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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作品名称:桃花溪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14-02-20 11:09:48      字数:7412

  26
  桃花溪的天一直很蓝,桃花溪的水永远是那么地清澈,悠闲地从豁口里流出来,慢悠悠地流向远方。
  秋天了,树叶不断地落下来,便道上,树下铺了一层厚厚地棉毯,踩上去软软地。山慢慢开始变黄,云即薄又稀,就连那些鸣叫的青蛙,蟾蜍也不见了,能看见的是农家山墙上挂的红辣椒,一串一串地鲜艳,惹眼。还有串起来的红枣,也在其中,和院子里那一串串的玉米遥遥相对。玉米架下,掉下零星的玉米被一只公鸡发现,使劲地咕咕叫着,惹得一群母鸡扇开翅膀连飞带跑地过来。
  一只闲猫蹲在墙上,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像警察一样听到柴垛里有细微的响动声就跳了下来,轻轻地走过去。
  大门开着,门外的场上有好几个老太太在说闲话,她们面向南边,太阳把她们晒得懒洋洋地,一个个舒展着腰,有的用拳头不住地在腰上砸。有的将腿伸长,用手不断地在腿上拿捏,听到山后那机器隆隆声说;“又要建什么避暑山庄,看来咱们的桃花溪又开始不安宁了,先是修路,后来通车,再后来砍伐树木,现在又要修建休闲山庄,才清净了几天?”
  “就是,几时折腾的山不清了、水不秀了就不再折腾了。”
  仁忠的妻子和这些老太太说话,听到孙子的哭声跑了进去,知道他睡醒了,她给孙子吃饱以后,抱着孙子走出来。
  孙子到了大门外就不要她抱了,推开她的手下到地上,甩开两只弯曲的腿在场里跑。
  奶奶在后面扶,那两只小腿像小汽车轮子,奶奶的两腿像卡车轮子,一直在后面追,追得她满头大汗。
  她刚追上孙子,孙子笑着在躲藏,她扑上去笑着在骂,一边将他抱起,来到老太太跟前,听到她们说话,就接着说;“建山庄,修风景区是好事,自从省上领导过来检查以后,听说一下子拨了几个亿,路要凿宽,水要改进,山要修缮,还要搭建亭子,修盘山路,一直到那座最高最远的峰,让人们来看桃花溪,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到了那时,我们这里成了风景区,只要咱们在自家来小店,做买卖,就富裕了,谁还出去打工,说不定人都跑在咱们这里来了。”
  一个老太太说;“看把你美的,谁知道那时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仁忠回来了,他笑着说;“这两天,县上、市上领导想穿梭一样往桃花溪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咱们这里发现什么了?”
  他的老婆急着说;“咱们这里还能有什么?不是土就是山,余下的就是桃花溪的水。”
  “你知道什么?地下五六米深就有煤炭,是推路时在梁腰岘发现的,推土机推过土后,司机看见一层很薄很黑的东西,下来一看是煤炭,就用镢头将那一寸多厚的煤炭刨出来,捡来枯树枝点燃,浓浓的煤烟味飘向空中,他才喊叫着让人过来看。
  施工队的人都过来,发现是煤炭,就急急地向上面汇报了这件事,市上县上的领导知道后都来看过后,就向省上汇报,国有资源部也来人了,带来了钻探对,正在梁腰岘打井。”
  桃花溪后沟脑有煤炭的消息传开后,桃花溪的人欢声鼓舞,欢呼声,笑声传遍了山山峁峁,封存了几千年的桃花溪居然有煤炭,有这样的资源,就是看不出看来,也想不到。
  人们一群群往沟脑里涌,都想看看自己家乡出土的煤炭是个什么样子,每年冬天,自家烧煤要到县城去买,贵的要死,人家像称粮食一样称煤,一袋子烧不了几天就完了,这下好了,要使自己沟里出煤炭,起码烧煤不用愁了。
  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到沟里,看到了明灿灿的煤炭,像看到黑色的金子在阳光下闪耀,虽然不多,那一小堆一小堆煤炭,像精灵一样,睁大眼睛看着山水,看着树木和前来观看的人。
  桃花回到家里也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随着人们来到沟里,看到了煤,她就想,要不是发现,谁会知道?说不定地下还有其他东西,人还没有发现。
  仁忠的儿子儿媳都去深圳打工了,二儿子上学走了,还有小儿子,女儿,都上高中,明年和仁怀的两个孩子一起高考,仁忠觉得压力很大,自己在集市上挣钱,自从那次出院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能赚的钱他赚,你能赚的觉得不,他想起儿媳和儿子,觉得世上的事闵闵中有人安排,自己费那么大的事想叫回儿媳,还准备了钱,却没有叫回来,都放弃了,秀琴自己却回来了,彩礼钱一分都没花。
  人活到世上,是为儿女来的,钱多钱少死时一分也带不走,就拿弟弟仁和来说,前几年日子穷的过不去,吃菜咽糠,现在日子好了,两个儿子一个都没了。
  他觉得桃花再有本事,总是女孩子,弟弟也悄悄地给他说过,农村人不管穷富,只要有个儿子,能守住地畔子,守住这份穷家业就行了,不图什么,图得是心安理得,儿女厮守在一起,日出日落就是一天。
  他看到弟弟和弟媳,一年之间老了许多,等桃花出嫁了,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弟弟,不管是老二还是老三,他们看上那都行,不能让弟弟没有儿子,在人前抬不起头,去世后连上字帖板的人都没有。
  这个想法好久了,从双娃死了后就产生的,只是觉得他们还年轻,桃花也在家里,这话就装在心里,对谁也没有说。
  桃花这次回来,就呆在家里,门市在装潢,自己也闲,不是做香包、看香包就是跟在妈妈的身后,妈妈悄悄说;“桃花,你也不小了,不是妈妈唠叨,你该找对象了,你和何智信最终是一场空,妈妈是过来人,知道你的心事。”
  桃花听了妈妈说的话,红了脸,笑着扑到妈妈的怀里,任性地说;“我不嫁,就守在妈妈身边。”
  “那不行,那有女儿终身不嫁的老姑娘,一直守在娘家的?桃花溪没有,全县没有,甚至全国也没有。我不看着将你嫁出去,睡觉都不安稳,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招个上门女婿,我也能养活爸妈,你们就那么狠心,急着将我赶出门?”
  妈妈听了桃花的话笑了,一边干活一边想,妈妈不是急着让你找对象结婚,也不反对招上门女婿,你知道上门女婿好不好,本队还没有,临队招了个上门女婿,老淘气,母女像仇人一样。想到这里,心就咚咚直跳,桃花这么乖的闺女,要使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就作孽了,如果好,自己也有了依靠,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桃花妈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闺女乖,想养活父母,这孝心母亲知道,你要想好,这是一辈子大事,我和你爸都老了,也是几十年的时间,你还没有给我说何智信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说完看着女儿,桃花笑了笑说;“我不想离开桃花溪,和何智信能行吗?他辞掉工作来桃花溪和我做香包,有可能吗?我们都分手了。”
  妈妈看着桃花,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又叹了一口气说;“都是妈妈不好,拖了你的后退,你和何智信那么要好,是天生的一对,就这么分手了。”说完“唉!”地一声。
  她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气多得叹不完,过一会又问;“你不是一直都很忙,这两天怎么呆在家里,店里谁照顾?”
  她本不想对家人说店里起火的事,看到妈妈问她,事情又处理的那么好,也觉得妈妈以后会知道,才将此事一一地给妈妈说了。
  妈妈开始惊得身体都有点抖动,慢慢地将此事说完,妈妈爱怜地看着桃花说;“我娃受苦了,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大的压力,还不给家人说,早说我就上来,不能干什么总能陪你,累了会有个肩膀靠。”
  桃花说;“妈妈的心情我理解,我都大了,会应付眼前的事,也会处理自己的事,父母陪不了我一辈子,慢慢地学会坚强,学会自我调理。我想将自己的香包做大,做火,让桃花溪的人看看,女子和儿子一样,能做事,也能做大事,也能养老送终,孝敬父母。都是桃花溪的水吃大的,为什么男人做的事女人就不能做?十个天仙女顶不住一个瘸腿儿?”
  母亲听了桃花的话笑了,指着她说;“那都是你奶奶的话,你还记着,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没有那个说法了,随着计划生育,独女户有的是,还很多。”
  桃花听了妈妈的话说;“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话会忽然被风吹走?那是不可能的,不但过去有人这么想,这么做,现在还有,将来也会有的,在人们的脑海里,已经储存了这种概念,也有这种观念,这种思想,不是一代人能改变的,特别是我们这个穷山沟,这种思想最为流行。妈妈,我想的和所做的希望妈妈能够理解,能够支持。”
  说完看着妈妈,妈妈一下子扑过来将女儿抱住,流着泪说;“我的乖女儿,妈妈理解你,也支持你,不论你想干什么,想做什么就说,妈妈绝对不会拦你,更不会阻挠你。”
  “那好,我去县城买点东西,你叫我父亲将我的伯伯和叔父找来,下午咱们家请客,上次的事多亏伯伯跑,叔父给咱家没帮过忙,总和我父亲是亲兄弟,经常在一起聚聚,就不生分了,感情也会加深。”
  桃花妈将女儿松开,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擦了擦泪花说;“你去吧!就按你说的办!路上小心。”
  她一蹦一跳地走出屋子,去另一间房推自行车。
  深秋的大地上几乎什么也没有了,能看见的只有麦苗和油菜,鲜绿鲜绿地覆盖在地皮上,麦行很清晰,平行着伸向那一头。麦苗的行间有时也有弧度,只要你站在地头上细看,那些弧度很好看,说弯都弯,直了都直,象平行线。
  油菜已经铺开了,看不清株距和行距,绿绿地一片。叶稍都泛黄了,大片都绿着,看上去很有生机,有活力。有的地里玉米秸秆还没有挖掉,站在秋风里很孤单,也很枯黄,和旁边的没有播种的地一样,使人想起遥远年代里的苦难生活。
  路边的树没有叶子了,光秃秃地,像西北汉子一样站得很直,随着柏油路伸向远方。
  天空一排大雁鸣叫着飞过,身后留下一层淡淡地白云,以及瓦蓝的天空,显得宽阔而苍白。
  桃花溪的机器轰鸣声再也没有停过,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一直都在钻探,钻塔高高地矗立在半山腰,或者在山峁上,有吆喝声,有机器声。到了晚上,钻塔上的灯泡像珍珠一样悬挂,山岭亮了,山梁亮了,腰岘也亮了,就连沟底的小溪也亮了起来,惊得山鸡到处乱飞,兔子和其他动物也不知去向,一起逃进更深的山里。
  随着钻机的增多,好多穿工作服人一下班就到处溜达,这儿一群,那儿一堆,好像桃花溪一下子增添了好多人,有河南口音的,也有东北口音的,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怎么会一下子知道这里有煤,带着他们的人和钻机赶过来。
  齐世贵不知从哪弄来一顶帐篷,在山下的三岔口开了一家小卖部,有烟酒糖茶,方便面和日用品,外带杂货。
  他叫女儿坐在内面当售货员,自己进货,那些小伙像蜜蜂一样飞来,买点东西一边吃,一边和齐世贵的女儿彩凤闲聊,偷偷地在彩凤的脸上瞄来瞄去。
  彩凤也不管这些,只要他爱看就让他看个够,高中毕业的她呆家里没事干,父亲想到这个生意,正好可以打发时间,天天人来人往,也不寂寞。
  这顶帐篷的生意十分红火,到了晚上,她在帐篷里生起炉子,父亲用架子车,从钻塔下拉回不多的煤炭倒在帐篷外的空地上,炉火不旺她赶紧添煤,有煮方便面,有温酒的,坐在柜台外的火炉旁,一边说话,一边吃喝。有闲逛的老头小伙,也有穿工作服的工人。
  每天晚上十点左右父亲骑着摩托车进来,和那些人坐在一起说话,女儿骑摩托车才回去,很晚才关门。其实没有什么门,只是将帐篷拉下来,上床睡觉。
  小卖部用的电也是从钻塔那里引过来的,这个山岔口人来人往,还有往钻塔送水的汽车,运送蔬菜和面粉的车都从这里经过,不论是白天、黑夜,都能听到机器声和钻井的声音。
  钻塔上的人很多,三班倒,还有后勤供给,大约是一个队,有五六十人左右,生活基地离钻塔比较远,都在平缓地带,离三岔口更近,会经常看见穿着红色或者粉红色的家属出来进去,有时也有孩子的叫声,在桃花溪人的眼里,这些孩子都是洋娃娃,那些女人都是城里人,不论是什么腔调,都和桃花溪的人不同。
  开始,他们只是在沟边转悠,看山看水,看动物。慢慢地,他们对身边的景物习以为常了就开始往出跑,看桃花溪,看娘娘庙,如果有方便车就往县城里跑。
  他们听说桃花溪有人做香包,不知香包是个什么东西,好奇心促使他们顺柏油马路而来,十几个人一下子涌进桃花家。
  桃花这两天在家,看到他们进来,礼貌地笑笑,他们看到香包惊奇地喊叫,有的买上一个戴在胸前,有的提在手里,边走边看。
  有的买上几个,用盒子装好,邮寄回家。
  有个小伙嬉皮笑脸地说;“桃花姑娘做的香包好看,自己也漂亮,这么个山沟,怎么尽是美女?”他的话一出口,惹得人都看桃花,桃花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他们带回香包被别的人看见,第二天又有几个人来到桃花家,其中还有两个女的,满口标准话,身上还带着香气进来,满屋子都能闻到。他们看到香包也很惊奇,不断地赞叹,有的用手去摸,看了这个看那个,走时各自带上心爱的香包,一路有说有笑地向自己的生活基地而去。
  桃花正式聘请大伯给她经营家里的香包,从质量到数量,原材料以及每天发货的数量,弄了一本明细账交给他,还要他招收一些做香包的人,要扩大生产。
  二叔仁怀也被他叫走,让他给自己经营香包店,每晚住在店里,她想将门市扩展,只是还没有向李局长说,具体事宜在自己的心里,等起火的事平息后,过一段时间再商量这事。
  两位叔叔的工资都以每月四千元起步,要是生意好可以提成,仁忠和仁怀都很高兴,自从那晚吃过饭,将这事定下来后,第二天就来上班。
  仁忠不想出远门,在市面上跑腿他是内行,人也熟,再加上家里有孙子,这个工作再好不过了,也不用风风雨雨地每集去集市。仁怀不想在家门口做事,要他去市里经营香包店,既轻松也不太见人,远离桃花溪,再加上他原来在生产队那会,在科研站呆过,也是个细心人,将来对香包的研究开发有帮助,桃花看到他的这一点,自己也觉得行。
  二位叔叔都很高兴,觉得桃花不但是桃花溪的一朵鲜花,也是桃花溪的人物,听了她对未来的设想,以及对香包的远景规划,一个个膛目结舌。她说;“按照香包的发展趋势,以及政府支持程度来看,未来的十年是最鼎盛的时期,我们国家发展趋势非常良好,有钱支持香包,也有钱扶植贫困地区,按照新闻报纸,扶植要向我们西北倾斜,重点将我们西北扶植起来,要使全中国人民都富了,或许将来农民不会再皇粮归税,学生上学不会要钱。”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看着二位叔叔说;“我太激动了,是不是说得太远了,咱们还是说香包。二叔到了店里,什么也不用做,你只管收钱,每天接收从家里发来的香包,没事的时候就上电脑,进行设计,我想用丝线绣毛主席,周总理,朱德,还有邓小平,江泽民相,要使将这些相绣成,咱们亲自将这些相送到北京,要全国人民看看咱们桃花溪人的手艺......”
  仁忠说;“咱家桃花理想远大,就按照你说的办,人活一辈子,要的是什么?就是理想,也是心愿,只要达到了自己的心愿,一辈子就没有白活。”
  仁怀说;“我还有这方面本事,在监狱里学过电脑,大城市发电,制造汽车火车的流水线上都用的是电脑,一个人操作好多台机器,就是在电脑前操作。我记得我们劳改厂造汽车配件,上岗前培训电脑,学会了才让上技术平台,只要咱们父子努力,共同想办法,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他们都高兴,只有桃花的父母心里不舒服,桃花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两个叔叔做了,自己就失业了,在桃花溪劳作了半辈子,开始养羊,后来养猪,种蔬菜到后来做香包,跑前跑后,到头来竟没有什么做了,是不是嫌自己老了?手笨眼花不中用了?
  人都走后,父亲叹着气走进另外一间房里,母亲默默地收拾厨房,洗刷碗筷。
  桃花看到他们的样子笑了,知道她们生气了,就偷偷地走进厨房,轻手轻脚地来到妈妈身旁,妈妈没有转身就说;“进来就进来,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妈妈耳灵,一阵轻风都能听见,何况你这么大个人?”
  桃花说;“你生气了,觉得自己失业了,没事干了是吧!”
  “对,我和你爸在桃花溪干了半辈子,你见过那一天静静地坐在家里?你见过那天无事可干、逛来逛去游过门子?干惯了活的人,一下子没事干就失去动力,失去一种模式,也失去生活的意义。”
  “妈-----,我就想不通你们二老干了半辈子活儿还没有干够?累了半辈子就没有想到停下来休息会儿?叫你们不管不做香包就是让你们享享清福,我打算在城里买一套楼房,接你们到城里,学着城里人的样子,每天早晨起来跑步,锻炼,学会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夏天再回到桃花溪,看桃花溪的景色,闻桃花飘香的味道。我还想带你们二老去山东,去看姥姥,去看自己的故乡变成什么样子?为了这些我只能将你们闲下来,慢慢地适应清闲,适应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妈妈听了女儿的话才笑了,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细线。她反身过来将女儿抱住,谁知手上的水淋到女儿的脖子里,冰得桃花颤抖了一下,妈妈才意识到自己是洗锅的脏手,松开桃花,赶紧用毛巾擦了擦,将女儿抱住说;“我知道女儿想让我们休息,享清福,没想到你想在城里买楼房,还带我们去山东?我总以为这些只有儿子才能办到,也是儿子的事,一个姑娘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谁知你将儿子做的事都包揽自己身上,娘不知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只要你和我的父亲活得开心,幸福地度过后半辈子,桃花就心满意足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儿子,也是女儿,你给那些做香包的人说,只要愿意上我家门的小伙,我就愿意嫁给他,不要彩礼,只要能在一起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就行。”
  桃花妈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说;“那不行,上我家的门要长得乖,能配上我家桃花的才让进门,我家桃花又不是没人要,也不是朽了臭了,别的要求没有。”
  “那好,就这么定了,你好好给我爸开导开导。”
  母亲走路又开始轻快,哼哼着秦腔将家里收拾干净来到院里,看到月亮又圆又大,明亮地照耀着桃花溪的山山峁峁,也照亮了自己的院子和房子,月光像碎银一样撒的满地都是,她一边走一边捡,悄悄来到桃花房间的窗前,看到她在看书,就将那些碎银放在窗台上,一个人来到外面上厕所。
  大门外的夜好像比院里清亮,比院子里明澈,田野里的麦子上有露珠,晶莹地像珍珠一样闪着光,随着人的走动,那些光在变换。
  月亮给山戴上一个银圈,将山镶嵌起来悬挂在视野里。钻塔冒出银圈,满身悬挂的灯泡将山头照亮,将月光碰掉,落在沟底的溪水里。
  桃花溪在月夜是最漂亮的最好看的,像醉了似的,将月光飞溅出来,摇摇晃晃地将涟漪扩散。有人在挑水,放扁担声,铁桶声和咳嗽声是那么地清晰,仿佛自己在溪边一样,虽然机器的吼声大,听起来混沌。
  柏油马路上有说话声,也能听到汽车在很远的地方吼着,一会就在不远的路上闪耀,那灯光像两把利剑,刺过来照亮了眼前的树梢。狗的叫声没了,夜在喘息,在赶路,整个桃花溪都在前进中。
  桃花的妈妈站在大门外的场上,静静地看着明月,想起刚嫁到桃花溪的那阵,就像今夜的明月,不但照亮了赵家,也照亮了仁和家的老老小小,生下姜娃就那会,婆婆高兴像想疯了似的,抱起姜娃在地上来回走动,笑看着孙子,像鸡啄食一样在他的小脸上亲。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好多的回忆像电影一样从眼前放过,一幕一幕地,是那么地清晰。一片云飘过来,月亮失去了颜色,桃花妈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姜娃的声音,觉得他就在山的那边,正向会走。
  双娃是看不见了,也听不见的,他走得很远,很远,也许在另一个星球上。
  云走了,月亮又明亮了起来,她一个人看着月亮在胡思乱想。
  桃花轻轻地来到妈妈的身边,看见母亲一个人在看月亮,知道她又想儿子了,用手轻轻地挽住妈妈的胳膊,妈妈才回过神来,笑着和女儿向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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