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韩世忠遇四鬼兵败长江 岳鹏举战兀术收复建康

　　话说金兀术从黄天荡挖河逃脱元帅韩世忠的围困，又多亏元帅高天保替死抵挡岳云，总算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建康，总算是死里逃生了。想起丧命的几十万金兵金将，金兀术那是放声痛哭，痛不欲生。
　　高宗赵构虽说回京临安，心里还是胆战心惊，睡觉都会经常从梦里惊醒，出一身虚汗。高宗感觉受尽金人凌辱，到处逃亡，不是当皇帝的滋味，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心里恨啦！眼见官军众多，都是徒拥重兵，在数量上绝对超过金人数倍，却毫无建树，只有岳飞的岳家军，大都是岳飞自己招的将军官兵，抗敌勇敢，竟然得到空前的大胜，把数十万金兵几乎全部歼灭，心里却很安慰。后来又接报韩世忠抗金立了大功，这才感到快慰，长出一口气。随后接到金兀术自长江败逃的消息和韩世忠自我弹劾待罪的本章，高宗觉得韩世忠忠心报国，打败金兀术就不容易，不宜降罪。遂恩义有加，奖赏他的功劳，鼓励他夫妻奋勇杀敌，为国尽忠不提。
　　岳飞功高，高宗顶住压力，又进行封赏。岳飞上疏辞谢，只请高宗赵构给自己一个杀敌报国的艰难之任即可，以便由淮东进兵，先收复本路州郡，然后相机北进，收复中原，直捣黄龙。赵构只以诏书空言嘉勉，竟未答应，岳飞很失望。
　　韩世忠和岳飞会同别镇总兵官军，战胜金兀术，将他的两路人马，大军几十万几乎全歼，就剩下不到两万人到了建康。这二位元帅其实都发财了，缴获了无数金人掠夺的江南财帛，尤其是韩世忠，发财更多。二位元帅就用这些财富犒赏三军，分散穷苦。两位元帅都获得百姓赞誉，谁不说这岳飞和韩世忠是宋国的两根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这令别的宋国武将总兵都很嫉妒眼红。
　　勤王元帅张浚、元帅刘倚、四川副使吴玠同兄弟吴璘、定海总兵胡章、象山总兵龚相、藕塘关总兵金节、九江总兵杨沂中、湖口总兵谢昆，勤王保驾有功。还有故留守宗泽之子宗方，收服金陵和临安，也立下战功。相比之下，却都没有岳飞和韩世忠的功劳大，嘉奖并不丰厚。因此，也多有怨望，也有上本说岳飞、韩世忠坏话的，高宗隐忍不发，别人也没有办法。
　　有一本章如是写：
　　岳飞沽名钓誉，韩世忠敛财肥私，江南金兵劫夺财富何止千万，尽归此二人所有。此二人不请圣旨，皆据为己有，用来犒赏三军，散于流民，却不知意欲何为？况岳飞手下，尽皆山贼草寇，凶横霸道，韩世忠围金兵于江湾，却围而不击，纵贼远去，实乃养寇自重。二人此等品行，是否忠心亦或别有用心，臣却不知，望陛下察之。臣以为，宜削其兵权，防患于未然。
　　此本章写得却也厉害非常，高宗阅之，亦压下未发。
　　话说金兀术到了建康，休整金兵，令占领潍州的元帅达赉增援。达赉知道狼主失败，若官军趁势强攻，形势危急，遂派大将贝勒塔叶带领大兵来援。金兀术手下又有了近十万军队，再重新调兵遣将，又来了援军，准备再和宋室官军较量一番，很快手下又有了二十多万军马。
　　黄州大败，黄天荡失败逃命，金兀术视为奇耻大辱，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报仇。当初在黄天荡里的可怜相已经没有了，又恢复了豺狼本性。
　　金兀术见塔叶带有新造战船甚多，便意图报仇。于是，留下几万金军守住建康，自己率领近二十万金兵重新赶回镇江，要和韩世忠一决高下，看看你韩世忠这回能奈我何？
　　韩世忠当真后悔莫及，做梦也想不到金兀术会回来得这么快。但韩世忠的手下都是劲旅，却也不惧，马上迎战，又与金兀术杀在了一起。
　　韩世忠精通水战，手下官军勇猛，他本来是海狸子托生。在长江和韩世忠对决，宋官军海舟乘风使篷，往来如飞，想打败韩世忠无疑乃是做梦，金兀术好生忧急。
　　宋金在江上又开了几仗，世忠连胜好几阵，倒让金兀术、塔叶伤亡甚多，力竭势穷，恨得再咬牙却也无法。
　　金兀术在行辕召集官将道：“南宋使船如马，我军都是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这却如何是好？如何才能杀败韩世忠，报此冤仇？”
　　军师哈迷蚩道：“狼主，三国时期曹操百万大军下江南，给东吴周瑜三万大军一把大火烧败，大败逃回北方。如今要报仇雪恨，打败韩世忠，我看只能用火攻。”
　　金兀术道：“宋军水寨防守严密，现在又不是三国时代，却如何使用火攻？”
　　哈迷蚩道：“我哈迷蚩随狼主下江南，江郎才尽，筹谋失算，正想将功折罪。这打败韩世忠的任务就交给我哈迷蚩了，明天夜晚二更，狼主看见韩世忠水寨火起，马上率领大军前来追杀即可，保证狼主一战而雪心中仇恨。”
　　金兀术道：“如此请军师筹谋，军兵可随意调动，我等待军师成功，随后水陆两面接应。”
　　话说次日，哈迷蚩调来一千军兵，五十只船，每船二十人，准备了柴草火油硫磺烟硝五十船。正是月终，夜黑风高，他准备夜晚火攻韩世忠水寨。
　　你说这哈迷蚩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去寻死？非也，没有金刚钻，岂敢揽瓷器活？是夜，子时刚过，哈迷蚩带着二蟒牛、金大赖、娄室三鬼，一千金兵携带武器押着柴草火船这就出发了，径奔官军水寨。夜晚漆黑一片，官军并未发觉金人企图，水寨上的官军灯球火把，整个江上恍如白昼，金人就是想玩阴谋诡计靠近却也很难。
　　将到水寨之时，哈迷蚩见不能走了，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遂命令停止。却令给火船上挂起云帆，令一千军兵看见火起，直接呐喊杀上水寨，自己和二蟒牛、金大赖、娄室三鬼，念动咒语。忽然，黑雾笼罩江面，什么也看不见了，四鬼运用术法，驾着阴风，催动火船，往宋军水寨前行，并一一点燃火船上的柴草。这时，江上大风突起，火船上皆有风帆，这就向官军水寨冲去。
　　江上有雾，官军也发现雾气里有红光，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鬼火，并没有在意。等发现不好的时候，五十只火船已经进入水寨，刹那间就烧成一片，火油硫磺爆炸飞溅，可了不得了。水寨成了火海，宋军死亡甚多，乱成一团。正在这时，一千金兵挥舞着刀枪呐喊着，就跟狼虎一般，也杀过来了，冲进了水寨，宋军顿时大乱。
　　韩世忠在岸上设立行辕，并不在水寨，闻报不好，赶紧组织抵抗。可惜迟了，金兀术眼见韩世忠水寨火起，水陆两面同时进兵，这就和官军杀在了一起。金军报仇心切，谁不如狼似虎，砍掉宋军的头颅，还要再劈几刀解恨，水陆两路宋军尽皆溃败。
　　韩世忠一见败局已定，下令撤退，水寨几乎全军覆灭，旱寨总算撤出去几万人。
　　金兀术虽说在四鬼的帮助下胜了这一阵，也算报了一箭之仇，稍感欣慰。无奈已经败了几阵，兵力损伤甚多，也很困乏，却也不敢大意去追，只怕再落入宋军陷阱。事出侥幸，金兀术暂时不敢再往南犯。
　　金兀术准备驻扎建康，若能保住建康，既可进攻东南，又可控制西北，已然到手，不愿再失去。
　　岳飞闻报韩世忠兵败长江，又吃了一惊，遂亲领十万大军往建康进发，意欲和金兀术对决。大将牛皋、张显、王贵、汤怀、施全、赵云、周青、梁兴、吉青，霍锐、邱章、傅庆、董先、张宪、徐庆，于化龙、何元庆、陶进、贾俊、王信、王义、阮良、郑怀、张奎、张力、张用、王佐、严成方、岳云随行。这回岳飞兵强马壮，兵精粮足将广，心里更有信心。
　　岳飞大军随后悄悄赶来，探知金兀术胜了韩世忠，准备回师建康。遂命吉青、霍锐先带兵迅速赶到建康城外，准备攻城，虚张声势，多设疑兵，不可交战，令城内金兵疑惑不敢出战。
　　再命牛皋、王贵带兵，埋伏建康龙湾附近，自带汤怀、张显居中，隐伏高坡之上，指挥前军，相机而动。
　　施全、赵云为左翼；徐庆、董先为右翼；岳云、张宪为前锋，到时看清敌人来势，突然加以猛击。后面安排三路人马同时暴起，冲入敌阵。不许一人后退，违令者斩！一面派人仔细打探虚实动静。
　　头一天刚刚布置停当，第二日早起，便听探敌的健儿回报说，兀术昨夜传令全军，收拾辎重粮草，还多杀牛羊犒赏三军。照着金兵平日行军以前的举动，只恐当日便会回军。
　　岳飞洞察秋毫，不由笑骂：“兀术狗贼！任你多么胆大狡猾，也难逃我岳飞之掌握。”却再调人马，由于化龙带领，准备偷袭金兵后路，夺取他的粮草辎重。
　　岳飞算计兀术兵到，最快也在黄昏以后。传令全军将士，白日枕戈而眠，吃完早饭，各自安歇，到了申西之交，才许起身。然后饱餐战饭，准备杀敌。众将士全部摩拳擦掌，踊跃应命。到了午后，又连接两次探报，兀术全军赶来，和自己相隔只有三四十里。
　　金兀术已经接报宋军意欲攻打建康，不知宋军有多少人，岂肯丢了根据地？也恐宋军以逸待劳，设伏等待，遂令缓缓前进，并不着急。到了黄昏时候，忽命急行，准备迅速到达建康便可将营扎住，明早再与城内金兵里应外合，将宋军全部吃掉。其当头兵将，必是全军精锐无疑。宋军若不先动手，兀术尚不敢轻易出战。万一敌军先动，吉青、霍锐二将死战不退，难免伤亡。
　　岳飞一念至此，忙传急令，命人飞骑前往建康告知吉青、霍锐，说金兵多半夜间才到，正好多张灯火，添设疑兵。万一金兵来攻，不许迎敌，急速退走，一个不留。金兵知道我军攻城正急，不料扑了个空。在未知虚实以前，虽看出我军灯火旌旗全是虚设，也必心惊，误认中了诱敌之计，必然疑惑。等到三更左右，遥望山顶发出号炮火花，那连营而来的金兵已被我军切断，前队金兵必然回救。二将再将兵马突然发动，由后追击。除不许先和金人交阵而外，特许便宜行事。
　　岳飞发令之后，天已将近黄昏，探报兀术前锋离此只有十多里，便率部将赶往山顶，朝前一看，兀术十几万金兵穿行于山野树林之间，暮色苍茫中，宛如一条黑龙，正朝自己这面缓缓游来。估计金兵到时，天刚黑透，主将中军扎营所在，必就在山脚不远。因恐还有遗漏，又赶往山坡埋伏之处，分别仔细查看了一回。刚回中军坐定，金兵前锋已由山前经过，连人带马都是静悄悄的，行列十分整齐。内中只有数十名轻骑往来飞驰，似在传送消息。那样多的人，竟听不到一句呼喝之声。
　　岳飞不禁眉头一皱，对汤怀、张显说：“兀术不灭，真乃宋国未来大患！看他这样来势和行军之法，连我军乘他未定之时拦腰猛击似都防到。此时攻他中部虽可得胜，但是敌人尚有一股锐气未消，我军就拿一个拼他十个，也觉不值。反不如乘他把营扎定，准备安歇，气势衰退之时，选出三千名‘背鬼军’，穿着以前夺来金兵的衣服，带上新近赶制的腰牌，乘黑夜混到金营之内，一听号炮，便在里面放火呐喊，使敌人不战自乱，再以大军三路夹击，首尾都有呼应，减少伤亡，此役必胜。这些敢死健儿，就烦二位将军挑选去吧。”二将传令去了。
　　岳飞安排好了，却去歇息了，睡了个把时辰。起来闻报，金兵已经到了建康附近，见了疑兵，果然疑惑不前。目下安营扎寨初定，前锋离城不远，相隔吉、霍二将设伏之处才得数里。
　　岳飞飞马赶去，前往高处观望。见那金兵业已连营二三十里，远望过去，一路灯火不断。暗忖：“兀术真是将才。若非事前先有准备，照他这样声势，胜败尚难料呢。”
　　一晃已是三更。先是几道火花信号，流星赶月也似直上天空。隔了不多一会，山顶号炮一响，全军将士一齐出击。岳飞居中，手持沥泉枪，一马当先。左有汤怀，右有张显，连同军校，直攻金兵中军大营。到了跟前，手起两枪，先将头两座帐篷挑起，甩出老远。汤怀、张显跟着施威，一路刀斫枪挑，锐不可当。部下又都养足锐气，均能各自为战，人人奋勇，个个当先，这就杀了进去。
　　金兵刚睡不久，没想到宋军突然来攻，这样厉害。上阵作战，全仗兵强将勇，善于料敌，不在兵多。有时打仗全坏在这个“多”上。因为兵数越多越难带领，能胜而不能败。遇到敌人偷袭，或是遇见劲敌勇将突来冲杀，根本抵挡不住，不管你是多少万人，决不能都拥上前，只被冲破一个紧要所在，便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减低了全军的斗志了。
　　岳飞的人马，士气正高，金兵本就难于抵敌。岳云、张宪、严成方、何元庆又由金兵空隙之处，先往中腰冲杀进来，武艺高超，谁能抵挡？军兵也如狼似虎一般，金兵稍微挨着，不死必伤。几员大将在山头遥望，看出内中一座大帐篷像是主帅所在。互相商计，意欲生擒兀术，一声呐喊，这就冲杀进去。不料兀术诡诈，并不在内，无意中却杀了两名最凶悍的敌将，却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岳飞亲自带兵杀到，那假扮金兵混入敌营的“背鬼军”，又在到处呐喊放火，见了金兵也杀。黑夜之间，好些地方的金兵，急切间分不出谁是敌我，竟然互相残杀，乱成了一锅粥。宋军左右两翼同时出动，转眼便将敌人切成好几段。
　　前队金兵得信来援，刚往回抢，吉青、霍锐突然带领军兵由后追击。后队金兵刚往前进，施全、赵云左翼；徐庆、董先右翼同时来攻。于化龙再乘机偷袭，竟将金兵大部粮草夺去，还放了一把火，更乱。
　　兀术得信大惊，连忙下令，一面撤退，一面迎敌。无奈连营二三十里，阵势拉得太长，全军业已混乱。四方八面都是宋军喊杀之声，震撼山野，谁知宋军来了多少人。军心大乱，连军令也无法传布了。
　　兀术知道不妙，只得带了哈密蚩和身边几员勇将残兵，在乱军中夺路往淮西逃去。这一战只杀得金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狼狈逃窜，全线崩溃。宋军杀死秃发垂环的金兵将校无数，杀敌不下十万，大获全胜。所得马匹器械旗鼓之类以数万计，牛驴辎重金银财帛为数更多。
　　城内金兵先见兀术回援，正在兴高采烈，准备里应外合。忽听金兵竟被宋军杀得大败，回报岳飞来了，岳爷爷的厉害谁不知道？哪里还敢停留在此地等死？城里金兵准备撤兵，想由静安逃经六合县南，再由宣化（镇）渡江时，岳飞早已料到。大败兀术之后，便自率轻骑，前往截杀。又将金兵杀了个落花流水，淹死江中的不计其数，城中搜抢来的财物也被尽数夺回。等到大胜凯旋回转建康，建康居民早就开城出迎，都大呼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来了来了来了，岳爷岳家军，败了败了败了，金贼金兀术。”满城欢呼，就跟过年一样热闹。
　　岳飞将军兵扎城外，单骑入城安民。所过之处，城中百姓各备香花水酒，夹道欢呼，争先恐后，都想见识见识这位所向无敌的常胜将军，建康城里外已无敌踪，遂收复。
　　有诗曰：
　　十万打败二十万，岳飞筹谋有胜算。
　　金贼鬼蜮有伎俩，丢盔卸甲惨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