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五一节，指挥所里遇老乡， 过枪瘾，好友暗中设陷阱。

　　第七章：五一节，指挥所里遇老乡，
　　过枪瘾，好友暗中设陷阱。　　
　　
　　五一节那天清晨，场站突然进入了一级战备。八架银鹰一字儿头朝跑道北头排开，飞行员都进入了机舱待命。油运股、汽车连、四站连、场务连、军械股和保伞室的保障人员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严阵以待。
　　通信队的有线技师因公出差了，周志强被派往指挥所代替有线技师值班，指挥所里寂静而紧张。正中央是一张六米长、三米宽的指挥桌，指挥桌的桌面上是一张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地图上面覆盖着有机玻璃板，标图员头戴耳机，右手手指中夹着一红一蓝两支铅笔，在有机玻璃板上紧张地标示着敌我双方战机的位置。指挥桌的上首，站立着高大威武的指挥员，他右手握着塔台的指挥话筒，左手叉着腰，双眼盯着标图板，随时准备下达八机起飞的命令；指挥员的左侧是作战参谋，他面前摆放着三部颜色各异的电话机；右侧是调度主任，调度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军人，有着丰富的空战经验，他一进入岗位就死死地盯着标图员绘出的曲线。
　　指挥室的四周分别是气象、通信、调度、对空台、塔台、短波台、无线技师、有线技师、军械员和医生的位置。气象站的预报员左手握着电话听筒，右手熟练地标绘着云图，每隔几分钟就向指挥员报告一次天气情况。今天的通讯总值班是通信队长牛德健，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导航台、指挥台、对空台、塔台和定向台开机。这时，牛队长面前的电话急骤响起，他迅速抓起话机，话机里传来的是军通信兵处关于“上课”的命令。他放下手机，随即下达了“上课”的命令。“上课”，是对空台和塔台更换晶体的隐语，对空台和塔台的本机振荡频率的变换是由晶体的厚簿变化来实现的，为了实现通信保密，对空的需要，指挥通信必须不定期地变换频率，今天的临时换频，也是空战需要必须变换频率，值班话务员熟练敏捷地更换了晶体，不到一分钟，扬声器里就传来了域外兄弟部队战机与地面的通话的声音。周志强检查了情报线的通信质量，又检查了指挥线和相关设备，确信一切正常后便进入了自己的值班位置。当他在自己的位置坐定后，忽然发现他的紧邻是军械员叶红卫。快两年多不见了，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叶红卫一见周志强也十分惊讶，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到十点了，标图板上敌我战机仍然在公海上空徘徊。此时此刻，指挥所里气氛十分紧张，除了扬声器里不时传来一两声我机飞行员的“明——白”声外，就是人们的呼吸声。
　　周志强是第一次到指挥所值班，心情十分紧张，既希望空战打响，又害怕空战打响。他希望能亲身参战，又对自己负责的部门不摸底，担心关键时刻有线通信出问题。虽说还是初夏，天气并不炎热，可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密密层层的汗珠。
　　上午十点过七分，在我机强大的阵势威慑下，敌机忽然缩了回去，交战失去了对手，这仗还能打吗？
　　又过了十几分钟，军区空军下达了解除一级战备的命令，但要求进场人员就地休息待命。
　　指挥所里的气氛立即缓和了。全体值班的人员有说有笑地走进了休息室。
　　这时，叶红卫走了过来，一把拉着周志强的手。亲热地说：“好你个周志强，你可是咱们部队的名人啊！入伍才两多年，就当上了技师！不是早些时听到了你提干的命令，我还以为你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呢，可把我想死了……”
　　周志强一笑，说：“看你说的，什么名不名的，我周志强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我这就叫没牛捉到狗耕田，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啊。说老实话，我也很想你和其他老乡啊，这两年我被派出去学习去了，钻了两年的山洞，都把人给钻傻了，你看，我这脸是不是也变白了？”
　　“别说，还真是比以前白了许多，人也越发像个小知识分子了。”
　　“得了，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肚里那点儿墨水，放在你肚里油都不展一下，与你比还不是小巫见大巫？”
　　“那又怎样？就算墨水喝得比你多，还不是当了个枪械员？”叶红卫满腹牢骚地说。
　　“老兄，毛主席不是说过‘牢骚太盛防肠断’吗？枪械员有什么不好？这也是革命分工的不同嘛。好歹你这兵也没白当呀，天天守着那么一大堆枪，想玩就玩，说打就打！可我呢？当兵都快三年了，连枪都没摸过呢，你说我这个兵，当得冤不冤……”
　　“我说你小子不要得了好处还卖乖，唱个什么高调？跑到这里来教育我？什么革命工作分工不同，完全是高个子宽矮个子心的鬼说！落在谁头上都想不通！你小子要是我，只怕还不如我呢……”
　　“老兄，你算是冤枉死我了，我哪敢在教师面前打卖拳？其实我心里真是那么想的。”周志强认真地说。
　　叶红卫哈哈一笑，随即换了一副随和的脸相，轻松地说：“周志强呀周志强，你还是那么幼雉，你以为我真的生气了？只不是逗你玩玩罢了。说实在话，当枪械员还真他妈的过瘾！平时稀稀拉拉，自由自在，要几舒坦有几舒坦。要是碰到打靶投弹，就咱这号小兵还敢跟连长营长拿架子呢！他们找我多要些子弹，就得看我这脸色，得看咱高兴不高兴！高兴时，多给个两、三百发也是常事，不高兴时，多一发也休想！就说这机场值班吧，飞行员来巴结你，怕你给他装几发臭弹，关键的时刻丢了性命。指挥员哄着你，怕出了事掉脑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啊？打枪？打枪算什么？对我来说是事务长喝开水，发了枪瘾就说某某枪需要校验，扛上一箱子弹，一顿乱扣，直到打得枪管发红，打到不愿打了为止。你刚才说什么？好像说快三年了还没摸过枪吧？想摸枪？这事好办！明天你到军械库来，我让你一次打过够！除了炮，你想打什么枪就打什么枪，让你过个足瘾……”
　　“真的？！你该不是把我当猴耍吧？”周志强似信非信地说。
　　“你看我像是在说假话吗？”
　　周志强见叶红卫一本正经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是诓他，便高兴地说：“那，明天我真来啊。”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五月二日，周志强吃罢早饭就跟站长说要请一天假，不巧，有线分队的外出指标已经完了，部队的纪律是最严的，没有出入证外出一旦被纠察发现是要关禁闭的。高启铭从来没见周志强请过假，就请这么一次假还碰到分队里没指标，他心里过意不去，就跑到队部找牛队长特批一个指标。
　　牛队长知道周志强从来不外出，今天请假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办，就特批了一个指标。
　　周志强拿到出入证，就兴冲冲地来到了军械库。
　　叶红卫吃罢早饭就在办公室里等着周志强。见他来了，就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呢，昨天不是讲好不见不散的吗？只怪我的运气不好，轮到我请假就没指标了，要不是牛队长特批，今天可真的来不了呢。”
　　“唉，你们连队也真是的，节假日外个出也那么多规矩，幸亏当初没分到连队，要是要我守那么多的规矩，我宁可死，也绝不受那些个桎梏！”
　　“当兵嘛，那能没规矩呢？习惯了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好了好了，别他妈的跟我上政治课！咱们还是干正事吧！”叶红卫站起身来，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串钥匙。“走，先到军械库看看！”
　　周志强跟着叶红卫走进了地下军械库，只见库房里整齐的摆满了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式炮弹，有三七炮弹、八五加农炮弹、高射机枪子弹和强击机使用的炸弹，仓库的靠里边，有几个大铁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副油箱似的大家伙，，他不解地问：“老乡，你们弹药库怎么也放副油箱？”
　　“什么副油箱？傻冒，那是空对空导弹！”
　　“啊？！这就是导弹？好家伙，这么大的个儿，威力肯定小不了……”
　　“土老冒！我看你是山里人进了城，见到火车说：‘这家伙好大，吃起草来谁家受得了？’这么点小导弹就说大，要是见到‘地对地’或‘洲际导弹’还不吓得晕过去？”
　　周志强憨厚地一笑：“我本来就是一个土老冒嘛，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哪能跟你比？像你那么见多识广，今天也就不到你这里来讨枪打了。”他一边说话，一边目不暇接，好像刘佬佬进了大观园，见到什么都新鲜，这里看一下，那里摸一下，高兴时搬起来比划一番，嘴里还啧啧奇。
　　叶红卫见周志强那个傻样儿，心里暗暗发笑，霎时，一股傲气溢于言表。他不屑一顾地说：“好啊，既然你那么喜欢看，今天就让你看个够。”接着他又把周志强带到了枪械修理车间转了一圈，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
　　“喂，老弟，你先在里面看看，我还要到办公室打个电话……”
　　“行，快去快回……”周志强头也没抬，顺口应道。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叶红卫回到了仓库，见周志强还津津有味地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在心里一阵冷笑，表面上装作十分关切的样子，说：“老弟，你看都几点了？可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啊，还在这儿磨蹭……”
　　周志强看了一眼手表，只见已是十点过一刻了，急忙退出了库房。
　　叶红卫顺手从库房里推出一辆手推车，装了一箱7.29毫米口径的子弹，两百发五四手枪子弹，三十枚手榴弹，带了一挺轻机枪，一支冲锋枪，一支半自动步枪和一支五四式手枪，和周志强一起直奔设在远离营区的守备区靶场。他们在靶位上设立了两个胸环靶，再回到射击掩体。
　　叶红卫首先介绍了各种枪支的战术技术性能，接着又讲解了各种枪支的射击要领，最后再做了一次示范，他提起手枪一甩手，瞄都不瞄，一口气连扣了五发。周志强跑到靶位一看，只见五发全部命中靶心，他简直不相信，还真有人们传说中的那种神枪手，一时间，竞惊得傻傻的站在靶前。
　　“中靶了吗？你倒是说句话呀！”
　　“神，你真是神枪手！一甩手就打了五个十环……”
　　“打几个十环就算神？”这时，正好有两只麻雀从靶场飞过，叶红卫指着麻雀说：“周志强，你信不信？这两只麻雀明年的今日就是它的周年！”他的话音还没落，一甩手就是两枪，两只麻雀应声坠落，周志强跑过去捡起一看，子弹恰好击中两只麻雀的头部，更加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红卫，人家说百步穿杨，我看你是百步穿针！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有这么高超的枪法！老战友，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练成的……”
　　“熟中生巧呗，横竖把子弹不上算，枪打得多了，自然就顺了手，不信你试试看？”叶红卫边说边把手枪递给了周志强。
　　周志强举起手枪，屏住呼吸瞄了半天准，下意识地猛扣了一下扳机。只听到“砰”地一声枪响，他急忙跑过去看靶，找了半天没有发现枪眼。接着又打了几枪，除了一颗子弹擦了一下靶边外，全部找不到弹着点。
　　叶红卫朗朗一笑：“别找了，子弹飞不了，包准全打在地球上！继续打吧，只要按我讲的要领打，把这些子弹全打完了，我包你枪枪打十环！”
　　果然如叶红卫所说，打了一百发子弹以后，真的就八九不离十了。上午打完了手枪接着就投掷手榴弹，中午啃了几块饼干，下午接着打长枪，先打步枪，然后打冲锋枪，最后过机枪瘾，一直打到下午五点，才把带去的子弹全部打完。回到军械库后，帮叶红卫一起把枪擦好送到了枪库，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才回到宿舍。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兴奋中度过，怎么睡也睡不着，脑子里尽是闪过打靶的景象，一直到天快亮时，才迷糊了一阵。
　　他刚一迷糊，就响起了紧急进场的电铃，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跃下了床，一边揉着双眼，一边向塔台车跑去。不到三分钟，塔台车就载着通信值班员和塔台话务员向机场指挥所急驰而去，从内场到外场四公里路程，按紧急进场的要求，自接到命令那一刻起，到塔台进入指挥位置不能超进十分钟，今天的任务紧迫，他们只用了六分钟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周志强一进入指挥所，就迅速全面地对机、线进行了捡查，紧接着对空台的扬声器里就传来了空中战机飞行员与军指挥所的对话。原来是蒋军的U—2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正在侵犯我海防空域，空军首长指示于以迎头痛击。要用歼—六战机迎击美式高性能王牌侦察机，这是空军首长的一次大胆偿试，过去都是用苏制HQ——2形地对空导弹对付这种高性能的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空军首长认为用地对空导弹打U—2，代价太大，而且苏联早己终止了提供导弹和零部件，打一枚少一枚，自己的东风羔系列导弹还在研制阶段，虽说也能打，但成本太高，也不划算。空军指战员心里都明白，U—2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的飞行高度是一万八千米，而我歼——六的最高飞行高度与敌机还差近三千米。为了确保初战告捷，军首长亲临指挥，挑选出了八名飞行技术过硬的飞行员，组织了强大的战术攻势，随着一声“起飞！”的命令，八架银鹰腾空而起，像八把利剑直插长空。
　　上午七时三十二分，我军八机完成了对来犯的U—2侦察机的合围，08号长机和106号僚机已爬到了一万七千米的高度。七时三十四分，08号长机报告发现并已咬住目标，指挥所的标图板上红蓝两线正在接近，指挥员猛地将高举的右手向下一挥，“开炮！”
　　随着开炮的命令，08号长机和106号僚机在猛拉机头的一瞬间打开加力，银鹰又猛向上冲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战机上蹿的同时，长、僚机不失时机的按下了炮钮，一长串愤怒的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风驰电掣般扑向敌机，一瞬间，曾经不可一世的王牌侦察机，拖着两股浓烟，歪歪斜斜地坠落在沿海的沙滩上。我英勇的人民空军开创了歼六击落U—2高空侦察机的先河，整个战斗只用了七分钟。
　　整个机场都沉浸在一片欢呼声中，前线军民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周志强的心情格外激动，他不但有胜利的喜悦，更有参战者的自豪。
　　正当锣鼓声、鞭炮声和欢呼声响彻东南海防边陲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天崩地裂般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随即在军械库上空升起了一团乌黑的巨大磨菇云。正在机场迎接英雄飞行员凯旋归来的周志强，随即敏捷地按防核爆炸的要领，就地卧地防护。他不禁骂了一句：“狗日的美国佬！刚打下了你走狗的飞机，你就放原子弹？……”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又觉得不对，防原子弹的教材里不是说光速快于声速吗？按教材上所说，听到爆炸声之前光辐射早就产生了毁灭性的破坏效果，怎么这么久了既没有见到强光辐射，又没有冲击波呢？他偷偷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偌大的一个机场，就他一个人俯卧在地下。他不禁哑然失笑，在心里骂道：“周志强呀周志强，你是一个胆小鬼！你他妈的还算是一个军人吗？”他恼恨自己胆小如鼠，还没弄清楚子、丑、寅、卯，就做出了这种让人瞧不起的动作，这下丑算是出大了。他满脸羞愧地从地下爬了起来，灰溜溜地回到了指挥所，好在没有人在意。
　　没多久，内场传来了消息，说军械仓库爆炸了，股长王小平被炸得粉身碎骨。他暗自庆幸，幸亏昨天军械库没爆炸，要是昨天爆炸，粉身碎骨的就是自己和叶红卫了……
　　军械仓库爆炸案震惊了空军首长和中央军委，也是建国以来第一大案，各级首长都十分重视，当天晚上空军保卫部，军区空军保卫处和军保卫处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就进驻了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