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第二章 咱当兵的 第十八节 剑出鞘 4（连载）

　　飞机落地前一刹那，机舱门忽嗵打开，露出满脸烟熏火燎黑黢黢的常虎。常虎眼贼尖一下瞅见楚天承。他强挺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嘴一咧露出白森森的虎牙，常虎兴奋地对楚天承打着手势，比划起来……
　　楚天承仔细辨认着，我操这比划的是啥啊，好像、好像是说全体安全无恙。没等楚天承细琢磨，又见常虎把自己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紧紧的，显然常虎情绪特激动也亢奋不已。
　　楚天承在机舱门口猛见到常虎，知道一切平安，再看常虎那双手紧紧相握手势，泪刷——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滚落……
　　“那个，那个谁叫楚天承啊，谁啊——”飞机刚落地螺旋桨叶还没停止转动，就从驾驶舱探出了副驾驶员的头，他心急火燎地大声吆喝着。
　　见没人应声，副驾驶员又急嗤白咧亮开嗓门：“我说，狗日的楚天承呢？”
　　这边楚天承还在那儿流泪呢，猛听到喊声又见常虎用手比划着前方驾驶机头，这才收起小闺女的“淅沥哗啦”，不好意思用手胡拉下脸，腰一挺吼道：“我、我、我叫楚天承。”话音里透着浓浓的困惑。
　　“你，就你，快跟我走。”副驾驶员用手点点他，又比划了个上飞机手势。
　　至此俩人的打哑谜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完成。
　　楚天承没弄明白这是叫自己上飞机，真傻了。我咋成了香饽饽，还“十二道金牌”紧着催，真不让人活了。
　　这年头最火爆的就是刘兰芳讲的评书《岳飞传》，那大人小孩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到晌午头大晚上的都聚堆听，陶醉在岳飞侠骨豪情的精忠报国“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中，让人们最恨的就是这“十二道金牌”紧着催……
　　像楚天承这种骨子里都是军人血液流淌的爷们儿，也为之激荡风云。岳飞那是真正精忠报国的英雄，不学他学谁呀，难道学那靡靡之音，让人一天到晚软不邋遢的那不成了娘们儿，那国家还不成了软柿子，任人捏吗。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楚天承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也搅成了浆糊。自己原本想和弟兄们好好搓一顿，庆祝他们胜利归来，没承想……没辙，军人嘛服从命令是天职，想到此楚天承高喊：“好嘞，哥们等等哈，我收拾下就来。”
　　楚天承顾不得再等常虎他们下机，转身噔噔噔径直跑进自己住的野战帐篷。当楚天承把自己“破零碎”挎包扔进飞机机舱，刚想爬上去喘口气……
　　“天承，这就走啊？”已下飞机的常虎道着浓浓的兄弟情。
　　楚天承顿时想起还有这么一茬事儿，顿时臊个大红脸，一个劲骂自己一遇事就忘了兄弟，忒不是东西什么玩意儿啊。
　　楚天承收敛要爬上飞机的念头，一转身才发现随常虎来的战友已经离去，只有常虎顾不得洗把脸，烟熏火撩黑黢黢的脸露出浓浓的情义。
　　“常虎，你小子能活着回来哥们儿就放心了。我这、我这……”楚天承说不下去了，一激动抱住常虎，以示自己的恋恋不舍。
　　“‘孬坏’，得了，别他娘的像个娘们儿。滚吧——”常虎太理解楚天承此时心态了，就故意说着调侃话，话里却带着浓浓的侠骨柔情，“对了‘孬坏’，忘了告诉你，俺们这次一分钟结束战斗无一伤亡。”说完，常虎拽拽地打个OK手势。
　　楚天承点头麻利的爬上机舱门，回首招招手说：“哥们儿再见！”
　　咣当，武装直升飞机机舱门关闭。
　　直升机旋转着巨大桨叶拔地而起，矫捷身形瞬间成了小小的“蜻蜓”渐渐地远离了人们视线，消失在浩渺的天空……
　　武装直升飞机刚降落在Z城基地机场，楚天承迫不及待率先跳下了飞机，噗通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顾不得屁股疼，只见他从挎包中掏出双擦得油光锃亮的黑皮鞋，迅速换上，腾地一个鲤鱼打挺直立。你看这小子臭美吧，对着两手先呸呸两口，然后用两手胡啦胡啦头上的“乱草”，把它们捋顺分成小分头，这才用手拽扯、抻着军装快速整理下军容风纪，然后身背军用挎包健步如飞沿着宽敞的机场大道疾行。
　　楚天承心急如焚哟，现在离按时到达G城报到时间仅剩一天了。不过楚天承臭小子也有点小得意，自己还有点小运气哈。因为刚才在飞机上与驾驶员交流，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自己赶了个巧，接常虎小分队直升机完成任务后要返回Z城飞行基地，所以“前指”大胡子张司令员特地关照让自己搭了“顺风”飞机。
　　出了飞机场，楚天承也不再“装啥大头蒜”了。去他妈的，老子抢时间要紧，这小子一边跑一边摘下军帽随手塞进挎包。心里暗暗得意，妥啦，老子现在是老百姓咱都一样，也用不着顾忌啥军人形象。想到此楚天承索性来个彻底的，急赤白咧把军装上衣扣子全解开，连衬衣扣子也扒拉开，敞胸露怀撒开丫子往火车站颠啊——这小子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哟。
　　楚天承当兵已八年，记得最牢的就是：坚决完成任务！虽然自己还没买火车票，但当兵的德行决定了“逢山开道遇河搭桥”。心里就剩下意念：甭管怎么着，老子只要爬上火车，准时抵达G城G军区招待所报到就成。
　　敞胸露怀的楚天承，现在才不管满大街人咋看自己的疯颠样呢，脚下像踏着“风火轮”，不过比人家“哪吒”差多了，人家是腾云驾雾，楚天承只能跑着，跑的气喘吁吁这才“窜”到了Z城火车站。顾不得擦去满头大汗，搭眼这么一瞅，娘的，这火车站也忒小了点儿。再看进站口时，倒吸口凉气，妈的这赶火车的人怎么乌泱乌泱打着滚的往进站口前聚堆呢，人咋这么多？
　　Z城小小火车站站前人太多，大概与Z城是个战略要地的地理位置有关吧，别看Z城小它可处在“军事要冲”，这不那“两山轮战”正硝烟弥漫着。
　　不扯闲蛋，顾不了那么多了，楚天承跑进小车站售票屋，三下五除二用眼扫描完车站“列车时刻表”，盘算估量着乘哪趟火车离开Z城“点儿”合适，看完后自言自语：“老子算倒了霉，他妈的就一趟车合适，俺不管死活都得上去，要不时间就不赶趟了。”
　　楚天承现在被时间逼迫，只能“自古华山一条路”，索性豁出去先混上车再说，到时车上再补票吧。
　　楚天承对列车上门道儿贼清。他现在非豁出去不可，只要能混上车管他啥“里格楞”的。一不留神，楚天承当兵前小痞子劲溜达了出来。
　　楚天承当兵前就是个小混混，特孬，孬的邪乎。要不是家里怕他学坏把他送进了部队，要不是当新兵时的磨难，要不是上三年大学弄了点小文雅，这小兔崽子准定是歪瓜裂枣的“混世小魔王”。
　　楚天承主意已定，那还啰嗦个屁啊，说干就干，这小子围着小火车站像只小毛驴似的磨开了圈，人家自己还有个说头呢，这叫知己知彼侦察“敌情”呗——小火车站有点四合院味道，它被开膛破肚的中间部位却有条铁轨横穿而过。面朝街道的车站屋左右有两排栅栏象征性的阻挡着人们进入，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一种摆设。
　　要说这栅栏啊，要搁过去那对楚天承来讲就是小菜一碟，保证分分钟搞定。那么低的栅栏有啥难度，人一越就翻过去了。可现在的楚天承却不敢这么做，好歹咱也是个当兵的，再说了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呀，自己就是脸皮再厚也丢不起这人哟。
　　楚天承“戳”在小火车站外，脸上的贼眼珠子叽哩咕噜乱转，踅摸着怎样“突破乌江”——楚天承大摇大摆来到车站工作人员专用的一个边门，这是车站右侧边犄角旮旯的一个小门，他就这样昂首挺胸往里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
　　嗨，你还别说臭小子真闯进去了，这小子牛B哄哄地拽样让见到他的工作人员居然拿他当空气，没人搭理他。其实啊，南边战云密布，军人们出现在这军事要冲的小站是常有的事，人们也都心知肚明，现在的军人都在前线玩命呢。因此人的理念就应验了这年头的一句话：理解万岁。
　　混进了小车站，不知所以然的楚天承却得意忘形站在开往G城方向的站台上，心里这个自恋啊，咱哥们儿不是吹牛吧，除了北京的中南海，别的甭管他啥地儿哥们儿都平趟。
　　咋样，哥们儿拽吧——
　　楚天承这边正暗自得意呢，那边呼啦啦放行进站的人群潮涌而来，楚天承顿时淹没在人海之中。还没等人们站稳脚跟，呼啸的蒸汽机车滑进站台，呼哧、呼哧停靠在了站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