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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飘飘》第三章(16小节——结尾)

作品名称:白云飘飘      作者:zy1147580869      发布时间:2010-02-27 13:46:43      字数:20884

16
…………

秋收。
…………
一个礼拜天,云一反常态,起得很早。洗漱完毕后,也没跟家人打招呼(其实打了也是白搭,他们之间根本已形同陌路),便骑了车子到公路边上的李湖(童庄五队)找爱军去了……
爱军不在家。院子里拆得乱七八糟,堆满了新、旧木料和沙子、石头。看来他们家要翻盖新房了。在农村都这样,孩子,尤其是儿子一大,家里就得攒了几个钱翻盖新房,准备给儿子娶媳妇了。当时甚至现在农村娶媳妇的先决条件就是要一栋新砖房,几乎家家都不例外。这是咱们中国人做父母的应尽义务。
爱军的母亲告诉云说:“爱军一早就和诚到山里拉沙子去了,咋还不见回来”。云也听出了言外之意,顺势就说他要去山里找他俩。爱军的母亲就给云说了拉沙子的地方……
刚到上山的铁路道口那儿,就看见爱军开着他们家的四轮子急匆匆地往回赶。车上蹲着仕诚,他俩看到云后显得非常兴奋,老远就冲云挥手示意。车到跟前后,云把自行车递给仕诚放在车上,跳上车和他俩一同赶到爱军的家里……
这一天他们仨一起给爱军家拉了好几趟沙子。爱军的一家显得比以往更客气,更高兴。他们仨也为他们之间这种不分你我的真情厚谊感到由衷的高兴。云也似乎又找回了往日同学间那种快乐的心情。
多么美好啊,那种亲密无间的友谊!世上原来还有真情存在啊!
…………
爱军继续在新堡中学复读,仕诚也跟着他三姨爹贩枸杞去了。三姨奶奶的六儿子从县百货大楼经理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安排在县食品公司任经理。他在石空镇弄了块地皮盖一座三层大楼——梅西大楼。海风弟就在他那儿干活。
当时,石空镇大搞集镇建设。云也不能闲着。他和队上几个同龄人相约到了石空镇太平村的小康村建筑工地上打工。包工头是他们枣园人。他拿着父亲用过的瓦工工具学起了瓦工。和他一起耍大的富贵都已经是小瓦工师傅了,工资要比云高出将近一半。好强的云心里很不是滋味。年纪一样大,人家还连个初中都没毕业,可人家一个月要比他多挣半个月的工钱。他的眼睛有点儿近视,砌砖把不准线,抱不了垛子。所幸都是浑水墙,高一低二有青灰遮盖。夹在线中间,能把砖摁上、能跟一条线上的其他师傅进度一致就行。这种学徒工一般比小工子每天多拿两三块钱。云的干劲很高。
当时的村镇建设工程进度很快,因为干活的人多,都是小包工,工程质量也不是要求太高。只一个月功夫,几栋二层住宅楼的主体工程就完工了。轮到粉刷了,同样是小包工,按平米计算工资。
像这种小包工活就和现在的流水线作业一样,最能锻炼人。砌砖时,学徒工夹在线中间;粉刷时,学徒工都是以大师傅在墙体上粉刷好的“筋”为标准粉刷。先是毛墙,外边还要粉刷一层白灰。小工子多是附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这无疑给这帮年轻人提供了开玩笑、娱乐的好机会。有的还在工地上情定终身。粉刷活,最数吊顶子困难。楼板底部都刷过隔离剂(多数是废机油),很光滑,灰粘不住。学徒工掌握不住火候,急于求成,往往辛辛苦苦地粉了半天,“哗啦”一声全掉在地上。害得捯灰的小姑娘撇嘴、闹情绪。架上的学徒工又年轻气盛,爱面子,往往又羞、又臊、又气。一天下来,一个个脸上全是灰。尤其是轮到粉白灰顶子时,就跟大戏里头的白鼻梁、白眼圈、白嘴唇的丑角子一样。还好,这些工地上质量把关不严。阴角、阳角不直溜也没人管。有的门窗洞口都很不周正。技术员也是二把刀,有的墙体都是斜的,房间地面也不方正。当然,也只有这些工地上才让学徒工上墙掂家伙。
…………
他们都住在已经盖好的一栋空楼房里。工地上的伙食都就那样——刚开始来工地干活的人难以下咽。逢到夏秋季节,各种新鲜蔬菜还能吃上,逢到开春和秋末,只有山芋和大白菜。幸好,工地上已经放开吃了,只要你有肚子,只要你不怕饭不好吃。
因为年轻,精力旺盛,他们白天干一天活,晚上就到镇上闲逛或打打台球、看看录像等等。就在他们围在一起学着打台球时,云发现了那个小老乡——和他一起从西安回来的,借了他钱和皮鞋的小老乡。那厮一脸的不好意思。时间这么长了,云也不打算叫他还钱和皮鞋了。可他却叫云等过几天他的工资发了就给云送到工地上去。他也在另一处小康村工地上干活呢,他家就是太平村的人。
就从那天晚上起,云再也没遇见过那个花甜蜜嘴的小老乡。
…………
干了快两个月了,民工们都吵吵着发工资,因为他们听说太平村村民嫌工程质量不好赖着不交集资款。工头只好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只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可就这,像云这些学徒工的工资仍按小工子工资开了。说就是他们不好好干,工程质量不过关。很多人不服气,就离开了工地到别处打工去了。云也没出去,就到海风弟干活的“梅西大楼”工地上,想在那儿干。他总以为工程甲方是他三姨奶奶的六儿子——他六大大的,肯定会干上技术活,拿上高工资。
他到弟弟那儿一看,原来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海风弟告诉他说,他在六大大这儿干了两个多月了,眼看大楼工程都快完工了,还一分钱都没拿上呢。工资定的比小工子的工资都还低。要不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他都不想干了。还说六大大纯粹就是个“矿(诓)长”,哄着使人呢!他的这栋大楼盖起来起码要花二十多万呢,自己根本没多少钱,全是贷款。就连工地上的木工头、包清工的刘师傅都说上当了,磙子拽在半山坡,不干还不行。
云就找了他三姨爷爷——六大大的老父亲说,看能不能先在这儿干上一段时间。他叫姨爷爷给刘师傅说说,想跟着刘师傅好好学几手,因为刘师傅的瓦工技术在全枣园乡都是很出名的。刘师傅为人很忠厚,他也是六大大的妻子的娘家亲戚。刘师傅说,你想干就干,技术活也叫你干,可工资要上要不上他不管。就这样,云跟着刘师傅学起了瓦工,这也是他正规地学习瓦工技术的开始。
弟弟每天和三姨爷爷住在工地上,一边照看工地,一边给大楼浇水、养护。每天收工后,云都和其他人坐了工地上的三轮车回家。
一晃就干了半个多月。刘师傅几乎没时间给云手把手地教瓦工技术,也没给云定工资,说是叫云和他六大大说去。因为六大大还在食品公司上班,也很少到工地上查看,云也没好意思提工钱这档事。
…………
立冬了。
工地开工很早。每天黑天半夜就起来约着斜对门老周三的二儿子一起到巷子头上等着坐三轮车。有时候起得迟了,只能骑上自行车跑十几公里去工地。中午自己带饭,在三姨爷爷看工地的工棚里的炉子上热着吃。
一天,六大大领着一个电焊工来到了工地上,他让云跟着焊工师傅安钢窗。这位电焊工师傅是六大大从县城找的,经常给食品公司干活的,云跟着学了几天电焊。
因为工资没定,云心里很不踏实。加上有一次云把地面的水泥垫层打的高了,水磨石地砖没办法铺设,好像是整个被清除了重打,刘师傅和六大大都说了云,云就没心情干了。他离开了工地想和队上的嘉明一起到银川打工,因为嘉明上到高二就辍学了,他俩有共同语言,再则“这山望着那山高”,他们听说银川工资比家里高很多。
…………
几天后,弟弟也回来了。说工地上活计干完了,六大大说他的工资先有着,以后有机会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父亲没说啥,母亲却说:“也就是,你六大大干了呶么大工程,手头也很紧。亲戚嘛,迟早不会赖账”。其实父母还是寄希望于他们的那些所谓的亲戚给四个子女安排工作呢!
因为云念的书、花的钱比弟弟多,但挣的钱却比弟弟少,父母就不给云好脸色看,云和家里人的关系闹得很紧张,他在家里待不住了。
他先找小康村那个工头要剩余的二十几天工资。连去几次人都没在或是说没钱。最后一次母亲晚上领着云去要,工头不但少给了钱不说,还找借口说云在工地上不好好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多少人都拐跑了。云想争辩,母亲制止示意他先哄着把钱要上再说。就算吃亏了,吃亏是福!
可一回到家,母亲就拉下脸,骂云是个爬杆什、懒骨头,走一处、扫一处。
…………
因为云听母亲说,四姨奶奶的外孙子在县食品公司淋醋,“工作”体面,工资也比较稳定。他又找到县食品公司看看能不能就近在食品公司找个活干,如果找不上顺便到经理办公室找六大大要干活的工资。他打问着找到了那个远方表兄。那位表兄说,他还不是家离城近,图了干活方便,再说还可以拉些淋醋的醋糟回去喂猪,要不他早就不想干了。公司效益不好,工资比工地上低,还时常不按时发,活也很苦……
有些儿失望的云找到经理办公室,六大大按小工子工资给他付了钱,还扣掉了几十块钱,笑着说就这都不够赔偿那一次清除地面的损失,要不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云白给他干,他都不乐意呢!
回到家,云把六大大的话学给母亲听,母亲仍就肯定地说云不好好干活,把六大大惹恼了!
失望,彻底失望!
冬季真正来临,工地上都停工了,银川是去不成了。
冷战,还是冷战!
…………
正在此时,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云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报了名。因为他的眼睛轻度近视,在乡武装部就被卡住了。
还是失望。
此时,母亲去唐庄找三姨奶奶“诉苦”,目的是希望姨奶奶给他的几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说一声,给自己的四个不争气的子女找个活儿干。这是她的最大希望,也是她最大的祈求和寄托!
几天后,弟弟海风被三姨奶奶的四儿子——赖四大大介绍到了石空镇上最大的一家轮胎修理铺(后改为“万里轮胎有限公司”)学徒。因为母亲的宣扬,在家人和亲戚心中,云心眼多,是个二流子,不如海风弟干活踏实,他们不会“帮助”云的。
漫漫冬夜,奇冷无比!还是冷战!
正在此时,三姨奶奶的五儿子——赖五大大,从县委办秘书位置上停薪留职,承包了建在宁夏的“三北林业局”下属单位“青铜峡树新林场”和天津人合办的“三林轧钢厂”,厂址就在就在李湖路口北边不远处。
母亲又去给三姨奶奶“诉苦”。正好厂子刚接手,手续还没做清,贷款也还没下来,又是年底了,要找两个看厂子的人。云和三舅爷爷就被叫去看厂子。工资也没说具体。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了。
在这一个多月里,云和三舅爷爷以及树新林场派来的一个看厂子的陕北小伙子吃住都在轧钢厂。五大大还从县城的朱营市场买了一条大黄狗,交给云每天负责喂养。
有时候三姨爷爷到厂子里叫三舅爷爷到他家里转转(实际上是几个大大回老家来了,打了肉,叫他们的三舅舅去吃),云就和陕北小伙待在厂子里。三姨爷爷是个居士,手里有几本经书,云就和三姨爷爷谈论佛经,并向他要了几本经书“研究”起来。有时候也用毛笔抄写经书打发时间。其实这也是三姨爷爷看云有点儿悲观厌世的情绪,故意拿给他看的。
…………
过年了。
漫漫冬夜,凄清无比!陕北小伙提议三人喝酒。他在临时设的灶房里炒了几个菜,菜都是五大大买来的十几斤大肉和一些山芋、大白菜。
那一次云喝醉了。第一次喝得大吐不止。他从陕北小伙子住的屋里回去睡觉时,连说胡话、还连蹦带跳,席梦思床差点儿跳翻了,吵得三舅爷爷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只袜子都找不到了,三舅爷爷把他狠狠骂了一通。
…………
17
开春了。农村人都开始平整稻田准备春耕。
轧钢厂东边有一块荒地,大约有四五亩田的样子。云在看厂子的时候就瞅上了。他给五大大也说了,五大大说他想种,就平一下种去,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管。
第二天云就和父母拉了人拉车子平田去了。他们平田的时候被队上的老电焊工韩XX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看见了。韩XX的这个兄弟是个人精,他和那个流氓村书记关系很好,马上给书记打了电话。当他们三人汗流浃背地平好了田之后,书记骑着摩托车来把他们挡住了。说这是村集体财产,早已经拍卖给韩XX了。五大大出来和他的这位老同学大队书记谈天说地,也没有帮着云家讲情。后来这块田村上规划盖小康村,韩XX转手卖了四万块钱。这就叫“官官相护”,这就叫“穷帮穷、富帮富、有钱的帮财主”。云至今想起来都觉后悔、可气。
…………
春节过去,轧钢厂开始招收工人。
这个轧钢厂实际上是将收来的废铁用感应电炉熔化、铸成钢锭,再回炉烧红后放到轧钢机上轧成一些非标螺纹钢、圆钢。因为含碳、磷量太高,产品质量上不去,没人敢用。刚开始厂子也需要废铁,云就开着他们家的手扶拖拉机漫立新、童庄两个大队收了一吨多废铁,交到厂里。只收了一趟,大约也就赚了五六十块钱。可五大大两口子给他付钱时的笑容很不自然。云猜想是不是他们俩口子怀疑云看厂子时把厂子里的不少废铁偷回去又假装收来的卖给厂子里。
五大大的妻子也从石空地区医院停薪留职了。他们七岁的儿子也从县城转到枣园完小上学。他们两口子开着一辆旧吉普车跑贷款、联系业务,很忙。此时的云很希望被他们重用,为厂子出一把力。
不久,贷款下来了,工人也招够了,开始试产。
工人分为两班——轧钢班和铸造班。铸造班比较舒服,但工资有点儿低。轧钢班很苦、很危险,工资稍微高一些。云被安排在轧钢班。一个小小的轧钢厂光正副厂长就三个,技术员两个,工资都很高。这也集中体现了五大大这样的政府干部书生气十足、不懂管理、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的劣根性。因为连天昼夜倒班,体力消耗很大,灶上的伙食还不错,几乎天天有肉吃。可伙食费很高,一个月下来剩不了几个钱。并且只及时发放了两个月工资,就因为贷款发放不及时、采购货物等内耗加大而停发一个月工资。工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大受打击。工人们暗地里戏称五大大是李自成式的人物——天天想过年。
轧钢机上的活很苦、很危险。总共分为四道工序。每道工序要两人合作完成。第一道就是两个人协作从炉里边把五十多斤重的烧得通红的钢锭拿两个铁钩子勾着投到一道轧辊里,“轰隆”一声,钢锭被挤压成两倍长的钢条。第二辊上的两个人拿铁钩子赶忙要送到二辊上……到四辊上时,钢锭已经被挤压成十几米长的通红铁条。铁条像一条火蛇一样被轧辊送了出来,稍不留心,“哧啦”一声,胳臂或身上就被烫一个伤疤,好多天都不能愈合。虽然是乍暖还寒的初春,但在这座简易大棚里干上一阵活,人就热得汗流浃背,下班后迎了凉风很容易感冒。
几天后,五大大还请了县电视台来摄像,他在中宁电视台很是风光了一回。
虚荣的背后是产品销路不畅,原料采购困难,工资发不下来的苦恼。五大大就像是李自成和洪秀全一样的农民起义领导人,很容易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
很多工人都回家了。厂里也放了很长一段假。
…………
五月份,插秧的季节。云给三姨奶奶家打育秧池子,育秧、插秧,干零活。等待轧钢厂重新开工。
…………
从1995年开始,我国铁路全面改造工程启动了,电气化路段急剧增加,为逐步实施列车提速做好了硬件的准备。。
…………
1996年6月份,因为轧钢厂倒闭,从枣园通过的包兰线改造改造工程开工,云离开了厂子和嘉明到铁路上清道渣。轧钢厂的好几百块钱工资也打了水漂。
清道渣是一件很苦的活。按清理的道渣坑计算工资,都是包工活。大热的天,在一股焦油味的铁路上干活可不好受。按规定他们要把枕木底下的道渣拿钢叉扒出来,把里边的泥沙清理干净,再回填好,再用钢钎捣瓷实。道渣压得很瓷实,锹插不进去,只能用钢叉一点点往外扒拉。每趟火车过来,可以休息几分钟。和全国许多国有企业一样,像这种苦活、累活,国有职工一般都是监工的,他们都把工程承包给有关系的民工头。当时的工程由中卫工务段发包给他们中卫人了。中卫工头和他们中卫人一样抠门。干活时间长,工资低。往往还有一些社会地痞在工地上耀武扬威地监工。在当地,中卫人是出了名的小气鬼。据说,女婿上门,岳父岳母连锅底子都不热一下。
自然,干了一个多月,裤子膝盖处都磨破了,云和嘉明还少领了好几十块钱。
…………
七月份,夏收。
…………
还是工地,建筑工地。还是干一处少领工资。
…………
工地,还是建筑工地。
…………
可以说,云已经在中宁各个地方都留下了打工的汗水、泪水、足迹。
辛酸、辛酸、真是太辛酸了!
因为那个时候对民工工资没有相关的保障政策,像云这样的农村青年几乎是每干一处都会少拿许多钱。好在有嘉明这样的伙伴在一起干活,虽然很累,但却比待在家里受父母的窝囊气好受。
…………
当云又一次重读《人生》和《平凡的世界》时,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心灵当似高山不动,不能如流水不安。在我们的漫漫人生中,要时刻怀着一颗平常心。即使再艰难、再平庸的日子,最平常的生活、最平凡的人生,只要细细品味,也能品出那隽永醇厚的味道!这也是《人生》这部书封面上的几句话。他把它们记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上,抽空就翻出来看看。
…………
年底,云第二次报名参军。
这一次云学聪明了。他花了五十几块钱从队上的老电焊工韩XX家买了两箱上等红富士苹果,又花了五十块钱从街上买了一条“石林”牌硬盒过滤嘴香烟偷偷送给了乡武装部长,乡上根本就没体检,就把名报到县上了。武装部长还连连夸云有眼光,不愧是高中生。
县武装部的体检不好过,云想到了三舅爷爷的大儿子——庆辉大大。他当时已经是县委办副主任。云给大大说明了来由,大大给县武装部一个同学打了电话。刚开始几项都顺利过关了,轮到眼睛,还是被卡住了。
云又一次失望而归。他对通过当兵考军校来改变自身命运彻底失望了。
也就在年底,云写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让父亲交到了村书记手里。因为村里都是老党员,书记和父亲又有隔阂,这个愿望也第一次破灭了。
18
…………
这一年春耕,乡农技站在全乡搞小麦覆膜播种试点。云的父亲是童庄村会计兼四队队长,为人忠厚老实,这只“螃蟹”自然就非他莫属。不是说小麦覆膜不好,而是相关费用不好征缴。本来当时农民各项提留统筹费用就高,种田成本大。这样一来,地膜费、籽种费、工时费、就落在了父亲一个人的头上。搞出成绩了,村上、乡上人人有份。搞砸了,责任全推在父亲一个人的头上。
现在的人,心眼又多又坏,光想着不劳而获,光想着政府补贴,光想着天上掉馅饼;看见别人取得成绩就眼红、妒忌、暗地里使坏。庞大的覆膜耕种费用变成了一张张不规格的欠条,压在父亲一个人的头上,压在全家人的心上。像山一样,压了好几年。村干部换了好几茬,谁都不接收这些欠条。直到国家统一免除各种农业税费的今天,云的家里还保留着几十张村民欠条。为此,父亲几年的工资一分没有,还害得一家人为此头疼、烦忧、家庭不和。
…………
云和嘉明辗转几个工地。
…………
五月中旬,插秧。
秧插完后,队上的韩大侃在银川包了一处清工,云和嘉明还有本地的许多年轻人都去干活。工地就是银川火车站附近的铁道宾馆旁边的一栋新开工的大楼。刚开始先是破桩头——拿錾子、手锤,把高出混凝土垫层的混凝土预制桩破碎、清除。和大家在影视剧里见过的石场工人一样,这种活也只有云这些二半头子小伙子能干动,很苦。桩头都是高标号混凝土浇筑的,里边还有钢筋网,要用錾子把混凝土敲碎、把钢筋錾断。也是包工活。云和房前头的周银安家的大儿子就飚着干,因为云脑瓜子好使,年纪也大两岁,自然经常获胜。他们飚着干活,工头韩大侃自然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这就和一些会煽动年轻人积极性的政治工作者一样,你们在那儿流血流汗,最后捞到好处的却是他们。实际上清工活就是通过随意加班加点、超额、超负荷工作来榨取工人的劳动力价值。尤其是民工,他们一般没有安全保障,工资低、没待遇,包工头赚取的就是他们的低工资和国家规定工资之间的差价,还有法定八小时以外的超额工作的附加值。他们干的都是建筑公司工人不愿干的苦活累活。建筑工人干八小时、或不到八小时就提前下班,而民工则要干十到十一、二个小时,尤其昼长夜短的夏天。
几天后,开始打底圈梁、起第一层构造柱。云和周银安的大儿子都被安排提振动棒、各领一帮人比着干。他俩个也算是二姨子瓦工。工地上的二姨子瓦工往往干的是大瓦工的活,拿的却是小工子的工资,工头很喜欢用他们。尤其是小年青,尤其是那些不太重要的部位。这也是建筑工地上一条潜规则,也是工头们在实践中发现的好经验!他们也不怕会出事故,因为有建筑公司的技术员跟班监督,因为越是“新近提拔重用的年轻人”越负责任。包工头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很快,底层地面开始浇筑。云和小周又各领一班人负责找平——拿木抹子抹平。
…………
楼层框架越来越高,站在前挑梁上接塔吊上的混凝土铁罐很危险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稍不留神,铁罐甩过来就会把人撞到楼底下。这些活计也只有年轻人能干,上年纪的人一看都会眼晕——简直就是耍杂技呢!
…………
在框架起到顶层的时候,云在文学道路上第一次上当受骗——
那是在浇筑顶层构造柱的时候,一个名叫王雨潇的技术员一手导演的。这个小人当时是到转包方——区建一公司七分公司实习的宁夏建筑学校毕业学生。下班或雨天停工后,他经常到工棚里找工头说事,就发现云在忙着看书或者在日记本上写东西。他就很好奇地问了情况,说他也很喜欢文学,经常有诗歌散文见诸报端。两人就有了共同话题。他鼓动云参加一个“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的团体。说他都参加好几年了。云看他戴着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相,名字也极富诗意,就相信了。他把云写的一些诗稿要去,说是抽空给推荐到“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创办的一份杂志上发表。还说过几天会给云拿一份会员聘书过来。为此,云很是激动不安了好几天。
几天后,这厮果然拿了一份大请柬似的聘书过来了,上边的大红印章真假难辨。招聘简介上说要交86块钱的会费,还说云的几首诗歌即将采用,云跃跃欲试。告诉那厮等工资发了就把款子汇到招聘细则上的账号上。
…………
——1997年7月1日零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在香港升起。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到祖国的怀抱。中国政府开始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零时4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江泽民庄严宣告:根据中英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两国政府如期举行了香港政权交接仪式,宣告中国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正式成立。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归祖国,标志着香港同胞从此成为祖国这块土地上的真正主人,香港的发展从此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临近七月一日。几乎每天晚上,云都和工友们到火车站广场附近的商店里等着看电视转播。举国上下都在为祖国的日益富强而感动、欢呼雀跃。中国人的心又凝聚在了一起。
…………
大楼框架全部完工,工地上的清工干完了,全体民工放假回家夏收。
回到家,云就在枣园邮电所给“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汇了款。他在焦急地等待着回函,等待着刊登着他的诗歌的杂志。
夏收完毕,快一个月了,“研究所”啥消息都没有。
正好韩大侃又在银川老城郊区满春乡包了一处民宅。云和嘉明等人又去那儿干活。他也想顺便亲自找到那个研究所问明情况。
…………
一个雨天,云和嘉明结伴到宁夏商都七号楼找到了那家所谓的研究所。推门进去一看,一男一女俩青年正搂抱着热吻呢。云和明赶忙退了出来。一会儿男青年气呼呼地探出头问他俩有啥事。云就拿着聘书和招聘细则说明了情况。那个男青年一口浙江话,听不太懂。大概意思就是他们是刚租来的房子,对此事一概不知。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办事去了……
云不甘心地跑到楼底下的一间书店向书店老板打问“研究所”的情况。因为从时任宁夏文联主席、著名作家张贤亮题写的门牌上,可以看出此书店老板非同寻常。
云买了一本张贤亮写的杂文集《小说中国》,一本时下流行的台湾作家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顺便向书店老板诉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书店老板不愧是文化圈里的老手,他一听情况就呵呵大笑起来。他说这个“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就是区内几个三、四流小文人搞的一个骗子组织,前几天文化稽查大队接到报案查封了。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云一听顿时傻了眼。天哪,看起来一个个文质彬彬的,咋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原来看似纯净的文化圈里也到处充斥着败类、人渣!这个世道啊!中国人真就是日本人骂的“猪猡”。没本事、没技术骗外国人的钱,就知道搞内讧,就知道自相残杀!真是俗话说得好:槽里没食——猪咬猪!这人都他妈变成啥了嘛!为了钱,啥他妈恶事都干得出来,还口口声声礼仪之邦,还张口闭口“忠信孝悌礼义廉耻”!
…………
这次“西部文学艺术研究所”的受骗经历也成为云在文学成长道路上一次难忘的记忆!。
…………
工地,还是工地。
…………
韩大侃也撕破脸皮骗起了本队人的血汗钱,云和嘉明都少领了一百多块钱。只有房前头周银安的大儿子因其母亲与韩大侃关系好拿上了高工资,拿全了工资。他们一家人在乡邻们中间洋洋得意。母亲听说自己的高中生儿子比不过人家初中没毕业的儿子就不时地在云跟前唠叨。甚至还漫四处散布云好吃懒做的难听话,尤其是在三舅奶奶和四舅奶奶跟前。这样一来,云在亲邻们中的印象就大打折扣。这对云日后娶媳妇都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
因为那个流氓书记调到乡上去了,换了家在本队的、上届的村长接任村书记,年底,云第二次交了入党申请书,仍然石沉大海。这位大云一辈的书记“开玩笑”说:“念了十几年书,咋连个团员都没混上?再考验考验!”——拒绝理由很简单。同时,因为母亲听说三姨奶奶的八儿子当兵快回来了,而且传言三姨奶奶的几个有钱有势的儿子要给这位八大大找正式工作,当了一年学徒的海风弟自愿也是被父母安排着应征入伍。他们都寄希望于仕途正顺的志大大和三姨奶奶的那几个当干部的儿子。
19
97年年底,云开始在石空镇接替海风弟学轮胎修理。
干轮胎修理是个苦活、累活、脏活,但见效快、投资少、利润可观。
修理铺老板姓白,老家也在石空镇白营,和云同属一个家族。他也是高中生,开始家境也很贫寒,真正是白手起家的。云很钦佩师傅的为人。
师傅租了石空汽车站的三间门面房,因为地处109国道黄金地段,又占据着石空汽车站门前的一大片场地,停车方便,光徒弟就五个,干活麻利,客户多,当时师傅已经是全县轮胎修理行业的老大,平均每天的营业额都在一两千元,年纯收入初步估计逾十万。
当时的学徒工一开始要交一千块钱的押金,还要按月缴五十斤粮。最初两个月,每月发一百块钱的生活费,三个月后才开始挣工资,起步工资为二百块钱,逐月递增。不像现在的修理行业的学徒工,人手少,难找,发工资都找不上,还要高工资。因为现在的孩子没有吃苦精神,怕苦、怕脏、怕累。一旦学上三招半式,就想涨工资,不涨就跳槽,要不就自己开店当老板。
轮胎修理看似简单,实则门道很多,既要细心,又要肯动脑筋、会发明创新。另外,想自己开店,还要学会做生意。有的人技术再高,不会做生意,照样开不了店,当不了老板。就像有的人只能当士兵,当不了将军。海风弟就是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通常很得师傅的赏识。因为这种人好使唤,而且没有野心。
轮胎修理的精华所在,实际上是电气焊技术。轮胎好补,聪明人一看就会。而电气焊技术则要真功夫。一般得先从最基础的充气、补胎学起。电气焊等轻松活计多半都是师兄掌控,刚入门的师弟根本就插不上手。有的胆小的学徒,一年多了还连个焊钳、气焊、割枪都不敢摸、也轮不上。刚学徒时,师兄和师傅就在你跟前灌输气割多危险,会回火、爆炸伤人。
因为那个时候运输车辆全国性地超载,车很重,还没有气动千斤顶,全凭手压千斤,光压千斤就能把人累个半死。
当时也没风炮,用的是电动扳手拧轮胎螺丝。电动扳手用的是三相380V的高压电,有时候会漏电,很危险而且扭矩不大,力量小。有的轮胎螺丝司机师傅都叫修理工拿很长的加力杆压得很紧,机械拧不动,还要靠人拿加力杆往下拧。一个钢圈上通常都是8——10个螺丝,手工拧,螺丝转的很慢,头一圈螺丝拧下来,人就累得大汗淋漓。
换钢板,也很累人。一架钢板上百斤重,全靠人卸下、装上。光打千斤,拧下、拧上钢板卡子上的四个骑马螺母都要费很大力气、费很长时间。尤其是拧骑马螺母,因为螺母距地面距离短,电动扳手用不上,螺母又很紧,全凭人力。通常都是一米多长的34英寸梅花扳手,还要用两个人在外边拿麻绳加力才能拧动。头四个螺丝拧下来,人都累个半死。不像现在都有专用的骑马螺母少齿差拆装机,拧起来很快、很省事。
通常,这些简单、粗糙、累人的活多数都让刚入门的学徒去干。
拿割枪气割旧钢圈顶,再安装、校准新钢圈顶,再拿直径4.0mm的J506结构钢焊条焊接牢实。割缝要均匀、美观;焊缝也要美观、平整、没有夹渣、裂纹、气泡等质量缺陷。那个时候大多使用的是普通交流弧焊机,焊接质量不好把握,焊接技术要求高;不像现在都用氩气保护焊机和二氧化碳保护焊机,焊接质量好把握。因为那个时候路况不好、又多超载,换顶钢圈要既美观、又要结实,才能拉住回头客。
还有修理汽车电瓶的活,涉及到汽车电气原理,这些轻松、技术含量高的活通常都是师傅一个人掌控着,不给他干上个三年五载,他是不会轻易交给你的。这就叫“猫教老虎——留着一手”。
当然,这些技术含量高的活更不会轻易教给新手。学这些技术,既要胆大、又要有悟性、为人又要圆滑。
那个时候,各种新式加气杆、扒胎工具、各种新型补胎材料还没问世或还没有普及到西北地区。充气、扒胎全靠手工工具、全靠速度与技巧;压胎全靠电烙铁。光学着充气、扒胎、把握火候压胎都需要一两个月才能熟练掌握。一个轮胎连钢圈一二百斤重,翻起、放下很费力气。不像现在,扒胎机等各种先进工具的出现让人省了不少力气。要不电视上的大力士比赛咋比着翻滚轮胎呢?
这些活,春季和秋末不冷不热还好干,严冬和酷夏最难受。夏天烈日晒、冬天卧冰雪,挣的都是辛苦钱。
一般肯学这种手艺的人大多数是家境不好的年轻人。成家或上年纪的人有拖累、干不动,人家也不收你为徒。个别家境好的小青年,多数又怕吃苦,坚持不下来。作为当师傅的,他们最喜欢能吃苦,家境不好的青年。因为他们听话,好使唤,学成了也开不起铺子,干的时间长。
因为多数都是拉煤、拉沙石、土方的货车,充气、补胎时灰尘很大、很脏。有时候坐班车出门干活,自己都很自觉地站着,人家车主就不要你坐座位,身旁的旅客都趔得远远的。
因为车主为了省钱,轮胎新旧不一,气压又大,也很危险。有个别不小心的修理工,充气时就被蹦出的钢圈压条打残、致死。此外,人趴在车底下打千斤,如果千斤放不稳当,倒了,单桥车就会把人活活压伤、压死,多桥车就会扭坏车桥,给车主赔钱。因为碰的都是铁家伙,搞不好就会受伤。
想学的快,就要吃苦,肯钻研,活要多。而这样一来,人就累得不行。修理这一行就跟急诊室一样,随时都会有活。特别是给师傅干活,他们连晚上都要叫你起来干,比周扒皮的心还黑。遇上棘手活,甚至是不分昼夜。很熬人的。大夏天,基本上就躺在轮胎上眯着午休,车一来赶紧就干,有时候困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还得干。半夜也有司机打门,再困,你也要起来接活。时间一长,人都被折腾得神经错乱了。
割、焊钢圈时,面前的温度很高的。即便戴着护目镜、拿着面罩,一连几个钢圈焊好,眼睛都被强烈的紫外线刺得生疼,脸也被烤得红红的,蜕一层皮。因为焊条粗,焊接电流要求大,戴着帆布手套,焊把都烫得握不住,身旁就放着冷水盆,不住沾水。断弧少才能焊得平整,一个钢圈里外焊十六根焊条,一根接一根。头几个钢圈焊好,手都被已经烧热的水泡得白白的。
…………
一晃就是七个月。过年也只放三天假,夏收也不放假。云的工资涨到了450块钱,他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想自己开铺子,可父母还是认为他骄傲自满,怕吃苦,再说家里也没钱,没打算扶持他。父母不知道实际情况,只希望云在师傅那儿打几年工,挣够钱了再开铺子。云一算账,自己是半拉子瓦工,在工地上一个月挣一千多块钱,也比这儿舒服。再说几个师兄不是师傅的小舅子,就是师傅的妹夫、侄儿,他们干的活少、轻松、工资还比他高,就不干了。就为这事,云又和家里人闹起了别扭。
云心中自始至终都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你到这些地方是来学技术的;技术学好,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挣大钱的日子在后头呢;在师傅跟前,你始终就是个学徒工,你始终挣不到大钱,还不太自由。
懦弱无能的父母则有他们的想法:这些地方,和“工作”一样,稳定可靠。技术也学着,钱也挣着,有能力自己扑腾着开铺子。
几乎所有师傅(老板),都有他们自己的看法:宁收个老实巴交的,不收那些“贼头滑脑”的。俗话说得好:“一年徒弟两年爹、三年成了祖师爷”,不能惯着他们!
矛盾,源于现实,不可调和!
…………
1998年,长江发生了继1954年以来第二次全流域性大洪水。松花江、淮河、珠江流域的西江和福建闽江等江河也相继发生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由于洪水量级大、涉及范围广、持续时间长,洪涝灾害非常严重。在党中央、国务院的直接领导下,百万军民并肩作战,与罕见的大洪水进行了殊死搏斗。在这场与洪水的搏斗中,中国人民表现出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拼搏,坚韧不拔、敢于胜利”的伟大抗洪精神,成为当年感动中国、感动世界的鲜活题材……
当时,云和好伙伴嘉明、队上的老光棍张来金在银川工地上打工。干活的人大多都是他们枣园人,比较要好。工地就在银川中山公园和去年兴建的唐徕公园里。工头是初三班主任甄老师的四姐夫。工程是公园里的一些维修活。
…………
1998年9月22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四十大庆。晚上在银川南门广场举行焰火表演。云和很多工友前去观礼。
广场上,人山人海。来自城郊永宁、贺兰两县,乃至老家中宁等地的人都租了中巴车或坐了班车来看焰火表演。不少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也齐聚广场为大庆增光添彩。因为人多,秋季人们也穿得不多,就有一些流氓混混趁机占那些漂亮女生的便宜。云正抬头观赏璀璨夺目的礼花,就听嘉明凑在耳边让他看好戏。云顺着嘉明的指点看去——我的乖乖,一个爆炸头、身穿花衬衫、牛仔裤的男青年正凑在一个穿着乳白色紧身裤、超短裙的女生的屁股蛋上胡磨蹭。人潮滚滚,一浪推着一浪。女生往后一退,男青年往前一顶,一来二去,女生开始有了反应,不时地回过头来寻找这个小流氓。可她一回头,这个小青年就假装仰脖看焰火,并且把身子也挪开一点。等她转过身继续观看焰火时,小青年又随着人潮往上凑。一连几次,女生终于忍不住躲到同学中间去了……
瞥见小青年拉拉链的滑稽动作,云和嘉明偷偷笑了起来。嘉明对云说,他看见了女生的屁股蛋上湿了一块,肯定是那个孙子把怂射到上边了。云说他咋没看见,嘉明就说,你眼睛近视,再说你也没太注意……
回到工棚,他俩把看到的一幕一学道,老的、小的笑作一团。老光棍张来金连说他俩在胡扯。
睡觉时,云的左边是张来金,右边是嘉明。睡到半夜,云听着张来金吭哧吭哧地直喘粗气,就扭转身子偷偷瞅了半天。云悄悄地推了一把嘉明,嘉明转过身低声问他有啥事。嘉明顺着云的指点看去,原来这家伙正打飞机(手淫)呢!两人暗自笑了起来。
第二天铺设地砖时,云和嘉明就嘻嘻笑着问张来金:“张来金,你他妈打了几架飞机啥?”张来金正抱着几块花砖吭哧吭哧地往来走,一听说飞机,连忙抬头望天上瞅,一看啥也没有,就问道:“啥怂也没有嘛,哪来的飞机啥?”话音刚落,花砖掉下去把脚砸了。张来金疼得呲牙咧嘴,云和嘉明哈哈大笑道:“有怂呢,就在你老怂的裤裆里呢!”张来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抱着脚边哎哟边问:“你两个小怂,话往明白说,害得我老汉家脚母丫丫都砸掉了!”云看过有关手淫的书籍,解释道:“我说你个老怂,你晚上不好好睡觉,胡折腾啥呢?甲板都快摇散了!才四十几的个人,你望你一脸的褶子,两个屄窟窿(眼睛)连个大熊猫一样,还当小伙子的胡干呢!”张来金终于明白了,老脸羞得煞白。脚也不疼了,也不喊叫了。云和嘉明乐得哈哈大笑。
…………
一个月后,回家收秋的云听父亲说,他们童庄村村委会也包了中巴车去参加观礼活动。只是没碰到他们。
20
98年,秋天。
…………
先前提到的那个下放到童庄村任书记的乡政府聘用干部、白脸曹操、政治流氓李XX,已经调回乡政府任计生专干。他夫妻二人嗜赌如命,走到哪儿,麻将桌子支到哪儿。有一次他私下里向任村会计的云的父亲借了五百块钱打麻将。云的父亲很窝囊,不会耍心眼儿,没打借条。这个政治流氓就赖着不还钱。此事让云的母亲知道了,就吵吵着让云的父亲去要。父亲是个直脖子驴,光知道在自家人跟前逞凶,遇上向人借钱、要钱的事就成了缩头乌龟。本来他和那个流氓关系就很紧张,加上母亲也不知趣,当着很多乡、村干部的面向那厮要过钱,咱们中国人虚伪又狠毒,自然就认为母亲扫了他的面子,打了他的脸。那厮也早就摸清了父亲的窝囊本性,一直赖着不还。到最后竟然狂妄之极的当着他的那帮酒肉同事的面说云的父亲为了报答他提拔父亲当会计之恩向他行贿的。说这话的时候,云也在场,那是一帮乡、村干部到个别油条农户家催缴各种费用的时候。乡派出所所长还有一个干警、一个联防队员也在。
当时他们都把摩托车存放在本队一个“入党积极分子”(事后继任四队队长)家里。准备事后在这家连撮带搓(打麻将)一顿。因为那家的风骚媳妇正宰鸡呢,那个流氓随身就带着麻将。
云是个热血青年,看到那么多乡邻跟在后边看笑话,那些乡村干部也随着那个政治流氓狂妄之极的谈天说地,母亲跟在他们后边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就跑到存放摩托车的那家把这个流氓的旧摩托车推了回去,藏在了自家屋里。
这个流氓很快就领着他的“帮凶”凶神恶煞般直奔云家。那个二毬联防队员还冲云挥了挥拳头,想要教训云。因为主管全乡党建、治安的副书记何XX和这个流氓是“畜牲干亲”,派出所所长也囿于压力向云一家施压,扬言不把摩托车交还,就把云送到看守所劳改。这位派出所所长和庆辉大大是老同学,他也知道云的父亲和庆辉大大是表兄弟关系,没有对云动粗。最终,摩托车放了三天后,还是被派出所副所长出面要了回去。因为父亲手里没有那厮的欠条,一家人丢人扫兴,吃了个哑巴亏。更让云刻骨铭心的是这个流氓在云家当着一大帮乡村干部的面骂云的父亲“窝囊的屄里生蛆呢!”这帮畜生听后,有的因为在云家蹭吃蹭喝低头不语,有的则“哧哧”偷笑。就连那个本队的、还有些亲戚关系的“入党积极分子”也帮着流氓书记说话。全他妈都是因为那厮有个当乡党委副书记的畜牲干亲作后台!
诗圣杜甫笔下的“石壕吏”也没有他们张狂啊!穷苦老百姓,只有打掉牙往肚里咽,只有眼泪往心里流得份!朝朝代代都一个毬样!怨自己没后台、没靠山、怨自己人窝囊、怨自己人不懂法律。懂法律也毬事不顶!没钱打官司,没后台照样被那帮畜生呼气哈气地欺负!这就是咱们“丑陋的中国人”,这就是咱们的“酱缸社会”!这就是动物世界,这就是弱肉强食的年代!
事到如今,云的父亲早都被这个政治流氓活动人赶下台了,国家也三令五申地要裁汰冗员,可越裁政府机构人员越多了。像这个政治流氓,人家有后台,村书记干上几年,吃肥了、吃腻了、吃光抖净了,又堂而皇之地调到计生委;计生委没油水,又调到镇草原管理站当干部。差事更肥了。自封山禁牧以来,山上拉个铁丝网、栽水泥桩、查处私自放牧的羊倌,都在人家手里过。邻村的李二、小冯三云家房前头的周银安这些羊倌,照样偷偷给人家送羊羔肉、那些抢着拉丝网、栽水泥桩挣钱的人照样给人家地里“帮忙干活”,人家照样吃得满腮帮子淌油!
一些大中专毕业生没地方安置,这些聘用干部却塞得满满的。聘用理由——人家经验多,办事能力强!我呸!什么叫“办事”能力?能刁会抢、会耍流氓作风就有能力!性能力就是能力!党和政府培养出的大、中专毕业生难道就会坐办公室?毛主席生下来就会干革命?搞政治的,撕破脸皮就能搞!心狠手辣就能搞!不要X脸就能搞!这些王八蛋搞的都是“流氓政治”,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治武功”!
假如有地狱,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就是张着血盆大口吃人、吃过人的政治流氓。他们都是沾满人民血汗的刽子手!
人民是啥?人民就是穷苦老百姓!公仆是啥?公仆就是官老爷!
…………
工地,还是甄老师的四姐夫的,地点在他们老家——银川郊区满春乡,他们老家盖新房。云和嘉明都在那儿干活。
…………
干了一个多月后,云回家秋收。嘉明家因为弟兄三个,老大、老二都在家,人手够用,没回来。就在这个当口上,嘉明家出了惊天血案——他家那个神经已经不正常的老二把自己的母亲和两个七岁大的双胞胎侄儿打死并扔进了厕所。他母亲的后脑勺脑浆迸裂,两个侄儿也都脑浆迸裂,塞进了茅坑,还糊着一身屎。其状惨不忍睹。
事情原因很简单:家里穷,老大结婚盖了新房子,老二年龄大了,老三又跟上了,老二本身就心眼儿小,时间一长弄成神经错乱。他们家条件又很差,没钱送他住院治疗,只是自己买一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有好多次,他犯病后胡乱打人,一家人就拿铁链子把他当狗一样的绑到院子当中的两棵大沙果树上,撬嘴的撬嘴,灌药的灌药,惹急了还抽打他。以至于他对父母、已婚的老大一家怀恨在心,遂酿成惊天惨案。事情发生之后,乡派出所把他们家老二送到了区福利院。
嘉明家的亲戚就商量着让云去银川把明找回来,给自己的母亲办丧事。第二天,云一大清早就坐班车去了银川,他没敢对嘉明说实情,生怕他受不了打击。
嘉明回到家一看,眼前的惨象让他堂堂四尺男儿嚎啕大哭。看着昔日有说有笑的好朋友悲痛欲绝的样子,回想起当初父母家人一起要把他绑着往黄河里拉的情形,云的心里就像刀扎一般难受。本队的亲邻们也都为他一家的惨景所打动,纷纷解囊相助。遇上这种惨象,咱们国人才会发自内心的哀伤、真诚地伸出援助之手。说明国人良心还未泯灭。
自此次事件之后的几年中,他们童庄四队接二连三地出现死亡事故,就有老周三的老婆子这样的居士散布谣言,说明家的两棵大沙果树把院子遮得严严的,阴气太重,建议嘉明家把他们放了,还说嘉明家的歪脖柳树下的大氨水罐里头藏着妖精。以至于接连发生人员夭亡现象后,队上一些有头面的人就组织捐款捐物,请来阴阳在他们队上念了三天黄经,想以此祛妖避邪。可就在黄经念完不几天,他们队上又有男青年骑摩托车撞死了。而这些所谓的有头面的人物还都是老党员亦或是入党积极分子!
…………
越贫穷、落后,越封建、迷信!
…………
年底,大伯家的艳艳姐结婚。因为她远嫁银北平罗县,从订婚到结婚云的父母没见过这位新女婿是啥样。大伯家的四个子女都已经吃上或马上要吃上皇粮了。他们打心底里瞧不起云的一家。
…………
春节快到了,云和红艳妹妹随着大舅爷爷参加了乡秦腔剧团。云在《铡美案》里头扮演王朝,红艳妹扮演秦香莲的女儿。红艳妹的女同学周小霞扮演《梁秋燕》里的女主人公秋燕。本来剧组要云扮演男主人公春生,可云的唱念做打功夫不行,时间来不及,就叫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演了。周小霞对云很有好感,可云心里却惦记着霞,对她很冷淡。
21
99年开春,因为农民缴不齐跃进渠管理处的水费,春灌不能如期进行。乡领导下令让全乡村干部带头拿自家存折抵押贷款补齐了水费。时任童庄村副村长兼五队队长的爱军的父亲压了七千块钱的存折,云的父亲是村会计,压了六千块钱的存折。
…………
夏收完毕,云和嘉明来到了三零四铝厂打工。包工头是他初三时班主任甄老师的三姐夫。他在这个工地上干活时正值学校暑假快结束。他听工头说甄老师利用暑假来他这里打工挣钱,前几天刚走。云心里既高兴又感慨。高兴的是他没有和自己的老师一同打工的尴尬,感慨的是当时各地拖欠教师工资的现状。
此外,他还在工地上见到了初中时的那位江海同学。他初三时考上铝厂技校,毕业后就留在铝厂上班,一个月一千多块钱,比他舅舅甄老师还高二百多块钱呢。他这次是来他三姨爹工地上闲转来了。他这个人虽说不爱说话,但对人很真诚。他并没有大多数考上学的同学那样看不起当农民的老同学。他还盛情邀请云和嘉明到他宿舍里喝了一次酒。大概花了五、六十块钱呢。可这好人不长命。云和宁第二年春天又到他三姨爹工地上干活时,就听说江海在前不久骑着摩托车撞死了。
…………
工地,还是工地。
…………
1999年10月1日,北京举行了盛大的国庆阅兵,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五十周年。这是人民军队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的第十三次国庆大阅兵。这次国庆阅兵是对新中国成立五十年来人民解放军在党的三代领导核心的领导下、在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上取得辉煌成就的一次全面检阅。五十年来我军实现了由单一兵种向诸军兵种合成军队的转变。实现了军队指导思想的战略性转变。实现了军事斗争由应付一般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向打赢现代技术特别是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的转变。沉浸在共和国50华诞喜庆气氛中的首都北京,又一次成为世人关注的中心。在雄伟庄严的天安门广场,盛大的阅兵式开始了。军旗猎猎,战车隆隆。在"八一"军旗的引导下,军容严整、威武雄壮的42个地面受阅方队和10个空中受阅方队,伴着铿锵有力的军歌旋律,意气风发地从天安门前通过。徒步方队阵容恢宏,军姿如铁;装甲方队金甲生辉,势不可挡;导弹方队长剑倚天,威风八面;空中梯队呼啸蓝天,气贯长虹。这滚滚铁流,这万钧雷霆,如风驰电掣,似山呼海啸,组成了一曲震撼大地的军威交响乐。人民为之欢呼,军人为之自豪,祖国为之骄傲,世界为之瞩目。这是壮我军威、扬我国威的大阅兵!这是鼓舞士气、振奋民心的大阅兵!——参考网络
…………
嘉明的二哥被派出所的警车拉回来了,说是病看好了。他父亲心软,收留了他,可他大哥、大嫂对他恨得要死、怕得要命。
秋上,云、嘉明、嘉明的二哥以及队上的一大帮人到银川南梁农场北边的芦花台园林场干活。为什么提及南梁农场呢,因为这是宁夏文化名片——张贤亮当年劳改过的地方,云对这些很感兴趣。他想亲自感受一下那个地方的蛮荒。
包工头是区地矿局下属地调所停薪留职人员,听说还是一个处级干部,老家也是中宁的。工程是山洪受灾职工的安居工程。一共二十几套民房,外带围墙,就和现在的农场小康村一样。
云和嘉明是一派,房前头周银安的大儿子是另一派。两派明争暗斗,闹得不亦乐乎。明也暂时忘却了家庭悲剧带来的苦痛。大家伙也对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二哥给予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关照。
他们白天干活,晚上就到园林场职工广场上跳舞,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一个多月后,回家秋收。嘉明的父亲一个人生活不规律,得了胃病,卧床不起,因无钱看病,嘉明的唯一的、最小的妹妹在家照看。
秋收完后,云和嘉明又回到了工地。嘉明变得沉默寡言。
一天晚上,嘉明潜入工地上存放瓷砖的房子里偷瓷砖。在他抱着两箱子瓷砖出门时,被看工地的工头的三兄弟抓了个现行。嘉明待不下去了,想到银川重新寻个工地打工。云和他一起到了火车站附近正在重建的铁路医院干活。园林场的工资一分钱没领。
过了半个月,嘉明的师傅也因为工资太低和干活爱挑衅、爱比赛的甘肃秦安县的一帮民工干了一仗,领着他们枣园的几十号人从园林场来到这儿。
因为新工地大工头是外地人,多数是分包工头,给他们干活心里不踏实。干了两天后,全部到了旁边的区地矿局投资兴建的商贸大楼。工头是中宁很出名的刘百万。这个工头曾因“投机倒把罪”被劳改过几年,在劳改队被狱霸弄折了两根手指,吃过苦、受过罪,现在却干得红红火火,在他们中宁河北片名气很大。他在银川房价最贵的老城区有一套装饰豪华的别墅,光二十多万的三菱越野就两辆,专职司机两个,手下还养有一帮打手,在银川火车站一带算是黑社会老大。他和政界、军界、警界一帮人混得很熟,工程多。他在银川火车站附近有一个私人建筑公司。他还在他们老家关帝乡新寺庙会上包了几场大戏,免费让村民观看。听说还花了好几十万买了XX市的副市长头衔。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就跟侠客、英雄一样。
他们一帮人满怀信心地干了两个多月。到了冬季工地停工后,却为了工资被困在工棚里十几天。因为工头一连干着好几处工程,资金周转不开,许多人工资降了很多,有的外地民工还一分钱都领不上。
连续三天大雪。
他们一帮人白天在公司里等着要钱,晚上睡在阴冷潮湿的工棚里。因为工地上停灶,他们在工地旁边的新盈市场里买饭吃。只坚持了两天,很多人就跑回家了,说是等来年开春继续在这儿干活,要工资。
云和嘉明和几个没钱回家过年的安徽籍民工挤在工棚里。他俩还想到区地调所家属院找园林场工头要工资呢。
一连两天,云和嘉明都没找到工头。工头的外甥女说工头夫妇回老家送礼去了。
因为房前头周银安的大儿子回家一宣扬,第三天,云的母亲从老家坐班车找到了工地。云的母亲领着两个孩子到地调所要钱。等到下午,工头夫妇回来了。云的工资少了几十块,嘉明只领了一半。云的母亲给工头说了嘉明家的情况,工头才又给了二百块钱。还说要不看在老乡的份上,非把嘉明送进派出所。
三人结伴回到家里。母亲就数落起云,说他到哪里不好好干,净跟着嘉明这样的坏怂学。咋不像人家房前头周银安的儿子学。
几乎半个多月,云和家人都不说话。
…………
每当云在一处工地上干了活而拿不到、或是拿不够工钱时,他就在内心深处诅咒那些可恶的包工头:赶紧来个运动,把这些乌龟王八蛋劳改批斗、挂牌子游街,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苦难!什么叫做苦难受、屎难吃!
…………
年底,在陕西渭南当了两年兵(已经改为两年兵役制)的海风弟“光荣复原”。按照国家“哪来的回哪去”的安置原则,回到了土地!可许多城市兵为啥不回城市,却回到了咱们农民养活的乡镇政府?城市兵是正规军、御林军、王牌部队,农村兵就是杂牌军、地方军、乌合之众?!城市兵是亲生的,农村兵就是后娘养的!
1999年12月20日零时,中葡两国政府在澳门文化中心举行政权交接仪式,中国政府对澳门恢复行使主权,澳门回归祖国。这是继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之后,中华民族在实现祖国统一大业中的又一盛事。
在温暖的家里,云和一家人为祖国的强大而激动不已。
…………
三姨奶奶的八儿子当了三年兵,工作没着落。这也预示着海风弟白当了两年兵。
比云小两岁的房前头的周银安的大儿子已经结婚了,云和海风弟也早都到了该成家的年龄。
母亲连着跑了几次乡政府要那六千块钱存折,准备给云说媳妇。因为有那个政治流氓李XX和他畜牲干亲何XX的暗中阻挠,每次都是白跑路,白费口舌。
云和爱军的父亲联名给县纪检委、检察院写了好几封诉状,可都石沉大海。云也亲自跑到乡政府找书记和乡长,甚至还斗胆跑到了县委办、政府办诉说,可都被他们拿软话支唔了回来。就连已经随着三舅爷爷到县委看大门的三舅奶奶也劝云不要着急,要相信政府,说政府不会欠农户的钱,好多人都跑着要存折,都也没要回去呢。因为全县很多村委会都没钱往回赎存折。你志辉大大虽然是个副处级干部,但也不能随便把人家乡镇长咋样。再说,押存折贷款交水费好像还是县上的头脑做的决定……娃娃,亲的多会儿都是亲的,打折的骨头连着根筋呢!……
——云的一家又重新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
一个穷年、苦年!
是啊,套用时下烦人的一句广告语“有汇源才叫过年呢”,改为“有苦难才叫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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