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第十二章 七彩剑庄之劫（1）

　　
　　一夜无眠，东方渐渐泛白，杜子清与闫寒一前一后，奔驰在无边的野际。
　　天空湛蓝无云，清晨的野外，风带着些许寒意，一阵阵地拂过广阔的草地，没有花香和绿叶的点缀，秋天的大自然显得多姿多彩，金黄色的世界显得韵味浓郁，寂静的草地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时常传来哀怨的雁叫声，其声甚悲。
　　杜子清望着前面的背影，孤寂，无助。散发着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气息，让人窒息和凝重。杜子清想起十八年前，自己杜家遭受武林中人的血洗，那份血的记忆，让人惶恐和伤悲。只愿这次七彩剑庄悲剧莫重演。
　　离七彩剑庄还有一百余里，一百里之外的七彩剑庄又是一番怎样情景，没人知晓。杜子清亦不敢轻易去断言，也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辞去安慰心乱如麻的闫寒，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祈祷着。
　　一切都如那蒙面人说的那样，在围攻闫寒等人的同时，七彩剑庄正遭受着建庄以来最大的浩劫。那一夜，鲜血和惨叫声响彻在这灯火通明，一片祥和的庄园。一夜之间，繁华的庄园火烟弥漫，尸体遍地。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来不及做准备，一切便结束了。而这一切都要从昨天晚间时候开始讲起。
　　七彩剑庄内，庄主闫严面色凝重地望着惨淡的夜色，早些时候闫严已吩咐庄内弟子加强警戒，剑庄的各个关卡都安排了专人轮班看守，刚刚收到庄外的情报说，有大批的武林中人神秘汇聚剑庄外的汤镇，行踪不明。
　　闫严定定地站在剑庄的假山上，俯视着自己创建了二十余载的七彩剑庄，人丁旺盛，七彩剑更是名扬天下。自己一生行善，嫉恶如仇，结交无数武林同仁。
　　自从赤血剑失窃之后，闫严便一直感觉有人对七彩剑庄虎视眈眈，秘密消息说是白水山庄策划的武林大会的奖品是赤血剑之后，闫严便觉大事不妙，既然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地夺取宝物，并无视七彩剑庄而明目张胆地公开赤血剑下落，对头必是来头不小。
　　晚风一阵一阵地吹，闫严魁伟的身影倒影在灰黑的地上，一阵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两天前，寒儿他们去调查赤血剑，不知道现在怎样，是否顺利。闫严有不详的预兆，他们此行必是惊险万分，却也未能阻挡他们成行，只好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平安无事，闫严惨笑了下，堂堂的闫严何时也变得这般婆妈，是不是真的老了。这次寒儿归来，就放心的把剑庄交给他打理了，然后……
　　忽然一道火焰划破天际，黄橘色的焰火在空中吐着光芒，就像是一道上天宣判的指令，又像是恶魔进犯人间的宣示。沉寂的七彩剑庄顿时热闹起来，一道一道黑色的身影敏捷地扎进七彩山庄，清一色的夜行衣，毫无征兆地一拥而上。
　　一阵尖锐的兵器相接的声响闯入闫严的耳中。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或许这就是劫数，闫严，还有七彩剑庄都要经受这次的考验，天命难违，天数不定。
　　闫严将腰间的长剑拔鞘，不是熟悉的赤血剑，闫严已很久没有执剑杀敌了，十年有余了吧，或许早就不需要手中的剑是宝剑还是一枝树叶，对闫严来说，都一样，都可以杀人，都可以随心所欲。
　　闫严从假山上飞身下来，欲赶向彩虹大厅，那里是七彩剑庄的象征，大厅屋顶筑着七色彩虹和七色剑，是七彩剑庄最神圣的地方，是这里的魂。弟子们都聚在那里，闫严必须尽快赶过去，稳住局面。
　　不料却撞见了三个黑衣人，那三人身形敏捷，快速靠近闫严。正处于黑暗之中，那三人看不真切面前的是谁，以为是一般的庄丁下人，便也二话不说地杀将过去，哪知道对方是扬名天下的七彩剑庄庄主，闫严愤怒的剑锋快如闪电，那三人在惊恐中死去，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停留，闫严灰白色的长袍在黑夜中随风飘扬。
　　一声声惨叫声传来，闫严心如刀割，虽然闫严已经将老弱妇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看到弟子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心里一阵阵绞痛。
黑衣人从剑庄的各个方向杀进来了，人数虽然不及七彩剑庄的留守人员，却个个身手敏捷，武功了得，进到庄内，见到人就杀，学艺未精的几乎是一照面便被斩杀。七彩剑庄内惨叫声此起披伏，各处浓烟滚滚，宁静祥和的七彩剑庄瞬间如人间炼狱，刀光剑影，寒光四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闫严也是杀红了眼，像红着眼的雄狮，咆哮着砍杀所见到的黑衣人，所到之处鲜血四洒，登峰造极的剑术在火与光的交织中完美地诠释着人剑合一。那些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在闫严面前还是不堪一击。闫严的到来缓解了不少弟子的压力，杀到大厅外，正遇到三弟子“青竹剑”陈高。
　　“师傅，不知道是什么人杀入庄内，不少师兄弟已遭受杀害，我与众师兄弟在此布下剑阵，方暂时抵抗住了他们的狂攻。“青竹剑”陈高头发凌乱，身上沾着点点血迹，衣服破了好几处。分布在各处的七彩庄的子弟渐渐被逼近位于山庄中间的剑庄大厅，才不到一刻的时间，剑庄弟子已然被杀掉了一半，闫严看着剩下不到三十名的弟子，被不明人数的黑衣人包围着。对方到底是何方人士，组织有序，训练有素，普通的习武弟子几乎一击必杀，手脚干脆利落，个个像杀人木偶。
　　闫严眼眶里哀伤和愤怒交织着，纵横江湖二十余年，今天要落个庄毁人亡吗？闫严心里无比的悲伤。
　　“师傅，彩虹大厅是我们七彩剑庄的象征，是我们剑庄的魂，我们要誓死守住大厅。”在压倒式的力量面前，原先失去斗志的众弟子看到闫严出现，受到无比的鼓舞，颓靡的斗志又重新燃起，大声喊着，气势如虹。
　　“不，七彩剑庄弟子听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放弃大厅，各自突围，不得有误。”对方有备而来，现七彩剑庄已是保不住。闫严不忍让这帮弟子白白送死，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活着逃出去。
　　“师傅，我等受师傅教诲，不敢弃庄而去，七彩剑庄是我们的家，我们不会就此苟且逃生，宁愿战死，绝不逃离。”
　　“对。宁愿战死，绝不逃离。”
　　“对。宁愿战死，绝不逃离。”
　　闫严望着平时爱怜的弟子们，心里千万个不忍，只是不知今日如何招来祸端，遭受磨难。闫严见弟子们不离不弃，心里无比欣慰，一时老泪纵横。长剑一抖，寒风闪过，一道犀利的剑气横扫向包围着的众黑衣人，一副凛然就死的姿态，“为师今生最无悔的事情就是收了你们为徒，而最遗憾的也是收你们为徒，为师无能，不能保你们周全，愧对你们。”
　　“师傅武功盖世，何惧这般武林小丑，我们能和师傅并肩作战，此生无恨。”
　　闫严看着雄赳赳的弟子们，一阵狂笑。“哈哈，好，好，不愧是我闫严的弟子，来，今日就让这些偷鸡摸狗之辈见识下七彩剑庄的威名吧！”
　　“各弟子三三成阵，色剑系弟子用‘彩色阵’”“青竹剑”陈高对着幸存的七彩剑庄子弟说。
　　只见闫严身影如魅杀入人群，剑光闪烁，一时寒气四溢。没有任何保留，没有任何顾虑，闫严独步武林的“彩绝虹”剑式，虽然被众弟子继承了，但是在闫严的施展下，威力哪里只强上一倍，一招一式在众弟子眼里那么熟悉，而每一次的出剑却收到奇效，这就是建立在底蕴和深厚内力之上的“彩绝虹”剑式的威力。随着长剑的不断挥舞，夜空中化无数道凌厉的寒光，众蒙面人吃力地防御着闫严的进攻，武功稍微不济已死于剑下。七彩剑庄众弟子见师傅力战群匪，气势如虹，大受鼓舞，此时将平时操练得烂熟的剑阵收到奇妙，虽然武功不如那些蒙面人，凭着巧妙的剑阵，倒也不吃亏。
　　力求速战速决的众多蒙面人见七彩剑庄渐渐稳住了阵脚，哪里罢休。只见蒙面人分开打斗，武功高强的牵扯住剑阵，集中力量力取个别剑阵，个个击破，不一会，七彩剑庄众人阵脚大乱，蒙面人趁势一阵猛攻，剑风、拳力、内力的相互交错，一顿昏天地暗的厮杀。七彩剑庄除了“青竹剑”陈高，“蓝蝶剑“孤独忍，“紫罗剑”闫让与两个师兄弟，其他皆惨死于众蒙面人手下，而蒙面人还有二十余人生存。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幸存的众人也是身心疲惫，在强于自己甚多的对手面前，恍若看不到生的希望，那份绝望感从心里油然而生。
　　“我为你们断后，你们快逃出七彩剑庄，去找你们的大师兄。”闫严边战边大声地喊道。
　　众弟子面面相觑，目光暗淡，不知所措。
　　闫严见众弟子没有逃走的意思，心里大急，“闫让，带着师兄弟快点离开，去找你大哥他们。然后找出凶手，为死去的人报仇。”
　　闫让呆望着闫严苍老的身影在如狼似虎的蒙面人群里拼杀，又望望众师兄弟，咬咬牙，热血纵横，狠狠地说了声“走！”
　　“今天没有人可以离开七彩山庄。”一使长枪的蒙面大汉大声喝道，长枪如毒蛇闪电般袭向闫让众人。闫严见了大吃一惊，急忙回身拦住那大汉，其他的蒙面一哄而上，围住闫严拼杀。其他人全部涌向另外五人，闫严一时脱不了身，只见七八名的蒙面人身法极快，欲断了闫让五人后路，他们只好回身迎战，“青竹剑”陈高，“蓝蝶剑“孤独忍，“紫罗剑”闫让三人施展“三彩阵”将另外两人护在圈内，三人呈三角形阵势站位，相互交换位置，施展“彩绝虹”剑式，青蓝紫三色剑气交织相映，在昏黄的火光之下，如仙境尤物，绽放着绚丽的光泽，那剑气暂时形成一个屏障，护着众人且战且退。
　　闫严见弟子们稳住了战脚，集中精神对付对战其他蒙面人，那些蒙面绝对等闲之辈，加上人多势众，闫严施展了毕生武学，却未能完全压制住。闫严年老渐露疲态，汗流浃背，闫严寻思着现在不创造机会让他们逃跑，迟了便再无机会。闫严低鸣一声，将内力提至极致，闫严手中之剑由白光幻变为七色相接显现，这便是“彩绝虹”的终极奥义，是闫严苦修几十年领悟而出，众弟子七人用剑阵才能施展出的“彩绝虹”之“七彩临世”，闫严一人便可以施展出来，代价是暂时内力消耗殆尽，不过现在是守护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闫严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彩绝虹”的终极奥义“七彩临世”，在闫严娴熟的施展下，夜色也为之添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相得益彰，如七条七色的蛟龙在夜色与火光交织的空地上翻滚怒号，围住闫严的蒙面人为闫严突如其来的暴走准备不足，其中几人稍不留神，便葬送了性命。闫严趁机飞身跃过人群，杀向追杀众弟子的蒙面人群，眼看闫严就要飞近众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挡在了闫严的前面，只见那蒙面人在半空中挥拳袭向闫严，那道拳风力大无穷，两道强劲的气流迎面击过来，闫严哪里敢懈怠，聚全力于剑锋，倾力向前劈去，这才化解了那两道拳风，不过也被挡住了去路，后面的蒙面人马上便围了上来。
　　闫严大吃一惊，那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当今武林此等功夫造诣的人屈指可数，闫严一时想不出会是哪号人物。那拳法为何如此熟悉，闫严想起了一个人，理智却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闫严刚刚站定，那人身法如风，一个转身便扑向闫严的众弟子，只见那人双拳交叉于胸前，一个箭步，出拳击向“三彩阵”。众人久攻不下的剑阵被那人那么一挥拳，便被打得七零八落，没有任何喘气的机会，剩下的五名弟子就在倒地的瞬间，被一拥而上的蒙面人杀害。那些人就像是训练有训的群狼，快准狠地猎杀面前的猎物，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仁慈。一时鲜血飞溅，可怜了七彩剑庄的精英就这样被杀戮。
　　风云变幻就在那一瞬之间，闫严甚至来不及作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遭受杀戮。
　　看着缓缓倒下的众人，闫严万箭穿心，自己苦心经营了二十余载的七彩剑庄遭此横祸，青壮年已全然战死。闫严灰白的长袍沾着淡淡的血迹，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异样醒目。
　　“为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闫严咆哮着，怒号声扑向众蒙面人，身姿快如闪电，彩色的光芒四处闪烁，众蒙面人与闫严的身影相互交织，武器与内力相撞的声响沉闷或尖锐，砂砾飞扬，刀光剑影里，悲愤与贪婪的相撞，仇恨与恩怨的博弈。
　　战了约十几回合，又是那后来的蒙面人，在众人夹攻之下，闫严有点跟不上节奏，一直站着不动的那人，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双拳快速地幻变地前进方向，一道道强劲的气流袭向闫严，闫严一时难以招架，胸口狠狠地吃了一记重拳，闫严像断线的风筝，飞在了空中，殷红的鲜血洒得满地。
　　“昊天拳……你是……”闫严就这样，连人生最后的一句话也没机会说完便死去，眼睛里布满了诸多复杂的情感。不解，疑惑，悲愤，不甘……
　　风悲兮，人悲兮。世来彷徨，红尘不惑，生来活去，谁来道说那一时缘由。豪雄纵横江湖六十载，半夜秋风默相迎。一代宗师闫严，就这样，丧死在神秘人的拳下，如空中纷飞的落叶，枯黄，无助，坠下冰冷的大地，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竟然要让庄主您亲自出手，属下无能，请惩罚。”众蒙面人皆下跪抱拳向那蒙面人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闫严武功盖世，不是尔等能轻易打败的。小心行事。快快处理战死弟兄的尸体，七彩剑庄方绝不能留活口。”那蒙面人交代完后，凌空而去，瞬间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朱雀堂检查尸体，玄武堂回收尸体，白虎堂带着受伤兄弟准备后撤事宜。”一使枪的蒙面人对众人发号施令。
　　未战死的蒙面人攻击还有十五人，在那人的命令下，众蒙面人在七彩剑庄内四处散开。
　　七彩剑庄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寂静，只是这次是死气沉沉的静，是火与血狂欢后的悲寂。不到半个时辰，名扬天下的七彩剑庄就这样被一群神秘的蒙面人灭庄，一百六十八人，包括庄主闫严全部被击毙。
　　空留一座死庄在诡异夜色的笼罩下与哔哔啪啪的火焰声中……
　　那里的故事，被画上了终止符，那里的鲜血被烙印，仇恨的种子悄然萌芽生根。
　　那里的火与血，被黑夜铭记，恩怨情仇，从此叫人日夜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