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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三十六

作品名称:寻找王莹      作者:山野俗人      发布时间:2013-06-19 08:34:08      字数:4210

  三十五、沙湖乡敬老院
  敬老院是一个环抱在长满柏树、枣树、杨树的曲曲弯弯的沙梁脚下,方方正正的院子。沿墙左右两边盖有二十来间瓦房,为七十年代的建筑,虽然有点老旧但却很结实,很干净。院子后面是一排高大的杨树,枝条上已经吐出了细小嫩绿的叶芽。杨树后面是一亩大小的一方菜地,里面种植着韭菜、菠菜等各种绿菜。有一对老人正在里面拔草,他们微笑着,交谈着,动作迟缓有点心不在焉。有两个老先生在院子里散步,伸懒腰。
  我们走过去打问温院长在那里。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先生说在卫生间帮助老杨排便。
  排便还要人帮忙?我们不解,就互相看了看。
  老先生解释说,那位老人很恓惶,本来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司机,前几年出车祸死了;一个在外打工,谈了个女朋友,都订好了结婚的日子,谁知道那个女的竟然卷了这个儿子辛辛苦苦打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跟别人跑了,这个儿子一气之下也跳楼自杀了。现在,他只有一位亲人,就是老大留下来的女儿,还只有十二岁,她妈妈带着。老先生得了癌症,加上痛苦过度,身体极度虚弱。温院长听说后就把他接来了,像亲闺女一样地伺候着他。这几十天他拉不出大便,温院长就用手给他往外抠。
  我们问了卫生间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到卫生间门口,我看了王莹一眼,就走了进去。王莹没有犹豫,也跟了进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撅着屁股痛苦但却羞怯地蹲在马桶上。温院长蹲在那里,面对着臭气熏天的马桶在细心地给老者从肛门里往外抠大便。看着这种场景,闻着大便的恶臭,我恶心地想吐。但看到温院长慈善细心的举动我很感动,眼泪也就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出且不争气地奔涌了出来。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看王莹,她也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听到脚步声,温院长扭过被汗打湿了头发的脸,看到我们,道:“王宏,老人今天的大便更加干燥了,麻烦你去门口第一个房间挨窗的桌子上取一瓶开塞露,让我给老人挤点。”
  我忙匆匆赶去。
  在温院长办公室里,挂满了锦旗和奖牌,还有许多照片,似乎是开大会的合照,因为急着去送开塞露,我也没有仔细看那些代表着荣誉的锦旗和奖牌。
  温院长道:“叫你多喝点水你就是不喝,看到拉屎的时候有多难受!来,叫我给你挤点开赛露,一会就好了。”
  老人虽然很痛苦但还是还是很顺从地配合着温院长的动作。不一会,老人就顺畅地排出了大便。温院长仔细地给老人擦干净屁股。我和王莹扶住老人,让温院长给老人系上裤带。
  我们搀扶着老人回了房间。在路上,温院长给我们介绍了敬老院的情况,并给我们安排了工作。
  敬老院有十五位老人。村上送来的无儿无女的十二人,自己掏钱来的一人,还有二位是儿女送来的,就是那对夫妻。这十五位老人都在六十五岁以上,其中双目失明一人,神志不清二人,瘫痪在床三人。快到门口时,温院长让我把躺椅搬出来,叫老人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晒太阳。
  阳光很温暖,湖面的水汽被微风吹过来,携带者青草的淡淡的清香舒适宜人。周围树上的各种鸟儿在欢快地叫着,似乎是在赞美着人间的大爱。老人坐在那里,脸上溢满了微笑。
  按照温院长的吩咐,我的工作就是晾晒老人的被褥,打扫院落的卫生。王莹的工作就是帮老人把椅子搬到外面,扶行动不便的老人出来晒太阳,帮厨。温院长自己帮助瘫痪的病人吃饭,排大小便。
  一天的工作很快就到头了,虽然很累但却很充实。尤其是在温院长爱的感召下,我们获得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幸福和快乐。原来帮助别人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啊!
  在到沙湖街吃饭的路上,王莹很崇拜地给我说起了炊事员眼里的温院长。
  二十五年前,高中刚刚毕业的温洁来到沙湖敬老院,端屎倒尿,打扫卫生,烧水做饭,伺候老人,从一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一直到一个四十四岁的中年妇女,二十五年如一日,每一天都陪伴着那些无依无靠的缺乏温暖的老人。她先后服侍过三百多位孤寡老人,为近二百位老人养了老送了终,默默奉献,苦守清贫。瘫痪在床十几年的赵大爷,刚进敬老院时医生说活不了三个月,但在温院长的照顾下,他已经挺过来三年了。赵大爷的一日三餐都是靠温院长一勺一勺地喂了才能吃的,常常吃一顿饭就要喂一个小时,而这一喂,就是三年。今年赵大爷二十多天排不出大便,温院长就用手给他掏。十六年前,双脚脚趾冻伤坏死,患有精神病的伤残军人杨大爷被捆绑着手脚送到沙湖敬老院。杨大爷脾气暴躁,经常砸东西骂人。但看到他脚上伤口不停流脓,温院长心疼万分,就到处打听偏方,每天晚上给他清洗包扎双脚,坚持了整整十一年。杨大爷的脚变好了,杨大爷经常给人说:“要不是温院长,我现在说不定早就变成骨头了,真不知咋样能报答温院长的好!”
  为了改变老人枯燥单调的生活,温院长和街上的自乐班联系,定期为老人表演节目。今年八十四岁的王贵兰老人去年和老伴一起来到这里,她说:“在这里呆着比家里好。吃得好,喝得好,最主要的是热闹。这么多老人在一起能说说话,拉拉家常,不孤单。”在沙湖乡敬老院附近的十多个村子,群众都把温院长作为孝顺的榜样。温院长每月三十二元的工资拿了十多年,最近七八年才转为乡政府的正式干部,领到了正常的工资。罗宾市一家私人敬老院去年以三千多元月薪聘任她当院长。她很想去。但看到这里这些朝夕相处无助的老人,她还是留了下来。现在,温院长是罗宾市市政协委员,得到了社会和政府的认可。
  王莹动情地说着,满眼的崇敬与温情。
  我嗅着她兰花般淡淡的体香,望着她忧郁而美丽的脸庞,有点心不在焉。在这优美宜人的沙湖边,柔柳飘拂的土路上,我的心全被她吸引去了。我真想拉拉她的手,吻吻她的唇。可是,那样做了,又怕她瞧不起我。我有意地挨她紧紧地,几乎要紧贴住她了。她也不回避,只是小小的脸庞浮起了一层桃花般鲜红的雾。她的嘴角绽出了美丽的微笑。
  我的心突突直跳,愉悦的热流直冲头顶。我想喊,我想跳跃。我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很快活地向后摔了一下双手,谁知,竟碰上了她温热绵软的玉手。我想逃开那双手,但我的手却被她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热且微微潮湿。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击昏了头脑。我们站在路边痴情地互视着,我们都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我们就要拥抱在一起了。
  “哞——”一声悠长的牛鸣声及牛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把我们从美好的梦境中唤醒了。我们忙撒开对方的手,转正身子,互望了一眼,开步向街上走去。
  三十六、令人心悸的回忆
  沙湖南面的拐角处有一个小食堂,卖的是山西刀削面。王莹提议一人吃一碗刀削面。这正合我的胃口。
  面馆很小,沿墙放置了一排两座桌椅外只剩了一条窄窄的通道。我们在最里面的一排桌子上对面坐下。
  这个食堂里不卖小菜,只有面条。但吃饭的人还是很多,大都是附近的乡镇公务员、教师及附近的生意人、农民。
  在等面条的空隙,我深情地望着王莹。她则红着脸用卫生纸不停地擦着桌面。
  我伸出手,想去握一握她的玉手。我刚接触到她温热的纤纤玉指,电话响了,是艾霞打来的。
  “干啥哩?你们的活动结束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刚刚结束。我们正准备吃点面条。两个小时后我回来。”
  “那我就不给你留饭了。早点回来啊。”
  电话挂了。我感到了隐隐的恐惧。
  “怎么了?嫂子打的电话?”
  我苦涩地道:“嗯。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嫂子对你很好的,你应该珍惜的。”
  “嗯。可是……”我欲言又止。
  这时,面条上来了。
  这里的面条很筋道,味道也很美。
  饭后,她要结账,我拦住了。
  我结了账,送她上了公共汽车。在上公共汽车前,我们约定了下周做义工的时间,但都再没有谈及我的妻子以及我的家事。走时,她主动拉了拉我的手。我扶着她绵软的腰身把她送上了车。
  就在她上车的时候,我想起了周三沙湖乡的庙会。我问她周三来不来。她说她要照管孩子来不了。
  我遗憾地看着她乘坐的车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夕阳西下,绯红的云彩装点着大地,把人间装扮成了喜庆的空间。
  阳光穿过枣林,枣树的枝条把阳光割裂成丝丝缕缕,整个枣林犹如透明的仙境,美丽非凡。
  我乘坐的公共汽车穿行在宛若仙境的枣林里,可我却无心欣赏,我在想象着回家后艾霞对我的态度。
  那年的场景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反复映现。
  那是二00一年冬。我响应县委县政府的号召经营了一座大棚。大棚里种植了草莓和彩椒。那年我没有领到一个月工资,我还向银行贷了五千多元投资大棚。那年,镇政府干部的主要职责是征收农业税和农林特产税。农民的收入很少,几乎无法满足一家人全年的生活,农业税和农林特产税很难收齐。我们几乎每天都呆在村子里,大棚根本就没有时间管理。到年底,大棚因为经营不善赔掉了五千多元。既没有工资,还赔进了五千多元,贷款还没有还上,一颠一倒,我一下子就失去了将近一万多元。眼看年关将近,手里还没有一分钱,还落下了一屁股债务,我胸闷难忍,几乎将要发疯。但每当回到家里,我还得强装成没事人一样,我不能让她为我操心。
  记得那是一个下午,我妹妹打来电话说第二天入新庄,我就和艾霞商量行门户的事情。按照沙苑县的风俗,我必须准备三百元的礼钱。
  艾霞不悦地道:“你妹妹就不做人事,那年你生病住院,人家不相干的人都来看你了,她又没有什么事,还离城那么近,就是不见她来,自始至终都没有来。她心里都没有你这哥哥,你还把她那么当事,你真是个冤大头,是个瓜子。”
  我很生气。我也知道妹妹做的不好,但妹妹入庄的大事我还是不能不去。如果不去,那我在老家人的眼里会变成什么东西?我以后还怎么回老家见人?难道你艾霞就不能为我想想?
  艾霞继续道:“再说,今年你没有领回一分钱的工资,还从家里拿走了五六千元。要去,你就自己找钱去,反正我一分钱都没有。窝囊废!跟了你我都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我胸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嫌我窝囊,你找不窝囊的人嫁去!”
  我狠狠地拉关了门,向外走去。
  “嗵!”一声沉闷的响声从房子里传来,我忙开门进去,只见她大叫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乱嚷乱叫。我赶紧拉她扶她,可她在不停地挣扎着,拉不起来。等到拉起来了,她又跑向窗口,开了窗要往楼下跳,而且高喊着:“我要飞了!我要飞了!”
  我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她醒了过来。我真没有想到她心里有了压力会是那个样子。我真怕她知道了我和王莹的交往后心里有了负担,何况她已经下岗,在家里做着专职家庭妇女。万一她知道后会不会?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胡思乱想之际,车到了县城。
  我匆匆忙忙赶到家里。艾霞正在给孩子讲作业,两人有说有笑地。
  “你俩说啥哩?那么高兴。”
  见我回来了,艾霞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女儿高兴地跑过来,我抱起来使劲地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蓉蓉,快过来写作业。”艾霞严厉地道。
  蓉蓉朝我吐吐舌头,赶快跑了过去。
  我的心里就像砌上了一堵墙,憋闷难受。我放下东西转身向老王的螺丝店走去,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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