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兀术兵败黄天荡 世忠大意走贼寇

　　话说两路金兵都吃了败仗，大小船只尽被逼进黄天荡里去，韩世忠和梁红玉夫妻俩筹谋得当，这个黄天荡却是一条死江湾，逃都没有路。兀术败进黄天荡，见宋军没有追来，却将港口遮断，心中惊疑，后才探知黄天荡湖面虽宽，却是一条死路，另有三面危崖绝壁，有进无出。金人谁识大江水路，一时大意，退了进来，却不是自找死路？无路可通大江，金人看见，当时就哭声一片，充满绝望，杀回去，无疑是找死，韩世忠的兵将强弓硬弩刀枪剑戟正在给等着。
　　韩元帅见兀术的人马败进黄天荡去，不胜之喜，举手对天道：“真乃圣上洪福齐天！金兀术合该数尽！阻住江口，此贼焉得出去？不用打，不消数日，粮尽饿死，从此高枕无忧矣！”
　　传令，命二公子韩彦直带领众将守住黄天荡口，出来就杀，绝不客气，干净利落地消灭金兀术。
　　一战得胜，诸将齐来献功，将军苏德生擒得兀术女婿龙虎大王，霍武斩得番将何黑闼首级。其余军兵夺得船只军器者，擒得番兵番卒者，不计其数。缴获金人金银财宝无数，当下犒赏三军，三军欢呼。元帅命军政司一一记录功劳上奏。命后营取出黄柄奴，将龙虎大王等贼将一同斩首，并何黑闼首级，一齐号令在大船桅杆之上，也给宋军长长志气。
　　有诗曰：
　　八月中秋月儿圆，月圆如昼尽开颜。
　　开颜宋军欢如雷，如雷笑声百里传。
　　抗金杀敌个个先，杀死贼兵俘获官。
　　敢来中原找便宜，刀枪送你下黄泉。
　　韩元帅估计金兀术这回在劫难逃，遂和夫人梁红玉等在金山高台赏月，品赏眼前美人，陶醉在胜利的喜悦里，不觉连饮三大盏，拔剑起舞，唱道：
　　滚滚长江，淘不尽，千古英雄。
　　漫说道，楚霸风流，沧桑一梦。
　　塞外飞马李将军，匈奴丧胆霍去病。
　　宝雕弓，射落天狼星，乾坤定。
　　龙虎啸，金山顶。
　　靖康耻，恨难平。
　　中秋月，却闻千里腥风。
　　九州胡笳战鼓擂，赤地千里夜哭声。
　　胡虏凶，千里动刀兵，灭贼种。
　　韩世忠唱完，坐下再饮，意气风发，那梁夫人反不甚开怀，颦眉长叹道：“将军不可因胜了一场，就大意忘了大敌！那金兀术智勇兼全，还有军师哈迷蚩在身边，文韬武略不可小视，现在已经将他们逼入黄天荡，无路可走。若不趁机擒获聚歼，他日必为后患。万一再被他逃去，必来复仇，那时南北相争，将军不但无功，反是纵敌，悔之晚矣。将军岂可游玩快乐，慢了军心，妾以为不可！”
　　韩元帅闻言，愈加敬服道：“夫人所见，可谓万全。但兀术已入死地，再无生理。数日粮尽，我自当活捉，以报二帝之仇也。”言毕，举起大杯，连饮数杯，再舞一回剑，与梁夫人尽欢而罢，已是五更时分，同夫人下山回营休息。
　　世忠虽觉红玉所说有理，因兀术业已投入死地，宋军水陆两面均有防备，不会被他逃走。只传令将士多加小心，又将大营水师调了几千精锐，前往黄天荡相助困敌，并未想到别的。
　　红玉两次劝世忠亲率水军冲入黄天荡，消灭残敌，生擒兀术。
　　世忠道：“兀术虽然大败，还有两万多精锐部下，困兽犹斗。水军非步兵可比，教练不易，金兵粮将用尽，又无逃路。我军只将黄天荡困住，饿也把他饿死。此时进攻，金兵必定群起拼命，我军难免又有伤亡。就是能保其必胜，和一群穷凶极恶的贼人拼命，却也不值，等他饿得无力气的时候，杀他们若宰猪狗。”红玉便不再劝，轻声叹息。
　　金兀术两万人马逃进死地，虽然无人追赶，却也烦恼，怎么才能渡过大江，却是个问题。四下打听路途，却得知：黄天荡江面虽大，却是一条死港，只有一条进路，并无第二条出路。
　　这真是：
　　自古华山一条路，有进无出黄天荡。
　　饿死这群王八蛋，中原百姓免祸殃。
　　话说金兀术、哈迷蚩，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只得再次派出使者求和，一叶小舟前来官军营里，求见韩元帅。韩彦直早就接到父帅的命令，彻底歼灭金贼，绝不苟且，便宜行事。小番来下书，韩彦直看了，上面写的是：“大金国昌平王金兀术情愿求和，返回金国，永不侵犯。进贡金银万两，名马三百匹，买条路回去。”
　　韩彦直马上下令，将小番割去耳鼻放回，令他带话回去，命令金兀术放下武器，带队投降。小番负痛回船，报知兀术。
　　兀术与军师商议，当真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拚死杀出黄天荡，以图侥幸脱逃。
　　话说次日，众番兵呐喊摇旗，驾船杀奔江口而来。
　　好杀，但见：
　　金兵凶狠来夺路，宋军驻守心平静。
　　强弓硬弩大炮轰，却不与你拼性命。
　　此处水荡死胡同，宋军围住若铁桶。
　　不怕金贼生翅飞，除非你是孙悟空。
　　金人挨了一顿打，又死亡不少，却冲不出来，料不能冲出，只得不冲了，大喊要见韩元帅：“我家四太子请韩元帅搭话。”
　　韩元帅闻报，到了黄天荡，把战船分作左右两营，将中军大营船放开，船头上弩弓炮箭排列数层，以防暗算。这就来见金兀术，看这个金贼想放什么屁。
　　韩元帅可真威风，但见：
　　元戎威风坐船中，身边剑戟列甲士。
　　左边长子韩尚德，右边小儿韩彦直。
　　旌旗飘扬杀气浓，军兵威武显威风。
　　吓破对面金人胆，后悔不该做恶虫。
　　金兀术也分开战船，独坐一只大楼船，左右也是番兵番将，离韩元帅的船约有二百步，抛住船脚。那金兀术当真是个“英雄”，能屈能伸，为了活命，却也不怕丢他先人的脸，在船头上脱帽跪下，使人传话道：“宋国与金国本是一家，皇上金主犹如兄弟。闻江南贼寇生发，故起兵南来讨贼，却不意有犯虎威！今对天盟誓，从今和好，永无侵犯，乞放回国！”
　　韩元帅回道：“你家久已背盟，掳我二帝，占我疆土。除非送还我二帝，还我国土，方可讲和。否则，请决一战！”说罢，就传令转船。
　　话说这韩世忠不肯讲和，杀又不是人家对手，宋军弓箭火炮什么都有，而金兵武器残缺。却拿什么和宋军拼杀，到不了人家跟前，也就死得差不多了。金兀术心里烦闷忧郁，只得又退回黄天荡，再思良策。
　　话说天上的玉皇大帝这日闲得没事干，拨开云雾，在天上看热闹，却见自己的赤须龙金兀术给水狸子韩世忠围在了黄天荡，无路可逃，眼看性命不保，这可怎么办？遂遣一神将下界，去救金兀术，给他指条明路让他逃出去即可，却不可帮助他，破坏仙凡规矩。神将领命下界，化作一个渔翁，来到黄天荡，在那山崖旁钓鱼。
　　话说金兀术出不了黄天荡，遂派小番处处寻找当地人，赏千金，求一条活路。有那小番在山崖下发现一间茅屋，一艘小舟，还有一位钓鱼的老翁，大喜过望，赶紧客气地把老翁请到了金兀术的大船，好像死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金兀术见了老渔翁，鹤发童颜，跟个神仙相似，遂赶紧上前跪下，泪流满面，道：“老人家，宋金开战，某家五路出兵来到中原，别路人马生死不知，只某家两路人马，几十万兵将几乎全部葬身中原，如今就剩下这不到两万人。可怜，就连我的王兄，侄儿都把性命丢在了中原。”说到这里，金兀术泪水更多，“就算某家有罪，报应也差不多了，如今兵败，意欲回国，却被宋军元帅韩世忠困在此黄天荡，无路可走，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只有等死。老人家，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老人家给我指一条明路，救救我们剩下的这些金兵吧！若能脱离苦难，某家再不兴兵，发誓做个好人，再有异心，给人……给人气死。”
　　那渔翁道：“行兵打仗，老汉我不能，但我老汉在此黄天荡住了半辈子了，若要出此黄天荡，有何难哉！”
　　兀术大喜道：“老人家，某家若能脱困，不独千金之赠，富贵当与先生共之！”
　　老翁道：“免了吧！老人家不稀罕这个。此间望北十余里是老鹦河，旧有河道可通，今日久淤塞，生长野草，看不出来了。要想离开黄天荡，何不令军士掘开泥沙河道，秦淮河自然和这里相通，大船过去，上岸就有直达建康大路！”
　　哇！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句救了两万兵。兀术闻言大喜，命左右将金帛送老翁，却见老翁也不受金银，飘然而去。
　　这才叫：
　　打碎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莫道铁桶围金贼，却也并非死胡同。
　　两番败厄黄天荡，一夕死路河渠成。
　　岂是渔翁献妙策，只缘天意佑金兵。
　　话说金兀术马上命令开船，来到旧时河道，果然不假。当下传令，全军上下，一起挖掘河道，引水通河。
　　这几万番兵俱想逃命，一齐动手，只一夜工夫，竟然掘开三十里，黄天荡直接通到老鹦河中。金兀术人马过了老鹦河，船队就进入秦淮河，战船靠岸抛了。全部人马上岸，望建康而去，竟然逃脱了韩世忠精心设计下的圈套，平安离去。
　　话说宋军围困十多日，不见金兵动静，进里查看，却见黄天荡通了老鹦河，金兵已经逃走无踪。韩世忠闻报，暴跳如雷，用拳头狠砸自己的头，道：“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真乃天意，这番奴命不该绝也。”
　　梁夫人道：“老爷，虽然是天意，却是因为老爷不纳忠言劝谏之由，若早听妾言，金兀术怎么可以有机会逃脱？老爷还喜欢欣赏春花秋月，妾之娇媚吗？饮酒舞剑，慷慨悲歌，多美呀！”
　　韩世忠羞愧难当，对梁夫人跪下了，道：“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夫人，我知罪了。”
　　梁夫人道：“老爷，金兀术已经逃去，后悔无益。目下皇上已经回到临安，长江南北金人势力已经大弱，老爷有抗金大功在先，请老爷马上上表自劾待罪。皇上仁德聪慧，也不会降罪于老爷，但是低调却很重要，切不可张扬。”
　　韩世忠道：“就听夫人的。”
　　话说金兀术死里逃生，带着两万人马由建康一路逃至天长关，在马上“哈哈”大笑，得意忘形，就跟个曹操一样。哈迷蚩赶紧凑趣道：“狼主为何发笑？”
　　有人说，这个曹操你可不敢学，学就和他一样，学一定会让你学的十足，感觉自己绝对就是曹操。
　　那金兀术听见哈迷蚩凑趣，就用曹操的语气道：“想那岳南蛮，韩南蛮，用兵也不过如此，若在此埋伏下一支人马，某家岂能逃脱？”
　　话音刚落，却只听一声炮响，三千人马一字儿排开，马上簇拥出一员小将，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可体烂银铠，坐下赤兔宝驹，手提两栖银锤，大喝一声：“金兀术，岳云早已等候多时！赶快下马受缚！”这岳云却是个煞星，金人无人不怕，闻见他来，个个浑身打哆嗦，见他人马并不多，逃命要紧，抛下金兀术，直接就冲了过去。岳云也不管这些金兵，令军兵让开大路，他只想抓住这个金兀术，就大功告成。
　　那个金兀术大惊，好悬没从马上掉下来，喝道：“小蛮子，自古赶人不要赶上。某家与你决一死战罢！”打马上来，举起金雀斧，劈面砍来，岳云把锤往上一架，“当”的一声，那金兀术招架不住，早被岳公子拦腰一把擒过马来。那些番兵番将亡命冲出关去，岳云也不追赶，收兵。
　　话说岳飞的人马已经回师，在金陵城外设立行辕，那日升帐，探子来报：“兀术在长江内被韩元帅杀得大败，逃入黄天荡，通了老鹳河，逃往建康。韩元帅已经回兵驻扎汉阳江口去了。”
　　岳元帅叹息一声，把脚一蹬道：“金兀术逃去，正乃天意也！”
　　忽然又有探子来报：“公子擒了金兀术回兵。”
　　岳飞大喜。不一会，岳云进营禀道：“孩儿奉令把守天长关，果然兀术败兵至此，被孩儿生擒来见爹爹缴令。”
　　岳爷喝一声：“推进来！”
　　早有人把金兀术推至帐前，那兀术立而不跪。岳爷往下一看，模样差不多，但绝对不是金兀术，大喝一声：“你是何人？竟敢假充金兀术来替死么？”
　　那个假兀术道：“俺乃四太子帐下元帅高天保，因为长相和狼主相似，深受狼主厚恩，无以报答，特奉军师令，舍身替代狼主之难。要砍便砍，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岳爷令：“杀。”马上就给拉了出去枭首。
　　岳飞却也没有责怪岳云，一个孩子，辛苦征战也不容易，遂让他下去休息，嘱他以后小心，不要再中金人诡计。
　　有诗曰：
　　大将黄炳奴，元帅高天保。
　　愿替兀术死，忠心贼中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