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十一）

23．审问
〖看守所〗〖夜〗
【吴酉】【王立】【赵理】
吴酉很快被带到酒泉区看守所。这时三个警察迎了出来，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兴奋地说：“终于逮着了，你们可立了大功。快点，连夜突审，不管咋样也要撬开他的嘴。”
“教导员，包在我们身上了。”一个警察精神百倍地答道，随后押着吴酉向一排亮着灯的房间走去。吴酉在经过第一个房间时看到，地上蹲着两个人，看样子非常疲惫；第二个房间里，有个年轻人被拷在椅子上，他不停地打着盹。吴酉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看到那些人后，身上禁不住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吴酉被带到一个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的房间里，警察让吴酉坐在椅子上。吴酉心思，自己没犯什么大罪，不就是打了几个电话，也就是批评教育一下，最多关上几天，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里他轻松了许多。可转念一想，这是件不光彩的事，如果让儿女们知道了多不好！最好能尽快离开这里，省得让他们担心。
吴酉坐在椅子上抬头仔细瞧着面前的两位警察，一个胖乎乎的，圆脸，长得挺英俊的；另一个不胖不瘦，四方脸，长相一般。不管长相如何，吴酉看到两人身上闪闪发光的警服，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胖乎乎的警察说：“我们是蓝岛刑警支队的，我叫赵理。”他指着身旁的警察说，“他叫王立。我们依法对你进行审问，你要如实交待问题，如果撒谎知道后果吧？”
“俺……俺知道。”吴酉哪见过这般阵式，不由得哆嗦起来。
赵警官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干什么的？”
吴酉心思，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如果说了肯定会通知家人的。吴酉强装笑脸说：“长……长官——”
“叫我什么？”王立想笑，觉得面前这个老头挺有意思的，长得也逗，小矮个，活像个肉球。
吴酉也觉得说错了，马上改口道：“哦，是……是警官，民警同志，俺这是头一回，喝……喝了一点酒，头脑一热就干了傻事，你就高抬贵手放了俺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王立生气了，说：“还敢有下次，老实交待作案动机是什么，同伙是谁？”
吴酉心思，哪有同伙呀，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他苦笑着说：“真的，俺喝了点酒才做的蠢事，哪有同……同伙，”吴酉想了想说，“下……下不为例，就放了俺吧。”
“说得倒轻松，你以为这里是宾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呀。”赵理生气地说，“你还是老实交待吧，你的同伙我们已经抓了一个，如果举报其他人是可以立功的，我们会对你从宽处理，明白吗？”
赵警官的话把吴酉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俺还有同……同伙，哪有的事？真是一个人作……作案，没有同伙。”
王立耐着性子问：“你还不说，我再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吴酉带着哭腔说：“名……名字就算了，让家人知道了多不好，还是饶了俺吧。”
“还知道丢人，早干什么去了，是男人就应该敢做敢当。”赵理提高嗓门说，“你要老实交待问题。”
吴酉低头想了想还是没敢把名字说出来，就这样和警察僵持着。

24．酒的起源

〖酒馆〗〖上午〗
【顶娃】【张敏】【张三青】【李毅】【酒不合】
蓝岛市上空灰蒙蒙的，一些不听话的小雨珠飘飘撒撒摔了下来，投入大地、大海的怀抱。稠密的楼房和稀疏楼木静静的，似乎正在享受雨的淋浴。一些小鸟吃力地在空中飞着，不知是为了找栖息地还是喜欢另一种的锻炼。
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张三青和张敏闲聊着。
“阿敏，不是让我请客吗？马上兑现。”张三青笑着说，“中午到‘杜留香’，怎样？”
张敏拍着手说：“好啊，好啊，张大经理还算识相，我早等着了。还要请谁？”
“就咱们几个，酒不合、李毅。”张三青想到顶娃，叹了口气说，“你说叫不叫顶娃？”
张敏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叫上吧，都是老同学尤其也没有外人，他不想喝就算了，咱们不勉强。”
中午，顶娃和李毅等人坐到了杜留香酒店二楼205房间。
张敏看到顶娃心里就堵得慌，上次在医院不好说什么，这回得好好审审他。张敏沉着脸说：“青蛙，上次太不给面子了吧，你少喝点能怎么了？”
正当顶娃欲开口，李毅抢着说：“阿敏，真的不能怪顶娃，他有他的苦衷，以后慢慢跟你说吧。”
“哦，是吗？”张敏对酒也没有好印象，父亲就是被酒夺去了性命。她若有所思地说，“青蛙，今天你喝不喝？如果不想喝就多吃菜，反正是张三青请喝，不吃白不吃。”
顶娃笑着说：“你们尽管喝，桌子上的菜我包圆啦。”
这时，坐在主陪位置上的张三青用大喇叭似的嗓门说：“同志们，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大家静一静，为了公开、公平、公正，大家用心考虑一下，今天的酒怎么个喝法？”
张敏拍了张三青一把说：“你别跩了。”
酒不合说：“划拳怎样？”
张敏一脸不屑地说：“划拳，老土。今天咱们来个文的。”张敏摇头晃脑地说，“饮酒想起诗，赋诗想起酒，酒与诗好似孪生兄弟。咱们来个饮酒作对好吧。谁要是说不上来，就‘奖励’谁两大杯，如果顶娃说不上来，就让他喝两大杯白开水，你们说怎么样？”
好，好，我赞成，我也赞成。张敏的提议获得了通过。
张三青没有作声，见大家都同意了，他勉强点了点头。
接着，张敏又摇头晃脑地说：“道是我画的那我先说。清酒既载，马辛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张三青说：“这首诗是哪里的，什么意思，别蒙人？”
张敏撇着嘴说：“三青，一看就你没文化，大家都知道。”
酒不合稍微点了点头。
顶娃说：“我也不清楚？”
张敏扫视了一下说：“看来在座的文盲还真不少，连大学生都是文盲，国家今后扫盲的任务可重啊，哈哈。这是《大雅•旱麓》里的，说的是古人一边饮酒，一边做游戏，这是宫廷宴会最为常见的，意思是他们投壶发矢，以决胜负。胜负既定，欢呼声起，于是以大斗酌酒，互相碰杯，祈祷福禄。”
顶娃夹了口菜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轮到酒不合了，他低着头好像努力地想着。李毅端着酒杯对酒不合说：“想不出来的吧，这回不合也不行了。”
“你先别着急，容我一想，什么事能难倒我？”酒不合苦思冥想，突然抬起头说，“有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短歌行》……这个都知道吧。”
张敏说：“好，通过。”
李毅张口就来：“‘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这是大诗人李太白的《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我可以再说一个，‘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是李白的《将进酒》。”
“通过。”
顶娃最喜欢古诗，这些难不倒他。他清了清嗓子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凉州词，王翰写的。”
“通过。”
轮到张三青了，只见他抓耳挠腮嘴总是张不开，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便说：“你们先来着，我上趟洗手间。”
张敏拉住张三青的衣襟，将满满一杯啤酒端到他面前说：“想溜？喝了再溜。”
张三青捂着肚子说：“我溜什么，我这么大颗肚子就是用来装酒的，真的是内……内急。”
张敏笑着说：“你就别装了，我最了解你了，快点喝吧，酒圣还怕喝酒？”
张三青突然说：“真把人看扁了，我怎么不会，‘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是不是？！”
张敏追问：“这首诗是谁写的，出自什么地方？”
张三青挠着头说：“这首诗太熟悉，等会儿告诉你。”
张敏把酒杯举到张三青嘴边说：“这杯酒就是给你准备的，喝吧。”
“好，不就一杯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张三青仰脖干了。
看到张敏不停地劝酒，李毅提醒说：“阿敏，一名的事你忘了？”
张敏听到一名两个字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然后沉思片刻说：“对，以后不要劝酒了，谁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好吧？”
好，好！大家都同意，刚才热烈的气氛立刻凉了下来。
李毅见气氛不对，想茬开话题说：“‘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有人说杜康是种酒，也有人说杜康是个人，你们说杜康到底是酒还是人？”
张三青说：“传说是杜康发明的酒嘛，当然是人了。”
酒不合轻轻咳嗽了一下说：“对，传说杜康是造酒的祖师，你们想不想听造酒的故事？”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张三青迫不及待地说。
酒不合不慌不忙地说：“好，我先讲五个有关酒起源的传说。第一个是仪狄酿酒，相传夏禹时期的仪狄发明了酿酒；第二个是杜康酿酒，传说认为，酿酒始于杜康(亦为夏朝时代的人)；第三个是酿酒始于黄帝时期，汉代成书的《黄帝内经•素问》中记载，黄帝与歧伯讨论酿酒的情景，还提到一种古老的酒——醴酪，就是用动物的乳汁酿成的甜酒；第四个是酒与天地同时，这种传说认为‘天有酒星，酒之作也，其与天地并矣’；第五个是猿猴造酒。”
张敏睁大眼睛问：“啊，猴子也会造酒？”
酒不合接着说：“会啊，以前的猿猴把吃不完的水果放在一起，时间一长慢慢地霉烂，散发出一种酒味。这主要是一种微生物——酵母菌的功劳。开始猿猴也不食用，但在饥饿的情况下或偶尔尝了尝，觉得别有风味，于是发生了兴趣，就将果子采下放在‘石洼中’，让它自然发酵后再来享用。由于猿猴上窜下跳很难捉住。后来，人们发现了猿猴有嗜酒的习惯，于是在它们出没的场所，摆上几缸又香又甜的美酒。猿猴闻香而来喝得酩酊大醉，瘫成一堆泥，动弹不得，乖乖被人捉住。”
“看来酒不能多喝，如果喝多了，没准会钻进别人的圈套。”李毅说完故意瞧着张三青。
张敏看到这一幕乐得前仰后合，指着张三青说：“李毅说你像猴子，有这么壮的猴子吗？哈哈。”
酒不合接着说：“这些传说尽管各不相同，大致说明酿酒早在夏朝或者夏朝以前就存在了，这是可信的，而这一点已被考古学家所证实。夏朝距今约四千多年，而目前已经出土距今五千多年的酿酒器具。在远古时代，人们可能先接触到某些天然发酵的酒，然后加以仿制。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有的学者认为酒是天然产物。最近科学家发现，在漫漫宇宙中存在着一些天体，就是由酒精组成的。所蕴藏着的酒精如制成啤酒，可供人类饮上几亿年。”
听到这里，张三青的眼里射出两道光来：“是吗，到底是哪个星体，能在上面生活就好了。”
酒不合说：“就像咱们的酒山似的，那泉水不很像酒吗？”
蓝岛市最北端有座特殊的山叫“酒山”。酒山森林繁茂，怪石横生，一条小溪千回百转汩汩而下，自然景观美不胜收。最令人难解的是酒山上常年酒香四溢，当地人明白，香气出自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溯游而上，小溪是由几处山泉汇聚而成。山泉水微苦，散发着酒的清香，好似地下就是一座巨大的酒厂，当地人认为是天赐佳酿，纷纷饮之。尽管多年来没因喝酒泉水而送命的，但人们迫切想了解一些关于酒泉的秘密。上世纪初，数位科学家对泉水进行了化验，结果令专家们大吃一惊：泉水里竟然含有30%酒的成份。专家又对酒泉的地质、地貌进行了探究，终得不到合理解释。
张三青兴奋地说：“有理，有道理啊，可能真有这样的天体。”
酒不合说：“天然谷物受潮后会发霉、发芽，吃剩的熟谷物也会发霉，这些发霉发芽的谷粒就是上古时期的天然曲蘖，把它浸入水中便发酵成酒，即天然酒。人们不断接触天然曲蘖和天然酒，并逐渐接受了天然酒这种饮料，于是就发明了人工曲蘖和人工酒。”
李毅说：“我知道另一个造酒的故事，也说是杜康造的酒。杜康生活的那个年代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家收获的粮食别说吃不完，就是在家里存也存不了。码放在露天的粮食堆被雨水淋湿发酵后流出了一种液体，晶莹甘醇，芳香宜人，人们争相饮用。当然，这就是酒的雏形。杜康由此受到启发，发明了造酒技术，提高了酒的质量。而当时造出来的那种东西还不叫酒，因为那时还没有这个字。杜康对生产出来的这个东西始终不满意，总觉得其中少了点什么。一天晚上，一白发老者来到杜康梦中，告诉他第二天酉时到村口大路上，在三个人身上各取一滴血放到他制出来的这东西中，就一定能达到满意效果。杜康醒来觉得非常奇怪，决定试一试。第二天酉时，杜康一到村口就碰见村里的教书先生，说明原委后，先生没有拒绝，杜康取到了第一滴血。不一会，走来了一位骑马过路的将军。杜康上前鞠躬致意，说明情况后，将军慷慨地献了一滴血。这以后，杜康等了很久也没碰见一个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康非常失望，正准备回家时，看见不远处树下有个乞丐，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杜康从他那里又弄到了一滴血。加进了这三滴血后，杜康觉得制出来的这东西达到了理想效果。给取个什么名呢？杜康冥思苦想，就取三滴血和酉时的含义，造了一个字‘酒’来命名。三点水代表三个人的三滴血，‘酉’代表酉时。想想我们见过的喝酒场面，这个说法非常有道理。刚开始喝酒的时候，每个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相互祝福，相互致意。这是文人的那滴血在起作用。等到酒过三巡，喝酒的人就开始豪放起来，声音也高了起来，根本顾不了什么礼数。这是将军的那滴血在起作用。等到足够量的酒精在每个人身上起作用后，喝酒的人们或神经错乱，大呼小叫；或烂醉如泥；或呕吐得一片狼藉，没有了人的体面与庄严，这当然是当年乞丐的那滴血在起作用。”
“哈哈，你这是山寨版的解释啊……”张敏大笑着说。其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张敏见顶娃一直在喝茶，说：“青蛙，你真一点酒都不喝了，以前还挺能喝的，现在怎么了？”
顶娃说：“不喝了，我怕变成我爸那样。”
“酒少喝点没事，喝多就不好了。”张敏说，“前段时间，我表弟和一伙人喝酒，他喝了不少。后来跟一个青年发生了争执，最后发展到群殴，表弟一伙人不小心将那个青年给打死了。后来听我表弟说，他只在青年的屁股上揣了两脚，没想到就被判了15年。我表弟快把肠子悔青了，我大姨每天都以泪洗面……”
李毅探着头说：“判了15年，太重了吧。”
“谁说不是，但那些人也该，杀人偿命，把好端端的一个人给打死了，他们是罪有应得。”张敏说：“表弟的那些朋友平时关系好得不能再好了，说什么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可到了关键时候都往后退。在法庭上，他们互相推脱责任，没一个人敢说是自己下的狠手，结果都成了主犯。”
李毅深有感触地说：“这就是年轻的代价。对了，吃完饭一块儿去看看一名吧。不管如何同学一场，应该去看看。”
李毅这么一说，酒不合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你说肖一名是不是在犯病，怎么会把咱们给告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张敏说：“也许一名不知情，是他父母背着他做的。”
酒不合摆了摆手说：“我看不一定，我想他们现在没钱治病了，想赖咱们一把。”
李毅想了想说：“我想一名不会的。都是同学，能帮还是帮一把。”
张敏说：“我很想去看看他，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酒不合说：“我还有点事去不了了，以后我单独去看他。”
张敏明白酒不合的想法，说：“也好，我们先去了。”
李毅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会从肖一名的病房里受到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