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迷航（长篇小说连载 完结篇）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县里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地封锁消息，但张帅事件始末还是先后在几家报纸上被曝了光。让人不得不佩服着现在记者们的敏锐和敬业精神。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这种精神估计真是连警犬都自叹弗如了。
　　这年头只要是把教育和自杀这样的字眼连在一起，就很是增加了新闻的噱头，那是相当有看头和卖点的话题。其中有一家报纸颇有新意，是把张帅事件的始末以报告文学的形式整版刊出的，内容上也比较客观又详尽地介绍了张帅事件的前前后后。标题也很是醒目，让人越琢磨越有深意，叫《迷航》。
　　县领导们千方百计想封锁的消息，费了半天劲却还是不胫而走了。谁也想不明白这里边那个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倒还是刘主任反应快一些，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小高。但他回味了跟小高在一块的那三天里彼此间培养起来的阶级友情，他又有些犯嘀咕，怎么感觉怎么都觉得小高不该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但折过个再想想，小高为什么就不能背信弃义。人家有人家的道义和原则，关键也是该看看这“信和义”是站在什么出发点上的。他越想倒似乎越理解小高了，虽然心里还免不了几分怨责。末了，也只是颇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张帅事件的被曝光，按正常来说县里该是最先知道的，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等到一把手唐县长接到市领导打来的电话时，一听是这话茬立刻就傻了，当时就吓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小唐，你们县张帅的事闹得不小啊！省里都知道了。”那个浑厚又威严的声音响在耳边，即使隔了电话线唐县长都能感觉到那股摄人心魄的冷。他脑袋“轰”地一下感觉全乱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应对了。他只是一边抹着沿着两颊流下的汗水，一边底气不足唯唯诺诺地应着。
　　“嗯。给领导添麻烦了。我也刚看到那报纸。”
　　“你还刚看见报纸！你知道吗，省里一看见报纸当时就气坏了，立刻下了死命令，让你们无论如何要尽快安抚好家长的情绪。这样闹出去社会影响太不好了嘛！我看这事你们也别拖着了，给我抓紧去办。力求最大限度的保证社会和谐和稳定。知道了吗！”
　　唐县长一听顶头上司做出了明确的指示，赶紧“是是是，好好好”的一番应承，末了又是一番办不好掉脑袋的保证给顶头上司宽着心，消着气。
　　他撂下电话悄没声息地发了半天呆，才敢把憋了半天的那口气缓缓地舒出来。
　　他心里真叫是个气啊！气得真想跺脚骂人。也许那样会让他感到痛快点，能够把心里刚才憋得这股子气彻彻底底释放出来。
　　他想不通这么周密的计划，用了这么多心血，怎么就还是走了嘴。“百密必有一疏啊！”他感慨着，反反复复在想，究竟是哪个混账王八蛋走漏了消息。
　　“哼，要是让老子知道了非跟你没完！”他暗暗在心里发着狠。“估计是老刘他们一伙子办事不得力才出了这岔。”
　　空调的冷气吹到他身上，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才发现自己那件刚刚上身的太子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焦躁地从手边古香古色的纸巾盒里，抽出一片纸巾抹着脸，又立刻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小冯，你抓紧通知负责张帅事件的所有人员，立刻到锦玉二楼小会议室里开会。顺便通知刘主任，让他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小冯应着，撂下电话紧急麻溜快地去办了。听头儿那口气，今天是真生气了！他可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伴君如伴虎。还是小心伺候着吧，免得没事找事。
　　刘主任一接到话，立刻像一股子风般刮到了唐县长的办公室。刚进门的时候，他累得还在喘粗气，小脸也是煞白的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气不够喘，还是因为刚刚得了信被吓破了胆，也可能是因为事没办好心里有点发虚吧……刚才一听小冯说一把手叫他，他的心里就开始打颤了。
　　唉，马失前蹄，对县长的保证看来都是白搭了，还是伸着脑袋等着人家弹吧！
　　“老刘啊老刘，你也都这么大岁数了却出师不利，还早早跟人家下了军令状，你可真是自作自受！活该！”
　　他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垂着两只手乖乖站在一旁等着听喝了……
　　
　　因为怕上面了解情况后再下来追查，张帅的事谁也不敢再拖着跟吃香油似的省着办了。八月初还是县里牵头、县教育局和镇领导跟着，经过几天跟张帅家人和村长的谈判，双方终于各退一步达成了一致意见。
　　闹了将近两个半月的张帅事件终于落幕了，前前后后参与的所有人也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气。
　　这天的天气也显得格外晴朗。张帅妈决定最后去学校一趟，就着有车把张帅的东西干脆都拉回来，也算跟学校彻底了结了。
　　张帅出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上学钱儿他妈给准备的那些东西还都放在学校的一间屋子里。当时张帅出事后，学校怕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早早就差人把张帅的所有东西都归拢到了这间老师的办公室里。
　　老师拿着钥匙帮着把门锁打开，推开了一道缝儿。张帅妈和二婶子就前后脚进了屋。她们开始一样样收拾，再把收拾好的东西打包。
　　想想当初送张帅来这里上学时的心情，前前后后一共相隔还不到一年。但而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张帅妈抬手摸摸这儿，熟悉；再低头看看那儿，更是眼熟。睹物思人，忍不住泪又跟着下来了。
　　她偷偷抹一把眼泪，暗暗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事都过去了，不哭了。这孩子来就是为着坑人来的。都这么大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没良心的东西！
　　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又气又疼地埋怨着张帅。
　　她把张帅留在学校里的衣服一件件抖开叠整齐，放到手边的大塑料袋里，然后又打开了张帅的被窝卷儿。
　　枕头。枕巾。床单。褥子。棉被。被罩儿。都是她亲手为他准备的一切，看上去依旧是簇新的，也那么熟悉。她拽着两角一件件抖开，解恨般地把手里的东西抖得啪啪山响。或许她是想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正翻滚着的那些情绪吧。
　　抖好后，她把它们铺到床上再默默地一面面叠起来，递给身边的二婶子。
　　她感觉那上边仿佛还有着儿子的味道和温度。想到这心又忍不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一窝一窝地疼。她感觉自己的鼻子又忍不住发酸了，一直窝在眼眶里的那些泪水，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噼里啪啦掉下来，碎在了衣襟子上。
　　就在这时，一张看上去叠得很整齐的纸片顺着她的抖动划开一道弧线，忽忽悠悠地飘到了她的脚面上。她疑惑了两三秒，放下手里已经抖开的被罩儿，猫腰把纸片捡了起来。
　　她把纸片举到眼前终于看清楚了。那上面有字，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像是水点儿滴上去又干了的痕迹。
　　她几乎立刻就又想到了儿子。那双有些颤抖的手，抓着那纸片急切地颤抖着也动作着，仿佛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它撕开。
　　终于，那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字迹展现在她眼前了，带着几分稚气，也还有几分桀骜。
　　仔细想想，张帅妈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看过儿子写的字了。印象里还是张帅刚上幼儿班时。那时每天放下学都是她去接张帅，坐在自行车后座里的儿子每回都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儿子总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把学校里发生的一切都要跟她讲一遍。她也总是耐心地听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又满足的笑。她还会时不时搭上几句来逗逗儿子，天真的儿子每次都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那时的张帅才刚刚学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和“a，o，e……”的汉语拼音字母。每天只要一进家门，他就会搬个小板凳煞有介事地坐在当屋那把小桌子跟前，一笔一划写开了。等终于写完了，他还会欢跳着，带了几分自豪地把本子高高举到她和他爸的眼皮子底下，非要讨大人们的几句夸奖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谁看见了张帅都会忍不住夸几句：就冲这孩子做事这股子认真劲儿，将来一准会有出息，你们两口子就等着享福吧！
　　也许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张帅妈就认定了一条道儿：将来要多挣钱，好供儿子上大学，自己的儿子一准是会有大出息的人。这么多年来，这想法始终都是她心里的梦想和安慰，坚定着她的脚步。每次当她感到劳累或者不如意的时候，都会这么给自己鼓劲。
　　后来他们两口子就渐渐开始忙了。张帅爸为了多赚些钱，不辞劳苦地跟人出门去打井。有时候一走就是个把月。而她一个人照料着家里，每天都忙里忙外的跑。收拾家务、种地、还又养了几窝猪。挣钱的道儿似乎让他们两口子都想绝了。
　　这么多年来，家里的存款确实一点点增多了，但他们对儿子的关爱却似乎越来越少了。日子跟原来比，确实好过了许多，但她却发现不知是因为张帅年龄的一天天增长，还是因为他本那么不容易满足，儿子跟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淡漠，也越来越疏远了。
　　张帅再不会像小时候那么活泼、开朗地笑了，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见着他们又是撒娇又是亲昵了。有事没事都跟个小大人似的。话说得更是越来越少，像个没嘴的葫芦喜欢一个人闷着。她想不明白，自己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她和他爸每天没黑没白的为他忙活着，他怎么就一点也不理解不领情呢！
　　她抖颤着手，开始看眼前这封信。
　　“妈，爸：
　　你们好！这是我写给你们的第一封信，估计也很可能是最后一封。”
　　张帅妈刚看了这开头，就又忍不住一阵钻心的疼，刚刚抹干净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涌上来。她使劲眨吧了几下眼睛，想尽量睁得再大些。似乎想努力把眼泪都憋回去，那里好有足够的空间来存放。
　　看到信她才终于明白了一些，原来张帅出走前就已经有了这许多的想法啊！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开始模糊的视线，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跟你们交流。写下的这些话，都是我一直默默憋在心里的，让我痛苦得快要疯了。”
　　张帅妈终于又泪眼朦胧了。凭她怎么努力一直想憋住的那些泪水，又决堤般地滚下来。
　　“好了。虽然我一直都很痛苦，也很委屈，但感觉现在终于还是想通了。因此我打算在走之前，把心里的一切念头都跟你们说出来。相信这些话一定会刺疼你们，让你们伤心、失望。但，我就是想说，说了干脆；如果现在不说，也许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想想记忆里那些曾经让我觉得很幸福的片段，是真得一去不回头了。我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因为我想要的太多，还是因为原本拥有的太少。为什么，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乐趣和希望？
　　现实摆在眼前，总是让我觉得孤单，寂寥，也更迷茫。为什么，幸福和快乐总是离我那么遥远，那么远……远得甚至让我失去了往前走的勇气和决心……
　　你们曾坚信我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美好在哪呢？我看不见，我只看到了现实的残酷和无奈，以及人心的无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觉得不满足。无论是对眼前的生活，对身边交往的那些人，还是对你们——我的亲人！命运似乎对我太不公平了，处处让我感到失望和压抑，可是我却无处倾诉……
　　说实话，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到过离家出走。
　　可是每次一想到要出走，我又立刻会感到心里的疼痛和不安。虽然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自认为在尽心竭力地照顾我，可是你们却从来都不管我内心里真实的想法和感受。我们之间早已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客套。但是，当我想到自己真得要离开你们时，内心里依旧会针扎一样的疼，也会有那股难舍的牵绊和挣扎。毕竟，你们是给了我生命和生活的我的亲人们啊！
　　我时常很迷茫，也很纠结。纠结于自己眼前的生活和情感。
　　也许每个父母都会期待着“子成龙，女成凤。”我也知道你们对我殷切的期待。可是我越来越发现这条路其实并不是我想要的，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痛苦、无奈和压抑中挣扎。我不知道要把这些心事去说给谁听。跟老师？跟同学？或许他们能了解我一些吧，但他们却最终不能帮我解决什么。我的倾诉说到了也只能换来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或是嘲笑罢了。但，我也更不敢跟你们说。
　　看着你们每天的辛劳和疲惫，我也真是于心不忍。我估计要是真跟你们说了，一定会让你们觉得异常失望，痛不欲生。因为是我——你们亲生的儿子一手撕碎了你们多年来苦心经营着的美梦。你们也许还会怒气冲天地骂我没出息或者干脆指责我的不孝。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最终选择了沉默。我只能忍着。
　　想想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乎很少坐下来亲近地聊聊，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很忙，这我也知道。用你们的想法说这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我——你们唯一的儿子！但你们知道吗，这一切是否真得是我想要的？！
　　你们整天忙碌，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一个“钱”字。你们一直固执地认为，给我挣来了钱，我就会获得跟别人一样多的快乐和满足。可是你们也许并没想过，在你们一天天沦为金钱的奴隶时，我一样沦为了内心里痛苦和迷惘的囚徒。
　　我把自己囚禁在自我的城堡里，打小就学会了忍受并享受着这份孤独的煎熬。看着别的孩子身边有父母陪伴着，你们知道那时的我是多么羡慕和渴望啊！可是我知道此刻的你们还在忙，一直忙。你们根本没时间停下匆忙中的脚步，来抱我一下甚至看我一眼，给我一个亲人的安抚。于是寂寞孤独中的我，变得越来越脆弱，也越来越善感多愁。我把自己陷入了沉默，在沉默中看书，也在沉默中学着写下一些文字。但，这些相信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在忙碌中，你们早已忽略了我的存在。
　　可能你们认为，通过你们的打拼，有了钱就获得了这个家庭的幸福，从而也就拥有了一切。可是我眼里的钱绝不是万能的，它买不来我想要的快乐和幸福，却无情地夺走了亲人们对我的关爱和陪伴。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学习上，我困惑痛苦的时候，也只能选择在沉默中慢慢消化。名义上我们是最亲的亲人，可是你们知道么，实际上我们早已成了世间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的心竟离得那么遥远……
　　我一次次强迫着自己，只是为了讨你们的欢心，让你们不至于因我而感到失望或者不满。而在我疼痛困惑的时候，你们虽然看出来了，却也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内心里真实想法，更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和劝解我。你们怕自己的语失也许会激恼正在痛苦中挣扎的我。
　　这一切的一切，越来越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早已失掉了能彼此沟通和亲近的语言。
　　对金钱的无止境的追求，似乎让你们找到了人生的全部意义；而我却在你们漠不关心的冷落下，迷失了生存的方向。你们口口声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你们说你们一切的辛苦都是为了我！是为了我……
　　可是，你们知道吗，这并不是我所期待和渴望的，我想要的只是亲人们知冷知热的关怀和抚慰。
　　写下这些话的我该是自私又残酷的，因为我无所顾忌地又一次伤了你们的心。但，痛悔的同时我也在暗暗庆幸着，自己终于有勇气跟你们说出了心底的一切。我总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孤独的，悲寂的，也似乎更是多余的。
　　我一直在试图寻求一种合适的方法来解脱自己。但愿，这不会给你们带来太多的痛苦和麻烦。
　　也许没准哪一天，我就真得下决心了。如果那一天真得来临，请谁都别再找我。即使把我找回来，我也无法再坦然地面对生命中的一切。
　　逃避是唯一适合我的方式。
　　……
　　混乱的心，无法感知笔下究竟写了些什么。想说得太多，但愿你们看了不会太伤心，原谅我！感谢你们多年来的养育，就此停笔，愿我的亲人们能健康快乐到永远。
　　你们的不孝之子：张帅。”
　　
　　2012年5月11日
　　
　　张帅妈终于看完了这封信，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瞬间就被一股强烈的疼痛撕得粉碎。牵牵扯扯的，从上到下根本说不清是哪儿在疼。她仰着脸嚎啕着，手里那封信也不知啥时候又飞落到了地上。
　　看看最后的落款，竟是5月11日！她忽然地就想起来了，那天正好是儿子十八岁的生日。
　　她还恍惚地记得，那天儿子一大清早就显得特别兴奋。见着她的时候，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让她猜是什么日子。可当时的她蓬头垢面的，连脸都顾不得洗一把，正急着要去喂猪，便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啥日子？傻儿子，妈都快要忙死了，可没你这份闲心！你快去帮我拎桶水，猪都饿得嗷嗷叫了！”
　　张帅一听她这话，一脸的兴奋立刻就跟着烟消云散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扭身进堂屋找水桶拎水。然后一整天，儿子的脸都阴得沉沉的，她再找他搭话他也是一脸的漠然，哼哼唧唧待搭不理了。
　　她当时还在心里纳闷着：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脾气怎么就没一点准性呢。长这么大了也跟小孩子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看完这封信，她才终于明白了儿子那天的心境。
　　儿子的生日，母亲的难日，可是她竟忘了儿子的生日！尤其还是儿子看得比啥都重的十八岁的生日。
　　此刻，一想到这些，她觉得更揪心了。这么多年来，她确实太忽略了儿子的成长和感受。小时候，她把他推给了爷爷奶奶，稍大一点后他就成了独来独往的独行侠。
　　她的印象里，长大后的儿子从来没倚在她身边像别的孩子那样跟父母撒娇耍赖过。因为每次儿子一传递出这样的信号，都被她不耐烦地轰到一边去了。她忙着呢，哪有闲心管孩子。可是现在想想，她的忙说得冠冕一些是为了孩子，可是实际上这么多年除了钱她又得到了什么？
　　现在她才似乎终于想明白了，跟挣得的钱相比，她早已失去了人间最可宝贵的东西。
　　其实她心里是一直爱着儿子的，这一点真诚她可以对天起誓。只是生活的艰辛和忙碌，让她变得越来越麻木冷漠了。或者她也可能根本就不懂得该如何去爱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哪种方式才是儿子真正需要的。她对爱的理解和认识，就是尽量能多挣一些钱，为了这个家，也更为了儿子。
　　现在在失去了这一切之后，她才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儿子为什么一天到晚的沉默着。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连肠子都悔青了，却也太晚了。为什么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啊！
　　儿子的字字句句都像一把重锤，沉痛地一下下都砸到了她的心上。尤其是当她看到信纸上那些已经干涸了的泪痕，她都能感受到儿子写这封信时的绝望和痛苦了……
　　一边哭，她还一边忍不住痛悔地想。
　　也许正是他们的漠不关心一点点伤害了儿子；是他们的冷漠和麻木的疏离，让儿子终于选择离他们而去了。
　　他们口口声声的都是为了儿子，可是却最终把儿子逼上了绝路，用他们始终自认为是爱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