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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八章

作品名称:沧桑      作者:河杨      发布时间:2013-08-29 21:21:48      字数:6452

  八、小小年纪负起生活重担  
大大会场讨论分田到户
  包包看过艾德发家失火以后,随大家一起散开了。他先去牛笼里看望他的老牛。过年前赵恒发已经将牛笼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抱了许多柔软干燥的乱稻草给老牛垫作睡觉。包包昨天晚上给的草料又充足,所以,今天的现在,它还睡着没有起来。包包来到它的面前,摸着它的额头,对它说:“我的伙伴,过年了,我们都长了一岁,力气更大了!”老牛似乎听懂了,骨碌着眼睛,摆了摆头,慢条斯理地嚼着从胃里反刍的草料,还噗着一口口的粗气,算是回答着他。包包又抱了一抱草来,放到它的跟前,才回家吃早饭。
  包包将刚才看到艾德发家失火的事告诉了阿爸、阿妈。韩妹妮说:“这过大年遭了火灾,他一家可怎么过啊!”包包说:“阿妈您同情他吗?可是村上人都说他是个恶人,该有恶报,这大初一就是要烧这样的恶门呢。”韩妹妮说:“话虽是这样说的,可是,真的失了火,他一家老小许多人,该多可怜啊!说正月里烧的是恶门,那是骗人的话——当年何家墩也是正月里失了火,难道他一个村上都是恶门不成?哎,不说这件事了。今天你和小毛都有新衣穿。我拿给你穿吧。”她说着到小木箱里拿出一件新黑褂,包包才穿上身,小毛从床上起来就看见了,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嚷道:“阿妈,我也要新衣裳啊。”韩妹妮说:“过年啊,有,你也有一件呢。”说着也给了他一件黑小褂。
  赵恒发看着俩孩子穿上新衣服,神气多了。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呢。看我包包、小毛穿上新衣多标致。哎!阿爸没钱,也没布票,要不然给你们都做一身新,不再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那该多好啊!”韩妹妮听了,怕孩子们要嫌弃现在穿的衣服太破,补丁太多,说道:“有钱补丁衣服也要穿啊。‘家有千斤,补纳一半’呢。只要爱干净,新衣旧衣穿了都标致得很。”
  赵恒发又说:“今天是正月初一,按道理应该去你娘舅家拜年。可是我们什么礼物也没有;我想,我的老亲新亲,也不会来拜年了,他们也是因为没有礼物呢。老话说‘空手看家婆’,真的空着手去拜年,像什么样子呢?只好到来年再说了。包包、小毛,今天你们想玩,就尽兴的玩一天吧。”包包因为每天都忙于寻野食,听了这话,非常高兴。
  吃过早饭,包包首先来到小春家。小春也刚刚吃过早饭。他俩一起来到赵恒生家找小山。因为他们早就约好了,过年的时候要好好的玩一玩。他们在村上转悠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玩处,却遛进了食堂的厨房里。这里是当时中队建筑的放柴草的房子,现在还没有破坏它。董正富将装糊用的大缸都移到里面放着,木头做的盖子也盖在上面。这三个人,每人拿了一块缸盖,夹在胳肢下送回家去了。一会儿,他们又聚到一起。小春说:“我们到新镇街上去玩吧,反正在村上也没劲。”包包说:“也好,我读书的桌子还在学校里。趁今天学校里不会有人,把它搬回来。你们都帮我背一下啊。”小山说:“你的桌子还没搞回来呀?”包包说:“我当时没钱交学费,用它抵了学费。后来,我书没念成,也没去了,还在学校里呢。”小春说:“正月初一出门就能有东西带回来,是今年一年的好兆头啊。我们肯定帮你背呢。”
  他们来到新镇,新镇街上也冷冷清清。来到供销社里,偌大的商店,虽然开着门,里面却也没人,甚至连营业员也没有,只有一个老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眯缝着眼睛像在打盹。这三个人谁都没有一分钱,只在商店里看了一下,又回到了冷清的街上来。
  在上街头,包包看见了曾经的同学季荣新。他们互相打过招呼后,包包问起他认识的老师和同学来。季荣新说:“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在你离开学校后不久,就被开除回家,不当老师了。”包包吃惊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啊?”
  季荣新说:“他偷了学校菜园里的一个南瓜,被发现了。斗争了好几回,就开除掉了。”“哎呀,这么好的老师,怎么偷起南瓜来?”“怎么说呢?还不是他家里人饿的没办法。不然他哪会偷南瓜!”
  包包听了,摇了摇头,问道:“这么说,赵老师的家属也是农村的人啰?”“是啊,不然他哪要偷南瓜的呢!”
  包包想起赵玉卿老师对自己的深情,怀念起来。于是问道:“最近你看见过赵老师吗?”“看见了。你晓得,他年纪本来不大,当老师的时候,长得白嫩强壮的;可是,现在就像老头子了,又黑又瘦。”“这么说,他也可怜得很啊!我哪天去看看他。”季荣新听了摇摇头。说:“依我看,你不必去了。他家在谷口的山边上,离这里十多里路,很不好走。再说,他也不一定还能记得你。”包包不相信他这句话,说:“不会吧。赵老师对我非常关心,我不念书了,他还舍不得呢。”季荣新说:“好学生多着呢。他哪能一一记着呢。”包包说:“也是。这事以后再说吧。你有空的话,请到我家玩玩啊!”季荣新点点头,他们告辞了。
  包包三人告辞了季荣新以后,已经是快吃午饭的时候了,便径直来到新镇高级小学。包包在当时自己的教室外面,扳开了一扇窗户,跳了进去。教室里课桌堆放在靠墙的一边。许多好桌子,包包都不要,硬是将自己的破桌子从里面找到了,三个人一路上轮流着,背着回家来。
  韩妹妮见这三个人把破桌子背了回来,说:“这张破桌子还搬回来了?它还是你老太太手里置的古董呢,怕有一百年了!”又见他们都累得直淌汗,忙打来热水让他们都揩了一下,并招呼他们一起吃午饭。小春、小山不肯,包包热情地不准他们走。这样,这三个人都在一起吃了一餐藕煮的干饭。
  初三的晚上,韩妹妮对包包说:“明天是初四了,‘过了三天年,还是原还原’,明天你不能再玩了。家里烧锅柴已经不多,你阿爸身体不好,不能砍柴,明天我带你到山上去,我们砍点柴来。不然要是下起雨来,就没得烧了。”包包说:“我知道明天不过年了。我和小春、小山已经说好了,明天一起到山上去砍柴。您就别去了。”韩妹妮说:“那好,我明天将菜园里整理一下,你去砍柴吧。不拘好歹,只要能烧锅的就行;也不拘砍多少,只要能搞一点就回来。能烧一天两天,总比专门玩好得多。不管怎么说,现在还算是在新年里,你要早点回来。不要让阿妈等得你着急啊。”
  第二天,韩妹妮特意做了很稠的米粥,包包早早地吃了。吃过后,韩妹妮又用一块四方白布包了两节熟藕,叫包包带着,等饿了再吃。这里,赵恒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砍柴用的扁担、勾绳和毛镰刀。包包拿着它们,叫上小春和小山,往新镇方向走去。
  这三个人从来没有进过山,更没有上山砍过柴。到了新镇西边进山的路口,不知道往哪座山上去。他们见新镇背后的小山上,也有红茅草、白茅草,只是非常稀疏,一尺多高,比田埂上枯草强不了多少。小春说:“我们不跑远路了,就在这山上砍一点吧。”于是,他们就上了这座小山。
  因为是第一次在山上砍柴,觉得新鲜,又心急得很。各自占了一块地方,默默地、使劲地砍起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山叫了起来:“哎呀,我们砍这种柴,却都没带草护子①来,这山上又没藤子,我们可怎么回去啊?”还算小春脑筋灵活,说道:“怎么没有护子?这白茅草柔软得很,我看就能做护子呢。”于是,他们马上试着结起护子来。这白茅草短得很,要打四五个结才能勉强算是一根护子。捆好已经砍下的柴后,他们自己都觉得好笑:别人砍的柴,根部整齐,尾部蓬开,漂亮得很;而他们眼前捆成的柴禾,却像是用扒子扒的乱稻草,刺猬一样,分不出头尾来。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各人总算都砍了两捆,于是吆喝着回家去。可是,怎样用扁担把柴禾挑起来,又成了难题。他们横捺竖揉,好歹都能挑着走了;到了街上,见街上的人已经吃过了午饭。这才知道,为了这两小捆柴,居然耗掉了一上午多的时间!
  这一天起着缓缓的东风,他们挑着柴,顶风而上,蹒蹒跚跚,不仅吃力,还总是走不上盘②。才出了新镇街,路上的人见了就唏嘘起来:“这几个都是拎着胯子还能倒出奶的孩子,也来砍柴?”“看他们野猫拖鸡的样子,挑这点柴禾,好费劲啊,真叫人心疼!”“这柴禾捆的像死人匡腰带,泡泡松松的,还亏得他们能挑着走呢!”更有老奶奶说:“造孽啊!这种年头,连这些兴玩的孩子都累死了!”这些莫衷一是的议论,他们完全没有理会,只是鼓足劲地往家里赶来。
  包包每天找野食、挑吃水,还以为自己已经有些力气了;可是今天挑着肩上不足五十斤的柴禾,只是因为路远了一点,却发现力气太小了。出了新镇街以后,他们就边走边歇。新镇街到河广湖的东圩大桥,不足两华里,他们居然歇了五次之多。而且,每次歇过以后重新挑着走时,竟比上一次更加艰难。好歹总算挣扎得到了东圩大桥,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们都大汗淋漓。肩膀火辣辣地痛,身体像散了架子,软弱无力。望着弓背的大石桥,都没有勇气往上走,只好在大桥下面歇了下来。
  放下担子后,大气还没喘定,他们又都空着手猴到了桥顶上。坐在上面眺望着东圩村庄。这里离村上只有一华里多路了,村上一家家的房子就在眼前,桥东的田已经是他们自己村的了。平时放牛、劳动常常是一个蹦子就是一个来回!可是,今天这段路却像是遥无尽头,肩上这点担子,比泰山还沉!时间已经是午后了,平时,他们总是没到吃饭的时候,肚子就饿得咕咕响,今天虽然都带了点吃的,可是,因为累得狠,饿得也格外快,肚皮早就前胸紧贴上了后背。望着家里这一点点的路,却不敢再来挑桥下那“沉重”的担子!
  在桥上坐了十多分钟,小春说:“我们横竖都挑不动了,只好在这里歇着。包包,你空手先回去吧,我们给你看守着柴禾。你去叫家里大人来接,你也能早点回家吃饭呢。”包包听了,说:“好吧,你们在这里别着急啊!我回去马上就叫家里大人们来。”说着,他到柴担子上拿了自己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回村上去了。不一会儿,各家大人都来接回了他们的柴担子。
  在漫长的日子里,只要不是下雨,这些小伙伴们,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到湖里挖藕。只要是上山砍柴,每到应该回来的时候,家里就会有人到路途中接应。这样的日子,他们一直坚持着。
  
  这一年的正月初七,他们休息了一天。这是因为东圩村人多年来第一次按照老传统过起“长七”来了。“长七”是什么日子啊?大人们说得神乎其神。说这一天是人的生日,不能动用了铁器之类的东西;不能打人骂人;不能做任何事情,包括不能“煮生③”。谁要是犯了这些禁忌,谁在这一年里就有的霉头触,不会有好日子过。还说,那几年所以大家都倒霉,就是没有初一、十五地瞎搞而造成的。于是,这一天,大家准备什么事都不做,只在家里歇着。
  干部们知道大家有这个习惯,趁着这个机会到东圩村来了。公社周书记与赵荣春,和着大队书记老吕带着文书老姜,一大早就来到了赵恒顺家里。村上人听说他们来了,知道是为了“户包产”的事。早饭过后,趁着不做事,不约而同地都涌到了赵恒顺家里。赵恒顺见来的人多,就叫大家都到学校里去。于是,周书记他们便在学校里开起了社员大会。
  会上,周书记非常客气地向村民们拜年,问候新年好。接着就说道:“去年腊月里,我和大家说了要把田分到各人家里做的事,叫做‘户包产’。我们公社也做了决定,今年全面推行这个方法。具体怎么个户包法,我请大家拿主意。现在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大概大家的主意也能拿出来了。今天,我想听听大家拿了些什么好主意来。”他这几句话把闹哄哄的场面给问得噎住了。大家敛声静气,谁也不说话。
  还算董正玉机智敏捷,见大家都不做声,干咳了两声,右手在嘴上抹了两抹,说道:“周书记把大权交给我们老社员,是叫我们老社员当家做主了。可是,我们对这个题目太陌生了,真还没处说起呢。依我看,还是周书记,您给我们说说才是啊。”周书记笑笑说:“董队长要我多说说,好吧,我就说一点啊。可是,田怎么个分法,还得由我们大家拿主张呢。”
  他顿了一下说:“现在政府要给农民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将本来是公社集体的土地分到各家各户去,由农民们自由自主地耕种。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土地是国家的。分田到户,只是以户包产,并不就是分田单干。所以户包产必须要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是什么?就是在户包产的原则上,一定要全面兼顾国家、集体和个人的三者利益。因为,国家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必须要有资金;集体要办好公共事业,比如,我们住在圩区,必须要兴修水利,生产队必须要养好耕牛,都需要钱来办事。至于个人,有的人家只有一个劳动力,却有许多人口,哪能养得过来?必须要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给予照顾。所有这些,都必须在分田之前考虑好。将这些因素都兼顾到了,才可以核定产量,落实到田亩上。一户能分多少田,按这个产量,核算到户头上,这就是户包产。至于田怎么分法,也有文章可做。所以,需要大家动脑筋才能分得好啊!”
  他讲了这些话后,停了下来。赵荣春接着说道:“刚才周书记说的都是政策性很强的事情。我们在分田时,要把这些事情都考虑进去。比如,我们现在是多少水田,多少人口,多少劳动力?应该要上交国家、上交集体多少粮食,每个人口定多少口粮,这样加起来一共是多少?一个劳动力应该养几个人口,多的人口应该怎么照顾?明白了这些,才能定出每亩田应该承包多少产量来。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件事:这产量,就是我们田里出产的稻谷。各人的劳动报酬,是你应该送到国家的余粮卖得的钱。国家的余粮虽然给了钱,却是硬任务,必须上交,不能因为减产了,不想钱,也不想交,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减了产,你就要用口粮赔偿。我这样说了,大家对‘户包产’能明白了吗?”
  在场的人听了这样说,总算有了点头绪。于是,都进入了思绪状态。还是董正玉先开了口,他说:“周书记所说的政策性东西,有的好办,比如,上交国家和集体的粮食,上面有明文规定,不用讨论,按照数字平摊到田亩上就可以了。可是,口粮标准是多少?一个劳动力养几个人,多的人怎么算,是让他们出钱买口粮,还是无偿地给他们吃呢?要说是叫他们出钱买口粮,他们自己养自己都养不活了,哪来的钱买口粮?就这么几点,各个小队怕不好决定。搞得不好,一个村上弄出好几个样子来,怕是行不得。”
  董正玉说过,会场上立即嘈杂起来。七嘴八舌,莫衷一是。赵恒顺说:“大家一个一个地说,不要抢着讲。不然谁也听不清谁讲了些什么。我看,一个一个问题地讲,国家的、集体的、个人的,总共需要多少粮食才能摆得平。定好了这些数字,我们才好‘用这个头,来求这个箍’,承包的产量就好计算了。”于是,大家在赵恒顺的提议下,一个一个问题的讨论。当讨论到个人口粮标准时,又莫衷一是。周书记说,最低标准,不能少于国家定量的四百八十三斤。于是,就按照这个标准定了下来。
  经过大家热烈讨论,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田土按劳动力分配。十六岁以上算是劳动力,男人算整的,女人算半个;所有水田好歹搭配,按照劳动力分摊,特殊情况不能做许多田的可以少分。一个男劳动力,连身养四个人口,一个女劳动力连身养两个人口。一个家庭如果夫妻俩都是劳动力的话,第七个人口才由集体公养。公养的人口,口粮无偿地送给他吃,不让他出钱购买。上交国家集体的已经有明确数字,不用讨论;人口照顾的口粮,在收交上来的粮数中付给。此外,各个小队自己的公益事业,需要多少粮食,由各个小队自己商量着去办。年底,各户实际收获多少粮食,集体不管。各户按照分得田亩应负担的产量,减掉自己家里人口的口粮后,就是上交的粮食(多退少补)。增产多得,减产就用自己口粮赔偿。交上来的粮食,除送给国家的以外,都交由大队集中,大队按照各方面的负担再进行分配。
  周书记和赵荣春觉得这套办法体现了社会主义优越性,达到了户包产的目的,算是合理合法。他们与吕书记通了气后,便吩咐姜文书回去按这个办法行文。于是,东圩的方法,成了新镇公社乃至周边地区分田到户的基本原则。
  按照这样的决定,计算承包产量,东圩村每市亩竟然是580斤!再加上各个小队必须的公共费用,每亩就得六百多斤了!没有这样的产量,连四百八十三也吃不到。就算保住了“承包产量”,“劳动报酬”也只是送给国家余粮的那一点钱,还包括了所有的生产费用!不过,大家十分明白,国家的、集体的,无论如何少不掉;口粮标准也不高,而且是大家马大家骑。因此,这样的“承包产量”是没办法再减少了;就是队包产的话,也是这些负担——哎,难怪我们穷呢,原来我们的负担太重啊!于是只好就这样定下了“户包产”的方案。
  
  ①护子:捆扎柴草用的绳子。一般是用草等结成的“散批子”。
  ②走路不上盘:是说腿不听使唤,走得歪歪扭扭。
  ③煮生:把生的食物煮成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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