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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求学》第十七章《一家四口夜宿二通港》第十八章《先生

作品名称:含泪的选择      作者:悠悠岁月      发布时间:2013-03-28 07:08:15      字数:14525

  16 求学
  我拿着刊有江苏农学院办班信息的杂志,面对着只有七岁和五岁的二个孩子,斩钉截铁地对企良说:“我该说的都已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困难是不少,但机会只有一次。”企良说:“你总是做些异想天开的事,即使家里的困难能想办法去克服,可是人家大学会收你吗?”“去尝试一下吧!”说完我就去整理行李。
  81年3月,我终于跨进了位于扬州的江苏农学院的校门,这时这所大学仍然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兴奋地东张张西望望,漫步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忘记了自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三三两两的学生与我擦肩而过,我想,我要是他们的同学该多好呀!可是我已经青春不再,时代的列车早已把我扔了下来。今天,我只能去家禽班进修,然而还不知道人家收不收我呢?
  想到这些,刚才兴奋的心情一下子暗淡下来:这里并不属于我,我现在仍是局外人。要是没有文化大革命,68年我就理所当然地和我的同龄人一起,怀揣着《录取通知书》,自豪地跨进拉着“欢迎新生入学”横幅的大学校门,而今天,我什么也没有,这所大学也不知道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小鸟在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上飞来飞去,不时地“啾!啾!啾”叫上几声,我想它们不是说:“欢迎!欢迎!”而是在问:“你从哪里来?”
  我顺利地找到了畜牧系的家禽进修班,这里才是我有希望挤进去的地方。我在教室窗口看着里边的学生,他们是多么的年轻、朝气。说是进修班,其实学员也是一些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一个老师走过来问清楚了我的来意,把我带到教务处办公室。系主任说:“这个班是赵万里负责的,得先问问他。”这时进来一个有点谢顶的老师(后来教我们禽病的李金宝老师)说:“家禽班是计划外招生,来培训的都是各大城市菜篮子工程系统的骨干。国家没有给学校任何经费,费用都由系统出的,来培训的学生都由系统发工资,属于委培性质,定向分配……”
  几个老师正在向我介绍家禽班的情况,赵万里老师来了。我已经了解到了家禽班的性质,见赵老师进来,既高兴又紧张。赵老师是我入学的希望所在,然而又怕赵老师说:“不行!”我就抢在前头一口气说了许多:“赵老师,我有钱,我是决定自费来进修的。我不要分配,只要能坐进教室聆听老师的教诲;我已经养了十多年鸡,有一点实践经验,但一直是非常茫然,十分被动地摸索着养鸡,我到学校来学习,就是想学到科学养鸡的知识。”赵老师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十分慈祥地说:“我们家禽班,国家没有给经费,全部自费,一人一年需要1500元学费,加上生活费,一年需要2000元左右。”我说:“赵老师,我是老三届高中生,恢复高考时,一是家里要靠我挣钱养家糊口,二是有个孩子还在哺乳。去年我得到了3600元奖金,现在孩子也可上幼儿园,我有精力和财力上学了。”办公室里的老师听了都很激动,有个女老师还流了泪。老师们一致同意收下我这位特殊的学生。
  我兴冲冲地飞出办公室。小鸟还在“啾、啾、啾”地叫,我高兴地对小鸟说:“你们刚才问我从哪里来,现在该说‘欢迎、欢迎’了,对吗?”看到梧桐树下的学生,我情不自禁地要上去打个招呼,仿佛我已成了他们的同学。
  我回到家里迅速做好了三件事:第一,通过县委书记把陆企良从工厂借出来,接我的合同。他通过几年来的耳濡目染,对养鸡的要领有所领会,可以先顶一下,我总不能把养到一半的鸡扔下了去读书。第二,把笑回送到崇明,去大队办的幼儿园将就一年;第三,把家里、场里的一些要紧的事情突击一下。
  三天后,我又来到了江苏农学院。同学们早已听说有个妈妈学生要来插班。当我拿着简单的行李来到教室门口,同学们连忙迎了出来,把我的行李送到宿舍,给我铺好床,打好开水。我连谢谢也来不及说,大家都给我安顿好了。
  一个女同学走过来说:“我叫李娜,走,我带你买饭菜票去。”又过来一个说:“我叫甘广平,我们一起去吧。听老师说有个劳动模范要来插班,我以为是个又高又大的大嫂呢!想不到你那么年轻、娇小”(那时我35岁,体重只有90来斤)。我说:“我只是得了笔奖金,并非劳动模范。”李娜兴奋地说:“听说你有两个孩子,是真的吗?”我说:“是的,一个七岁,一个五岁。”甘广平说:“看不出来,就像跟我们差不多岁数。”我非常开心,倒不是因为她们说我年轻才兴奋,而是觉得,如果我与她们的差距小一点,以后相处时心理压力也会轻一点。
  我终于坐到了梦寐已久的教室里,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然而,由于已经开学快二个月了,前面的课程我没有学到,因此第一堂课,我听得一头露水,一点头绪也没有。老师讲的葡萄糖氧化分解:什么乙酰辅酶A、草莓酸、柠檬酸、氧化图表、葡萄糖的分子式等像上海地图一样横七竖八划来划去,弄得我眼花缭乱。我傻了。一堂课下来,我什么也没有弄明白,只是傻傻地盯着黑板。
  第二节课是数学,还好一点。虽然已经离开学校13年,可毕竟似仍相识,虽然也有不太理解的地方,但还能听懂一些,最起码能做做笔记,下课后可以去问问别人。下午是实验课,同学们都熟练地调节着显微镜,而我连取样本都不会,阳性细菌、阴性细菌各用的药水都找不到。
  晚上我躺在床上,寻思着该怎么办呢?打退堂鼓回家吧!自己不能不自量力,毕竟青春不再,理解和记忆力衰退,学习上有困难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如果这次回家了,就没有下次,而我是多么需要这种学习呀!想想以前在中学上课时从来不曾有过听不懂的地方,通过老师循序渐进的引导,我总能跟上去的。现在突然中途插班,就像中途入场看戏一样没头没脑。
  听着同学们均匀的鼾声,我千思百量辗展反侧,不知道路在何方,沉重的压力早已替代了刚来时的新鲜和欣喜。
  第二天我决定先放弃一些实在听不懂的课,向同学借来课堂笔记本,从头开始一步一步地学。这样的学习方法,逐渐有了效果,使我增强了信心。经过十来天的追赶,我能搞得清楚当堂课的内容。我就这样一门一门功课进行攻克。终于在一个月后,我把由于晚到而脱了的课程全补上了,也能正常地去上课,课后能顺利完成作业。期中考试时,我还考了个优。这时我想起来,我到校一个月,还没去参加过体育和文娱活动呢,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补课上。
  当我一头扎进久违的操场,好像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在一次中长跑比赛中,我得了第一名,我一下子觉得年轻了。我对自己说:“我还不老,我还有潜力。幸亏没有打退堂鼓!”
  我们班里一共有47名同学,都是各个大城市里派来的,有上海、北京、福建、天津的……总之全国各地都有。像我这样家里有孩子的,也有几个,不过都是男生,有几个男同学也是老三届的。女同学都是未婚,一般都在23岁左右,最小的几个只有18岁,她们没有像我这样既要牵挂孩子,又要担心鸡场上的鸡。
  我们的班长——李明星是福建省三明市的,他特别善解人意,有特强的组织能力和号召能力,待人接物让人觉得特别好相处,对于班级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具有不一般的吸引力和号召力。我是自费挤进去的,而且还迟到了近二个月,是个妈妈学生,学习上困难重重,又是从农村来的,自我感觉与班里的同学有距离,因此不管做什么事,或者班级里开展什么活动,总是畏畏缩缩、躲躲闪闪。
  然而,我们的李班长不希望出现边缘化的同学,连我这个插班的妈妈学生也被鼓动起来。有一天,我们几个女生正在跑步,李明星突然追上来要和我们比赛。我一向好胜,于是竭尽全力地跑,甩开了所有的女同学,和班长跑了两圈。班长说:“曹钟菊跑得快,下次篮球赛就打后卫,这样可以加快回防速度。”我听了非常兴奋。第二天,我们家禽班挑战农学系一班时,就派我上场当主力,一下子拉近了我和城市同学之间的距离。
  班里开会,我很少发言,班长就巧妙地说:“现在请曹钟菊汇报一下今天收到几封来信。”这个问题既好回答又不能不回答。同学们立即拍手叫好。我不再胆怯了,站起来回答说:“今天收到五封。”于是班长说:“我看这样吧,这些来信无非是请教养鸡技术,我们大家分摊回信好吗?”
  我自费上学的消息被《光明日报》刊登后,全国二十多家报纸转载了这条新闻,所以全国各地给我的来信特别多。生活委员徐妙华说:“我去取信时,传达室的阿姨说:‘你们班的曹钟菊,是来读书的还是来谈恋爱的,这么多的来信。’我说:‘人家是劳动模范,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全班同学听了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班长趁机说:“曹钟菊,你再谈谈你的养鸡经历吧。”这时我已经找到了自信,能轻松地慢慢讲起来。
  老师们对我也特别照顾,每个老师上课时都要走过来问问我有什么困难。上课时只要我提问,每个老师都能不厌其烦地反复解释。他们十分同情我,有的老师还说:“我们和曹钟菊同样是文化大革命的受害者。她来晚了,脱了的功课,我们应该尽力帮助她补上去。”
  李晓倩老师的这堂课刚结束,就走过来问我:“曹钟菊,我的课你听得懂吗?”我高兴地说:“听得懂,一方面上课时老师已经关照了我,另一方面《营养学》开课的晚,我基本上是从头开始学的。谢谢老师的关心!”
  “曹钟菊,快走吧!”这时陈铭珍来叫我去学打拳。陈22岁,是个上海人,能歌善舞,青春活泼,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张丽英马上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书本,说:“快去吧!”张丽英25岁,是个常熟姑娘。我们两人在学校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我们的饭菜票放在一起,零食放在一起,生活用品也放在一起。她小我10岁,可是生活上一直是她在照顾我。
  下课后,我学打拳、学跳舞、练体育项目。她是个特别文静的姑娘,不喜欢这些活动,也就是在这时我们分开一会儿。一般情况下别人要是见我一个人,就要问:“张丽英呢?”张丽英单独时,别人也会问:“曹钟菊去打拳啦?”。当我满身大汗回到宿舍时,她总是把我的衣服收好,开水打好,晚饭也领回来了。
  我们吃过晚饭,就去图书馆做当天的作业。家禽班的学生,都是二三个人自由结合成小组,找个地方开始自习。我和张丽英一直是最早回宿舍的,我们的作业做得比别人快一点。我在家禽班进入正常学习后,我们几个老三届的老家伙,在学习上好像比别的同学轻松点。那些20来岁小同学的学习基础比较差。他们从小学开始就受到文化大革命的影响,所以学到的书本知识不全面、不扎实。
  学打拳是项特别开心的活动,我们有时早晨学,有时傍晚学,主要看老师的安排。陈铭珍拉着我就走,因为要是去晚了,通往小操场的门就关了,我们要从门上爬过去。或者绕好长的路,从大门口转过去。
  练打拳,踢腿最重要,右腿一定要踢到高出自己的头顶一尺多,才能完成打手打脚这个动作,低了就来不及完成,而且也达不到健身的效果。我的体育基础好,所以学起来也不难。可是学跳舞就不行了,我的乐感基础差,老是踩不到点。陈铭珍是属于会唱歌的那种,我爱唱歌但唱不好,所以差距很大,但作为课余娱乐活动很让人清馨,我也乐意参加。
  班长经常在星期天组织大家去平山堂、瘦西湖散散心、放松放松。我们一上路,就大声地唱着歌,像小学生一样叫着喊着来到公园。我们爬山、拍照、划船,玩累了就坐在五亭桥上吃零食,然后去逛商店。女同学都喜欢买衣服,上海的同学又特别会挑选。每次去商店我们都要买一些衣服和小饰品,有时也去小菜场逛一逛,买点蟹呀、菜呀回来放在煤油炉子上烧烧,搞个小聚餐。
  有一次,班长说:“我们干脆来一个全班聚餐。”大家开心得立刻蹦了起来。挑了个晴朗的星期天,到实验室借了好几个电炉,在教室里忙开了。我们烧了好多的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地的同学都露一手。最后一个环节是包饺子、馄饨。南方的同学学包饺子,北方的同学学包馄饨,一边烧一边吃,品味着异乡的菜肴,大家开心极了。
  正当我乐不思蜀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要我立刻回家。我知道一定有十万火急的事,不然不会打电话叫我回去的。我匆匆赶到鸡场,看见鸡场里一大堆的死鸡,企良垂头丧气地蹬在旁边。
  真的出事了。我急忙找来剪刀,解剖了十几只死鸡,肠子上、腺胃的乳头都出血,我确定是急性新城疫。这时死亡数已达到30%,剩下的病鸡都歪着头、撑着翅膀、叹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嘎、嘎”的罗音。我就吩咐大家紧急接种新城疫疫苗。第二天还是有死鸡,第三天死亡少了些,病鸡也开始吃食了,第四天基本上稳定。这批鸡死亡达半数。稳定下来后,我跟陆企良商量说:“现在事已至此,学校里后面的课对我很实用,特别是药理学、解剖学、禽病学等都很重要。”他很理解地说:“去吧!难得的机会,不要半途而废了。”我把一些课堂笔记交给企良,让他在实际操作时参考。
  当我再次出现在家禽班时,同学们都站起来为我热烈鼓掌。我激动地说:“我是田野里的小草,同学们是花坛中的鲜花。我们本来存在很大差异,今天受到大家的热烈祝贺,我这棵小草受宠若惊。在这里我就谢谢大家了!”班长大声说:“同学们!我们都要向曹钟菊这棵顽强的小草学习!单位里给我们出学费、发工资、报销车旅费。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回去后好好地回报单位。”同学们又是一次经久不息的掌声。
  课本知识快教完了,接下来就是实习。元旦前是边课堂教育边实习,就到近边的江苏省家禽研究所实习。方谨、张德高、王荣根是家禽研究所选派的学生,所以每次去实习时,都是他们在跑前跑后地为同学们服务。同学们有什么困难,都是他们想尽办法帮助解决。王荣根是个非常热心、善良、随意的同学。当我知道他已经37岁,丧偶,并且还有两个孩子时,我就有意帮他物色对象。
  我告诉方谨,我有个同学加好友郭美菊非常贤惠,情商很高,是个“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但由于家庭出身成分不好,35岁了还没有男朋友。我想他们俩蛮般配,在方谨的竭力支持下,我当起了红娘。由于郭对我的绝对信任和王对我人品的放心,他们俩仅仅听了我的介绍,就轻而易举地成功了。婚后,夫妻俩相敬如宾、恩爱有加。郭把王前妻生的两个儿子视同已出,小家庭充满温馨。后来连郭的父母都一直夸我的眼力好。
  元旦后,我们就到养鸡比较发达的上海实习。实习时分成三个小组,我们小组被安排在宝山实习,张丽英和我分在一个组。和我同桌的陶惠民也分在我们组,陶正好是个宝山人。他的父亲是乡长,所以我们实习时得到陶乡长许多帮助。基本上要到哪个场取样前,陶乡长都给安排好了,一次也没有白跑过,因此我们有很多实验的机会。我们不但学病例分析、细菌培养、病毒分离等,还要学杀鸡、分割、解剖。
  空下来我们也会去上海市区游玩,看看城隍庙,逛逛大商场。北方的同学乘机买点上海货,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毕业,可以带点上海货回家让家里人高兴。
  实习结束,返校后就进入一系列毕业程序,总结、写毕业论文、拍毕业照、制通信录,忙得不亦乐乎。
  要结业了,大家即将劳燕分飞,免不了有点难分难舍。班长说:“大家回家后保持联系,互相帮助。同时欢迎大家到三明市来……”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我跟张丽英说:“我们俩离得近,常熟到启东有直通车,可以经常来往。”可是回家以后,我只去过一次,她也只来过一次。大家都有事业在身,我一直很忙。她结婚时我想好了一定要去的,后来也没有去成。我一直忙到09年9月,总算能有点空闲。可是想想她还年轻,一定还在忙,所以也就放弃了去常熟看望她的念头。
  家禽班的学习虽然只有一年,但给我留下了许多愉快的回忆。更重要的是不仅学到了很多实用的养鸡知识,还结识了那么多在日后给我许多帮助的同学。同学们的帮助对我的事业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17. 一家四口夜宿二通港
  崇明与启东隔江相望、近在咫尺,属于距离很近的毗邻县。在江面较窄的地方,能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对面大堤上的行人,甚至能相闻鸡犬之声。然而,一条长江把在风土人情、说话方言、生活习惯极其相似的两个县隔开了。
  崇明与启东之间的交通工具,在21世纪初之前,只有一、二个渡口和二、三艘小型摆渡船,而且还要候潮汛一天只能开一班。我几十年往来崇明与启东之间,全靠乘船摆渡。崇明与启东交通的不便,不仅仅水上的交通不方便,陆上交通的衔接也极不便利。一开始只有一些载人自行车,后来才有一些小三轮车。开船时间虽然有时刻表的规定,但是,主要还是取决于潮水。潮汛虽然有一定的规律性,但它受季节和天气的影响较大。有时潮水涨得快了,船就早开,潮水涨得慢了,乘客只好耐心地等待。这就叫做“船底下没有水,行事不开。”
  渡船每天的开船时间都是不同的,随着潮汛有规律的变化而变化,每天向后延迟50分钟左右。所以每次乘这种船,都要提前几个小时等待。极大部分的乘客都是自己骑自行车来的,我通常也是骑自行车。回一次崇明都要掉一身皮,所花的时间比坐飞机到北京、广州花的时间还要多。即使你有再要紧的事、再有本事,都得服从潮水和天气的安排,别无选择。
  好不容易等到涨潮了,船工们先把几十辆自行车,一辆一辆地通过跳板推到摆渡船的顶棚上,把大件物品也驮到顶棚上。然后放乘客上船。乘客们个个背着、提着大袋小包,从20多厘米宽的长长的、有点颤抖的跳板上到船上。有时我带了几千羽苗鸡,就要来来回回地跑好几趟。船工们分别站在两边,给那些胆小的乘客扶一把。遇到下雨天,自行车不管新旧,统统要洗个淋浴。跳板上又增加了一层危险——湿滑。
  79年农历12月初七,寒风凛冽,正值小潮汛。我们一家四口准备回启东,当时天天6岁,笑回4岁。先生陆企良骑一辆自行车,另外又在村里请了二个男青年,骑着自行车送我们。我妈给我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大袋小袋的装在三辆自行车上,装得像小坦克似的。
  我们直接来到二通港码头,大包小包、大袋小袋,在码头旁边堆了一大推。说是码头,其实什么建筑也没有,就是一条港漕在涨潮时可以进小一点的船,渡船可以从长江里通过港漕航到黄岸附近。渡船停靠在比较平坦、地势稍高的地方,能把跳板搁在岸上,客人可以上下船,我们就称它为码头了。离码头500米左右的黄岸里边有一个简易候船室,西边开个窗口,乘客们就在这里排队买票。然后可以在候船室里休息。等渡船快要来了,再到码头边去候船。
  因为我们带的东西多,又是请人送的,两个青年送到了码头就回去了,我们只好在露天码头等候。除了这块几十平方米的高地外,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丝草和芦苇塘。
  陆企良到候船室去买票。我带着天天和笑回在无遮无挡的高地候船。天天和笑回不怕冷,在港漕边跑来跑去,爬上爬下,衣服上全是烂泥和草青。一会儿抓只螃蟹来,一会儿拾个螺蛳玩,小脸被西北风吹得彤彤红,小手也冻得红红的。兄妹俩这样奔呀跳呀,玩得满脸是汗。我拿了个行李袋子坐下,西北风刮来,觉得好冷好冷,用一条厚厚的围巾把头和脸都捂起来,还是觉得冷。
  太阳渐渐地西沉。这时旅客们陆陆续续地或推着自行车,或挑着行李,或背着包裹拖家带口地从候船室来到高地。高地上顿时热闹起来,这块高地大概就在这时才有人跟它亲近。这里每天因土质里过多的盐分留下白白的“盐封”,然后每天又被过往的旅客踩去。
  等啊等,潮水还是涨不起来。嘻嘻哈哈的旅客渐渐地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有人开始发牢骚了,不断有人大声地喊:“老大,什么时候开船啊?”船老大有时不作声,有时从船舱里探出半个头回答一声:“我有什么办法啊,潮水不来,行事不开啊!”其实问的人是心里焦急瞎嚷嚷,谁都知道,开船要等涨潮。
  太阳落山了,夜幕开始向高地围过来。可是还不见涨潮,西北风越刮越烈,把高地上的灰尘卷起来,再洒到无可奈何、心烦意乱的旅客身上。天天和笑回也玩累了,一次又一次地问:“我们什么时候上船呀!”我和企良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快了,快了。”天气越来越冷,时间溜得很快,潮水却一动不动。大家不再吵闹,也不再谈三海经了,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不祥的念头掠过人们的心头:今天走不掉了。
  我正在盯着一大堆的行李发愁。天色全黑了,船老大站在船舷旁大声宣布:“今天西北风太大,潮水又太小,进不了港漕。请大家回去吧,明天早晨5点钟开船。”“哗”的一下,这个决定在我们这群难民般的旅客中炸开了。有的开始骂娘,有的唉声叹气,还有的伸长了脖子向长江望去。其实这群人中应该算我们一家子最艰难了,两个孩子虽能自己走路,却仍然随时需要大人照顾,还有一大堆足足装满三辆自行车的行李。
  陆企良开始用自行车把行李搬运到候船室。天天在候船室里照看行李。我抱着玩累了的笑回,在高地等陆企良运完最后一车行李,然后一起回到候船室。部分离家近的行李又不多旅客,骑着自行车回家了,极大部分旅客只好无奈地留下。一是已经太晚了,找不到回家的各种载人工具;二是大都是拖家带口,加上一大堆的行李;三是明天早晨5点之前还要赶过来。
  我们一家四口是无论如何走不了的,我希望留下来的人多一些,这样热闹一点,就不感到凄凉了。不管怎样还有个候船室,大家能有个地方躲一下。可是在这个不毛之地的长江边,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
  我们带着干粮,很多人没有带任何食品,打算到了启东吃晚饭。极大多数的人是骑自行车来的,于是大家商量着到十几里外的农场场部去买点饼干和面包。陆企良也跟着他们摸黑去场部给孩子买点吃的东西。刚才怨声载道的人们,这时又开始说笑起来了。天天还感到很新鲜,高兴地说:“我在这里住过一夜,那次是小姨夫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的。我没有哭,小妹说肚子疼,她哭了。”
  晚上10点以后,奔波了一天的旅客,渐渐地安静下来,候船室里开始听到熟睡的鼾声。天天和笑回玩了一个下午,兴奋了一个黄昏,现在也没有了精神。笑回偎在我的怀里睡了,天天靠着我也开始不停地点头。夜深人静,越来越觉得寒冷,二个孩子这样睡着肯定要着凉的。我的两只脚已觉得冻麻木了。企良在我们的行李袋中,找出几件棉大衣给孩子盖上。那些到崇明打工的启东人,大多带着棉被,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几个启东姑娘特别友善,见我们的小孩睡了,就主动提出来让天天和笑回睡到她们本来就非常挤的被窝里,并让我把脚放到她们的被角里。
  小孩有了睡的地方,棉衣就给我们大人披。我的脚又能温在被角里,身上就不再瑟瑟发抖。西北风呼呼地一阵紧一阵,我祈祷着明天早晨不要有大风或大雾,好让我们顺利过江回家。
  候船室里安静得很,人们随遇而安地息下了。我听着鼾声的合奏曲,看着孩子们甜甜地睡着、陆企良靠着行李睡着了,我也开始睡意朦胧。其实,这个候船室里经常有遇到尴尬的旅客留宿。对于我们而言是件灾难性的事,而对于这个候船室来说,实在是个司空见怪的事。
  近在咫尺的崇明与启东间的交通是何等的艰难。大风要停航,大雾也要停航,没有潮水又要停航。有时虽有要紧之事,还是常常要白跑,车马劳顿地往返于码头,也只能干着急。
  有一次我们等啊等,好容易等到涨潮了,却由于起雾了又要停航。有个妇女一听到停航,顷刻间哭倒在地。她手里拿着电报,老母亲已病得奄奄一息,哭喊着老母亲千万要挺住,女儿要见老母亲最后一面!
  还有一次,我们带着几千羽苗鸡要回启东,已经上到了渡船上,摆渡船也已经驶出了港漕,突然船方接到通知,说有九级大风将至,摆渡船只好返航。我只好一筹莫展地把苗鸡搬到岸上。这批苗鸡运到启东是个宝,启东那边早已把吃、喝、住都安排妥当,而滞留在崇明就无家可归,不单是受冻挨饿。
  一阵骚动,我被企良推醒了,原来大家都在整理东西准备上船。我们摸黑抱起两个孩子,然后又在黑暗里一趟趟把行李运到码头。天天和笑回没有了昨日的兴奋,歪在行李上还想睡觉。其他旅客也把昨天搬回候船室的行李,又重新搬到码头。我们站在西北风里,既没有洗脸,也没有喝到一口热水,都禁不住牙齿要打架,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船舷和船的顶棚上,还有跳板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霜。船老大不停地喊着“走好跳板、小心滑跤。”船工们拿来几只麻袋,铺在跳板上。推好自行车后,开始放客时,船工们分站在跳板的两侧,把我们这群颤颤巍巍的旅客逐个接进船舱。
  昨天夜潮的水没有能把船浮起来,今天的早潮总算能把摆渡船送出了港漕。看着陆企良搬得汗晶晶的,我感慨地说:“今天我可靠着大树了,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么一大堆的行李,搬进搬出不用我去费劲。”我指着这一大堆的行李又说:“今天还好没有苗鸡,要是还带着苗鸡。不知道要跑多少趟,要是遇到下雨天,把苗鸡和行李全搬好,一身衣服里外全湿了,里面汗水浸湿,外面雨水淋湿。这是我经常碰得到的事。”
  其实今天的情况还算好的,船浮不起来干脆就不走。有一次从三条港过来的船进不了港,就抛锚在长江里,旅客在船上困了一夜,第二天涨潮后才进得港来。有时船驶不进来了,就靠在外面江滩,大家赤脚跋涉在滩涂的泥浆里,行李和老人由船工驮上来。
  我又走到二位启东姑娘那里,说:“谢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助,两个孩子肯定都要冻感冒。”而启东姑娘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啊!小孩子跟我们扎一夜,阿姨还要谢了又谢的。”我说:“启东人真是善良,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带着天天和笑回回启东。我妈把我们送到离家3里多的东平商店车站乘公交车。我们乘到长江农场车站下了车。没有叫到载人自行车,我就一个人背着简单的行李,抱着六个多月的笑回,带着不足三周岁的天天,往二通港码头赶路。我知道天天是跑不动的,就叫他坐在路旁,我抱着笑回、背着行李,拼命地往前跑一段,把笑回和行李放在路边,然后回过去背天天,就在我这样艰难地来回搬运两个孩子时,一个启东的农民推着自行车过来,未等我开口央求。就抱起天天放在自行车上,把我的行李用绳子挷在自行车的后书包架上,还欠意地说:‘我这自行车轮胎里气不多了,不然我把你们娘仨一起带到码头。’他又怕我不放心,就推着自行车和我一路走到码头。我与他非亲非故的,大热天跟着我们走了二三里路。而对于我来说却少走了九里路。可是我当时只是买了根棒冰谢他,未及问他姓名和住址……”一个启东的小伙子听了说:“这有什么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谁出门在外不会遇到个难处,要是我遇到了,也会这样做的。”是啊,人字的二笔,就是相互依靠吗?我在启东养鸡几十年,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这种不便的交通途中,来来去去几百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的尴尬和困难,然而总有热心的人向我伸出温暖的手。
  太阳升起来了,我们的摆渡船行驶在金色的波浪中,放眼望去江面上泛起一圈圈耀眼的金光。远处海天连在一处,刚离开水面的太阳,一跳一跳的煞是好看,渐渐地跃上天空,普照着大地。
  一小时后,我们顺利地抵达了启东的三条港码头。一小时的航程,我们却用了近二十小时的时间来等待。要是有条桥该多好啊!崇明、启东本是一家人,是同根同族的连理树。
  今天,我们终于看到了崇启大桥正在加紧建设。二年之后,就会实现“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18. 先生的无奈
  我在云端里的生活并没有改变我对梦想的追求。很多人提醒我利用现在的“热效应”,谋个一官半职。别人没有跟省、市领导接触、套近乎的机会,你有了就别错过了。
  有个好友非常奇怪地问我:“那天在南京开会,秦淑萍主任叫你,你怎么那样的木讷。”我说:“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一个省妇女主任怎么会叫得出我的名字?”
  还有好多的好心人劝我,说:“顾静珍县长非常的器重你,你还不赶紧离开农村。”有一次,省长顾秀莲和我们一起吃饭,正好和我坐在一起,也说:“你们县的顾县长对你非常的关心,经常要说起你的事迹,曹钟菊,县长这样重视你真是不简单。”
  可是我生活在自己的梦里出不来,我要办一个能把现在的生产效益再提高一倍的养鸡场。我朝思暮想着我的计划,并且做着各种各样的规划,当我把预算拿出来时,先生陆企良坚决反对,因为光基建就要投入10万元,他认为风险太大了。
  我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先生磨破嘴皮的规劝,都无法使我走出我的梦。他阻止不了我的行动,就好人发火地开始摔东西,先是把一碗橱的碗摔碎,然后又把台玻璃敲碎,把压在台玻璃下我的一些弥足珍贵的照片都损坏了。我参加省农宣会时,那种用转子相机拍的60×15公分的大照片,还有那些我20来岁时拍的照片都未能幸免。以致我现在相册里大多是35岁以后的照片,那些20来岁青春年华的照片就很少。
  先生暴跳如雷,我却无动于衷。他说:“现在生产、生活都很正常、平稳,你为什么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去摸索不知方向的小路呢?家里的生活条件已经比别人好多了,年年有几千元的收入。”我说:“我也不单单为了钱才这么做的,我只是想实现我心中一个又一个的梦想。我梦到了,就放不下,迫切地想去体验一下。”他气得叹着粗气说:“你能醒醒吗?你也不看看我们所处的现实环境。”我无法接受他的意见。他怒不可遏,于是就离家出走。
  这样我更忙了,就拿点钱给孩子让他们自己买东西吃。我呢,买了很多脆饼和汽水,也不分一日三餐,什么时候饿了就吃一点。
  三天后,陆企良回来了,烧了几个菜,盛好了四碗饭,他不招呼我吃饭,我坐下来就吃。他说:“你有汽水、脆饼吃的,还吃什么饭菜。”我说:“这就叫做嫁老公、吃老公、穿老公、没油也要煎老公。老公做的饭菜我就是要吃。”他怒气未消说:“那你就不要再坚持盖鸡舍了。”我说:“可是,我也要有自己的自由和空间,请你不要阻止我。”说着我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了。我知道他心疼我,才想方设法劝阻我。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知道他非常无奈,对我劝也劝不醒,拉又拉不回。我是他的一件湿布衫,穿在身上难受,可是又舍不得脱掉。他没有办法阻止我的盲动,然也不忍心看着我们娘仨个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对我那种心血来潮的办场之事,还是不闻不问。我依然热情奔放地追寻着我的梦,他却没有办法催醒我,只好被我攥着一起辛劳、吃苦。
  82年要想筹集到10万元资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找知心人商量,找县政府的有关人员咨询,跟茅书记讨论着,怎么说了才能打动谢书记和顾县长。我一次次修改着我的方案,一遍遍地计算着投资的费用。白天到处跑,晚上写信,给各个相关的领导写信求助。老鸡场内的事放在早晚去安排一下,我亢奋得坐立不安,甚至已经梦见到了我的新鸡场。
  我和茅书记是同盟军,我们两个疯女人并肩作战,开始实施我们的行动计划。我们先找乡党委书记周宏新汇报,周书记当然是支持我们的,但对于贷款之事也是无能为力。这样的大事一定要找谢书记和顾县长才能解决。得到周书记的支持以后,我们就更来劲了,于是胆大包天地去找谢书记。谢书记听了我们的计划,又听了周书记的意见,基本上支持我们的规划,于是就交待给顾县长去办。顾县长是个特别开拓的领导,她非常支持我们的规划,一点折扣也不打。她认为启东应该办一个大一点的鸡场。然而贷款的问题仍然十分棘手,找一些单位商量,表面上都是连连称好,但落实到贷款时就各有难处了。
  顾县长牵头召开了好几次协调会议,还是迟迟得不到解决。她就亲自逐个单位做工作,银行当然是大头,还有外贸公司、农业局,各个击破。一个县长如果没有事业心和开拓精神,如果例行公事,向下属布置一下就可以了。可是顾县长就是亲自去办,她还多次到鸡场来找我,寻找可以说服有关方面的理由。最后她出面担保,我也立下军令状,一定能在三年内还清10万元的投资。我遇到了一个好书记和一个好县长,这是我的命运所致,也是我一生的福分。
  资金一到位,乡里、大队里都行动起来了。当年的建材特别紧张,水泥很紧缺,木材料更是寸木寸金,而我们的基建资金又非常有限,做预算时我已经尽量压缩,现在实施时更是精打细算。我到处去找人批条子,批点水泥、木材料来。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抓的基建工程,天天泡在工地上。后来的几十年内几乎年年都要与基建打交道,泥工说,我的门槛比他们的领班还要精,一口气能说出:一个平方米的墙要用多少砖头,砌一只山墙需要多少个工日,多高的墙需要多大的基础等。而那时的我是外行,我小心翼翼,一怕工程质量出问题,所以尽量在现场盯着;二怕工匠们大手大脚造成浪费。天一亮,泥工、木工、电工、钢筋工等都来找我。我俨然是个土建工程的项目经理,把第一天晚上想好的工作安排下去,并且非常严格地控制他们的用料。水泥实在太紧张,在做落地时就先铺上一层窑灰,50平方米的地面,水泥控制在7包之内;屋面的椽子改用毛竹梢;门、窗尽量用钢材(钢窗容易生锈,给后来的养鸡生产带来了不利影响),养鸡的设备,也是以钢材为主。
  经过半年的努力,我梦想中的鸡场终于变成了现实。83年1月3日,新鸡场迎来了第一批苗鸡。一下子进了15000羽,全部用保温笼子育雏,而且只需要两个工人就能完成所有的工作,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40天以后,把保温笼子里的鸡转移到大棚,由另外四个工人养,保温笼子里又可以引进第二批苗鸡。这样,我和五个工人就可以负责30000羽苗鸡的饲养工作。
  然而,这种改良的模式与我学到的那些标准化鸡舍差距仍然很大,标准化鸡舍的投资更大,要说服领导、取得支持就更难了。现在只是一种改良性质的鸡舍,我称它为合理化鸡舍,虽然投资省,但很多地方的改良都是凭经验进行的。尽管经过一次又一次改进,可是放到实践中应用时问题仍然不少。例如,育雏笼子,当时考虑头五天用椭圆形的采食孔,以后就改用栅栏采食孔,可是在生产中问题出来了,五天的苗鸡长势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如果采取一刀切的做法,生长快的苗鸡第四天头就钻不出了,生长慢的到第七天改成栅栏,仍然有苗鸡逃出来;笼子保温也不均匀,上下温差很大,上边的苗鸡嫌热,下边的苗鸡嫌冷;窗子的进风都是直吹的,开小了通风不够,开大了风直吹到苗鸡身上要生病。苗鸡从育雏室转到青年鸡舍里后,也是问题百出,常常有鸡逃出来,走廊里全是鸡;饮水的位置也不尽合理;工人们又不太适应改良后的操作方式。
  改良后的鸡舍虽然从理论上讲可以提高一倍的生产效率,可是这么多的问题不解决,如何能提高效率呢?上班时,我跟工人一起劳动。下班了,除了吃饭和稍微睡一会儿之外,我基本上总是蹲在鸡舍里,紧盯着所出现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想出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案。虽然很劳累,可是我更兴奋,每当解决一个问题时,就觉得又向成功前进了一大步。
  我的睡眠严重不足,加上鸡舍里的空气混浊,有一天晚上,工人们都回家去吃晚饭,陆企良在烧晚饭,我一个人在育雏室里正在考虑怎么改造进风口的问题时,听到茅书记喊我。我答应了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陆企良正拿着毛巾给我擦虚汗。我马上坐起来,说:“我怎么能躺在家里?育雏室的窗子还没有搞好,要是强风吹到苗鸡身上,苗鸡生病了可不好办。”我十分倔强地要回育雏室。陆企良说:“我去吧,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可以了。”其实,我那时头疼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起来。茅书记说:“吓死我了,你跌下来时,头离开保温炉子只有一点点,我拉都来不及。要是头砸在保温炉子上,可没命了。”陆企良去了保温室,我一会儿就睡着了。我实在太困顿。
  陆企良要是娶了个贤妻良母,在工厂辛苦了一天回家,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饭后一杯清茶,听听音乐,看看报纸。可是,他娶了个追梦之人,不但吃不到现成饭,反而要烧饭给家人吃,还要帮我干活,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但与实现梦想比,还是梦想重要。经过这次惊吓,先生再也放心不下,于是又通过谢书记,到厂里请了三年的假,帮我一起养鸡。我一个人在育雏室时,每过一、二十分钟他就来看一下。
  从此,先生带着三个工人养青年鸡,我带着一个工人育苗鸡。难为他从工人转为农民,别人都是渴望从农民转为工人,而他却倒过来了。记得当年他探请假结束回四川时,要带点东西,都是我帮他用扁担挑到车站的,他根本挑不动。而如今他却要从事又脏又苦,而且没有休息天的养鸡职业。
  每当来了一船玉米,总有60——100吨,我们六个人自己缷船。玉米袋都是180斤重,我和工人已经习惯了扛着玉米袋在跳板上跑上跑下,先生不习惯做这种生活,扛着玉米袋摇摇晃晃的,走在跳板上,像小孩学走路,歪歪斜斜的好像随时要摔下去。他的肩膀磨破了,晚上换衣服时,衬衫上都是血。可是为了我的梦,他经受住了考验,切切实实地当起农民来。先生没能劝醒我和他一起过平静安逸的生活,却十分无奈地被我拖下了水!
  先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解决前面所说的问题时就顺利多了。其实,有许多人是不愿去尝试,真要干起来或许比我做得还好呢!我所经历的事,要是让别人去做说不定要比我少走很多弯路!
  我们六个人充满信心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肉鸡,工作也是一天比一天顺利。顾县长经常来看看我们的情况,参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大家都惊叹我们的效率。到年底一结账,真的比旧鸡场的效率提高了一倍。中央农林厅的赫处长来考察时说:“鸡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县政府秘书糜德辉就以这句话为题,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篇报道,全国几十家报纸加以转载。日本友人也来参观过两次。
  后来有人告诉我:“你们的人均利润和人均产值都是全国第一。”当时还没有中外合资企业,一般都是几千羽到一万羽的小鸡场,即使有几个大型的国型鸡场,也是人浮于事,吃大锅饭,效率都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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