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飘飘》续写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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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西安城，一股酸涩、凄凉的味道。
亲人们啊、同胞们啊，你们快来救救我，救救我们这些受骗、受难的孩子们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焦灼地期待和无聊、空虚中度过。
云从石油学院回来时，告诉了宁生大大他的地址。他内心深处既盼望着大大能来看看他目前的处境，又害怕大大看到他落魄的样子。矛盾、矛盾！
他做梦般想着大大、婶婶有一天坐着豪车、当着百货大楼七八个保安同事的面把他接走，像对他们自己儿子一样千方百计给他找个体面安稳的工作。这样他就有可能与霞、与丹结合，给她们一个完美舒适的家……幻觉、幻觉！
他甚至对自己自从放弃高考、走上社会后咋还心存这么多幻想感到羞愧难当。自己怎么这么难以长大？！梦幻、折磨；折磨、梦幻！
丢掉梦想，脚踏实地，面对人生、面对现实，自强、自立！
…………
他和几个队员又换工作场地了——一个广东佬的工地。
住在工棚里，蹭着吃人家工头的奢华的剩饭剩菜。就为省下那一个月三百五十块钱的工资。早都该发换季的制服了。一直没换。一直酷热难当！一直焦灼难耐！一直就像个穷要饭的！一条好狗！自尊荡尽、人格沦丧！
年轻真好，年轻又不真好。理想与现实最自在，最好，最折磨人！一切都是远离亲人、自己和亲人都没能力惹的祸！
该怎样面对父母双亲、兄弟姊妹；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一生？可惜家里两千六百块血汗钱了。一种罪恶感、一种害怕耻笑的虚荣心和可怜的自尊心都叫他感到了无比的——绝望？！
接受吧，接受吧，这可怕的现实！不经历风雨，怎见得彩虹？！——希望？
…………
和所有队员一样，云对他的这种是人就能干的工作失去了信心。这种工作很适合那些老光棍、没有人生寄托和拖累的人干。对于一个有思想、有头脑、有抱负的年轻人纯粹就是混日子等死，纯粹就是个负担——精神的、物质的、负担！可怕的负担！最起码在当时来说就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从来不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多愁善感、小心眼！——冲动、无人理解；白眼、冷漠、无法忍受！
很多队员都回老家了。
每天晚上下班后，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揣着身上仅有的几块零花钱，找个饮料瓶，灌上一瓶凉开水，五毛钱买一袋花生米，边吃边喝，沿着古都棋盘般整齐划一的街道流浪。呵呵，“肥马轻裘逛长安”；哈哈，“天生我材必有用”；哈哈哈，“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浪遏飞舟、恰同学少年”！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尔等就是蓬蒿人！
……直到二百多颗花生米当做晚餐吃完，直到一瓶凉开水当做美酒喝光，直到到了几公里之外的荒僻街道——歌舞升平、繁华依旧的古都下了逐客令，“废都”畅游到了尽头！
仰天长叹，犹若声疲力竭的蒸汽机车喊出一声哀怨，折而走向回头路……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行道树上的落叶儿稀稀拉拉地飘落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还是一片荒凉的景象——秋天来了！城市上空不欢迎南飞的雁阵。古都的头顶上覆盖着一片乌云！白云飘啊飘，你将被多情的风儿吹向何方？……
…………
这一天，云和一个小老乡队员到康复路批发市场找在那儿执勤的中宁老乡。因为传言他们后天一起回老家。
他俩找到了第四军医大旁边的市场。那个时候，几乎全西北的客商都在那儿批发货物。市场里人山人海、商贾云集。他们找到值班队员的住处时，还剩两个河南蛋了。和他们的父辈一样，他们习惯了漂泊，不愿回老家。老家地少人多，养活不了他们一家。
和河南蛋没有共同语言，他俩到市场上买东西去了。云花了十五块钱买了一个随身听，送了两盘盗版磁带。小老乡很仔细，什么都舍不得买。他说他家里困难，钱花光了回家交不了差。两人路过四医大后门时，看见大学生都穿着崭新、笔挺的军服跑操、喊口号。云想起他们同级的理科二班的雍政或许就在队伍里边呢。小家伙当年以全高三级第二名的好成绩被这所全国重点大学录取。听名字就有一股霸气！目力所及之处，没有找到这位“皇帝”的影子。云和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的小老乡朝市场后边的旧书市场走去。
他花了十几块钱就买了五六本书。大多是历史传记。他很喜欢。
这儿的东西真便宜啊！要是全国的商品都像这儿这么便宜，那会不会就没有穷人了呢？……想着想着，云摇摇头，和小老乡往回走去。
回到住处，云给丹和宁生大大写了一封信，投到附近的邮筒里，准备三天后发了工资就回家。
目标确定，人就轻松了许多。
头两天里，每晚下班后，他就约着小老乡漫西安市各著名建筑、景点游荡。当然都是不用买门票的远远注视。公交车费也还算便宜，除过逃票的一块多，几趟下来只花了不到三块钱。呵呵，咱们国家，家大业大，也不差那几个小钱！
他们远远地、狠狠地看了看城墙、碑林、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甚至还从西安电影制片厂和西安美术学院门前路过——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说不定在那儿还能碰到张艺谋、巩俐这样的明星、大腕，合影、留念、或者是闹个群众演员当当；或者干脆扒光衣服给人家美院的师生当回人体模特，挣俩高工资。小老乡说话很幽默：“就咱们两个大男人，当着那么多漂亮女生的面，X揸起来，像个大炮一样，那还不把人家姑娘家家的吓死！”云就说：“这你就少见多怪了。人家天天看，见多的不怪了。再说，现在的大学生尤其是搞艺术的大学生都很开放的。人家眼睛里没见过，还是手里头没攥过？！”两人哈哈大笑着，引得旁边树林里正准备热吻的一对大学生情侣生气地看着他们……
想法固然可笑，虽然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但他们因着马上就能告别这种无聊空虚的生活，反而感到很高兴。
第三天一早，他俩就打好行李，也没给碑林分局那帮大爷打招呼，就坐了公交车到西安火车站准备买票回家。
奇怪的是，冤家路窄，他俩在车站售票大厅碰到了正准备到河南周口接着骗人的文。文讪讪地和他俩打了招呼。文问云咋不到石油学院找他大大帮忙。云第一次对文撒谎说：“我这次回去办个手续，回来上自费，就是石油学院。”文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讪讪地说：“还是你小子命好，还能上个大学。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哥们。”云心里苦笑着说：“那是一定，谁忘了哥们，谁他妈就是孙子！”三人哈哈大笑。
票买上，文和他俩打了招呼，三人分别朝开往南北方向的旅客列车候车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