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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品名称:癌变      作者:船夫      发布时间:2014-02-16 19:16:33      字数:7358

B城不大,却藏龙卧虎。
  这些年,上边的政策好,B城人乘势而上,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公司、企业。有夫妻搭挡的,有弟兄合伙的,有兄弟姐妹同办的,而且多以生产和经营小商品为主,一个挨着一个,挤满了B城的开发区。到后来B城就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南来的、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B城人凭着自己的精明善变做尽了天下的买卖,一天天富得流油。
  随着B城人的一天天富有,B城也一天天膨胀起来。既膨胀得轰轰烈烈,豪气冲天,也膨胀得扭扭捏捏,气喘嘘嘘,有时甚至还有点支离破碎。
  原来的两条街变成了四条,接着又变成了六条。路面也每年都在扩展。先是四车道,后来又是八车道。路面象是被外科医生在不停地做着手术,今天这条街面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说是要铺设下水管道;明天另一条街面又被撕开一道缝隙,说是要安装天然气通道,总也没有一个安宁的时候。老百姓不满意,说:“如果能给街道安一条拉锁就好了,需要了就把它拉开,省得总是在给它开膛剖肚,费时费力还弄得整天都尘土飞扬的。”但市政领导却看法不同,他们说:“这是在变嘛!变就意味着发展,不变就僵死了!”从没因为期不远自己在城市建设规划上的滞后而感到有什么不妥,也没有因这种反反复复的折腾所带来的浪费和损失而内疚。
  总之,B城人是在一天天地富着,B城也是在一天天地膨胀着,谁也没有意识到在这种一天天富有和膨胀的进程中,人与城同样面临着新一轮的改组和提升。
  穷有穷的快乐,富有富的苦恼。由于这些公司、企业多是家族式的,先天不足,时间一久也就难免生出点事来。
  近日,B城就接连发生了两件令人震惊的大事。
  一件是“双河公司”的两兄弟因财产分配反目成仇,把官司打到了法厅,最后不得不拆产散伙、分道扬镳。好端端一个公司一分为二,不仅实力大大减弱,而且在市面上还相互折台,你挖我的墙角,我撬你的客户,斗得象两只乌眼鸡似的。老父亲眼瞅着兄弟俩闹得不可开交,若大一份产业分崩离析,自己多次劝说也无济于事,一气之下心脏病复发,没几天便咽了气。
  这件事刚在B城的企业界闹了个沸沸扬扬,紧接着就又发生了“紫云公司”的内讧。
  “紫云公司”是由刘跃和他的妹妹刘芳、妹夫张健合资兴办的。十几年打拼下来,已经成了B城箱包业界的老大,资产也从开始的几十万元飚升到了近千万元。刘跃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他为人侠义,又特别看重手足之情,认为亲兄弟不必明算账,所以数年来一直没有跟妹妹、妹夫分过红、算过账。起初,大家到也相安无事,刘芳和张健也没觉得刘跃有什么不好。现在资产到了近千万,先是张健就有了一些想法,嘴上不好说,却也话里话外的多次暗示过刘跃,想让刘跃把账算算。刘跃虽然听出了张健的弦外之音,却并没十分放在心上。张健见暗示不成,就三番五次在刘芳耳边递话,很说了刘跃一些不然。刘芳虽不相信哥哥就象张健说的那样,可也认为丈夫的话不无道理。于是,在丈夫的爨掇下,利用主管财务的方便开始向外转移资金。
  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是从刘跃让妹妹给客户汇一笔货款开始的。
  这天,刘跃把一张写着客户账号和金额的条子递给妹妹,说:“照这个数和账户,明天一早打过去,别误事。”
  刘芳看了看,吱唔着说:“打不过去。”
  刘跃问:“怎么了?”
  刘芳说:“账上的款不够。”
  刘跃说:“怎么会呢!”说着就要刘芳拿账来看。刘芳刚要拿账给刘跃看,站在一旁的张健就扔过一句话来:“咋啦,要查账不是!连自己的妹妹也不信了?!”
  刘跃平时就有些看不起张健,听张健这样说话,就有些生气,“话怎么这样说!”
  张健说:“要怎么说才行?相信还查什么账,明摆着欺人嘛!”说着,就拉了刘芳,“查,查个毬,咱走。”咣一声,摔门而去。张健前脚出门,刘芳后脚也便跟了出去。
  刘跃见妹妹和妹夫这样,便窝了一肚子的火。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每年盈利几百万元的公司,会弄到连一笔不足百万元的款子都无法汇出。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当天晚上,刘芳又把账本拿回了家中。刘跃几次向刘芳索要,刘芳却听了张健的,始终不肯交出。刘跃见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就把脸抹了下来,和刘芳大吵一场。从此,刘跃就和刘芳、张健不说了话,有事也不找刘芳、张健商量,竟弄到只要刘芳、张健开车进厂,他就开车出厂。
  父亲七十寿辰那天,刘跃回家给父亲祝寿,一进门见刘芳、张健也在,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父亲觉着不对,就拿眼看了刘芳,问:“?!”
  刘芳说:“许是有急事吧。”
  父亲说:“再急也该撂下句话嘛。”想了想,又说,“不是你们闹什么意见了吧?”
  张健说:“我们那敢,倒是人家不把我们当人呢。”
  见张健这样说,刘芳就瞪他一眼:“少说几句不行,别惹爸妈生气。”
  张健说:“有他谋的就不兴有我想的,有他做的就不兴有我说的,都这样了,也用不着遮遮掩掩。竹桶倒豆子,干脆掰开来,让老人评评这理吗。”
  刘芳说:“也不看什么日子!惹爸妈不高兴是不?走,到厨房帮我择菜去。”说着,拉了张健要走。
  父亲说:“你忙你的去,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会弄到连面也不能见的地步。”说着,就喊了老大,“刘飞!你也过来听听。”
  刘飞说:“爸,能有啥大事,还不就是他们公司的那些屁事。钱多了,烧的。今天是我妈的生日,说那些屁事,扫兴。”
  平日里,刘飞也见不得张健的烧包,又见他今天不分时日不分场合地想向父亲言说弟弟的不是,而弟弟又不在场,怕他有的没的添油加醋地搅活,就言语中带了剌。
  张健鬼精鬼精的,那能听不出来,就朝了刘飞:“全当我是放屁吧,听听也不至于就把耳朵脏了。”
  “让他说吗,你要不想听,也一边呆着去,哪来这么多话!”
  话说到这里,刘飞却又不想走了,心想,倒要看看你张健说些人话还是鬼话。
  家里这样吵吵着,就听外面“嫂子、嫂子”的喊。刘芳听了,就走出来,见是自家的小叔子,忙问:“啥事嘛,高吆二喊的?”
  “大、大事呢。”
  “天塌啦,还是火烧了屁股啦?啥大不了的事,也不看个时辰。去去去,有事等我和你哥回去再说,嫂子正忙着呢。”
  “让他说嘛。”张健说。
  “嫂子,你昨天安排要转出去的那笔款办不得了。”说着,瞧一眼屋里,放低了声音,“你哥已经通知银行把账户全部冻结了,说,说要整顿什么内,内部财务。”
  “他妈的,还真往活人眼里揉沙子了,也不看看老子让是不让。”张健说着,“啪”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下,转身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他刘跃怎么往死里逼人!”
  刘芳连忙拉住他:“还是忍忍吧,好歹把爹的这个生日过了再说。”
  张健说:“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抻得住我可抻不住。兴他给我一个窝心锤就不兴我也给他一个扫膛腿!你留下给爹过生日我去找他理论理论。”
  对于丈夫的脾性,刘芳再清楚不过。她知道他是个定性不大的人,有时候精明得鬼也不敢沾边,行起事来总要左盘右算,不谋出个万无一失的道道决不贸然行动,有时候却又是个炮仗稔子,一点就着。头脑一热屁大点事也敢搅个天翻地覆,气到头上让他拿了刀子去杀人他也真敢一刀子一个窟窿地干。那年就因为巴掌宽一点宅基地便和邻居尚二娃闹了个你死我活,一锹把打断了尚二娃的一条胳膊,临了花钱给人家看病不说还让公安局拘留了半个多月。为此刘芳没有少操过心。她喜欢张健的精明,觉得跟了他她一辈子也不会吃亏,可有时候她又免不了担心,担心那天张健的驴脾气一上来犯点什么事,把这个家弄塌火了。她也多次在内心问过自己:对张健她究竟是爱得多些还是担心得多些,但问来问去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她觉得她象是和一个病人生活在一起,当张健精明起来的时候她爱,爱得没有余地,当张健犯驴脾气的时候她又害怕,害怕得心惊肉跳。有时候她也想,张健啊张健你咋就不能永远精明着而不犯你那个驴脾气呢!她也多次试图帮张健动动手术,把张健人性中让她担忧的另一面取出来扔掉,却无法办到。
  对于二哥刘跃,刘芳也清楚不过。她知道二哥爱她。比她年长六岁的二哥从小就对她关爱有加,从不让她受半点委曲。那些年家里并不富裕的时候,二哥总是把好吃的让给她吃,她津津有味地吃着二哥却津津有味地看着,仿佛是吃在了自己的肚子里。有一次她见别人家的孩子玩一只布老虎,就缠着二哥也给她买一只。二哥问了问价钱,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袋,一声不吭地拉着她离开了那个卖布老虎的小摊。她哭了,二哥也哭了,哭着对她说:“小妹,别哭,哥哥一定会给你买一只布老虎。”从此二哥便象是有了什么放不下的心事,放学后一做完作业就躲得无影无踪,终于有一天二哥拿了一只布老虎回来了。事后她才知道那只布老虎是二哥拣破烂卖了钱给她买的。她也知道,这些年要没有二哥的拉扯,她的家境也不会有了现在的样子。有时候她想起自己在丈夫的怂恿下偷挪公司的资金对不起二哥,但是又觉得丈夫说的话不无道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毕竟是两家人呀!俗话说“亲兄弟也得勤算账”,二哥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从二哥让她给客户汇款的那天起,她就意识到一场亲情间的纠纷和冲突将不可避免。她明白这种纠纷和冲突将会带来什么,她不愿意看到这种纠纷和冲突,但是她又无法去消弥了这种纠纷和冲突。她知道自己的二哥,也知道自己的丈夫。二哥不会任由了丈夫和自己的胡闹,丈夫也不会轻易放弃了自己对二哥的成见。这样想的时候,她是把自己和丈夫摆在一起的,因为她毕竟与丈夫一起瞒着二哥做了不该作的事。唉,我怎么就会听了丈夫的话转移了公司的资金呢!唉,在纠纷和冲突中我究竟该站在那边呢!凭心而论,她既不愿意伤害了二哥,又不愿意伤害了丈夫。还有,人为什么在贫穷的时候能相亲相爱,而一旦有钱了,富裕了,就会勾心斗角起来呢?她有些恨起钱来,可是钱又有什么可恨的呢!
  怕丈夫真的在母亲生日的日子里闹出什么事来,她紧紧地拉着丈夫不放。
  刘飞说:“让他去嘛,还怕他把老二除灭了不成!”
  刘芳说:“哎呀,我的大哥呀,你就不能劝劝。看他这火冒钻天的样子,真闹出事来你就高兴了!”
  刘飞说:“哼,给他个胆子!再说,听劝也得是人,就他!”
  听他们在院子里吵吵,父亲便走出屋来。
  这时候就有一片云飘了过来,遮阴了院子。
  他看看天,看看被云遮阴了的院子,又看看拉扯着的刘芳和张健,再看看满面愠色的刘飞,心里沉甸甸的,也象有了一片乌云。
  “怕是要下雨了”,他想。想着就真的有雨点掉了下来,大大的,砸在地上。有几滴砸在了他的头上,有一种隐隐的痛感。“雨咋就能砸疼人呢?”他想,心中就有些不快。抬头看天,云却越来越厚了,浓浓的,向外扩张着,飞快地吞噬着四周的明亮。
  刘芳到底还是没能把丈夫拉住,急得在院子里直打转。
  看着女婿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刘老汉无可奈何地说:“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来头不小,八成还是场大雨呢。”心里燥燥的,也就没个好气,冲刘芳说,“转啥转,还不快去拦住那个二百五!”又冲刘飞,“你也没个当哥的样!瞧你那煽风点火的样儿,真弄出事来你就高兴了!”
  “我……”刘飞想说什么,见父亲一脸的愠色,便把后边的话咽在了肚里。
  刘老汉背抄了手,瞪刘飞一眼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拿支烟点着,猛吸几口,就觉得烟的味道也有点不对,一脸的铁青。
  刘芳射出门外,见张健已驱车而去,忙转身回去将大哥的自行车骑了心急火燎地随后追去。迎面见有人走来,眼看就要撞上,急忙便躲,三扭两扭却把车骑上了路旁的道牙子,狠狠地摔了一跤。
  不远处就有几个孩子扯着嗓子在唱:“二妹子追哥追得急,一跟头摔了个咀啃泥。揉一揉屁股搓一搓脸,疼得二妹子流泪泪。”
  接着就有一个孩子喊:“疼——不——疼——呀!”
  “疼——呀!”其他几个孩子一齐怪声怪气地回应。
  刘芳刚要发火,见对面站着二婶,且手里提了东西,知道是给父亲祝寿来的,就压了火气满脸堆笑地说:“哟,是二婶呀!真不好意思,差点撞了二婶的鸾驾呢。”
  二婶说:“芳芳呀,我还以为是那个不省心的楞头青跟姑奶奶过不不去,想要了姑奶奶这条老命呢。”说着拿眼盯了刘芳,“你这是……”
  刘芳没回答,拍拍身上的土上车就走。
  二婶喊:“小心着点,前面的路上丢了一个井盖呢!”
  让刘芳意想不到的是,张健从父亲家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去找二哥,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当她追了一圈也回到家里时,张健正开着一个自己的家族会议。十几个亲兄亲弟,堂兄堂弟围坐在一起,一个个铁青了脸,听张健说话。
  屋子里满是火气、烟气、酒气和令人窒息的男人们身上的汗腥气。所有的这些气味搅和在一起,掺杂在一起,凝聚在一起,象外面满天的乌云一样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的张健俨然象一个临阵前的将军,他扫一眼大家:“事已经说明白了,你们说说,干还是不干?你们怕事可以不干,但是我把丑话搁在前头,今后要想在我跟前得到点好处,没门!这口气你们能咽我不能咽。公司、厂子又不是他刘跃一个人的。这些年我张健鞍前马后,没明没夜的受,十个摊子也挣下了。他能冻结了公司的账户我就不能占了厂子?!他要动产我就要不动产,这理走到那里也讲得通,还能都由了他,都成了他的!”
  “干!咋能不干呢!刘跃这小子也太不仗义,这么多年不分红也还罢了,现在又封了账户,明摆着独吞吗。”
  “是啊,你就说吧,我们跟着你就是了。”
  “这回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做个汤清水清。别说占个厂子,就是连整个公司都端了,没准还亏着呢。”
  见大家吵吵得差不多了,张健说:“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谁也不许给我下软蛋。二子!”
  “哎!”
  “到厂子盯着,刘跃一出门就赶紧回来报个信。”
  “哎!”
  二子刚一出门,旋又转进屋来:“哥,下雨了。”
  “下刀子也去!”
  “哎!”二子顺手拿一件衣服顶在头上,跑了出去。
  一直在天空中盘旋着、飘荡着的乌云到底还是承受不住浓重水气的负荷,痛苦地翻卷着、抖动着,企图把体内裹夹着的水份全部抖落干净。豆大的雨点串成无数条白色的雨线密密匝匝地喷射下来,在地上,屋顶上,在一切所能砸得到的地方砸出一片片白花花的水花。
  大雨滂沱中,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厂里的二子见刘跃不在,便立即给张健通了电话。
  大雨滂沱中,接到电话的张健立即带领十几个族亲赶到了厂子。
  大雨滂沱中,张健把工人召集起来宣布了一条决定——“从现在起工人全部放假,企业停产整顿!”
  大雨滂沱之中,三百多名工人震惊了。他们意识到他们好久以来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但他们没有想到,一点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来得这样突然,这样彻底,突然得让人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受,彻底得让人有一种崩溃了的感觉。雨中,他们一个个用眼盯了张健,目光死死的,死一般的凝重,死一般的冰冷,仿佛要从张健的身上盯出几百个洞来,并从那洞中透析了张健的内心。
  不知是由于雨水的冲击还是由于那目光的砸击,张健感到浑身一阵阵发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刹那间他有些犹豫起来,产生了要收回刚才那个决定的念头,但旋即又镇定下来。
  终于,人群中有人发话了。
  “不能停产呀!张健,你想过没有?这样做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
  “是呀。刘总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们无论如何在三天内把这批货赶出来。供货合同眼看就要到期了,到时候付不出货责任谁负?”
  “全部放假,停产整顿?!就这么轻巧!工资谁管?!”
  “张健,你就是不为我们着想也得为刘总为公司着想呀!这些年刘总并没有亏待了你呀!”
  “是呀!妹夫大兄哥有什么闹的。闹垮了还不两败俱伤,刘总好不到那儿去,你就好了?!”
  见大家都为刘跃说话,张健心中的火气又一下子撩了起来。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就总是要向着刘跃说话,就总是要拿他张健不当了人看。他嫉妒、他愤慨,又由嫉妒和愤慨转而嫉恨和愤怒。他妈的!你们怎么总不把我张健当人看呢?我比刘跃缺了什么?钱?!钱是你们的老子!你们咋就整不明白,这公司这厂子起码也有我张健的一半,哈哈,现在我要收回我的这一半了,你们就急,急个毬!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对他说话的口气,一个个都仿佛把他摆在了刘跃的陪衬地位,不,甚至连陪衬也不是,这就更使他觉得他有争回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财富、自己的尊严的必要。此时,他的灵魂猛烈地向另一个方向拼命地扩张着、膨涨着,膨涨得有一种要暴炸了的感觉。哼,别把我张健不当人看!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懂得我张健也是一条好汉,叫你们也象对刘跃一样的对待了我!
  他冷酷地扫一眼雨中的工人,用近乎发狂的声调喊道:“什么他妈的待我不薄,什么他妈的责任、损失,什么他妈的刘跃好不了我也好不了,什么他妈的妹夫大兄哥,统统的滚蛋,滚蛋,滚他妈的蛋!今天我张健并没有难为别人的意思,我只是在争取我自己的那份权利,那份财产,那份尊严。凡属于我的谁想不给,谁想剥夺,谁想独吞,我张健就他妈的和谁过不去!”
  “你们毕竟是沾亲带故的呀,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有人说。
  “什么沾不沾亲带不带故,亲兄弟也得勤算账呢。他刘跃和我算过吗?拿别人的钱装阔,拿别人的钱摆谱,拿别人的钱就不把别人当人看,这个账谁想买谁买,反正我他妈的不买!”
  “张健,别为了钱财伤情害事呀!分不分的还不在你们一家人的腰包里!”又一个说。
  “屁话!钱怎么了?钱比天大!没钱他刘跃装什么阔摆什么谱,没钱你们能把他刘跃当神供着。沾钱就得清,就得刀割水清,谁的就是谁的,搅不清扯不明的算他妈老几!今天你们就是说下皇天大老爷来,我也是成命难收!二子、老三,拉闸断电!”
  “哥,真拉呀?”
  “啰嗦什么,拉!”
  “哎!”
  雨依然在哗哗地下着,丝毫也没有停歇了的意思。拉闸断电后的厂区象阴云密布的天空一样黑呼呼的,沉重而压抑,似乎到处都隐藏着什么令人可怕的邪恶和陷井。厂区外,几盏街灯在雨中闪动着,光微弱得很,微弱得没有一点生气。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嘈杂声,象是许多人在喊谁谁家的房子被大雨灌塌了。
  听声音是从B城老区传来的。
  老区清一色的土房,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B城的贫民层蜗居并集结在那里,和B城的新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象是一张漂亮的脸蛋上长了一颗令人厌恶的瘤子,与B城发展着的步伐极不谐调。
  几任的B城市政官员都嚷嚷着要对旧区进行彻底的改造,而且也多次请专家进行过规划和设计,并不厌其烦地组织过多次论证、听证、踏勘、考证,结果又因了这样那样的种种原因而搁置下来。因此,B城的贫民层也就只好一年又一上地蜗居和集结在那里。
  生存的艰难并没有夺去他们的天性。
  在那里,他们照样和妻子温存,照样生孩子传宗接代,照样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哭的哭该闹的闹,照样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烦恼,是生存的烦恼而不是富人们争财斗狠的烦恼。解决生存的烦恼,我们只要给他们创造一此些微不足道的条件而他也只要足够勤奋就可以达到。而要解决一些富人们的争财斗狠和一掷千金的病态生存,我们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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