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瑞士的罗宾逊之家（三十八）

３８
十年以后

“我们度过了数年时光、故事这才讲述终了，”达味王这般说道。
这些话语一次一次地浮现脑际、当我十年以后回顾往事之时，这个故事的经过历历在目地躺在我的日记的每篇每页之中。
一年过了一年；一章接着一章；时间以它坚定不移的步伐，悄无声息地在流失。
回顾往事所引起的伤怀之感、由于对上主的满腹的感怀之情而烟消云散了，因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整个亲爱的一家人都安宁幸福而快乐。特别让我感到快慰的是、看到我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由于早年的切合实际的训练使得他们强健有力、不管命运把他们投放到哪里都会积极地有所作为。
而我最大的愿望是、这些年轻人在阅读我们生活的记录以及这次探险的经历时、能够从中学到这样的一个经验教训，一个快乐而和谐的家庭构成可以造就出多么平静之中而富于活力的虔敬生活来，以此形成强壮纯朴而魅力十足的人格。
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广大的社会生活之中获得更优势的地位，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别人感到更快乐更自豪更为人所偏爱、除非它是从这样的一个家庭中走出来实现他在社会中所担负的新的职责，从而在他的身边营造出更加富于活力的环境氛围来。
详细地讲述完毕数年之中居住在“新瑞士”的这段经历之后，我们后来是愿意这么称呼我们的这块居留之地的，此时我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描述那些极端的磨折对人销金铄骨的考验了，不会再去不厌其烦地讲述探险团队所经历的各种详尽细节以及狩猎时的丰富体验了，也不会再有令人不胜其烦的那些关于拙笨的发明创造以及笨重机械的制作的复述了，还有那些没完没了的各种发现的细致记录等，这一切的一切、也许对一部卷轶浩繁的百科全书来说、比一个家庭的历史更适合一些。
然而在我蓄势待发将要讲述最终结束这次探险的一次事件之前，就让我先提及一些引人入胜的实际情景描述、以对事情发生时我们所在的确切位置加以清楚的图解式说明。
洛克堡以及福肯赫斯特一直是作为我们冬季以及夏季的大本营的，因之我们一直在不停地把它们加以修缮改建、使其可以变得越来越舒适宜人适宜居住，也使它们的外观看起来更加地显目。
周边的泉水，格扇葱茏的廊台，以及洛克堡四围绿绿的各种作物、都使得这块居住地的面貌特色得到了巨大的改观，由于高热而缺乏植被，此前这儿是很不适合我的妻子的兴味的一个地方。繁花似锦的攀爬植物纷纷垂挂在阳台以及廊柱上面，各种乔灌木丛，有本土天然的、也有欧洲品种的，在我们培育种植起来的作物丛中繁茂地生长起来。
在远处，鲨鱼岛那边，现在已经满布都是棕榈树丛了，护卫着通往安全湾的入口处，大炮和旗杆巍然耸立在岩石上方目所能及之处。
沼泽地中已经被清理干净、排去积水，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极其可观的湖泊了，只留下那边足够的湿地跟芦苇丛、形成一块足供水禽们可以安适栖居的遮护之所。
在蓝蓝的水面之上、悠然自得地漂浮着黑色的天鹅，雪白雪白的大鹅，还有各种颜色丰富招人的鸭子；而在这些水生植物以及灯心草间、时隐时现一两只苏丹鸟，几只沼泽飞禽，深红色的红鹳，仙女般的白鹤，插着羽冠的苍鹭，都能与我们和谐相处、一点都没有畏怯的表现，把我们当作了它们自然而然的主人。
那两只大青蛙，格蕾斯和美人儿，简直让杰克要乐死了、它们真的在这段时间里面长成了兔子那么大。而且，完全听得懂人们分别叫它们的名字，一听到呼唤声就蹒跚着爬出沼泽，出来吃给它的蚂蚱和蜻蜓什么的。
在繁茂的大树之下、经过芳香四溢的灌木丛中，老旋风，那只大鸵鸟，经常可以看到它的身影，迈着庄严而隆重的步伐四处巡行，好像是眼前这一切的领主一般。各种各样漂亮的鸽子们在岩石丛中搭巢、或者居住在鸽舍之中，它们轻柔的咕咕叫唤声以及那光滑的羽毛、使得大家都拿它们当作了最可爱的家养宠物。
只有通过桥梁那里一处地方可以接近洛克堡；在河流上游很高的地方，靠近大瀑布那儿，水浅的地方可以徒步涉过，这里密匝匝密不透风地生长着一片柑橘和柠檬树丛，以及印度无花果，还有生刺的霸王树，和许多种长有尖刺的灌木等，这是我们亲手种植下的，现在已经长大而形成了一道完全的屏障了。
森林那儿的农场也兴盛起来，我们的家禽以及畜群给我们提供了包括羊肉，牛肉，小牛肉在内的各种肉食品，而我妻子的挤奶工作总是繁重得让她忙不过来。
我的孩子们还是保留着他们的老习惯、喜欢给动物们加以各式各样的命名。他们有一条漂亮的乳白色母牛叫做布兰奇（白色），还有一条公牛叫声响亮无比、干脆就给它起名叫“嘹亮”了。两条行动如飞的中亚野驴分别被命名为箭头和飞镖；而杰克从他的老宠物狼牙那儿获得了一只它的后代，这只小狐狼，他给它选定了“考考”这样一个名字，他还由此声明说、没有一个发音里面不包含“o”音节的文字可以在远处听起来如此清晰可辨，并且总是在喋喋不休于他的这番理论、以至于我们的耳朵里都磨出茧子来了。
在这十年当中、我们的健康状况都保持在良好的水平上，尽管我的妻子也时或遭受一点轻微发热的烦苦、孩子们有时也遭遇一点小小的故障。总体来说他们都很强健，长成漂亮的小伙子了：福利兹现在二十五岁，中等偏上的个头儿，身形异常强壮，充满活力，肌肉发达，总是散发出来勃勃的生机。
厄尔尼斯要小两岁，个头很高而有些单薄；他的举止行事，温和，沉静，若有所思的学究样。他早先的那些懒惰而自私的毛病已经几乎全被克服掉了。他现在掌有文雅庄重的兴味体现力、以及浓厚的学者风度表现力。
杰克二十岁了，他跟福利兹仿佛而不相上下，也是那么高的个头，尽管说体质还要好一些，行动活泼敏捷的风度、比起他肌肉的力量来还要更显目一些。
弗兰兹正处在十七岁这样一个生动活泼的年纪，身上具有他的兄长们这种或者那种的资质表现；他最富有的方面是机制灵活、甚至有一些狡黠，但不是像杰克那样顽皮而诙谐有趣。
几个孩子都很诚实，对主上怀有敬畏之心的年轻人，对我跟他们的母亲既有责任感又富于情愫的表达、互相之间也能热诚相处。
尽管在完全与世隔绝的状态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我还是一直还有强烈的愿望、想要某一天重归我们原来所属的人类社会中去。
但是，这段时光已经把我的儿子们孕育成了大人，同时也把他们的双亲变成了接近暮年的老人；而那些与他们的将来有关的焦心与担忧之感，想到他们也许会在我们身后真正孤独地这么生存着，这一切想法还是油然丛生在我难能释怀的心中。
我的大儿子们总是偷偷出去探险、直到数小时以后回来我们都对此一无所知。我内心中可能感到的不安之感、会被他们兴高采烈的出现而驱散殆尽，谴责的词语总是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福利兹曾经有一天整天地在洛克堡消失了，一直到晚间我们才发觉他的遮篷小舟也不见了、他一定是独自出海去了。
焦虑地等着他在夜幕降临之前归来，我跟厄尔尼斯还有杰克一起朝鲨鱼岛那里走去，以便从那里的塔哨顶上观望他返回的踪影，同时还升起了信号旗、给我们的大炮也装填了弹药。
我们就这样久久地注视着宽阔的洋面、水波荡漾之中反射着落日几乎与海面平行的光线，最终终于辨别出远方的一个黑色斑点来，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正是我们寻找的远游来归者。
我注意到、他的小舟明显地比通常的靠岸速度要缓慢得多。燃放了一声大炮、为的是让他知道大家正在关注着他的来临，然后我们就高高兴兴地跑了回去、到港口那里去迎接他的归来。
很容易地就看得见了，当他正在一点一点地靠近之时，究竟是什么原因迟缓了他的进程速度。遮篷小船不但载有沉重的货物，而且后面还拖拽着一只大袋子。
“欢迎你，福利兹！”我喊了起来。“欢迎归来，无论你来自何方，不管你到哪里去了，也无论你带回来了什么。你好像载着一批大货品回来了！”
“是的，我的这次旅行不但导致了重大发现、还掠回来不菲的战利品呢，”他回答道；“这些有趣的发现、会把大家再次引往那个方向去的。快来，小伙子们，来把这些东西都抬上去，等我休息过来以后、会给你们讲述我的探险经过的。”
过了不久以后、大家不约而同地争相聚集在了他的四周。
“我认为我的不告而别应该受到谴责、而不是这般盛情的接待，父亲，我必须为此跟大家道歉，”他一开始这么说道。“可是自从我拥有了遮篷小舟以来、我内心里的想望就是能够驾着它沿海岸线进行一次发现之旅，因为我们还从来没有前去探查过比我上一次杀死那只海象的地点更远的地方。
“因此我就做好了出发的一切准备工作、正好一个合适的机会的来临促使我不加迟疑地就离开了，此前我已经做了些妥当的准备事宜，比如给小船上装上给养，在我的座位前面安置好一只罗盘，并在合适的位置安放好步枪，渔叉，斧子，船钩，以及捕鱼网等。我还决定随身带上“迅猛”，我的那只鹰，以后出行都会带着它的。
“今天的晨光降临得特别早；平静的海面上，吹拂着轻柔的海风，一切的一切都在难以抵御地诱使着我前去实现自己蓄谋已久的愿望。
“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港口，顺流而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大海的怀抱之中，我转过海岬往左边行驶，恰好经过了一处所在，在那里的波浪下面，躺着这些火炮，炮弹，铁器，所有这些我们那只老沉船上毁灭不掉的东西。你们能够相信吗？透过明净如镜的海水，偶尔的涟漪晃动之中，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平坦的岩石海底上遍布的都是这些物件。
“循着我的路线继续前行，我一路经过了那些崎岖不平的悬崖峭壁、一丛一丛的嶙峋岩石或者从海岸边凸出来、或者一堆一堆地隆起在水面上。成群的海鸟们栖居在那些最最险绝之处，而在下面低一些的边缘地带，海豹，海狮，海象等随处可见，有的在那儿懒洋洋地享受日光浴，有的一头扎进水里去，有的恰好从水中钻出来，一扭一摆憨态可掬的样子，借助它们长牙的支撑、在岩石上立起庞大笨重的身躯来。
“我必须承认此时我的心情之中有着诸多的感受、然而却没有任何一点惬意的感觉、当我从这些深海巨兽们所据有的领地中穿行而过的时候，我用尽了诸般的努力想要快速经过这里而不被发觉。但还是花去了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这才完全脱离开了这块遍布岩石，峭壁，群兽前来聚居之地，之后来到了一块高峻险要的海岬的旁边，其最尖端处深入到海中很远。正对我的前方，在这堵岩石墙壁的一边，是一座宏伟巨大的拱门，它的形状态势，我一眼看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穹顶洞穴高高的入口。我经由这座大门的底下进去、察看了一番内部的情形。洞穴里边搭窝居住着大量某一品种的小燕子，其体型比鹪鹩鸟大不了多少，四周的墙壁上遍布着成千上万只它们的窝巢。
“我穿过这座穹顶的岩洞或者说走廊、继续循路前行，”福利兹接着说下去，“从这里出来，刚一转向，眼前展现出来一处极其宁静的海湾，如此地平静、像是一个湖泊，尽管其规模非常之大，我却马上断定、这里肯定是几乎被陆地包围起来的。
“在我船下的水面像水晶一般明净。透过水中注视下面的浅滩，我看见下边全是一些贝类，像是大一些的牡蛎，紧紧地盘踞在岩石的表面、互相之间以一丛一丛的软毛联结在一起。
“‘如果这是些牡蛎的话’我不禁想道，‘它们一定吃起来很不错的，就其形状大小来看，也要胜过我们在安全湾那儿的那些小朋友们了，’因此我用带来的船钩把其中几簇牡蛎钩上来，之后立刻靠岸到沙滩上去，我把这些牡蛎扔在沙滩上，决定再去多弄一些回来，这样我就可以把它们放进捕鱼网中、拖在小船的后面把它们活着带回来了。
“在炎热的阳光下是不适合于它们生存的，我是这么想的；因为当我返回来的时候、原来紧闭的贝壳都已经张开了大嘴。所以我开始仔细察看它们，觉得总的来说这些贝类比起我们此前尝过而且非常喜欢的那些小牡蛎实际上要粗糙得多。
“无论如何，要想‘仔细察看’一件事物的话，你就免不了要用刀子的吧。当刀刃经过这个生物体内的时候、这里那里会有碰到一点阻碍的感觉；把它拿近了‘仔细察看’以后、从中得到几粒像豌豆粒儿一样的珠状物，各种大小的都有。你们不觉得这可能是些珍珠吗？我把这些珠子装在盒子里许多。”
“哦，快把它们拿给大家看，福利兹！”几个孩子嚷了起来。“多么漂亮闪着光的东西啊！圆溜溜的多么精美，闪闪发光这么柔和！”
“你可发现珍宝了，真的！”我惊呼道。“哎呀，这是一些漂亮无比的珍珠！毫无价值，的确，就目前情形来说；但是它们是会成为一大笔财富的，要是我们还能与外面的文明世界接上关系的话。我们必须前去参观一下你的那片珠蚌海滩、一旦时机来临的话。”
“休息了一会儿以后，我吃了点东西充饥，”福利兹接下去说，“我继续前往勘察整个海岸，我的行程进度由于后面拖着的装着贝类的袋子而减慢了许多，可我还是不得不继续拖着它们。但是我还是一路顺利地渡过了洋流的入口处、到达了海湾远远的那一边，那一边凸出的陆地岬角是跟我进入湾中的这一边的凸处遥相呼应的，这两处就象钳爪一样护持着里面的整个海湾。而在这两块凸出的陆地海角之间、我看到的是长长的珊瑚丛与沙洲线，其中仅有一条水道是通往外海大洋的；因而正是由于这条障碍，‘珍珠湾’，我已经这么给它命名了，是完全被隔绝于大洋之外了。
“海浪在猛力地扑打着近海海岸，因此我不敢马上冒昧通过沙洲进入湾中，但是我仔细地勘察了海角处的那些悬崖峭壁，想着可能会发现另一处穹顶的拱门入口。然而，我没有再看到什么特别之处，只有空中盘旋着的成千上万只各种各样的海鸟类，从海鸥，海燕，到强健的信天翁，什么都有。
“我的来临显然是被认作了一种入侵及骚扰；因为它们一直在不停地围攻于我，大声尖叫着在我的头顶上盘旋飞翔，最后我实在容忍不下去了，就一下子在船上站了起来，拿着船钩猛力地四面挥打。这时，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不巧一下子击中了一只信天翁、用力之大、竟然把它打晕掉进水里去了。
“这时我又尝试着越过珊瑚礁丛去、经由那条窄窄的水道，幸运的是这一次获得了成功，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茫无边际的洋面上，朝着回家的方向加满了速度，终于令人兴奋地看到了我们飘扬的旗帜，听到了你们发射的欢迎礼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