了,最多也不只过能待一两日而已。”祁寒道:“这在普通人是难事。可对我们来说,天下无处不可居,倒也不是难事。”
陶三道:“那还有第二难,说的是说登庐山难以找到好时节,春夏时草木蒙翳,决不可入,秋冬时要是碰到雨天则岩石上滑腻难行,可若不下雨,那些涧水泉水又都细弱下来,便是来了也无甚奇观。”祁寒笑道:“这可倒真是难煞人了。这样说来岂不是一年四季,无论晴雨,都上山不得了吗?”
陶三道:“可不咋的——还有第三难,要与这第三难比起来,这前两难又都算不得什么了。”祁寒奇道:“这又怎么说?”陶三道:“这第三难说的是这山上道路曲折,又不辨远近,因而极易迷路。还广有猛兽毒虫,会害人性命——你说这前两难至多不过是让人不能游览而已,这第三难却让人性命也难保,可不是比这前两难要厉害得多了吗!”
祁寒道:“若不是有你带路,让我走出去可是万难。可见极易迷路不假。但我们一路而来,獐兔之类的小兽见了不少,却并不见什么猛兽毒虫,这话说得不是实情。”
陶三见祁寒不信他的话,急得将眼睛也瞪了起来,道:“不是实情!祁少侠你可知铁线帮为何叫铁线帮?祁寒道:“这我倒不知。想来应和铁线蛇有些关系。”陶三道:“这话不错,铁线帮的名号正是从铁线蛇上来的。要说起来,到他们第四任的何帮主时,这铁线帮也只不过长江沿岸一个普通的小帮会而已,也不叫铁线帮这名号。这位何帮主别无他能,惟擅养蛇,一日他偶然到这庐山来捉蛇,却发现了一类异种铁线蛇,其毒无比。这何帮主得之大喜,就仗着这铁线蛇,在江湖上闯下一番天地。后来他便索性将帮名改做铁线帮,又为这山上毒蛇众多,要方便采蛇,便搬到了这九江府。后来,铁线帮武功渐强,便也不太倚仗毒蛇,但铁线蛇仍是他们的镇帮之宝。铁线帮从那时起渐渐兴盛,传到今日第九任的这位黄帮主手上,声名显赫,位列江南六寨之一。可不都是这庐山铁线蛇的功劳吗!”
祁寒笑道:“是我信口乱说,陶三哥莫怪。”又对陶三一揖,陶三忙跳到一边,道:“这可使不得。我也是听来的罢了。”又道:“要说起这毒蛇来,倒还没什么,你不去惹它,它多半也不会去咬你。并且也有可制之法。真正麻烦得是那猛兽。”祁寒道:“猛兽?什么猛兽?是大虫还是豹子?”
陶三道:“这庐山上的野兽也和旁处不同,既不是大虫,也不是豹子,而是一种叫‘人罴’的怪物——这怪物有几分象人,却又不是人;外表象熊,却比熊要灵活千百倍了,这儿山路虽是难走,它走起来却是步履如飞,绝无滞碍。性情较之寻常的熊也奇怪许多,平日里多伤人命,却也不是为了吃,倒象是为了取乐。铁线帮的人在山里采蛇时,碰见了这人罴,便都没了性命。待找到他们时,只见着地上满是撕碎的尸首罢了。三番五次下来,大家对这人罴简直都有些闻声丧胆。铁线帮原先想把帮址设在这儿,为这缘故,也只得作罢。”
祁寒道:“要这样说,难道就没有制住这人罴的法子了不成?”陶三道:“有什么法子!这人罴素来居无定所,到那里寻去!没碰上倒也罢了,若碰上了,当真逃也不及。铁线帮的人武功也不算差了,上山时也都是五六人一起,却还是没了性命,更何况旁人!哪还敢想什么法子制住他们!这也不用提了——不过我又想起一事,说来倒好玩,平常闲聊时,我也曾和大小姐说起过这事。你猜她怎么说?”
祁寒笑道:“怎么说?是不是说要将这人罴捉回家去养着,好磨去它们的凶性,让它们变成乖乖熊?”陶三也笑道:“话虽不是这样说的,可意思也差不多了。”说着,陶三突然问道:“祁少侠,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大小姐?”祁寒未料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便一楞,道:“我……”陶三不等他说,就笑道:“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平日和大小姐有说有笑,那不是喜欢大小姐又是什么?”
祁寒急道:“你们弄错了,我没有那样的意思。”陶三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要是我,喜欢什么人早就说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祁寒道:“可我真得没有……”正说着,心中忽然一省,暗道:“既是陶三他们都以为我喜欢姜姑娘,那沈云天必然也抱着这样的念头,怪不得他那样恨我,却原来是误会了这事!”
陶三见祁寒话说了一半,就沉吟不语,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便得意道:“我就说以我的眼光是不会看错的。其实你若能和大小姐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我不象其他人,他们都说大小姐自小和沈少镖头一处长大,情投意合,是天生地设的一双,怎么能分开呢?我却说喜欢谁,不喜欢谁,不仅要大小姐自己拿主意,还要看总镖头的意思。现在非但大小姐和祁少侠彼此都无恶意,总镖头又对祁少侠颇有好感,这事情便成了七、八分了。祁少侠你说呢?”
祁寒听到这话,暗道:“是啊,我虽无此意,不知姜大先生有没有这样的意思,若他也这样想,便糟糕了。”陶三见祁寒只听他说,只埋头不语,以为他面嫩,不好意思多说,便道:“只不知沈少镖头现在什么地方——其实我常常倒想,若是总镖头有两个女儿就好了,一个嫁给你,一个嫁给少镖头,大家不就都不难过了吗?后来再一想,又不成,就算总镖头有两个女儿,可要是她们都喜欢你,不喜欢少镖头,或是只喜欢少镖头,却不喜欢你,不就更乱了吗?要不,总镖头再有两个女儿……”说到兴处,陶三也不管祁寒答不答话,只顾自己唾沫横飞说个不停,只一会儿功夫,姜大先生就又多出五六个、七八个女儿来。
正说话间,陶三忽指着前方道:“祁少侠你看,穿过前面那两座石峰,是个山谷,出了山谷,再翻过一座山岭,便可到金竹坪了。”祁寒见他终于不在姜大先生该有几个女儿的问题上绕来绕去,不由松了气,抬眼望去,见前面有两座对峙的石峰,几乎靠在一处,俱都高耸秃立,石峰上枝条蔓结,又垂到两峰之间的空处,仿佛碧色的门帘一般。
陶三在前面领路,到了近前,忽然诧道:“这是怎么回事!”祁寒道:“怎么了?”便越身上前。陶三拨开那遮在两峰之间的枝条,道:“祁少侠你看。”祁寒这才见着那两座石峰之间竟塞着一块大石,恰将两座石峰之间约莫半人多高,一尺见宽的空处堵了个严严实时时。陶三道:“这可奇怪了,哪来的这块石头!”祁寒道:“原本没有这块石头吗?”
陶三道:“原先自然是没有的,人刚好能从这两峰之间穿过去。从哪儿飞来的这块石头!”祁寒仔细一瞧那石头,道:“这石头这样巨大,可不能是自己飞来的,必是人被人搬到此处。而且你看,这石头和山峰的夹缝处并无野草或是山藤,可见石头乃是新放进去不久。莫不是铁线帮料到会有人从这儿绕到金竹坪去,这才命人将这儿的路堵住?”陶三道:“多半就是这样,我早说铁线帮吝啬酒食,这是不会错的了——不过也不用急,我们从旁边的山岩上攀上去,再下到山谷中,也是一样。”
祁寒便和陶三寻到一面稍矮些的山坡,拽着山藤的枝条,便向上爬去。眼看就快到顶上,祁寒忽然听到那山谷中似是有声音传来,忙腾出一手来向陶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示意他慢些。陶三也是老江湖,耳目虽不如祁寒聪辨,却也知其中必有原由,便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祁寒和陶三慢慢往上爬去,到了顶上时,微探出头来,见已到了山上,并不见有人。腾身而上,这时便是陶三也听到那谷中有说话声。再走几步,却见前面有一个天然的石台,长宽都有丈许,上面有几快大石。二人伏着身子隐在一块大石后,往这石台所临的深谷中看去。这一看,骇得陶三几乎没叫出声来。
只见那山谷中站着十数个蒙面人,俱都背着弓箭,手里拿着兵刃。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首,虽隔得远了,见不真切,但从那些尸首所穿的衣服看来,多是天风镖局的诸人。陶三一见,眼睛发直,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祁寒见到谷中的情景,也是大惊失色,但心中却还镇定。将陶三拽到大石后,用手指猛掐他的人中。陶三这才醒来,刚一睁眼,嘴一咧,作势要哭,祁寒忙捂住他的嘴,对他摇了摇头。陶三便只望着天上,也不知望些什么,过了许久,祁寒见他似乎平静些,这才把手挪开,陶三眼光呆滞,只喃喃道:“死了,他们都死了!”
祁寒也自心中激荡,不知如何安慰他,便轻声道:“事情也未必如此,待看仔细些再说。”却见陶三没什么反应,仍只喃喃道:“死了,他们都死了!”反反复复说个不停。祁寒暗叹一声,转过身,又从石后向谷中看去。
祁寒稳下心神,凝目而望,才把谷中的情势看清楚。这山谷并不太大,四面环山,只东面的两山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小径,想必就是出山谷的路了。离他们伏身的那块大石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有一座瀑布,虽不甚大,声势也还可观,一条白色的水练由上倾泄而下,直注到那山谷中的一汪碧潭里。那十数个蒙面人便分散着站在离那水潭七、八步开外的地方。几个面朝四周的山不住张望,似乎是在警戒。剩下的人却都围在一处山岩下,正埋头在一处,在商量着什么。
祁寒又向地上的那些尸首看去,见除了几个也蒙着面的人之外,其他都是天风镖局的人。但细细看去,却不见姜大先生和姜浣沅,祁寒心底生出一丝侥幸,道:“想是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便在这时,就见那些正商量事情的蒙面人各自抬起头来,其中一人他们面对的石岩道:“你们若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放火了!”祁寒心道:“他在和谁说话!”正惊诧间,就见其余几个人分头向四处掠去,他们这一闪开,露出那山岩处的一个洞穴来,祁寒这才省道:“他是和山洞里的人说话,那山洞中有人——莫非那山洞中的人就是姜大先生和姜姑娘?”
想到此处,祁寒推了推陶三,在他耳边轻轻道:“他们并不是都死了,姜大先生和姜姑娘还活着。”说完,顾不上再去看陶三表情如何,又向山谷里望去。陶三正魂不守舍,祁寒的话,仿佛把他的魂魄从九霄云外扯了回来,陶三将上身一立,自语道:“总镖头还没有死!”猛然转身,从石头的另一边微探出身,向下看去。
方才分头掠去的那几个蒙面人,不住地在山谷中拾了些杂草树枝堆在那山洞口。祁寒忖道:“他们要放火,把姜大先生他们熏出来。”想了一想,一侧头见陶三也在望下面看,便一拍他的肩膀,对他低声道:“陶三哥,姜大先生和姜姑娘应该就在那山洞里,我从这儿下去,将那些蒙面人引开,你看准时机,把姜大先生他们救出来。”这话说完,却见陶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仍只望着下面。祁寒心道:“定是陶三哥心里还没回过劲来,但事情如此,来不及跟他多说,我且下去,能不能救得姜大先生他们也只看天意了!”
拿定主意,祁寒刚想起身,陶三忽然一把抓住他手臂,又回过身来,盯着他道:“他们有这么多人,看架势又都绝非庸手,你这样下去,不是送死吗?”祁寒沉声道:“事已至此,只有试试再说——还有,我若引不开他们,你就赶紧去金竹坪,将此间的事告诉惊鸟林的岳大当家或是断云岭的柳寨主,他们定有计较。”陶三摇摇头道:“怕是来不及。”祁寒苦笑一声,说道:“便是来不及救我们,也还来得及替我们报仇。”
说罢,身子一动,又要站起身来,陶三忙在他肩上一按,道:“我倒有个办法,只不知能不能行。”说着,又对祁寒耳语了一番,祁寒将信将疑道:“这行吗?”陶三道:“这虽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也只得试试了。要是不行,再和他们拼命去!”
那谷中除了长得瘦小的两棵野桃树之外,并没有其他树木。那几个蒙面人拾不到多少树枝,一气之下,拔出刀来,将两棵野桃树砍断,又粗粗地劈做几根,和些杂草树枝一起堆在山洞口。站在山洞前的那人,似是领头之人,见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冷哼一声道:“还不出来吗?看来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待我把这火生起来,你们想落泪却也迟了!”说完,侧耳一听,见洞里还是没人答话,便一挥手,就要让人将火点上。
正在这时,就听到有人道:“早就听说庐匡景色秀甲天下,乘着武林大会还没开的空儿,咱们几个也偷偷跑出来,好好瞧瞧。”这声音正是从山谷周遭的一处山上传来,那山不太高,说话之人显然又离那山谷处颇近,那领头的蒙面人忙一挥手,十几个蒙面人身形闪动,已将地上的尸首搬到山脚下藏好,又各自找了地方隐起身来,却都盯着那洞口,以防洞里的人乘此机会冲出来。
山洞里并没有人冲出来,只听那山上又有一个声音迟疑道:“老大,我们出来玩玩不打紧,可我怕误了会期。万一大会开了,他们又寻不着咱们,岂不是糟糕?”先前那老大道:“老二说得也是,要不,咱们就不玩了,先回去再说?”另一个声音道:“可我们已经走了这许多路,再折回去,岂不冤枉?”
此言刚落,又有一人接着道:“老大、老二、老五,你们放心,我们放心玩我们的,我担保绝不会误了会期。”先前那几个人忙同声问道:“老三,这是为何?”那老三道:“想我们太行五雄在江湖上是何等人物,武功了得,英雄盖世,侠义风范,举世皆知。我们跺一跺脚,怕是连着庐山也要踏下半边去!”那老大、老二、老五连声道:“正是!正是!”
那老三道:“正因为这,你们想啊,那金竹坪大会要是不等我们来,怎么敢开!他们开不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吗!就不怕我们跺跺脚,让这庐山缺了半边去吗!”老大老二老五听了都笑着道:“老三说得不错,这这金竹坪大会缺了咱们,可真得就开不起来了!”那老三道:“所以啊,我们放心玩我们的,到什么时候尽兴了,我们再回去。说什么午时准时开,什么时候我们去了,什么时候这大会才准时开!咦,老四,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也不啃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啊?”
老大道:“是啊,老四,你怎么不啃声?你是不是觉得老三说得不对?”老二老三怒道:“老四,你要说老三说得不对,我们可不饶你!”那老四冷哼道:“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老三说得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天下人谁不知我们的声名,用得着这样起劲附和吗?我是在想另一件关系极重大的事。”老大老二老三老五忙道:“什么事?”
那老四道:“我在想,我们不去,他们固然是不敢开什么武林大会。可那么多人在金竹坪,我们不在那儿,群龙无首,时间一长,万一起什么变故,可不是我们对不起天下武林吗?”此言一出,另四人俱都不语,过了片刻,那大哥长声叹道:“老四说得有理。我们不该为了贪图自己玩得痛快,就忘记了身上的重任可比千斤啊!”老四又道:“所以为了武林大计,为了天下苍生,只有我们赶紧回去方是上策。”
这些话一句句从山上传来,清清楚楚得落在伏在谷中的那些蒙面人的耳中。那领头的蒙面人乍听到那老大说要好好瞧瞧山上的风景,心中便是一惊,暗道:“若他们不经意间走到这山谷中来可麻烦得很,不过若到那时实在无法可想,也只得杀了他们灭口了。只不知这几人的武功如何。”又听到他们自称太行五雄,不禁奇道:“太行五雄?这名号倒没听说过,只不过,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或是武林中的名宿,平日不爱露面。要真是如此,可糟糕得紧了。”待听到那老大老二老五都附和老三的话,要往前继续游玩过来,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正紧张间,忽听到那老四的一番话来,他不由长舒口气,心中赞道:“还是这老四有些见识。”又听到那老三问道:“老四,那放着庐山这样好的景致,我们就不游玩了不成?”
那老四先没接话,想是先白了他一眼,才道:“你怎么这么笨!我们先回去,告诉在金竹坪的那些人,让他们好好在那儿等着,不许胡闹,谁胡闹就是和我们太行五雄过不去,谁和我们太行五雄过不去,我们就绝不轻饶了他。如此一来,哪还有人敢轻举妄动!待说完这些话,我们再出来好好游历一番,既可以玩得尽兴,又不用担心金竹坪那儿起什么变故,岂不是好!”
听到那老四这番高见,那老大老二老三老五忙不迭道:“好!果然是好!”非但是他们,便是那领头的蒙面人心中亦在称好,心中又在盘算道:“只要他们一离去,我们便把事情结了,待他们再回转过身来,却也不怕了——但现在,急得却是如何将这事了结……”
便在这时,就听到那老五忽然道:“老大,你们看,那儿黑乎乎的两团是什么东西?”老大没说话,那老三先道:“我瞧着有些象熊。”那老四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笨,熊跑得有这样快吗?”老三怒道:“你再说我笨,我可和跟你急了!”那老四哼道:“笨就是笨,还怕我说吗?”老大道:“你们别吵了,好好看看,咱们那儿可没这东西,可算开眼了!”这话刚说完,那老二道:“可那东西,它们、它们,朝我们这儿奔过来了!”
老三喜道:“来得正好,早听说熊掌好吃,今天它正好送上门来。”老四冷声道:“它又不是熊,怎么有熊掌,说你笨你还不乐意!”老三急道:“你……”话没说完,老二大声叫道:“它们,它们真得奔过来了,我们,我们快跑吧。”老大道:“不用慌,拿出兵刃来……”便在这时,猛听到“哇嗷”一声,仿佛虎啸狮吼,却又不是,非但将那老大的下面的话都遮住了,便连地上的草叶也跟着钭动起来。
隐约听到老二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只听又是“哇嗷”一声,比方才那声又已近了许多,更是将人的耳膜都要震裂开来,领头那蒙面人的身子随着这叫声也是一颤,再往其他人望去,却见他们的眼中也满是惧色,彼此对望,虽不说话,心中却都闪过一个念头:“人罴!”
只听那老三道:“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什么本事!”接着就听那老大道:“老三,小心,快回来!”话声未了,就听到那老三一声凄厉的惨叫,迅即“扑哧”一声响,叫声噶然而止,象是那声音被一刀截断了。那老二颤声道:“老三,他……他被撕做两半了!”
那些蒙面人在谷中听得真切,有见过帮中的人被人罴撕碎的尸首的,想起那模样,心中作呕,便伏在地上吐起来。此时山上那老大的声音虽也颤抖,却还不失沉稳,道:“老四老五,你们对付右边那只。我和老二对付左边那只!”说话声中,老四老五的怒叫不绝,想是和那人罴已交上手。
一时间,太行四雄的叫声,那人罴的吼声,刀刃破空之声,地上沙石飞旋的声音,周围树木断折的声音,此起彼伏,此伏彼起,或是杂在一处。混而不分;或是有扬有抑,俱清晰可闻。谷中的蒙面人听在耳中,想着山上四人两羆战况之激烈,都砸舌不止。细听下去,兵刃破空之声中,有的风声沉滞,想是锤、槊一类的重兵刃;有的风声尖锐,想是峨嵋刺、判官笔之类的细巧兵刃;不时还有极短促的“嗖嗖”声,应是暗器了。果然听那老二喊道:“老大,你先挡着,我用暗器招呼它!”却不听那老大出声,只间或听见他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那老四也喊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东西皮糙肉厚,我的判官笔点在它身上,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正说着,忽然声音一折,又骂了一声,就听那老五问道:“老四,你怎么了?”那老四道:“我的腿……你小心!”便在这时,就听到“嗑喳”一声脆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谷中的蒙面人却都清楚,只有人被拦腰折断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那老四猛喊道:“老五!”又是“扑”一声,仿佛一只大脚踩在西瓜上,将那西瓜踩得稀烂。老四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那老大怒喝道:“我和你们拼了!”那老二却道:“快……快跑……不要追我!”声音刚落,那老大哀号一声,也不知是如何死法了。便在这时,谷中的蒙面人就见到一人已奔到那山谷边,想必就是那太行五雄中仅剩的老二,而人罴的吼声也已越迫越近,那老二大叫一声,直通通由山上落下,直往山谷中栽去,正落在谷中的那水潭里,只听见“扑通”一声,一落进水中,便沉了下去,却再不见浮起,也不晓得是摔死了,是淹死了,还是干脆就给吓死了。
谷中的蒙面人大多正茫然无措,就见有同伴已从隐藏之处窜起,箭一般射向山谷东面的小径。大家这才都回过味来,知道若给那人罴看见,想逃却也难了,便顾不上再多看一眼,忙争先恐后往蹿去。那领头之人还想喝止,却见哪里喝止得住,眼见就只剩自己一人,心里一急,也忙向小径奔去,好在他轻功比其他人都高,虽是后走,几步之间就已追到了最前边。一面跑,一面忖道:“洞里的必也逃不过那人罴之手。不过这倒也省事。回去后,只需和其他人对好口径,就说他们都被我们杀了,便可以交差了!”想到此处,安下心来,脚下便走得更快了。
转瞬之间,谷中的蒙面人走了个干净,只山上的那两只人罴还在吼着,却不见它们下到谷中来。正在这时,那碧潭的水面忽然绽开,从里面钻出已颗湿漉漉的头来,望着那山上喊道:“陶三哥,你下来吧!”
山上人罴的吼声蓦得便停住了,从一块大石后站起个人,正是陶三,他扯着野藤,从山坡上一路滑了下来。水中那人也已上得岸来,却是祁寒。祁寒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妙绝的口技!”
却原来方才那太行五雄、两只人罴以及他们激战时的种种声音,都出自陶三一人一口。只从山上跳下落在水潭中是祁寒所为。陶三道:“我快嘴陶三岂是浪得虚名。不过也没什么,话说多了,自然便也会了。我说过那铁线帮以前的何帮主别无他能,惟擅养蛇。我陶三也没什么别的能耐,就会动动这嘴皮子罢了!不说这闲话了,快去看看姜总镖头在不在那洞中要紧。”
二人走到那石洞口,见那石洞只有尺许高,刚好容一人伏身进去。祁寒一弯腰,就要进到那洞中,陶三一把拦住他,道:“敌我未分,小心有诈,还是先问清楚。”便朝着那石洞道:“姜总镖头,你在里面吗?”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声。祁寒道:“前辈,姜姑娘,你们要在里面,就回个话。”却还不见答话,祁寒心一横,道:“我进去看看在说。”正要进去,就听里面一个声音迟疑着道:“是祁大哥吗?”
祁寒听出那正是姜浣沅的声音,不禁喜道:“正是祁寒。”话刚说完,就见一人从里面伏身出来,果然便是姜浣沅。姜浣沅一见祁寒和陶三,便喊道:“祁大哥,陶三哥!”陶三也喜道:“大小姐!”祁寒见只有她一人,忙问道:“姜前辈呢?”姜浣沅道:“我爹他……”忍不住啜泣起来,便说不下去了。祁寒和陶三听了这话不由大惊失色,陶三道:“姜总镖头他……他可是已经……”
姜浣沅哭着一指那洞中道:“你们自己去看吧。”陶三一猫腰便蹿进那洞中,不一会儿,就见陶三横抱着姜大先生走了出来。姜大先生双目紧闭,脸上笼了一层灰败之气,一只手垂落下来,手里却还攥着那根烟斗,祁寒心里一惊,走过去用手放在他的鼻下一试,却觉得还微微有些气息,便道:“姜前辈他还没有死!”陶三哭道:“虽然没有死,也差不多了。”
祁寒往姜大先生身上看去,见他腿上插着只羽箭。便陶三将姜大先生放在地上,又挽起他的裤脚,见腿上中箭之处呈黑紫色,知这箭上有毒。忽想在牵牛山上时,林芜蘅所给的“紫雪通幽丹”还在怀中,便取了两颗出来,撬开姜大先生的牙关,给他服下,过不多时,姜大先生脸上的灰败之气,渐渐淡了下去,手臂也一动,姜浣沅喜道:“爹!”却不见姜大先生睁开眼来。
祁寒又看了看姜大先生腿上那箭,心道还是要将它拔出来才好,便抓住那箭竿。陶三知道他的意思,道:“箭上说不定有倒钩,轻易拔不得,这事我做过,让我来吧。”
陶三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刀,见旁边正好有那些蒙面人堆的柴草,便就着柴草生起火来,将小刀放在火上烧燎了一燎。走到姜大先生身边,用刀割开箭周围的皮肉。姜浣沅不忍多看,便只盯在姜大先生的脸上,见姜大先生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象不知疼似的。过不多时,陶三抓着箭竿,顺势一拔,一股黑血随着那箭标了出来,姜大先生虽还没睁开眼来,眉头却一皱。
祁寒在一旁早就又取了两颗“紫雪通幽丹”,一见箭竿拔出,忙将药丸放在伤口处,说也奇怪,那药丸见血即化,伤口处原本流血如注,顿时便止住了。陶三撕下一段衣襟,替姜大先生把伤处裹上,再看姜大先生,面上苍白,但那层灰败之气却没有了,虽还没醒过来,呼吸却顺畅了许多,远不是方才气息微弱的模样。
三人这才舒了口气。祁寒对姜浣沅道:“姜姑娘,你先照看着姜前辈。”又对陶三道:“且看看天风镖局的弟兄有没有还活着的。”便和陶三又站起身来,在谷中走了一遭,却见天风镖局的那十几个人都是身中一样的毒箭,早已气绝多时,并无一个活着的。
祁寒回到姜大先生身旁,问姜浣沅道:“姜姑娘,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姜浣沅见姜大先生已无性命之碍,心情稍缓,便望着祁寒和陶三在谷中翻检天风镖局诸人,满希望他们能忽然喊道:“他还没死!”却见他们看一个,摇一下头,心便也一点点被镂空了,仿佛关于那些整日相处的弟兄们的记忆,也随着他们的逝去而一点点逝去。待听见祁寒这话,心中越发恍惚起来,道:“什么事?我不知道——”
祁寒道:“不是铁线帮的黄帮主派人来请姜大先生上山一叙吗?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姜浣沅道:“是啊,我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是那个来下帖子的人带我们来的……”
祁寒道:“后来呢?”姜浣沅道:“这山上风景这么好,我们一路有说有笑,穿过一道石门,就到了这儿……后来,忽然,后面一声巨响,我回头去看,那石门就被封住了……我再回过头去,领路那人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再后来,前面的小路上和两边的忽然飞出无数只羽箭来……他们……他们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祁寒想到方才他和陶三所见到的被石头封上的两峰之间的缝隙,必就是姜浣沅所说的石门,心知他们定是中了那些蒙面人的埋伏,便道:“那你呢?”姜浣沅道:“我……我站在那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好象是爹扯了我一把,又挡在我身前……再往后,爹拉着我闪进了那山洞中……有人想从外面冲进去,爹把他打死了,又有一人要进来,又被爹打死了……有人再外面喊,让我们出去……爹却不说话……我正要问爹这是怎么了……就见爹身子一软,也栽倒在地……我害怕极了,不敢出去,也不敢出声,不知怎么才好……后来,我听见祁大哥你的声音,我才……”
虽然姜浣沅说得断断续续,祁寒也还听得清楚,心知多半是姜大先生为了挡在姜浣沅身前,这才腿上中了一只羽箭。危急中又见到旁边有一个山洞,便拉着姜浣沅躲到了山洞里。那些蒙面人想抢进山洞去,但那洞易守难攻,被姜大先生守在洞口,进去不得,反折了两个人手。过不多时,那箭上的毒发起来,姜大先生便到了下去。那些蒙面人不知内情,又不敢进去,便要放起火来,想把他们熏出来,也就在这时,他和陶三便正好赶到了。
祁寒见姜浣沅面上惊恐未定,不忍心再多问她,只自语道:“那些蒙面人是什么来路呢?难道……难道又与彭老生有关?或者干脆就是他派来的倭寇,假托铁线帮的名号把姜大先生他们引到此处?可他们为得又是什么呢?”便在这时,就听到陶三在一边喊道:“祁少侠,你来看!”
祁寒闪身过去,道:“什么事?”陶三一指旁边两个个蒙面人的尸首,道:“这两人脑袋上中了姜总镖头一烟斗,都是一招毙命,呸!活该!我在他们衣袋中翻了一翻,找到了这东西。”说着,把两件东西往祁寒手中一递。
祁寒往手中看去,见那两件东西是两块巴掌大小的铁牌,模样相同,都是一面上刻着“清泉”二字,反面上却雕着一条蛇,看模样正与铁线帮旗号上的蛇一般无二,祁寒惊道:“是铁线帮!”
陶三切齿道:“还有谁!不只是铁线帮,怕是江南六寨都有份!想不到我们给他们面子,大老远跑过来参加什么劳什子会,他们却这样对我们!”祁寒道:“可他们为何要下此毒手?”陶三道:“为何?定是他们江南六寨怕我们天风镖局势力太大,又担心姜总镖头名声太盛,抢了他们的风头,不然还能为何!”
祁寒心道:“那铁线帮的黄柄之不知是怎样的人。但以岳大哥和柳寨主的为人,却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事情未必这样简单。”便又指着那铁牌上的“清泉”二字问陶三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陶三道:“那黄柄之手下有四大高手:清泉、苦菜、白茶和紫兰花,人称‘铁线四绝’——这四个都是绰号,他们的真实姓名反倒没人知道。这清泉据说就是其中武功最高的一人。既然这两人都有这铁牌,想来那些蒙面人都是这清泉的属下也不会错了。”
便在这时,就听到那边姜浣沅忽然惊呼道:“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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