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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山人》第八章

作品名称:兴安人      作者:北方樵夫      发布时间:2013-04-02 19:30:27      字数:3414

  
  早上,谭主任和霍队长进屋时,陈达升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觉。桌上、地上到处都摆着写好的对联,把屋子映得通红。陈达升听见了门响,赶紧坐了起来。
  “谭主任来了,你俩请坐。”陈达升用手揉着眼睛。
  “老陈,写这么多对联,一定熬夜了吧。”谭主任边看地上的对联边问道。
  “没啥,这也不是什么重活儿,就当练手了,不过站时间长了,就是有点腰疼。”陈达升慢慢地扭动着腰。
  “谭主任,你过来看,这幅写的多有力量,这是给谁的?”老霍指着一幅对联比划着。
  谭主任不屑地瞥了老霍一眼:“老霍,你不是在充大尾巴狼吧!你认识几个字我还不知道?”
  “谭主任,你别在那儿扒门缝瞧人,把人看扁了。怎么说俺小时候也念过两天私塾呀,咱是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儿。”
  说着老霍乐呵呵地卷了支旱烟。
  “屋里没风,你就吹着唠吧。”谭主任凑过来仔细读了起来。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急。嗯,老霍的眼力孩真不赖,好,是有气魄。”
  陈达升跟了过来:“不是给谁的,这幅对联是准备贴在场部大门口的。”
  谭主任拍了拍陈达升的肩膀:“真有你的,想的就是周到,这么多年我都没想起在场部大门口贴副对联。”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听毛主席话句句金玉良言,跟共产党走条条幸福大路”,
  ……
  谭主任一幅一幅地读着。
  “老陈,你真有才呀,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都快成艺术家了。”谭主任疑惑的问。
  陈达升笑了:“谭主任,你可别在哪儿挖苦我了,咱和艺术家就好像野鸡比天鹅,那可差远了。我可想不出那么多的好词句,这都是我在区里办公室看报纸时一点点积攒的,见到语句比较好的就记在日记本上。可有些已赶不上潮流,现在都用不上了,没有革命味道。”
  霍队长望了一眼窗外,一下子来了神:“现在都全国一片红了,你怎不给障子边上的厕所写幅对联?”
  “那倒没啥,我还真记得有这么一幅关于厕所的对联。”陈达升挠着后脑勺,沉思了一会儿,拿起毛笔来书写道:
  “屎落坑中震动满天星斗,尿淋墙上铺展万里江山”。
  两人看后不禁哈哈大乐。
  一看两人来了兴趣,陈达升也刹不住了闸:“我给你们讲个对联的笑话吧,听不听?”
  “听,怎不听?”老霍扯过凳子坐下。
  “我在区里工作时有一对小青年要结婚,那个男的素常好说笑,话语尖刻,别人拿他也没辙。听说他要结婚,这下可来了报复他的机会,一个同事自告奋勇,要给他写幅结婚的对联,这小子连忙鞠躬称谢。等到结婚时,大家一看对联差点笑死,你俩知道那对联是怎么写的吗?”
  “快说吧,别卖官司了。”老霍已经有些沉不住气。
  “上联是‘男好汉,单枪匹马直冲台湾岛’,下联是‘女英雄,空手赤拳活捉蒋光头’。”
  “‘单枪匹马’,‘光头’……这也没什么呀。”老霍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说。
  谭主任一拍大腿,反应过来:“嗨,你个大笨蛋,刚结婚能干啥?不就那事呗。”老霍顿时也醒过腔来,嘴里的水也喷了一地。两人笑得蹲在了地上,半天都没站起来……
  三个人一起动手,把所有的对联收起来,叠好。
  “老霍,你和老尚一会儿把对联分给大家。”谭主任吩咐道。
  他又从墙角拎起一个破袋子交给陈达升:“老陈,明天就是年三十,你也该回家团聚去了,老艮已把车套好,在外面等着你呢。除了林场分的狍子肉,这两个野兔还有车上的四斤豆油,是我们的一点意思,请你收下。”
  “哦,别忘了,回去给我那没见过面的弟妹带个好,过了破五你再回来,过春节林场也没什么大事。”
  陈达升接过袋子已是热泪盈眶……
  两人帮他把林场分的副食装到车上,一直把他送到林场外面的路口。马车走出老远,陈达升还在向他们招手。
  老霍也边招手边喊到:“陈主任,别忘了,回家你也来个单枪匹马直冲台湾岛…….”
  
  刚吃完晚饭,尚远志家就热闹起来。谭主任的妻子王淑云,老霍的妻子蔺秀兰都聚到他家通长的大炕上,炕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彩纸。每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尚远志家都要如此,油灯都会亮到深夜,那是女人们在细心地糊着灯笼。
  林场的女人平常和爷们一样在外面出苦力,可到这个时候,一双双结满老茧的粗手,竟做起了糊灯笼的细致活。由于每家的喜好不同,所以各家灯笼的形状也不一样。家家的女人都要拿出看家的本事,耐心地把灯笼糊好,生怕灯笼升起来比不过人家,丢了自己的手艺。
  尚远志的妻子张凤英心灵手巧,没嫁给老尚以前她就能描龙绣凤,糊起灯笼更是轻车熟路。王淑云和蔺秀兰两人手拙,于是她俩就自带彩纸来她家糊灯笼。几个女人盘腿坐在炕上有说有笑,没有一丝困意,大红纸把她们的脸庞映得红润润的。
  男人们不管这些,糊灯笼是女人的事,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活计。他们用力把棉裤撸到膝盖以上,露出带有浓密汗毛的小腿,然后再用粗壮的大手在腿上笨拙地搓着线绳。他们要用这些细线绳做蜡芯,然后去外屋制蜡。
  林场和山下林业局之间有个国营的纤维板厂,那个工厂生产纤维板时要用大块的蜡板,林场的人们每次经过时都要去捡些工厂丢弃的碎蜡,放到仓房的旮旯处。一直攒到腊月底,便用个破盆子把这些碎蜡重新融化,倒进预备好的模具里,做成方型的自制蜡烛,人们管这种做蜡烛的方式叫“制蜡”。
  制腊一般要在晚上没人再来串门的时候,如若在白天,邻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了句:原来你家在“做蜡”呐。那就坏了,这话不吉利,那样一年是不会顺当的,山里人讲究这个。
  自家做的蜡烛虽没有从商店买的耐燃,但它个头大,蜡芯又粗,所以比买的蜡烛要亮许多。
  里屋的女人在糊灯笼,霍其强和老尚在外屋忙得满头大汗。他俩把碎蜡倒进炉盖上的破盆子里,融化后再倒到院子里预备好的模子里,屋里屋外团团转。谭主任倒是不慌不忙,他在屋里悠闲地转悠,不时地给他俩点上一支过年才能抽上的“大前门“牌烟卷。
  等女人们快要糊完灯笼时,怀志领着仕柱和明山,开始用女人们剪下的小块彩纸往树头上扎小彩旗儿。
  山里人有个习惯,过年的灯笼都要升到高高的灯笼杆上,每家要在年三十之前拉回一根又直又高的灯笼杆。灯笼杆的选材必须是落叶松,它的树干挺直而且结实,孩子们上山拉枝桠时,就天天踅摸,选准了目标,用弯把子锯把树放倒,砍去多余的枝桠,再去放倒另一棵冷杉树,取它的树头,树的身子丢在那里就不去管它了。因林场有规定,私人不许上山砍鲜树,所以要等到天黑后,孩子们再用爬犁把灯笼杆和树头鬼鬼祟祟地拉回家。其实只是不敢大摇大摆地进林场而已,即使与谭主任走个对头碰,他也会低着头绕过去,装作没看见。谭主任心里也明白,大家劳累了一冬带八夏,就是为了这个年,人们为了喜庆,才去砍棵树做灯笼杆,再说自己家的怀志年年还砍一棵呢!
  冷杉树属于常绿树种,特别是它的树头,即使在最寒冷的日子里,它照样圆墩墩,绿油油的。待到糊灯笼时,孩子们用剩下五颜六色的彩纸做成小旗,插在树头上,和灯笼杆绑在一起,立在自家的院子里,精神极了。
  一切停当之后,谭主任和霍队长两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回头看一眼柜上的马蹄表,已是凌晨一点……
  
  赵文轩和他的老婆在家里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但不是忙着糊灯笼,他们不重视这个,灯笼再好有个屁用,不顶吃也不顶喝的,明天早上随便糊弄一个就完事。他们两口子在厨房里,忙着将一块块香喷喷假“高温肉”,改成小块藏到仓房的铁桶里。
  上午,赵文轩骑自行车去了趟山下,他把林场分的狍子肉和一个兔子加上秋天时在山上采的山木耳,送给那个在公安局当副局长的表哥。仰仗这个远房的表哥他和老婆在林场才有了好活干,所以他逢年过节都要去他家意思意思。不过这次他没白去,表哥给他带回几块烀熟的假高温肉。
  刚进腊月,区里的商业科就想方设法给有实权的领导送礼。这年头,谁也没长前后眼,说不准哪天自己有个马高蹬短也会有个照应。每年科里都要从农村进些痘猪肉,这种肉人吃了容易得囊虫病,所以必须进行高温处理。其实借他们一个胆子,这些人也不敢给领导们送高温肉。于是他们把正常的冻猪肉进行高温处理,以高温肉的名义进行送礼。赵文轩的表哥在公安局当副局长,高温肉自然也有他的一份。不过他一听到高温肉这个名字,心里就犯嘀咕,说不准哪个马大哈就把真的痘猪肉掺进去了呢?于是他就把这些“高温肉”送给了这个见水渴,见饭饿的主儿(实际上这肉真是好肉)。赵文轩受宠若惊,人家给咱办事,反过来还给咱拿东西,这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好事,临出表哥家的大门,他千恩万谢,恨不能跪下磕头……
  回林场的路上,赵文轩骑着自行车,时不时地用手向后摸一下后车座装肉的兜子,生怕那些宝贝掉在半路上,他早就忘了寒冷的侵袭。一不经意,他“扑哧”一下乐出了声,美出的鼻涕泡立马被冻硬,结实地粘在鼻子下面。他腾出右手,用大衣袖子擦了一下,那凝固了的鼻涕泡顿时变成晶莹剔透的碎末儿,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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