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8、恩怨终了
　　轩辕宏先前已跟范刚、南天然二人说道三个月后登门造访。这时虽早已部署完毕，却还不到三个月之期。他是异界首领，自是“金口一开，驷马难追”。当下也不着急，只待几日过后到了三月之期，方才大举进攻。
　　无尘子亦知红狐老怪许下三月之期必当遵守，这时松风观也准备妥当，唯独南天然至今毫无音讯。无尘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大感焦虑。范刚深知师傅心意，也是每日千里传音予师弟，依是无果。
　　转眼三月之期一到，红狐老祖依照凡界武林规矩，派小妖呈上拜帖。一青年道士战战兢兢地接过拜帖，转身飞奔入内。无尘子在众师兄弟一同陪观下打开帖子，只见拜帖上写道：
　　“红狐老祖携众部拜谒松风观掌门，昔日曾与长青子道长相邂大理玉龙山，道长道行高深，侠义过人。老朽虽是一败，亦仰仗道长遗风，今日特来拜山，以酬昔日之恩。”
　　无尘子等人阅罢，脸上均多了一层忧虑，信中说的再明白不过，今日便要跟你一了昔日之辱。众人沉默了一会，忽听得观外几声惨呼，众老道忙奔将出去，见三个青年弟子已横尸当地。无尘子大怒，暗骂了一声‘贼老妖’。提声下令道：“布阵！”众多二代弟子一齐奔出占据八阵要位，同时口念咒诀，布施下五行封印咒。无尘子与众师兄弟返回观内，准备布施六十四卦伏魔阵。
　　轩辕宏一声吆喝，南宫日烈、万俟天两兄弟和诸妖首应声跃出，南宫日烈占据“土”位，万俟天趁势奔入“金”位，使出“千眼遮光术”，刹时“天门”、“云门”的十二位道士眼前一黑，来不及改变阵势，已被万俟天一招“拂面爪”给击中，摔倒在地，十二张脸被抓的血肉模糊，眼见不活了。
　　占据“风门”的六人见万俟天这等凶残，无不骇然。六人中为首的大师兄刘毅喝道：“变阵，金刚降妖圈！”六道士移身包围万俟天，摆出风扬阵式。口中暗念口诀，齐声喝道：“着！”灵猫老祖万俟天被封印在无形的降妖圈内。
　　轩辕宏喊了一声“三弟！”，心中怒极，拉开架势，跃将进来。轩辕宏以迅雷无比的速度连进八位，占据“休”门，接着一声怒喝，挺近“生”门，一招“云尾扫月”，击中“风门”六道士。松风观准备了十来天的八阵方位瞬间被红狐老祖轩辕宏破了外八门。外八门被破，内八阵也不足为阻。众妖首一齐进攻，只一顿饭的功夫，也被攻破了。
　　轩辕宏原以为八阵方位一破，众道士必会惊慌失措，东窜西躲。哪知他们依旧井然有序，忽地一人朗声道：“大家散开！”众道士应声远远散开，围城一个大圆圈，把轩辕宏三兄弟和众妖首围在当中。只见他们暗念口诀，接着齐声喝道：“五行八卦阵，封！”在近三百道士一齐发动内力下，场上被一个巨大的铁囚罩住，铁囚一闪即逝，诸妖首被封印在巨大的无形铁囚内。外围众小妖大声怒骂，无奈道行有限，却是不能上前寸步相助。
　　原来无尘子早已料到红狐老祖见识极是卓越，八阵方位定绊不了他。但对手毕竟是自己的晚辈，难免会轻敌。于是拼着耗上几十位弟子的性命也要把他引将进来，趁机用五行八卦阵封住。
　　轩辕宏冷笑一声，骂道：“好小子，太也不把前辈们放在眼里了。”欲发功冲破五行八卦阵。只听得几阵脚步声，观内那帮老道士再次奔将出来，围住诸妖首，占据六十四卦中的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等关键位置。二十四人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喝了一声：“着！”六十四卦伏魔阵布施完成。
　　轩辕宏吃了一惊，暗道：“我上当了。”无尘子道：“红狐老前辈，昔日先师慈悲，有意放你一马，谁道你竟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复仇，把我松风观上下一干灭掉，未免太也狠毒。”轩辕宏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南宫日烈骂道：“贼道人，你别惺惺作态，哼!自从凡界有了你们这帮臭道士，我们异界族人被你们杀的杀、收的收，说到狠毒，我们怎么比得上你们？”无尘子凛然道：“我松风观门下弟子每年惨死在你们这帮妖怪手下的就是数十位，你们要报仇，杀了也就杀了，谁道竟然连个全尸都不留，个个割去首级，简直禽兽也不如！”
　　轩辕宏气极，忍不住大骂道：“两百多年前，我红狐一族又碍你们什么来，何苦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族人还不是被残忍的剥去皮毛供你们淫乐。狗道士，不必多说，纳命来！”说着狐尾倏地变长，朝无尘子猛击了过去。无尘子拂尘一挥，与击过来的狐尾卷在一起，无尘子道行没轩辕宏深厚，拂尘被他拉了过去。那拂尘被甩到一边后，狐尾再次击来。无尘子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喝道：“封！”五扇无形铁门裹在轩辕宏四周和顶部，竟将他与其他妖首分隔开了。其余老道亦如此，转眼间，十余位妖首都被分隔在无形的铁囚里。
　　各妖首心中都是一骇，暗道：“我命休矣”，无尘子见大功告成，对轩辕宏道：“今日将尔等众妖一齐剿灭，谅你们也不敢不服，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老道便送你们上西天去罢。”说罢欲念口诀令铁囚缩小以将众妖首困死。这时听得一熟悉声音大声呼喊：“师傅，请您手下留情！”无尘子心中一喜，提声道：“天然，是你么？”那人道：“是我，师傅，我回来了，请您手下留情，弟子有话要说。”
　　无尘子抬头望去，只见南天然左手牵着一少女正飞奔过来。那少女见到场上的红狐老祖轩辕宏，登时露出欣喜地表情，叫道：“爷爷！你还好么？”轩辕宏一听竟是自己心爱的孙女，这一下叫他如何不气急，喝道：“飞飞，你来干什么，快回去！”这时见到南天然拉着轩辕飞飞的手甚是亲密，不由大怒，骂道：“好贼道，你们要抓我也就是了，何苦要骗我孙女，天杀的狗道士，你要是敢碰我孙女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南天然歉然道：“老前辈，你不要误会，我……我不会害她的。”转头向无尘子道：“师傅，您撤去阵式罢。”无尘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忍怒和声道：“天然，你……你说什么，你叫为师撤了阵式，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南天然道：“师傅，我都知道了。几百年的恩恩怨怨，并非罪在一方，双方都有错，难道真的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么？”无尘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叱骂道：“孽徒，你知道什么？术士与妖魔自古便是不两立，降妖伏魔更是我们身为术士的职责，为师教导你十多年来，难道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南天然鼻口一酸，跪了下来，垂泪道：“师傅，您不是常教导弟子众生平等么，您还记得么，小时候，一天夜里下大雨，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猫叫，您第一个过去打开门，见是一只野猫在门口躲雨，我还说不要管它，您却抱了进来，说野猫在外任水淋会冻死的。师傅，对待小生物都是这般慈悲，难道您今天就不能一视同仁，也这么对待他们么？”
　　无尘子气极，怒道：“孽徒，你……你，为师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看来都白费了，哼，定是被这小妖女冲昏了头脑，变得敌我不分了。也罢，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待我收拾了这帮老东西再来教训你。”紧接大声道：“众师兄弟，收紧伏魔圈，困死他们！”二十三人同时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念了一阵口诀，喝了声：“封！”
　　轩辕飞飞看不见无形铁囚阵，不知情形危急。南天然却甚是焦虑，暗道：“糟糕，再晚就来不及了。”跃起身朝许为义奔去，边跑边道：“师傅，许师兄，对不住了。”凌空拍出一掌，正中许为义背部大椎穴。又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暗念口诀，喝道：“八卦封印咒，封！”许为义仰天摔倒，只是昏了过去，南天然为了以防万一，竟用封印术将其封印起来。
　　许为义一倒，六十四卦伏魔阵自然土崩瓦解。轩辕宏见此情形，猛喝一声，双爪倏地变大，就这么凭空抓了几下，周围的铁门被起深厚的爪力抓的粉碎。南宫日烈等诸妖首一齐发功，转眼间，全部妖首脱离六十四卦伏魔阵，场上情形一变，变成了敌强我弱的局势。
　　轩辕宏哈哈大笑了几声，冷冷道：“无尘子，你徒儿弃暗投明，老朽喜欢得紧呐，你这老道却又如何？”说着双爪一伸，欲抓将过去。南天然大叫：“飞飞！”轩辕飞飞一点头，奔过去抱住轩辕宏右臂，双眸泫然泪下，叫道：“爷爷，适才大哥拼着背叛师门之罪把你救出来，咱们就此算了，好不好？”轩辕宏欲甩手，无奈轩辕飞飞抱得甚紧，不忍心使上内力，左手伸出，慈爱的抚了抚轩辕飞飞的头发，柔声道：“飞飞，你让开，待爷爷了断了这段恩怨就陪你回山。”轩辕飞飞摇头不语，只是轻轻缀泣着。
　　南天然双足一点，如飞箭般直直冲上天去，众人不知他作甚，都抬头看着。南天然在上势之瞬念完口诀，待身子升至最高，突然双掌齐下，大喝道：“七星封印，着！”场上众妖首刚刚脱离六十四卦伏魔阵束缚，身子都还在场中未移。只见场中金光大烁，众妖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下。轩辕飞飞此时已放开爷爷右臂站在一旁，见此立即割开自己左臂大脉，一股殷洪的鲜血喷出，顺着金光涌去。轩辕飞飞使得是红狐一族独有的超时空移身术，现与南天然的七星封印一同使用，众妖道都是心中一惊。又见南天然的身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轩辕飞飞一张红润的秀脸亦自变得煞白，显是血气不支了。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叫了声“大哥”，另一个叫了声“飞飞”。
　　场上众妖道都被南天然的七星封印暂时的封住了身子动弹不得，无尘子只是老泪纵横，叹声不已。其余老道亦是心骇，七星封印术失传已久，他如何习来，即使是习得，使出来也得耗费大量内力，松风观自十五代掌门去世后便无人再会使七星封印。南天然竟然能将几百人的身子的定住，可见其内力是何等深厚。
　　南天然、轩辕飞飞二人耗尽毕生精力，先是在异界布施下百年结界，又拼着一死的信念，准备将所有异族妖怪通灵回大雪山。希望相隔百年，凡异两族能化解其中的恩怨。
　　轩辕飞飞此时已头昏目眩，全靠精神支撑；南天然口中一咸，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二人一般心思：“生前既不能作对鸳鸯，那就一起作对并头鬼罢，只要能化解这场几百年的恩怨。哪怕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场上金光升起，慢慢变小、消失。二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在这时，山下又是一群中老年术士奔将出来，这些人也是身着玄色道服，唯一的不同便是有的在肩上绣着八卦。有的肩上绣着的苍松或云彩。无尘子一惊，竟是峨眉山紫霄观、武当山真武观和齐云山白云观的道友来了。几个老道见金光闪烁欲失，骂道：“好贼妖，想逃跑，没那么容易。”齐声念诀，四道蓝光飞出，硬生生的将金光拖下来。
　　南天然、轩辕飞飞视此，欲挣扎起来，无奈精力早已耗尽，竟动弹不得，只有悲绝流泪。约莫过了半刻钟时光，七星封印一解。松风观诸老道身子能动后，立即使出六十四卦伏魔阵将众妖首重新封印住。
　　无尘子向其他道士走过去，笑道：“诸位道兄屈驾前来解难，贫道万分感谢，仰仗诸位道兄神通，妖贼已全部擒拿。这就请诸位进观奉茶。”那些术士揖了一礼。笑道：“若非接到昌平侯的求援信，老道亦不知松风观竟遭遇粗此大劫。降妖伏魔乃我等作术士之职责，掌门道兄不必多礼。”
　　忽地听得有人在后边喊道：“甄弟，我派人来帮你们了，你在哪儿？”人群中钻出一少女，少女容华秀丽、美艳无双，只是多日的奔波，脸上兀自多了些风霜憔悴。这少女正是贾茹烟，当日她看到沈梦蝶是留信后大是心惊，心里拿捏不定，又把信件拿给了父亲昌平侯看。昌平侯见多识广，人面亦是极多。当下写信托亲信送至峨眉山的紫霄观、武当山的真武观和齐云山的白云观掌门处。三观掌门接到昌平侯的求援信后立即派出数十名一代门人前去援救。
　　贾茹烟见到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心中惧怕，一边检查一边喊：“甄弟，你在哪儿呀？你听见我叫你么？”沈梦蝶先是被轩辕宏狐尾击中了腰部，虽是重伤，幸而未中要害，只是昏了过去。不久便悠悠醒转，听得一个熟悉的叫唤声，心中一喜，忍不住答道：“烟儿姐姐，我……我在这里。贾茹烟听到沈梦蝶的答应，忙奔了过去，却见一个少女躺在血泊里，忙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还魂丹喂她吃了。”待沈梦蝶吃后力气渐长，忙问道：“这位小妹，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细细看了看，觉得跟自己的‘甄弟’很是相似，便道：“是了，你是甄弟的亲妹子罢，你哥哥呢，他在哪里？他……他没事罢？”沈梦蝶苦笑道：“烟儿姐姐，我……我对不起你，我便是你的‘甄弟’。”贾茹烟强笑道：“别玩了，小妹子，你哥呢，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他。”沈梦蝶挣扎着坐起来，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道：“烟儿姐姐，你看。”她用仅余的一点内力，使出了变身术。贾茹烟看到一个少女突然变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甄弟”，一时怔怔的看着说不出话，突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贾茹烟只觉得一片天昏地暗，哭了一会，竟自昏了过去。沈梦蝶见她昏了，忙爬到她身旁扶起她身子，摇了摇，叫道：“烟儿姐姐，你……你不要晕啊，我……我不是有意戏弄你的，我知道错了。”伸手在她人中穴捏了捏。贾茹烟“嘤咛”一声，睁开眼来。
　　贾茹烟此时已悲痛欲绝，一把推开沈梦蝶，哭道：“你何苦要来戏弄我，你……你，我不活了。”沈梦蝶身子早已虚弱不堪，全仗一股毅力才爬到贾茹烟身边把她扶起。这时被贾茹烟用力一推，摔倒在地，口中一口鲜血喷出。
　　贾茹烟心中一惊，柔情顿起。忙扶起沈梦蝶，泣道：“你……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用力推你。”沈梦蝶笑着罢了罢手，反握住贾茹烟的手，轻声道：“烟儿姐姐，你知道么，我……我是多么想自己是男儿啊。当时五门楼接花球，我只是抱着一玩的心态使出变身术去上台比武的。见你被我骗了，也只是觉得好玩。后来……后来烟儿姐姐你待我这么好，一点也不嫌弃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我……我好生惭愧，也很是感动。我总想一走了之，却怕你跟来；想告诉你实情，又怕你伤心，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半个月前我接到大师兄的千里传音，我想，与其这么痛苦、又让你难过，还不如回山大战一场，一死了之也就是了。”
　　贾茹烟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摇头道：“不要，我不要你死，妹……妹子，我叫你妹子了，我……我认了，不怪你了。只怨老天爷给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沈梦蝶见贾茹烟这么快就原谅自己，好是感动，再也忍不住，伏在贾茹烟怀里，“呜呜”哭了起来。贾茹烟轻轻抚摸着沈梦蝶是秀发，双眸也是泪流不止。
　　在紫霄观、松风观、真武观、白云观四观术士的一同围攻下，轩辕宏、南宫日烈、万俟天三兄弟和众妖首在未及反抗的情况下便被困死在六十四卦伏魔阵内，余下众小妖也在松风观第二代弟子的攻击下一一惨死。红狐、金蛇、灵猫及大部分异族被灭，剩余部族早已不足为害，在四观的全力追剿下，异族最终被灭。持续了四百多年的凡异之争终于以凡间术士大获全胜而宣告结束。
　　南天然与轩辕飞飞虽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由于突来的状况，最终还是没能保全异族性命。在南天然临死前的苦苦哀求与大师兄的一同求情下，无尘子终于答应，死后把两个人的尸体合埋在锦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郊外，即是二人相遇之地。
　　沈梦蝶在这场大战后也离开了松风观，搬到了贾府，与贾茹烟作了一对异姓姐妹。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二人早已释然，有时竟还拿出来嘻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