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逆战
作品名称:剑啸江湖 作者:黄狗狗 发布时间:2013-04-16 10:17:59 字数:3883
他们之间没有怨恨,他们之间只有仇恨。
他们的仇恨,只不过是一种与生俱来,不能不有的,既奇妙又愚笨,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也许,林万鹏恨的只是江湖霸业中为什么有这么的曲折阻碍,为了称雄江湖,只能杀人,不停的杀人,不停的杀能够挑战他江湖地位的人。
也许,薄年所恨的也只是林万鹏是晴初的敌人。
恨与爱之间的距离,为什么总是那么令人难以衡量?
现在,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候。
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候,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这场决战。
这一刻,也许非常短暂,可是有已很多人为了等待这一刻,已经付出了他们所有的一切,甚至生命。
这一战是不是值得?
那些人的等待与牺牲是不是值得?
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解释,没有人能判断。
薄年握紧天怒,林万鹏扬起金枪。
薄年感受到的,是林万鹏的死意,林万鹏感受到的,是薄年的战意。
二十年来林万鹏一直在死战中求取进步,战即是死,绝没有任何选择,绝不允许有半点疏忽。
他追求的是权力,号令江湖的权力,要得到这样的权力并不容易。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中,只有真正强者,才能被人尊敬,为人畏惧。
他的武之道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没有对手。
他的武在于心诚,苦练,杀意。精诚于武,战中求生,意动招出,天地至杀!
他追求的是杀,一击必杀的境界,金枪之所以可怕,并不是枪的招式,而是枪的意志。
死意。
死意是杀人的意志,死意越强,出招越狠,每一次出招都是死亡,不是敌死,就是我死。
只有在极度的痛苦中才能领略到的境界。
什么是痛苦?
林万鹏本不该有痛苦,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怎么想也不会有痛苦。
但任何人都一样,都有他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事都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掩。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光彩,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光彩越强的地方,往往阴影越重。
巅峰的痛苦,并不是凡人能够体会得到的,也不是凡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痛苦积压得越深,死意越浓,几乎毁灭天地。
金枪的枪法有十三招。
在遥远的西方,十三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在那里的人们心中,仿佛这个数字带着一种神秘的魔力,能够带来灾祸,不祥,甚至死亡。
死意带来的,也只有灾祸,不祥,还有死亡。
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死更真实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死更有魅力?
死的魅力,是不是一种忘记?
忘记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除了死之外,还有什么事能让人完全忘记。
不但是忘记,而且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生命也没有了,死也没有了,快乐也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这是一种多么痛快的解脱。
忘记痛苦最绝对的方法岂非就是死?
死意,多么酣畅淋漓的解脱。
薄年也有痛苦,很深的痛苦,不能忘记的痛苦,深入骨髓的痛苦。
但他不能死,绝不能!
因为她需要他的保护,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重要。
他的心中,充满了战意,为她而战。
这样的战意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足够面对死意,甚至无惧面对死亡,勇者无惧!
他的剑是天怒,为天而怒!
上天只给了他一条路,他只能选择剑,放弃她的感情。
他对她想念,他对她痴恋,他对她愧疚,但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这本就事很痛苦的事。
他怨自己,他只能怨自己,他只能怨天,怨天的选择,由怨而怒,怒气冲天!
风动,人已动,巅峰之战终于在弥漫着死亡的风声中开始。
他们开始走动,两个人的第一步,几乎是同时开始的。
他们谁也不愿占对方的便宜。也许他们这一战,争的并不是胜负,而是要对自己这一生有个交代。
所以他们不愿欺骗对方,更不愿欺骗自己。
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显得更有善心,更有智慧。
这就是人生。如果你真的已经能了解人生,你的悲伤就会少些,快乐就会多些
因为他们知道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会在这朝阳下倒下。
他们也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死亡,距离他们如此的接近,但他们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惧。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
这是他们的路,自己选择的路,自己选择的江湖路,江湖路从来都是血冲刷的。
两个人动得并不快。
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两个人也都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他们也同样的感觉到那种逼人的杀气,所感受的压力也许比任何人都大得多。
胜就是生,败就是死,对江湖人来说,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薄年的生命就是天怒剑,金枪就是林万鹏的生命。只不过生命本身就是场战争,大大小小,
各式各样的战争。
无论是哪种战争,通常都只有一种目的,那就是胜。
胜的意思,就是光荣,就是荣誉。
败只有死。
这时连阳光都仿佛暗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他们的武器上。
他们的脚步越走越大,脚步声却越来越轻,因为他们的精神和体能,都能渐渐到达巅峰。
等到他们真正到达巅峰时的一刹那,他们就会出手。
谁先到达巅峰,谁就会先出手。
他们都不想再等机会。因为他们都知道谁也不会给对方机会。
不朽的天怒剑,永恒的金枪。
天怒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金枪也刺出。
金枪速度绝不比天怒剑快,也不比天怒剑慢。
那是一种奇异的平衡,时间上绝没有一丝偏差。
剑锋一枪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武器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
别的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只有秦二爷这些人都已经流出了冷汗。
他们看得出这种变化,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高无上的境界。
林万鹏的对手若不是薄年,他的金枪每一个变化击出,都将是必杀必胜。
他的枪就像他的人,像看广阔的大海,随时都能掀起巨浪。又像无垠的沙漠,随时卷起狂风。
他的心已空灵,没有丝毫牵挂,他的眼神空洞漠然,一切都已失去颜色。
空灵与空洞的极限岂非只有死亡?
死亡,本就是件极无情却又最多情的事,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抗拒死亡,绝没有。
可他的对手是薄年,江湖中的传奇,天怒剑薄年。
薄年的脸上无悲无喜,他的天怒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他的剑如白云外的风般轻灵流动,如流水中的落花般婉转哀伤。
他的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的爱人,他的剑道,他的感情,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
但这不是他的牵绊,而是他的寄托,他的精神都在这条看不见的线上。
所以他的战意更浓,只因他已经透析生死。
他不能死,因为她需要他的保护,这是他的信心,他的信念,他的信仰。
任何武器都比不上人类的信心,只要有信心,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做不到的。
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两种武器都已全力刺出!
林万鹏神目如电,与薄年的目光剑锋相对交击。
他的枪如奔腾的洪流,若喷发的熔岩,没有人可挡得住这惊天地弑鬼神的一击。
而薄年的剑就像一叶轻舟,无论波涛如何汹涌,却总能在波浪上任意遨游,安然无恙。
金枪化做一道寒光,在林万鹏身前的空间飞舞,灿烂若无边的星际,细密如江南的烟雨。
天怒剑先是一道剑芒,光芒骤然然爆开化作冲天光雨,漫天遍地迎向刺来的金枪。
剑尖终于点上枪锋。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肉体的重量似已完全消失,变得像是风一样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像水一样清澈透明,又像云一样飘忽不定。
因为他们已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们的精神已超越一切,控制一切。
武器只是思想的眼神,思想的表达,已是身体的一部分。
在他们心目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甚至连他们自己的肉体已不存在。
天地间惟一存在的,只有对方。
山峰,林木,观战的众人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红尘中的一点尘埃而已。
他们的武器要到哪里,就到哪里。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们的招式。
这两种武器都是经历百战、杀人无数的利器,它们本身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无论是死意或是战意,都能催生出更强的杀气。
每个人都把眼睛都瞪的大大的,生怕自己错过这惊天的一战的任何一个细节,可他们什么都看不清,他们所能看见的,只有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美得让人忘却了一切,美得让人忍不住流泪,美得几乎让人心碎。
秦二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轻舒一口气:“金枪败了。”
吴桐猛然回头:“帮主败了?”
秦二爷反问:“你是真的看不出,还是不愿意承认?”
吴桐凄然一笑,这也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笑,但那笑绝不比哭好看。
“我看得出。”
“你当然看得出,因为你也用剑,而且用得很不错,所以你当然能够看的出天怒剑的境界。”
“秦二爷知道?”
“老子当然知道,万马堂在关西二十年不倒,只因老子也了解敌人。”
他叹了口气:“成名是件很不容易的事,练武也是件很费功夫的事。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的人并不多。”
“就算是绝顶聪明的人也很难做到。”
“但你家帮主的名气很大,江湖中恐怕连没长耳朵的人都听过铁血帮的名号。但名气有时就像是包袱,名气越大,包袱越重,恐怕很难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更何况争雄江湖,本就是件很消耗精力的事。”
吴桐的瞳孔也在收缩。
“但薄年却不同,他追求的不是名利,只有剑道,由剑入道的境界,并不是老子这些所谓的江湖枭雄能体会得到的。”
秦二爷又叹了口气:“金本就是世上世俗之物,又有多少人为金流血,金虽永恒,但又怎么能够抵挡天道?”
“如果帮主败了,秦二爷能不能击败天怒剑?”
“不能。”秦二爷回答的很干脆。
吴桐的心沉了下去。
秦二爷笑了笑:“而且我们还不能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天怒剑。”
吴桐明白秦二爷的意思。
无论是铁血帮还是万马堂在江湖中都是很有地位的帮派,而且他们的对手只有一个人,如果再用阴险的手段,就算能赢也会让江湖中人耻笑。
就算是江湖中的枭雄,也会顾忌自己的名声,江湖中人通常都把名声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吴桐看着秦二爷,忽然问:“秦二爷难道还有把握赢?”
秦二爷笑了,笑得很自信,他没有回答吴桐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天:“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老子喜欢在这样的好天气里等人。”
吴桐眼睛亮了:“秦二爷在等谁?”
“老子很少等人,等得人都是值得老子等的。”
“这个人值得秦二爷等?”
“江湖中值得老子等的人并不多,但无论怎么算,这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