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秋雨归寒】
作品名称:赋逍遥 作者:一骑江山 发布时间:2013-11-19 15:23:36 字数:3420
“雨落惊鸟风吹叶,万家绕的凉意随。”
无星无月,乌云蔽天,天濛濛还未亮,墨色的虚空将繁华的古镇掩盖。
天下着淅淅沥沥冰寒的秋雨,雨水敲打着街道两边的屋檐,雨碎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宁静的夜空。微寒的空气去除了其末夏还未消散的燥热,雨水将它一季的浮华洗却,清新将它隐藏已久的稳重唤醒。一场秋雨虽然冷冽,但是它总归是好的,它不仅使为生计而奔波劳碌的人有时间偷闲,而且让书生坐在窗台能够“静赏秋菊屋檐下。”并道出“一语惊出尘世景。”的才华。
一辆一牛拉的厢车慢悠悠的走在被雨水冲洗过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执鞭赶车的是一位满脸长着络腮胡子头发蓬松的中年人,也许是常年在外奔波,他一脸疲惫色态,浓浓的似泼墨般的剑眉之间总含着一股愁色,让人仿佛有一种错觉认为他是一个垂暮等死的老者,不过他的双眼却时时迸发出如锐剑放出的精光,他身材魁梧健硕,身穿一件破烂的青色逍遥袍,脚蹬牛皮薄底长靴,身背墨柄墨鞘刀器,此时他用手中的长鞭不停地猛击牛臀,口中不停的喝斥,也许牛儿知道雨中道路较滑,尽管被打的皮开肉绽,它却不加快速度,仍然以原速行进。
现在是黎明,大多数人都还未醒,大街上特别的宁静。
中年人粗豪的呵斥声在街道中传的很远。几点灯火从街道两旁的房窗处射了出来,中年人的呵斥声不知将多少还在美梦中人惊醒,不过中年人并不在乎,仍然呵斥着黄牛向街尾行去。
牛车渐渐被幕雨隐隔在漆黑的夜晚之中。
一艘上面挑着一杆写着红色“燕”字白色旗帜的小船轻渡在无浪的淮江之上。
这艘船规模很小,只有两丈余长,宽有两米,但是它却是淮江中游许多百姓都津津乐道的船,撑船的是一个穿黑色粗布长衫的少年,此少年身材高挑颀长,体格健硕硬朗,两眉如古剑般直插入鬓端,面如玉雕般棱角分明,一双灵动的眸子亮如夜色中的星辰,两片似刀刃般弧度鲜明的薄薄朱唇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
这名少年是船的主人,看上去他的年龄仅才十六七岁,可是这里的人们大部分都知道他的名字——燕羽,人们称他为“君子羽”。他不仅心地善量而且医术高明,在这里不知治好了多少被疾病困扰的患者。
这一次是燕羽第三次外出出游,不过这一次他又失望的回到了这个“迎仙镇”,在外行走了两月有余,还是没有得到义父的一点儿下落。着眼看到了寒冷的季节,所以燕羽不得不早些回来。
燕羽有一个规矩,贫民看病他分文不取,富民治疾他收额千金,为此很多贫穷的病人见他如见亲人,而富人见他却如见恶人。没人知道他是何人的弟子,也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有人说他六年前曾是一个沿街乞讨的流浪子,不知为何如今他已成为这一带家喻户晓的神医少年。
这一年中秋一场秋雨洗去了万物的浮尘;一场秋风吹尽了世间的繁华。
燕羽回到自己曾经乞讨过的古镇,看着与他亲切打招呼的渔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他撑船靠了岸,将拴船的麻绳绑在江岸边的垂柳上,拍了拍有些发潮发皱的墨色长衫,将这两个多月在各地采的药材和一些日用品搬运出来,随后上岸径直向市街走去。虽然医术高超声明远播,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上的岸来便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扎,看一看变化的街角;尝一尝家乡的美味;听一听家乡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新鲜事儿。几个月未见燕羽又长高了不少,当他和镇中的熟人打招呼时,有许多人都快认不出他了。燕羽也不在意别人的态度仍然用灵动精怪的笑语和别人交谈,等自己将小镇转了个遍才知日已西斜,不知不觉间已玩儿了半天。燕羽看着西斜的落日撇了撇薄唇耸了耸肩,将吃的只剩下一颗山楂的糖葫芦吃下,这才颠颠儿的向“明德轩”走去。
“明德轩”是一个古老的书斋,它在唐代就存在,而且是唐朝有名的书院,其里面藏了许多宋代以前丰富的书籍,不过随着战争的波及,大部分重要书籍不是被官家富贾得去,就是在战火中焚毁,又因为年久失修大部分建筑已经腐朽倒塌,现在的规模还不到以前的六分之一。如今的“明德轩”只剩下一个庭院,庭院四周都是两层的古色古香的阁楼。阁楼虽然老旧,但是看上去仍然气势恢弘。仅此,可想而知“明德轩”在辉煌时的规模是多么的繁华。
如今”明德轩“的里面剩下的藏书不是语言晦涩难懂的道教书籍就是让人看不懂的梵文佛经。虽然看上去勉强还像个书院,可它已是许多小镇百姓都视为鬼蜮的可怕之地。曾经有个多次功名不中的穷酸书生在这里含愤悬绳而死,自他死后这里便经常闹鬼。经年累月这里成了人不管,禽畜不来,野猫常顾的阴森之地。
六年前“明德轩”被一位秦烈从官府手中买来。
官府对这个已快面目全非并且经常闹鬼的庭院并没有兴趣。既然有人想要这个连官府都头痛的地方,镇中官员当然高兴。他们二话也没说就卖了,一个破庭院,四栋旧古楼,能够给自己再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有了人气儿,这个人们视为鬼蜮的庭院再也没有闹过鬼。
有一天秦烈在燕羽昏厥的时候不知去了哪里,好像突然间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了一座庭院和在庭院中做学徒的燕羽,一晃三年过去了,秦烈再也没有回来。
这三年来燕羽都会外出两个多月,为的就是寻找秦烈,虽然秦烈走的时候给自己留的一封信,信上说不让自己去找他。燕羽没有按照信上说的做,他一连续找了秦烈三年,可是这三年来秦烈一点儿音信也没有,可是燕羽并没有放弃,因为秦烈是他唯一的亲人。
现在“明德轩”就成了燕羽的诊医堂。
燕羽并没有给他改名字,就如秦烈没有给“明德轩”改名字一样。他觉得明德两字很好,含义特别深邃。“明德轩”虽然老旧,不过燕羽始终认为它是自己的家,只属于自己的家。
燕羽轻轻打开陈旧而又爬满蜘蛛网的朱红大门,高兴地将行李搬进庭院中,理也不理它们,便坐在庭院中央的一石桌六石凳的其中一个凳子上。他嗅了嗅熟悉的气息,笑了,笑的很瑕意。半年的奔波燕羽有些累了,看着庭院中的青石铺就的十字青石道;看着庭院中的六棵百岁苍松;看着庭院中自己辛苦种的药田;看着四周的古色古香四檐斜飞、灰瓦、红柱、朱窗、蓝墙的古楼,燕羽心里暖暖的。
曾几何时自己在大街中挨饿乞讨;曾几何时自己因找不到避风挡雨的屋檐而挨冻天明,其实在六年前燕羽也经常在“明德轩”过夜,不过当时的感觉和现在一点儿都不一样。
燕羽轻轻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棉布裹着的物事,将黑色棉布褐去并揭开棉布里的一层油纸,里面首先是一条长约一尺宽约七寸的墨色绢布。墨色绢布上黑白分明的扎着许多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雪色玉针,雪色玉针长的有九寸短的有三寸,在落日赤红的余辉中展现出一种如皓月散发出的圣洁光芒。
燕羽将这些墨色绢布展平轻轻地放在身前的石桌上,然后打开墨色绢布下的厚约一指的无名书籍,这本书是中年郎中给他的医书,里面都是中年郎中行医二十年来所记的医药圣法,不过燕羽总觉得这本医术非常古怪,它记载的医治疑难杂病的药方特别杂乱,并且没有草药图样,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中年郎中手写的字。燕羽由于感激秦烈对他的再造之恩,并不感到秦烈在和他开玩笑,虽然他不曾仔细的看过这一本医书中写的内容,但是他却将此书当做珍宝时时贴身而带。
燕羽将医书翻到中间一处,从医书的中间处拿出一本手掌般大小有十余页的紫色封面的古旧小书,书皮上仅写着三个唐代时期的字迹“逍遥赋”,没有作者的署名。由于此书很小燕羽怕丢失,所以将其夹在医书之中,这本书是一本道教古书,说不上年代,它是燕羽一年前在打理“明德轩”中的藏书时无意间发现的。
燕羽从小没有读过书,直到遇到秦烈,才得秦烈教授学字。
燕羽每到闲来无事时就会将“明德轩”藏得所剩书籍整理出翻看,虽然都是些对寻常人无用的道书和佛典,可燕羽却读的津津有味,当他发现这本小书时,看了里面的内容只是道教的书籍,不过里面的内容却不像其它道书一样生涩和难懂,反而有趣和诙谐,并且每当燕羽劳累烦躁的时候只要读到它再慢慢品味它辞藻中深邃的含义就会神情气爽好不自在。
燕羽很喜欢读这本逍遥赋,是以燕羽经常将他带在身上,待心烦气躁时以此来平静烦乱的心情。
燕羽现在已将逍遥赋里所表达的内容烂熟于胸,可是却始终无法得知它所表达的含义,他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每到遇到自己弄不懂的东西他都要一探究竟,当读到此书时,他在闲暇时都会呆坐独想书中每字每句的含义,时日久了才将这本书的内容看懂了一点儿,这本书虽然篇幅短小,全书还不到十万字,可将它的含义看透却非一朝一夕。
几天在水上的漂泊,它们都有些潮潮的,燕羽把这两本书各摊开将它们和玉针一同放在一起晾晒。
沐浴在温和的日光中燕羽神态有一些茫然。六年前的一天,他的人生从此改变,从那天起自己摆脱了终日不饱无衣蔽体的困窘生活,而如今的一切却拜秦烈所赐,可是秦烈的不辞而别,使燕羽不知该如何报答他的恩情。想到这里燕羽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