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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卖肉鸡》第二十六章《信誉》

作品名称:含泪的选择      作者:悠悠岁月      发布时间:2013-03-28 13:43:09      字数:5412

  25. 卖肉鸡
  73年,我刚来启东惠丰渔场养鸡时,五、六个人一年养一万多羽肉鸡。通过几次对设备的改良以及养鸡技术水平的不断进步,生产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我们六个人一年的饲养量达到了13——14万羽肉鸡。然而面上的饲养效率变化不大,所以冷库的收购办法没有变,我们跟着大坏境走,卖鸡方式仍然是原始的,对于成鸡的销售压力感到特别繁重。
  我们生产的肉用鸡都是用于出口,国家有粮食计划补贴。但卖鸡十分麻烦,必须交售到指定的冷库,而且验收又非常严格,不但重量控制范围很小,而且生长时间也要求很严,甚至对肉鸡的酮体也有很严格的标准要求,所以我们对出口的成鸡挑选相当仔细。首先,不能有杂色毛,杂色毛要给酮体留下黑点;羽毛要丰满,成鸡身上不能有伤痕;还要黄脚、黄嘴、黄皮肤……因此成鸡送到冷库后,要逐只检验,分出二个等级,等外级剔出来让我们带回家自行处理,就没有粮食计划补贴。
  我们一批肉鸡的饲养量是15000羽,要连续卖好几天。每天半夜里起来装车,然后随车到青龙港冷库去排队,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这批鸡已经卖了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天了,其实鸡场到青龙港的路不算太远,拖拉机跑跑2个小时就到了,可要是去晚了,就只能排在后面。
  冷库上午8点钟开秤收购,大热天,这些成鸡晒在烈日下,常有发生死鸡的事,因此必须尽量排在前面一点,争取早一点卖完。而验收的人随意性很大,我是内行,他们不敢胡来。有一次我没去,只派了二个工人跟车,结果不但二级品多,而且退回来的鸡也多。陆企良去比工人稍好一点,而我名声在外,人家总要顾忌一点,所以每次卖鸡,尽量自己跟车过去。
  连续几天的卖鸡,我非常困顿,和我一起跟车的工人给我找了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一块弃在路边的楼板,我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头下枕着工人给我找来的稻草。我睡在楼板上,任凭蚊子叮咬,一阵风吹过来,鸡毛、灰沙扑面而来,我紧闭着眼晴,管它脏不脏、臭不臭,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因为全部卖完还需要二天时间呢。
  一路上,拖拉机的噪音震得耳朵里嗡嗡直响。为了省力和舒服一点,我们在装得高高的鸡笼子上铺一些稻草,然后就躺在稻草上。遇到不平坦的路段时,拖拉机颠来倒去,随时都要把我们摔下去。我们为了安全,一般事先都用绳子把自己绑在笼子上。拖拉机一颠簸,笼子里的鸡就嘎、嘎地骚动一阵,鸡毛飞得一头一脸。
  春、秋季节好一点,不用排大半夜的队。冬天里卖鸡更苦,坐着毫无遮拦的拖拉机,就是身上包裹得再严实,2个小时下来冻得手脚都僵硬了,去饭店买饭时,瑟瑟发抖的手连钞票也拿不住。饭店老板知道我们被冻得麻木了,所以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先给我们打一盆热水,倒一杯开水。
  当薄雾散尽,太阳冉冉升起时,卖鸡的拖拉机已经排出几里路的长龙。我们有经验,所以一直排在比较靠前。虽然蚊叮虫咬,吃了不少苦,但我们的鸡就不用在太阳下煎熬,也不会出现热死鸡的情况。我拍掉身上的鸡毛和厚厚的灰沙,到拖拉机里拿了件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具,去洗手间洗漱一下,然后去值班室拿号。
  八点整,冷库的大门一开,就按序号先放五辆拖拉机进去验收过磅。等到我们的拖拉机一进去,我就和那个一起跟车的工人把鸡笼子从拖拉机上搬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磅秤两边,然后从笼子里逐只把鸡抓出来,交给验收员。这个过程看起来简单,但干起来也很难。一方面要不断地输出,慢了,验收员嫌我们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快了,他们来不及接,鸡跑了,还得满世界去追。在抓鸡的过程中还要注意不能碰伤鸡体,一有伤口就被拒收。我们抓鸡的手倒被鸡爪划出一道道血痕。但只要二级品少一点,退货少一点,我们就心满意足,至于手上的伤痕被看作是光荣花。
  晴天还好一些,遇到下雨天就更苦。我们不能躺在鸡笼子上面,只能歪着身子侧坐在驾驶员旁边,二个小时颠簸下来,腰都快要散了。不管什么风向,拖拉机往前开,雨水总是迎面打过来,根本无法躲避。身上穿着雨衣,而脸上被雨点抽打得红彤彤的,要疼痛好几天。夏天还好熬一点,冬季的雨点打在脸上不但觉得疼还很冷,一路颠簸来到青龙港,鸡成了落汤鸡,人成了落汤人。但雨天也有好处,一般小鸡场都是避开雨天,只有我们大鸡场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卖完,才风雨无阻,所以下雨天排队卖鸡的拖拉机相对少些。
  卖肉鸡虽然很辛苦,半夜三更去排队,100多斤重的鸡笼子,从拖拉机上抬上抬下,也是重体力劳动,但精神压力相对比较小。要是拉苗鸡就不一样了,车子一颠簸,心里就紧张,必须马上停车,爬到车厢里去看看装苗鸡的箱子被颠翻了没有?遇到刮风下雨更是困难重重。夏天,装鸡的车子不能停,停下来温度立刻上升,苗鸡经不起高温的烘烤,它自身不能调节体温,遇到堵车真是急死人。冬天,特别是下雪天,雪花到处乱钻,温度降得特别快,必须用毯子捂着苗鸡筐子,可是捂得太严,又要怕闷死苗鸡,因此要特别小心。当然运成鸡,如果照顾得不好,也会有热死、冻死鸡的情况出现。遇到夏天烈日,就要不断地给成鸡喷凉水。冬天好搞一点,只要在鸡笼子外面盖一些毯子、稻草就可以了。
  我年复一年地扮演着多种角色,在鸡场里是一言九鼎的董事长,在市场和鸡场的起伏中沉浮、拼搏;跟着车出去是个搬运工,风餐露宿,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这就是我几十年的人生缩影。
  26. 信誉
  1982年,我从江苏农学院进修回来后,在我积极主张和多方奔走下,惠和鸡场投资10万元新建了一个改良型鸡场。在筹资过程中,县政府顾静珍县长出面作了担保,我也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三年内还清这10万元贷款。
  10万元贷款中,有3万元是向县外贸公司的借款。外贸公司当时已经表态,只要我场能多生产点出口鸡,使我们启东的出口任务能超额完成,这3万元借款就可以改为拨款。而银行的7万元贷款到85年底是一定要还清的。这关系到顾县长的担保信誉,还有我口头上所立下的军令状。按有些人的逻辑:银行的钱借到手难,既然借到了,就可以一拖再拖慢点还,这是一种借鸡生蛋的好办法。
  时间到了86年,我的上交款完全可以还清贷款。银行可不是慈善机构,它发放的是贷款而不是拨款。几年来我们鸡场的效益相当好,我认为没有理由不还清银行的贷款。可是,大队里因为鸡场成功了,这时候正在心血来潮,要办这个场、那个厂的,那有心思想到还款之事。他们恨不得再借点钱,可以,多办一些工厂或鸡场,憧憬更大的成功。根本没有钱还贷款。
  我虽然也很想把鸡场做大,但是,我首先想到的是——信誉。必须先把前面的借款还请了,要做大宁愿再重新申请贷款。这个10万元是顾县长担保,我立下军令状的,岂能失信呢。
  我回家跟陆企良商量说:“现在村里还不了这7万元的贷款,而且我也看不出他们要还贷款的意愿。我和你在鸡场都是拿双份的,这几年也没有买什么东西,就把我们的钱还了贷款吧。”他不同意我的想法。他说:“我们的生活刚刚稳定点,多少年来家里没有一点积蓄,也没有活过一天轻松的日子。看到别人家买这买那的,自己的日子一直是计算得一分钱的余地也没有。80年有了钱你要自费上学,现在有了钱总得让自己心情上先享受享受,一下子把7万元全帮集体还了贷款,家里又是颗粒不剩了。”
  我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心里非常的后悔,要是84年去了三明市,现在也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可是,不去三明市也是为了信誉啊!我左右为难着,天天找副业场的场长谈,我说:“当时说好了到85底要还清这7万元的贷款,现在已经86年了,银行的信贷员已经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如果再不还这笔钱,我见到银行的人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场长是个老好人,只是皱着眉头叹口气,他的手里一点权力也没有,全被大队里统筹去了。他说:“我也知道你的难处,现在是账上一点资金也没有,要是有钱,我也很想讲信誉啊!”我说:“老场长,你看你们不把这笔贷款还了,我的军令状全落空,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啊?我在借贷款时跟人家说得花好稻好的。外面又把我们的鸡场宣传得那么成功。”我见他不声不响,于是又说:“我们办场时,顾县长为了说服银行,骑着自行车来鸡场了解情况,我们怎么能对她食言,让她为难呢?”老场长点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这个场长头上既有公社的插队干部管着,还受大队里的领导。”
  当年7万元在启东县城里可以买二套房子。确实是一大笔的钱,这钱能办很多的事,多占用一天,就能为大队里的其它企业撑一片天。而我总是不忘82年借贷时的承诺。眼看着大队里无力还贷款,我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向家里开刀。
  我艰难地旧话重提,我说:“如果当年没有这笔贷款,也就没有这个鸡场,我们家也不可能分到那么多的钱。我做人总得讲点信誉啊!”陆企良说:“我们哪点不讲信誉了,欠了哪年的上交款。年年都按合同规定交清了上交款后再搞内部分配的。”我说:“可是,银行哪里知道这些底细呢?他们只知道是顾县长担保,我立下军令状的。”陆企良说:“那么你去银行解说一下。”我说:“我不还贷款跑去说这话,简直是个疯子了。况且,贷款的借据上又不是我签的字,轮得到我说话吗?”“那么轮得到你焦急吗?”“……”我无语。
  僵持了半天,我还是坚持要还贷款,我说:“我们现在还年轻,缺失了信誉,以后谁还敢帮助和支持我们。那是过河拆桥,我们万万不能这样啊!我们今天丢失了信誉,等到以后有了钱想买也买不回的。我们有了信誉,今后就能挣到更多的钱,钱是活的,今天用了明天还能挣回来。”“……”陆企良无语了。我说:“尽管这笔账算不到我的头上,但是,外面却记住了我立下的军令状”最后陆企良同意了。
  我还了这笔贷款,心情轻松得像是得到了7万元钱。见到银行的信贷员,不用躲躲散散的,偶然到县里开会时,遇到了顾县长,也感到自己很有脸面的。
  而陆企良却说:“我们还了7万元的贷款,大队里总得有个说法。”我说:“茅书记大会小会上说了那么多。甚至在与老百姓闲聊时都要说,已经弄得人人皆知了,还需要什么说法。”
  茅书记想给我一定的补赏。她承诺在肉鸡场的租金上,可以考虑暂时不递增。在“一言堂”的年代里,书记的一句话就是决定和证据,大家都会按书记的话去执行。然而,茅书记上学离开大队后,这一句话就失去了证据效力,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困惑,特别是在养鸡生产处于低潮时,我们欲哭无泪。一些人反而说我们的上交款,递增得太少了。我们还受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打击。
  7万元对于我们这个穷家,实在是个巨款。我们家里别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吃饭都是一菜一饭。我出差在外总是挑最便宜的地方住,有时为了打长途电话,也只挑有电话的旅店。从来没有住过宾馆,陆企良不喝酒,晚上熬夜也只抽雪峰牌的香烟。别人送我一只金华火腿,我们自己连尝都没有尝,想想这东西太贵重了,实在舍不得吃。买点水果,总挑处理品买。
  而单纯的我既没有经济上的过多考虑,更没有任何政治上的目的。我只是出于我一贯的做人原则,守信誉、为人善良本分而已。然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社会上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我又一次被热捧。各种宣传工具又对我做了全方位的宣传报道,剖析、拔高、树立形象。我又成了大家学习的榜样。同时也成为有些人由于不理解而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分析、猜测、议论。还有很多的怀疑和不友善的抨击。
  人们不再像我《第一次大会发言》时那样的好奇了,对于已经被各种光环笼罩着的我。大家站在各自的角度,发出各种各样的评说。
  正面宣传集中在报纸、电视、广播等官方媒体,面广量大,热闹非凡,使我难以适应。而小道新闻更令人可怕,最令我难于接受的是那些政客的分析:“曹钟菊呀!还嫌红得不够,又用7万元来收买人心,别看她年纪轻轻,还真有心计,县政府安排她去多管局上班,肯定嫌庙小才不去的,这回又拿出7万元来,就是想爬到更高官位上去,真有野心。”还有的说:“这个曹钟菊能拿出7万元帮村里还贷款,她自己的收入肯定在30万元以上。你们想想谁能倾家荡产帮集体还贷款呢?”其实,我们鸡场一年的产值不过60来万元,一个投资10万元的鸡场,我两个人四年内能有30万元的收入吗?另一种说法是:“这个曹钟菊真傻,拿钱帮集体还贷款,还不如把这些钱去贿赂一些干部,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也为以后的发展铺平道路。”最普遍的议论是:“7万元呀,要买多少好东西呢,要是我有了7万元,我就什么也不做了,蹲在家里坐吃到老。什么信誉不信誉的,又不是你没有交足上交款,至于顾书记那里也是很好解释的呀,去告诉顾书记,你已经上交了足够还贷款的钱,是大队里拿去又办了其它企业。说不定顾书记觉得发展其它企业也是好事,于是再去银行打招呼呢!”最朴实的说法是:“曹钟菊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存了一笔钱,不去享受而白白地放了水。”我无法理解和接受这些纵说纷纭议论,我既不喜欢那些政治上的拔高宣传,也非常讨厌那些使我十分痛苦的各种猜测和怀疑。
  认识我的人在议论我,不认识我的人也在人云亦云地说道我。有说我好话的,说我坏话的也大有人在。有的人当面跟我说道,而背后议论我的人更多。熟悉我的人为我抱不平,理解我的人要出面为我辩护。一开始,我很气愤,竭尽所能地去解释。但是,我那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狂热的声浪中,就像一滴露水滴在沙漠里。我失眠、痛苦,更无奈。到最后,我只能用先人的一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展云舒”来安慰自己。任凭人们说三道四,我回到自己的梦里,继续做我自己的梦,过着不需要别人理解的生活。
  后来,当有人再问起这7万元的故事时,我坦然地回答:“你认为这样做是该还是不该?如果你认为我当时处理不当,那也已经过去了,只能用以后的事实来说话。”朋友们为我打抱不平时,我说:“人各有志,各取所需,有人认为钱很重要,我认为钱很必要,但信誉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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