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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飞过天空(第十章)

作品名称:鸽子飞过天空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07-11 21:36:26      字数:14847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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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明已经当了三年排长了,他想自己也到了该挪窝的时候了吧。这样想时,有一天,方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要跟他谈话。
  三年的时光,方股长的变化并不大,而陈家明却觉得这三年,自己的心在慢慢变老。方股长给陈家明倒了一杯水,很随意地问他:“小陈,警卫排把你拴住快三年了吧,哪都去不成,你上次急匆匆回了一趟家,又快两年没探家了吧?”陈家明没说话,这两年多来,一想起家来,他的心就烦乱不堪。姜丽萍是按例每年都来一次部队,就像完成一桩什么使命似的。可是每一次来,他都很冷淡,他也明白过去的是过去了,可是他的心里就是不能接纳姜丽萍,那一层隔阂他无法把它揭掉。
  方股长见陈家明不说话,又说:“小陈呀,夫妻分居两地,你对家不管不顾的,本来就够苦了你媳妇的了。她每年来一次部队,你对人家又不冷不热的,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不是我说你,你碰上的是姜丽萍这样的女人,要是别的女人,早就和你闹翻天了。当个军人家属,也不容易啊,你说是不是?”
  陈家明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方股长见状,只好转换话题:“你看,我给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小陈,你能写文章,工作又认真,我考虑着给主任建议建议,趁你到了调副连的时候,把你要到宣传股来,把咱们团的新闻好好抓一抓,也好发挥发挥你的特长,不然,你再这样呆下去,就把爱好全丢完了。”
  陈家明这才兴奋了起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方股长说:“股长,这是真的?这可太好了!”
  “你先别高兴,我只是这样考虑,给主任建议,能不能把你调过来,还要看领导们的想法呢。”
  “谢谢你,股长,你能这样考虑,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你对我……”陈家明激动得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方股长伸手止住不让陈家明再往下说:“你可别说这些话,我想把你调到机关,是你有写文章的专长,也是你有这个能力,我相信你能承担起这项工作,才这么做的。可不是为了啥个人的交情。”
  “我明白。”陈家明感动地说。
  谈过话时间不长,团里就研究通过了。陈家明调到团部的宣传股工作了。陈家明在宣传股主要负责新闻报道工作,刚一上班,方股长就说要给陈家明介绍一些新闻方面的朋友。
  陈家明跟着方股长来到市报社。方股长带着陈家明来到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大,里面有两张桌子,桌子上面堆满了报纸和稿件,靠里的墙边竖了一个架子,架子上也是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报。整个屋子看上去显得很凌乱,但人一走进去,立马有一种走进文字海洋的感觉,书墨味很重。陈家明很喜欢这种书墨味。
  一个穿着浅红色毛衣的女孩趴在桌子旁,侧对着门,正在一心一意地看稿子。她身上的浅红使这间感觉有些黯淡和压抑的屋子有了一丝亮丽的色彩。
  方股长一走进门,便朗声喊道:“哟,岳编辑,正忙着呢?”
  那个穿浅红色毛的女孩抬起头,侧过脸,陈家明立马觉得这堆满了报纸和稿件的屋子一下变得明亮起来。女孩一见他们,立马站起身来,脸上展出一片灿烂的微笑:“哎呀,是方股长呀,好久没见了。”
  方股长笑道:“是呀,这阵子忙,没和你联系,今天专门来看你。岳编辑,我带了个人来给你认识认识。”他指着陈家明说,“这是我们新调来的干事陈家明,他可是个秀才,还能写诗歌呢,曾经在省报上都发表过,今后,他少不了向你请教呢。”
  岳编辑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听方股长这样说,她笑着伸出手来,与陈家明握了一下:“向我请教?方股长你可别再说笑了。我得向李干事请教才是,能上省报,又是文学作品,那可了不得呢。”
  陈家明不好意思地说:“哪儿呀,让岳编辑见笑了。”
  “啥岳编辑?叫我岳紫月好了,我也叫你陈家明,这样更真实些。陈家明,啥时候叫我拜读拜读你的大作呀。其实,我在大学时,也瞎写过一些小散文,可都太浅薄了,在你面前都不敢提,今后,还得向你讨教呢。”岳紫月谦虚地说。
  “哟,这下好了,你们俩有了共同语言,今后,要多来往啊。岳编辑,有空到我们部队走走,看看我们部队的情况,得多宣传宣传我们啊。”方股长打趣道。
  岳紫月很爽快地应承着:“一定,一定,我分管部队口,宣传部队就是我的工作啊。方股长,有陈家明这个大诗人在,你们部队的宣传工作肯定没问题了。”
  方股长也高兴地说:“陈家明聪明又能干,今后有了你的帮助,宣传工作肯定会有起色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尤其方股长,把第一次与岳紫月见面的陈家明捧得很高,弄得站在一旁的陈家明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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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宣传股,工作性质与在警卫排时绝然不一样了,平时除了写稿子,也不用出操、带哨之类的,生活中似乎少了紧张的气氛,陈家明刚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但慢慢地也就适应了,不管怎么说,除了新闻稿,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也许是心里太满了,陈家明到了宣传股工作后,就很少想到姜丽萍,似乎姜丽萍这样一个人已经在他心里消失了。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一段时间,岳紫月的一个电话,从此打破了陈家明的平静。同时,陈家明也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
  上次和方股长到市报去与岳紫月见过面后,陈家明便没有与她联系过,虽说他也写了一些东西,但他写完后,直接寄到报社,他没想着要给岳紫月打个电话说上一声,他想如果稿子能用,自然也就用了,用不成,他打电话,不是让人家为难吗。但他没想到,岳紫月却主动地把电话打过来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岳紫月是来约陈家明出去玩的。陈家明看看屋外,外面的天是像水一样安静地流动着的太阳,温暖的,明媚的,灿烂的太阳。陈家明心里一动,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感受一下真是有点亏了。想想自己确实也没有啥事,他就答应了岳紫月的邀请,两人约好第二天在广场见面,不见不散。
  已经是春天了,春天是个让人心动的季节。广场上的游人很多,人们的服装也像春天奔放的花儿一样,灿灿烂烂地盛开在广场上。整个广场被游人被鲜花被装点得花团锦簇,格外妖娆。
  陈家明来到广场边上和岳紫月约好的地方,抬腕看了看表,四处张望着。岳紫月远远地就看走到了陈家明,她躲躲闪闪地挪移到陈家明的身旁,然后俏皮地冲着陈家明的耳边猛地一声大喊:“嗨,陈家明!”
  陈家明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岳紫月时,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讷讷地说:“你来了。”
  岳紫月很好玩地看着他的脸说:“咦,吓住你了?看你脸红的。”她抬腕看了看表,吐了吐舌头,“实在对不起,刚要出门时,我妈叫我给他带封信到邮局,所以来晚了一会,你早就来了吧?”
  陈家明微笑道:“没有,我是按时到的。”
  “你们军人就是这样,时间观念特别强,我就是愿意和时间观念强的人打交道。嘻嘻,其实我也是个时间观念比较强的人,今天只是个例外,对不起,第一次和你约好的,就迟到了,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了。”岳紫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检讨着自己。
  陈家明看她的样子实在是有意思,他宽慰着她说:“没啥,谁还没有一点事呢。何况,也没晚几分钟。”
  “你还真理解人,看来你们当兵的人,就是和地方的人不一样。今后呀,你给我多说说部队上的事,我从小就对军人很崇敬,梦想着长大了也当兵呢,可等长大了才知道,要当个女兵非常难,除非有个当大官的父亲,可我爸只是个大学教授。所以,我的梦想就实现不了了。”岳紫月说话说得很快,说完了,就看着陈家明。
  陈家明:“你现在干的工作也很好啊,其实上个大学,能多学点知识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了,到处都需要有知识的人才呢。”
  岳紫月叹息道:“可我不算个人才呀,我大学里的很多同学,有好多都放弃了进事业单位的机会,到一些新型的外资企业去谋求发展了,他们干的都挺好的。……你看,我们光顾说话了,站在这干啥呢,咱们走走,边走边说。”
  陈家明和岳紫月并肩走着。他们穿梭在人群里,阳光温温和和地照在他们身上,他们感觉着春天的美好。岳紫月是个活泼的女孩,她的开朗让陈家明的心里也盛满了快乐,虽然和她在一起,大多时候是岳紫月在说,他在听。
  不知不觉他们早已走出了广场,在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上,来到了一家小餐馆跟前,岳紫月停了下来,抬腕看了看表,惊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走了两个多小时了,这样吧,快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咱们就到这家饭馆里吃中午饭吧。”
  吃罢饭,岳紫月又缠着陈家明,说要去看他写的诗,陈家明没法,只好又和岳紫月回到部队。陈家明把岳紫月带到自己的宿舍里,拿出一些诗稿,递给岳紫月。
  岳紫月翻开一篇轻声念着:“当你回头/那曾熟悉的一切/已不再拥有/连那道清晰的痕迹/也只剩下一个回忆的轮廓……”
  陈家明静声坐在岳紫月对面的床上,凝望着专心读诗的岳紫月,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当年梁莎莎在他对面读诗的情景。
  岳紫月仍然读着:“当你停留/你会诧异身旁所有的不同/那令你驻步的微笑/也被标上了古旧/当你发现/你拥有的美好迹象/早已毁坏/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哎,陈家明,你咋写得这么伤感,叫我读着,心里怪难受的……”岳紫月抬起头,发现陈家明近于痴呆的表情。
  “陈家明,你怎么了,啊?”岳紫月叫了起来。
  陈家明回过神,惊慌失措道:“啊……啊,我……我没什么。”
  岳紫月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奇怪地看着陈家明道:“那你慌啥呢?我朗读了半天你的诗歌,我都受感染了,原来你没有在听啊?”
  陈家明从床上站起来,掩饰地说:“没有啊,我一直在听呢,只是,我自己写的这玩意,没啥新鲜感了……”
  岳紫月却认真地说:“你还别说,你的诗写的真有味呢,我只看了这么一首,心里就感动了,我喜欢你的诗,我要把这些带回去,好好品味一下。”说着,就要把诗稿往自己的小包里装。
  陈家明急了:“你千万别,这都是瞎写的……”伸手要去抢,岳紫月躲开,抓住了陈家明的手,大笑了起来:“我就要带回去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抓着陈家明的手,脸一红,两人都停下了争抢,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陈家明和岳紫月的关系发展得越来越亲近了,两个人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一起出去逛街,上公园,谈诗歌、论人生。终于有一天,陈家明接受了岳紫月的邀请,来到了岳紫月的家里。岳紫月的父母对陈家明也很友好,看得出,他们就是有文化修养的父母。
  岳紫月把陈家明带到自己的房间里,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做工很精细的西装递给了陈家明:“给,你穿上试试。”
  陈家明看看西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军装,颇不好意思地说:“这……我穿这干啥?”
  岳紫月笑眯眯地说:“给你买的,休息时可以穿啊,总穿着军装你不腻啊?快,你穿上看合身不合身?”
  陈家明很意外,无法置信地盯着岳紫月,在他的心目中,能穿这样精致西装的人应该是那些很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而他,只是一个才从农村出来不过几年的兵。但这话他没敢说出来,他怕岳紫月笑话他。愣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给我……买的?”
  岳紫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家明脸憋得通红:“我穿……这……像个啥呀。”他的心里其实是盈满了感动的。
  “穿上吧,换换形象,会有新鲜感的。”
  陈家明只好脱下军装,穿上了西装。岳紫月的眼睛一亮,她转着圈子看着陈家明说:“哇,真帅,没想到你的身材很适合穿西装的,你穿上到大街上走走,肯定会吸引不少女孩子的。”
  陈家明羞涩得脸都红了。
  岳紫月见陈家明的这副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笑毕,很认真地说:“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穿军装的样子,军装使你英气逼人。”
  陈家明两手抓着西装的前襟,傻傻地笑了。
  52
  刘晓丽来看姜丽萍,正值她轮休,两个好朋友就坐在宿舍里说着贴心话。姜丽萍说她公公婆婆又催着她去部队探亲,可是她对去部队却有了一种恐惧感,陈家明那态度总是冷得让她回到家好长时间都无法缓过劲来,但为了公公婆婆,她又不得不去走这个过场。
  刘晓丽说:“丽萍,你这次去部队呀,也不要光为了做样子,你得想法子叫陈家明感动,男人嘛,你给他一分关心,他就感动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难道他陈家明还能是铁打的,还能没有七情六欲?身边放着个漂亮老婆,他会一点也不动心?听我的,再不要为了那所谓的尊严和陈家明较劲了。他要冷你的场,你就让一步,你热一点。夫妻吗,就得有个夫妻的样,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呀,你说是不是?”
  姜丽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晓丽,你以为我不想和他相亲相爱?不想有个和和睦睦幸幸福福的家?不是我和人家倔,是人家……”
  刘晓丽一把抱住她说:“好了,好了,这结婚都三年多了,有再大的怨气都应该化解了,更何况你们又没有啥世仇,早应该正常生活了。丽萍,不是我说你,你也有点太那个……心眼小了些,男人嘛,他喜欢拿个破尊严当回事,你就不能放弃前嫌,对他主动点?你总不想着就这样过下去吧。要我说呀,你就投到他的怀送抱里,男人哪能敌得住这个呀。”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姜丽萍满脸通红地推了刘晓丽一把:“坏家伙!”
  刘晓丽很无辜的样子望着她,说:“我咋成了坏家伙了?给你出谋划策也不对啊?”
  姜丽萍收了脸上的笑,咬着嘴唇说:“我……晓丽,你是知道的,结婚这几年,人家不理我,我这心里甭说多别扭了。你说,我……唉,不说了,我听你的,这次去了,我一定……主动点。”
  姜丽萍带着公公婆婆的希望,满怀着信心又来到了部队。陈家明这次接上她以后,把她带到了团部家属区临时来队的一套房子里。姜丽萍打量着这间房,挺宽畅的一套房,有卧室,有厨房。姜丽萍说:“家明,这里还真像一个家呢。”
  陈家明不看她,只是“嗯”了一声。
  姜丽萍在屋子里转看了看,显得很兴奋:“这还有厨房,锅碗都齐全,我等会去外面买点东西,晚上就可以自己做饭吃了。家明,我给你烙你最爱吃的香葱大饼吧。”
  陈家明把东西都放好了,才冷冷地回了姜丽萍一句:“算了吧,费那劲干啥呀,我从食堂打点饭不就成了。”
  姜丽萍的兴奋像风吹过的树林,风一走,树林里立马显出一种纷乱的寂静来。她愣在了那里,怯怯的眼光瞄了瞄陈家明,讷讷地说:“我……我反正也没啥事……”
  陈家明转过身去说:“你休息吧,我得去办公室了,晚上我把饭打回来。”说完,就走了。
  姜丽萍的目光一直追着陈家明那快速离开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她的目光才怔怔地落在屋外那宁静的阳光里。
  到了晚上,陈家明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走进屋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摆着几张黄灿灿的烙大饼,还有两小盘小炒。他愣了一下,把手里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冲着满脸笑意的姜丽萍说:“不是不叫你做吗?”
  “我想,你可能吃食堂的饭吃腻了,想给你换换口味。”
  陈家明没说话,他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也不招呼一声,埋着头开始吃自己打来的饭菜。
  姜丽萍脸上的笑凝住了,她没感觉到自己的眼泪竟涌了出来。
  陈家明抬起头,看到了流泪的姜丽萍,他的心抽动了一下,停了停,伸手拿起一个张大饼,卷了一些小菜,吃了起来。姜丽萍这才含着泪笑了,她抬手擦了把泪,坐了下来,端起陈家明打来的饭,却不吃,看着陈家明吃饼。
  “家明,怎么样?”
  “还成。”
  陈家明几口吃完饭,收拾了自己的碗筷,站了起来说:“明天晚上,方副主任,噢,就是原不的方股长,他已经当副主任了,叫我们过去吃饭,到时,我过来叫你。”
  姜丽萍也跟着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陈家明。
  陈家明平静地说:“我走了。你也累了,早点睡吧。”就走出了门。
  姜丽萍张了张嘴,想要喊住陈家明,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打着转转,就是不愿冲出她的喉咙。她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下,她都没有感觉到。
  第二天晚上从方副主任家吃完饭出来,夜已经很深了。姜丽萍扶着喝多了酒的陈家明回来,把他扶到床边说:“家明,来,躺下吧,你喝多了。”
  陈家明躺下了,嘴里却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喝多……”
  姜丽萍蹲下,给陈家明脱掉鞋子,脱掉外衣,把他的双腿放到床上。陈家明很沉静地睡着,对姜丽萍的动作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姜丽萍站在床边,出神地看着陈家明睡着的样子,她想起刘晓丽跟她说过的要主动的话。她咬了咬唇,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然后上到床上,躺在了陈家明的身边。
  第二天早上,陈家明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和姜丽萍睡在了一起,大吃了一惊,慌忙穿上衣服,就跑到了办公室里。这天,陈家明的心里乱急了,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也不动,就连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关干事从门外进来,他也没有感觉。
  关干事很奇怪地走到陈家明跟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陈干事,想啥呢?看你这样子,魂魄都出窍了吧。”他递给陈家明一支烟,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婆来了应该高兴啊,你咋阴个脸呢,是不是有啥事啊?有事你吱一声。”
  陈家明强笑了一声:“没有啊,我正在为一篇新闻稿发愁呢。”
  “我就说呢。你老婆来了,你就停停,多陪陪她吧,稿子啥时候都能写的。”
  这时,电话铃响了。
  陈家明一反刚才的木讷,闪电式地拿起话筒,一听是岳紫月打来的,就小声道:“你好,我听出了,咋能听不出你呢,正写着呢。”他瞅了瞅一旁的关干事,见他正忙着收拾自己的桌子,就压低声音说:“这个星期天……不行,你也……你先别来,好吗?我真有事呢,回头我给你联系,好吗?哎,好好好……再见。”
  陈家明放下电话,对关干事说:“看看,人家报社都催稿子呢,我哪敢停呢?”
  关干事笑着,摇了摇头。
  这天晚上,陈家明过来和姜丽萍坐在桌子边吃饭,陈家明吃得很快,像有谁催着他似的,很快碗就见底了。他放下碗筷,姜丽萍拿过他的碗说:“我再给你盛点粥吧?”
  “不用,我吃饱了。”陈家明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抽着。
  “明儿个,我给你再烙大饼吧,我看你还爱吃我烙的饼呢。”
  “算了,麻烦死了。”
  “这有啥麻烦的,就和点面嘛,没啥。”
  陈家明不吭气了。
  姜丽萍收拾完了碗筷,擦着手说:“家明,我给你冲杯茶吧。”
  陈家明扔掉烟头,站了起来说:“算了,我得走了。”
  姜丽萍的脸色变了:“你……你到哪里去啊?”
  “我回宿舍!”
  姜丽萍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眼睁睁地看着陈家明走进黑暗之中。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地从希望的峰巅滑下来,落进了绝望之中。就在这一刻,她决定放弃自己的努力,她要回去,回到始原,回到乡卫生院,也许只有在那个地方,她的心里才会平静下来,她才不会遭此屈辱。
  姜丽萍走了。
  53
  姜丽萍一走,陈家明就急不可待地给岳紫月打电话,岳紫月正要找他,并且叫他明天务必去她家里。第二天,陈家明就来到了岳紫月家里。她家里静悄悄的,陈家明四下看了看,也没见她的父母,就问:“你爸妈呢?”
  “我把他们赶到哥哥家去了,这个家今天属于我们两人。你跟我来。”岳紫月拉着陈家明来到她的房间门口。“你把眼睛闭上。”她命令道。
  “干啥呢?这么神秘。”
  岳紫月伸出手捂着他的眼睛说:“马上你就知道了,你先把眼睛闭上,不能睁开啊。”陈家明只好把眼睛闭上了。
  岳紫月先进屋子里,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蛋糕,蛋糕上面插满了蜡烛。她用打火机把蛋糕上的蜡烛全点燃了,然后才转过身来对陈家明喊道:“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陈家明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岳紫月兴奋地拍着双手,唱了起来:“Happybrithdaytoyou!Happybrithdaytoyou!……”
  陈家明惊奇地说:“紫月,你这是干啥呢?”
  岳紫月嗔道:“给你过生日啊,大笨蛋,连你的生日都不知道。”
  “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当然啦,要不,我咋非要你今天来我家里呢。对了,我还要送你一个生日礼物呢。”岳紫月蹦蹦跳跳地绕过他,从床上拿起一个手提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件暗红色毛衣,递给陈家明说:“祝你生日快乐,请接受生日礼物。”
  陈家明感觉像在梦里一样,他手足无措起来:“这……你弄的是啥呀?”
  岳紫月说:“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一件毛衣,只可惜,我不会织毛衣,这是我买的。”
  “紫月,你……我……”备受感动的陈家明语无伦次了。
  岳紫月捅捅他说:“我啥呀,快吹灭生日蜡烛,吹完了,你就二十六岁啦。”
  陈家明笑着点了点头,他抱着毛衣,俯下身去吹蛋糕上的蜡烛,他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他的心里此刻像着了火似的滚烫。
  岳紫月的脸红红的,她拍着手大声唱着:“Happybrithdaytoyou!Happybrithdaytoyou!……”
  陈家明看着岳紫月兴奋的样子,他的心颤抖了。长这么大,还没有人为他这样过生日,可岳紫月记着他的生日,给他过了这么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他的心里除过感动外,生出了许多别的想法。那一刻,陈家明的心里翻腾得很厉害。晚上回来后,他就急不可待地给姜丽萍写了封信,主要问她怀孕了没有。
  时间不长,姜丽萍就回信了。收到姜丽萍的信,陈家明说不出有多紧张,他慢慢地撕开信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神色慌乱地看着。当他看到,姜丽萍没有怀孕时,他的脸色平静了,并且有了喜色,嘴里还轻轻地哼起了歌。
  下过几场雪之后,地上的积雪就成了这冬天轻易不愿改变的风景。街上的人明显稀少了,也许是惧怕这样的寒冷。但因为到了年关,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少,但许多店铺的门口已经开始挂上大红的灯笼,有的还干脆贴上了对联,年的气息并不因室外稀少的人群而淡薄,那临近春节的喜庆就像这冬天的寒冷一样,真真切切地被每一个人感受到了。
  陈家明在寒风中站在报社门口,脸被冻得通红,他不停地把双手合起来放在唇边哈着热气,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人大包小包地提着,心里就热热的,总要望到那人不见了身影为止。他还不时地往报社里面张望着。他是在等岳紫月。
  过了好久,岳紫月才从里面跑出来,她穿着一件大红的羽绒服,在清冷而肃穆的冬日里,和那提前挂出的灯笼、贴出的对联一样,显得十分鲜艳、俏丽而动人。
  岳紫月跑到陈家明跟前,没等陈家明说话,就赶紧着道歉:“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
  陈家明宽和地笑笑:“没有啊,我也刚到。”
  两人并肩走着。岳紫月问:“你过年真不回老家了?”
  “不回了,不想折腾了,这么冷的天,来来回回地,再说火车票也不好买。”
  “那我也就不出去,在家老老实实过年了。”
  “你准备去哪呢?”
  “也没有想好要去哪儿,只是过年放假了,这儿冰天雪地的也没地方去。这不,你不走了,到时你可以来我们家,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年啊。”
  停顿了一会儿,陈家明才说:“这些年,我都是在部队上过的年,以前都是和战士们一起过的,调到机关后,我还真得一个人过年了。”
  岳紫月很有兴致地说:“那不正好,干脆,我联络一些爱好诗歌的文友,咱们搞一个沙龙,开个春节诗歌会怎么样?”
  陈家明摇摇头说:“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大家都有了时间空闲下来,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忙着走亲访友,谁愿意撇下家参加啥诗歌沙龙呀。你要真给别人这样一说,人家还不得拿白眼翻我们,认为我们神经有毛病呢。”
  岳紫月和陈家明对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岳紫月大笑着,从陈家明身边一下窜了出去,跑到前面做了个舞蹈动作,很优美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她的大红色外衣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着陈家明的目光。
  陈家明看得呆了。
  54
  乡卫生院放了假,姜丽萍不想回家,就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宿舍中间烧了一个炉子,炉子里火并不是很旺,因为宿舍面积不大,所以屋子里也不觉着冷来。姜丽萍就坐在炉子跟前,腿上摊着一本书,神情呆滞地看着炉子发呆。这时,刘晓丽推开门走了进来,带了一身的寒气,惊得姜丽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刘晓丽一脚把门踹上,搓着手说道:“呵,这天气真冷,鼻子都快冻没了啊!”见姜丽萍一副魂魄出窍的样子看着她,就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回家,人家都放假了,你一个人还呆在这干啥呀?”
  姜丽萍站了起来说:“我……想安静一下,想趁着没啥事的时候多看看书,过完年了,省中医学院要考试了。”
  刘晓丽看她那神情寥落的样子,心疼地说:“考什么呀,你不是已经拿上他们的大专文凭了吗?还折腾个啥。走,回家去吧,我们家拖拉机在外面等着你呢,快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一起回。”
  姜丽萍迟疑地说:“我……我想明天再回家……”
  刘晓丽推了她一把:“你等啥明天?明天预报有大雪呢,现在走吧,再有两天就过年了,你一个人呆在这算啥事呢,我说丽萍,你还想等着你公公来接你呀?别每年叫老人来接你回家过年了,你这样子,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的。走吧,别犟了。”
  刘晓丽说罢,提起地上的水壶,就往炉子上浇水,一团灰白灰白的雾气,从炉子中窜起来,立马,一股呛人的炉灰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炉火在吱吱啦啦的惨惨的凄叫声中,灭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到处都是鞭炮的声音,似乎那鞭炮声是一条长长的溪流,里面总有流不尽的溪水。偶尔还有带着尖啸声的烟花在空中燃烧出炫目的光彩穿透夜空,闪耀在人们期盼的目光之中。
  陈德根把目光从窗外收回,他和老婆坐在炕上,掩着被子,桌子上的一台黑白电视里,放着欢乐喜庆的节目。家明妈的心思也不在电视里上,她和老伴一样,在关注着姜丽萍屋里的动静。
  陈德根又伸长脖子往屋外看着,像是对老婆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丽萍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干啥呢?她也不出来看看电视,看这电视里多热闹。”
  家明妈叹息着接过他的话:“唉,这家明真是的,出去这么多年了,也不回家过个年,这个家好象不是他的?他连爹妈、老婆都不要了……”
  陈德根这下生气了:“别提这个兔崽子,大过年的,一提他我就想骂人。”过了阵,又说,“唉,你也别怪这个兔崽子,部队上的事,是大事啊,只是,苦了丽萍了……哎,你去看看丽萍,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呆在屋里,要不,叫她回她爹妈那里去,散散心?”
  家明妈说:“这合适吗?人家都是大年初二才回去呢?”
  陈德根瞪了家明妈一眼:“有啥不合适的?人还能敌不过规矩呀?咱们家的情况不是和别人家不一样吗。”
  家明妈说:“那倒也是,丽萍呆在咱家里,也冷清呢。回家好歹能和她娘说个体己话。”
  于是,就来到姜丽萍的屋子对她说,“丽萍,要不,你今天就回你爹妈哪儿去?”
  姜丽萍犹豫道:“这……别人会笑话的,大年三十……”
  陈德根不容置疑地说:“笑话啥呀?咱是军属家庭,有啥可笑话的。丽萍,我看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挺闷的,你就去吧,去住几天,和你爹妈说说话,这大过年的,别人都热热闹闹的,你可别把自己给闷着。”
  姜丽萍迟疑了一下,才说:“那……我就去了?”
  家明妈说:“去吧,去吧,哎,丽萍,别忘了给你爹妈带问个好,啊!”
  姜丽萍点了点头:“我知道。”就回屋去穿戴好了,拿上婆婆给准备的东西,阻止了陈德根要送她,独自一个人投进了被雪映得发白的茫茫夜色之中。
  陈德根和老婆站在门口目送着姜丽萍,直到姜丽萍拐过一幢村舍,他们再也望不见那幽黑的身影了,这才忧心忡忡地坐回到炕上。
  家明妈耐不住了,说:“我说他爹,这丽萍要有个孩子,这日子就不会过得冷清了,你看丽萍整天闷着个头,也没几句话,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
  陈德根从鼻了里“哼”了一下:“咋想的?丽萍她能咋想?都是你儿子这头犟驴,他一直不原谅丽萍,叫丽萍受罪呢。丽萍这媳妇怎么了?知书达理,又给咱争气,我敢说在始原,不,在全乡里,再没有丽萍这样的好媳妇了,家明这个兔崽子不知是咋想的,把丽萍一直这样冷着。丽萍这孩子,你咋瞧不出来,她心里苦啊……”
  “这女人啊,要有个孩子,就把男人的心拴住了……你不知道,这村里人都咋说咱丽萍的?”
  “你不要听村里的那些人瞎嚼舌头,他们这是嫉妒咱们,看咱们儿子媳妇都出息了,心里不平衡呗。这些人啊,现在敢嚼丽萍的舌头了,要是以前啊,丽萍她爹当支书的时候,他们谁敢呀。丽萍没生孩子怎么了?不生孩子影响他们啥呀?”陈德根生气地说。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有个孩子好啊,有了孩子,咱不就当爷爷奶奶了。”
  “你以为我不想抱孙子啊,可这事……我说,这过了年,也没啥事,家明那兔崽子要再不想着回来,就叫丽萍再到部队探亲去。”
  陈家明和岳紫月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陈家明的心思全变了。过完年后,陈家明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激烈,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岳紫月了,准确地说,是爱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了。岳紫月给他买西装;岳紫月给他过生日,给他唱生日歌,给他买生日礼物;在岳紫月家过春节,他们在一起欢快地吃饭、唱歌……
  可是他有妻子,是已经结过婚的男人了,虽然这场婚姻在他的眼里是一场不幸,但却是事实。他毫不否认岳紫月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用什么来回报她的这份感情呢?陈家明在烟灰缸里拧灭烟头,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烟。他想到了姜丽萍怀里揣着枕头的情景,姜丽萍哭闹着给主任下跪的情景……
  忽然,他想到了梁莎莎,梁莎莎对他的深情,对他的信任,和对他的不辞而别……如果不是那个不择手段要成为他妻子的姜丽萍,梁莎莎又怎会弃他而去呢?
  陈家明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从他紧闭的眼睛中渗了出来。
  最后,陈家明痛下决心,他要和姜丽萍离婚。他找到政治处干部股股长,他把写好的离婚申请书递给股长,想要股长给他开个证明。干部股长告诉他,这种事他得找主任或者副主任签过字以后,他才能给他开证明。一想还要找领导签字,陈家明就怵了,他可不愿再为这样的事找领导。他好说歹说,干部股长才答应帮他去找领导签字,陈家明很庆幸自己躲过面对领导的机会。
  但是这份庆幸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方副主任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让陈家明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陈家明慢慢地放下电话,愣怔了一阵,才十分不情愿地站起来,磨磨蹭蹭地走进方副主任的办公室里。他刚坐下来,方副主任就厉声问道:“知道我叫你来干啥吗?”
  陈家明惴惴不安地说:“方副主任……我……”
  方副主任没等他说出来,就劈头盖脸地说:“你啥呀?我找你就是为你提出离婚的事!刚才主任和我商量,叫我给你谈话。你说说,姜丽萍哪点不好了,你有啥理由和她离婚?”
  “我……我不都在申请上写了嘛……”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陈家明,啥叫没有感情?啥叫生活不到一起?我问你,你给姜丽萍真感情了?你和人家在一起生活多长时间了,啊?还有,你根本就不给人家机会,你有权利说生活不到一起?”
  陈家明不服气,还要辩解,方副主任根本不给他机会:“你,你啥呀?你这样对待人家你有理了是吧?”也许是发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了,方副主任便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我说小陈啊,你是我接来的兵,我还不知道你想啥呀,我一直劝你,叫你不要再记着前几年的事了,做人要讲此一时,彼一时,我知道你的婚姻是你不情愿的,你喜欢别人,事实上也是你受了委屈,可事到如今,你已经和人家结了婚,总不能就一直记恨着,你不愉快,也不给人家痛快吧?我叫你心放宽点,把过去的忘掉,和姜丽萍好好过日子,你口头上答应着,可你听进去了吗?你是咋对待人家姜丽萍的呢?”
  “方副主任,我……我……咋和她好好过日子呢?她……我……”
  方副主任一下子又变得严肃了:“她啥呀?你啥呀?你好好地和姜丽萍在一起过日子了吗?这几年,你用各种事务推脱着不探家,人家姜丽萍到部队来了几次,你不冷不热的,像个啥呀?人家还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过日子呀?你以为就你委屈,她心里就不委屈?还男人呢,你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姜丽萍一个女人家,除了她自己的工作,还要在家替你尽着孝道,她容易吗?她这是为了啥,不会是为了让你最后说上一声和她过不到一块,闹个离婚的结局吧?你一心想要离婚,也成,你把人家姜丽萍耽搁的这几年还给人家,再离婚!”方副主任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陈家明吓了一跳,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方副主任,我……当时和她结婚,情况你是知道的……”
  方副主任也站了起来:“正因为我知道,我才对你这么说,当年,我是劝你和姜丽萍结婚的,可我没有想到你竟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小肚鸡肠,一点都不像个大老爷们!我也算是把人家姜丽萍给坑了!”
  陈家明拧着脖子,固执地说:“方副主任,你说我是啥都成,可我这婚……非离不可!”
  “你……你……”方副主任指着陈家明道,气得说不话来。
  陈家明转过头来,委屈地说:“没有感情,你叫我咋和她一起生活?不讲她以前咋样和我结婚的,就结婚这几年,她啥时候对我动过真感情?哼,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一心就只想着随军、进城,解决城市户口!”
  方副主任摇了摇头,说:“话可不能这样说,陈家明,她没有对你动过真感情,你咋知道人家没对动真感情?你有没有一回要试着去了解一下她的内心?还有,你有没有给过她一份真感情?你就像一块不融化的冰那样,冷冷地对待人家,拒人千里之外,连我都看不惯,你叫人家咋样对你?热脸碰个冷屁股,还要说人家的热脸太冷,你还讲理不讲?你光看到别人的缺点,你就不能找找自己的原因?你……叫我咋说你呢……”他越说越生气,气得都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了。
  但不管方副主任怎么说,陈家明还是铁定了心要和姜丽萍离婚,他对方副主任说:“你是领导,咋说都成,可我……就是要离婚!我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55
  姜丽萍又来部队探亲了,她这次来部队,陈家明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她把情况说清楚的,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一段没有感情、味同嚼蜡的婚姻。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到车站去接姜丽萍,而是叫了一个战士去把姜丽萍接过来,并带到临时来队家属房里,连饭也是由战士替代他从食堂打回来送过去的。他想他这样做,姜丽萍肯定会有所警觉,他就是为了让她警觉起来,给她一段思考的时间,免得到时一时接纳不了又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
  吃过晚饭后,陈家明才来到临时来队家属房里。这时姜丽萍已经吃过饭,正在收拾碗筷,见他进来,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哎,家明,你吃过了吗?要是没吃,我这就给你做?听说你忙呢,你忙完了吧?”
  陈家明坐下来,冰冷着脸说:“你这次来的也正是时候,我刚好有话要给你说呢。”
  姜丽萍以为他是要说上次没怀孕的事,她羞涩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要说啥,家明,没关系,上次……没……怀上……这次肯定……能怀……怀上……你不知道,咱爹咱妈他们,整天都在盼望着我们有……有孩子呢。再说,咱们结婚也四年多了,没……没孩子,也不好啊……”
  “你真想要个孩子?”
  姜丽萍点点头说:“当然,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孩子呢?这几年,我做梦都想孩子呢,可……家明,你好象瘦了,食堂的伙食不好吧,我刚吃了小林打来的,觉得一般,这样,我给你顿顿做饭,做你最爱吃的,给你补补,你工作忙,写东西又是费脑子的事,不吃好哪行啊……”
  陈家明不想听她再往下说,他断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说:“还是算了吧。姜丽萍,我想要跟你说的话是,咱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一下子把姜丽萍打晕了,她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陈家明,手里的碗“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碎了。她强忍着眼泪,可是眼泪还是如同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家明,你……你说啥?”
  陈家明决绝地说:“我说我们离婚!与其这样有名无实地过着,还不如离婚算了,这样也可以解脱了你,你再重新找个能疼你的男人,又耽搁不了你生孩子,这样不是比我们现在这样子要好吗?你说呢?”
  姜丽萍哭出了声来,她抽抽答答地说:“家明,为……为啥呢?好好地,你咋……咋要提……提这事呢……啊?”
  陈家明凄凉地一笑:“好好地?你觉得我俩是好好的吗?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坚持到现在,也错到了现在,有啥意思呢?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思,反正我觉得没啥意思。我也不想再把这错误延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既耽误了我,也连累了你,咱们这都是何苦呢?这样有啥好呢?”
  姜丽萍却不听陈家明的话,她用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家明说:“家明,以前,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那样做,我以为……你……你对我是有……有感情的,是吗?我……对你……是……喜欢的……”她大哭了起来。
  陈家明心酸酸的,他不再说话,双手抱着头撑在膝盖上,泪水从他的指头缝里,慢慢地渗了出来。
  姜丽萍哭了一阵,不哭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睁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好半天她也不动弹一下,似乎她的灵魂已经出窍了,留下的,只是一具空洞洞的躯壳。
  屋里除了静还是静。
  陈家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想要回头看看姜丽萍,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回头,毅然地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
  一抹晨曦照进了房子里,姜丽萍从清晨那纯得有些发白的静谧中醒了过来。她慢慢睁开肿胀的眼睛,发现自己是和衣卧在床上的。她坐了起来,记忆就像这晨曦一样一点一点地洇开了,昨天晚上陈家明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重现了出来。
  姜丽萍心痛得厉害,她没想到自己这次来会遭遇这样的情况,以前虽说陈家明对她十分冷淡,可她到底还有一份期盼,以为总有一天他会冰释前嫌,他们会像所有的夫妻一样和睦团聚,过着平淡且幸福的生活。而现在,陈家明却彻底地打碎了她的梦想,他根本就不想给她感动他的机会,他要和她离婚。离婚,姜丽萍想到这个词就忍不住浑身打个冷颤,不要说在始原,就是在整个乡里,她姜丽萍是何等傲气的一个人,她怎会连个普通的张明娟都比不上,不说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自己丈夫的亲与爱,如今却是连这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她也保不住了。离了婚,她如何在村里人面前抬起头来?她又如何去面对曾经用艳羡用妒嫉的目光看着她的人们?姜丽萍宁愿保持这样一段无爱的婚姻,也无法接受陈家明要离婚的要求。
  姜丽萍默默地流了一阵泪,才下床穿上鞋子,到桌子前照了照镜子,镜子里是一个眼圈浮肿,头发凌乱、憔悴不堪的姜丽萍。她抬手理了理头发,很惨淡地冲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晦暗的女人笑了笑,可她看到,那哪是笑呀,凄楚得让她自己都无法看下去。
  姜丽萍把自己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东西都收拾好后,她提着包慢慢地挪到门口,拉开门,屋外的阳光白得刺眼,她眯上眼,再睁开眼睛后,她回头又看了看屋子,转身走出了门。
  太阳慢慢地升高了,清晨的寂静也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划得支离破碎。陈家明异常疲倦来到临时来队家属房门跟前,敲门,可是屋子里也没有一点回应,他贴着门听了听,屋里听不到任何动静。陈家明有些慌了,他一下想起那年他不愿和姜丽萍结婚时她的自杀来,他的心蓦地往下一沉,不敢多想,赶紧掏出钥匙,打开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陈家明见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情况发生,心里就松懈下来。只要姜丽萍没有出啥事,他就不会太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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