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阴谋（27—28）

　　
　　（27）
　　
　　最近一段时间，朝阳乡的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工作的重点就是集中整治违法占地，彻底清楚违章建筑。这件事，看似简单，做起来确实难度不小，平时不知道，一旦到了紧急关头，就看出来了。这就是常言说的，河里没鱼市儿看，形势紧了，老百姓也不傻，能够着关系的已经开始四下奔走了，蚂蚱蹦蹦，各有路径。够不着关系的，也只好干耗着，听天由命了。
　　刘援朝虽说有连襟罩着，但也是心中忐忑不安，毕竟没有吃了定心丸，谁能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结果呢？再说了，他孩子的四姨夫根本没有给他打包票，他怎么会不忧心忡忡？担心是正常的，所以，刘援朝也和大家一样，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
　　刘援朝毕竟胸有城府，见过世面，在别人面前，他从不废话，绝对不会信口开河的，这点他还是拿捏得相当有分寸。这并不是刘援朝的定力比一般人的强，说白了，还是心中多少有点指望，要不是，就凭他这小心眼儿，一定会茶食不思，寝食难安的。
　　刘援朝不敢正面去问自己的连襟，他心中清楚，孩子他四姨夫也一定会操心的，这时候绝对不能再给他火上浇油，更不能无事生非，乱了他的方寸，打扰了他的正常思路。为了让他能静下心来，刘援朝一直强忍着自己的不安心理，强忍着自己的强烈欲望，就是一言不发，三缄其口。
　　镇定归镇定，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装模作样而已，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急。自从得知了内部消息，刘援朝一直就心情沉重，胸口发堵，倍感不安，整日里胡思乱想，心烦意乱。他能不担心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次投资要是真的打了水漂，他真的没法活了，这不是夸大其词，也绝非骇人听闻。说真格的，能承受起这样打击的人，在大王庄还就真找不出几个人呢。
　　刘援朝不能亲自出马，但是他可以由直接变间接，好歹他的大少刘辉还在乡执法大队任着职呢，他可以让儿子代为传话的。这样的话，免得招人显眼，减小了目标，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刘援朝自己安慰着自己，想想自己比比他人，真的是比他们强多了，人要知足，老话说，知足常乐嘛。故此，刘援朝一旦想到这里，就会多多少少有点自豪感。
　　作为刘援朝的儿子刘辉，这事跟自己的事有啥区别，他能不操心吗？要说不操心，那是鬼话，没人相信的。他在执法队工作，消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灵通的，但是至于自己家的厂房该如何处理，他这次真的是稀里糊涂，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想尽一切办法，就是要探听消息的，但是，没有人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刘辉跟李天一是铁哥们，他今天要专门宴请自己的顶头上司，为的就是能够从李大队长这里打探点消息。毕竟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到了关键时刻，李天一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吗？刘辉坚信自己的兄弟绝对不会置若罔闻，隔岸观火的。
　　刘辉没有邀请别人参加，只单独宴请李大队长一人，这样方能显现出自己的真诚与敬意。其实，刘辉也明白，要不是自己的四姨夫大权独揽，李天一能把自己当回事吗？自己算哪根葱啊，这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这层窗户纸不点自破，谁都能看出来的，更不用费心琢磨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乡政府自上而下忙得焦头烂额，特别是土地所与执法队密切配合，频频出击，行动接二连三，基本上都是下基层搞清查，搞宣传，勒令停工以及清除违章建筑的。执法队是具体的执行者，他们的工作岗位就是最前沿的阵地，是直接要跟群众发生正面接触的，基于这样的原因，本村的执法队员是不到本村去的，这也是出于工作的需要。领导们还是相当理解体谅执法队员的，他们要是到自己的村里去执法，毕竟都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抹不开脸面，工作难以展开。为了尽量避免这种尴尬的场面发生，领导们就采取了“对调”的方式，这样就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执法队员们忙了一天，眼看要下班了，刘辉才找了个机会跟队长李天一搭上了话。他是故意等李天一的，人多的时候不方便邀请他，免得别人说自己的闲话，刘辉把握得很好，李天一这几天也忙得够呛，哪里有时间和自己兄弟相聚，既然刘辉邀请了自己，李天一岂有拒绝的道理？
　　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刘辉才开口说话，“这几天累了吧，咋样，找个地方出去喝两杯？”刘辉低声跟李天一套着近乎，他一脸的真诚，李天一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还真是的，他妈的，累死人了，平时也没啥事，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官差不自由啊，咱弟兄俩还就是该喝两杯了。咱去哪里，你说吧？”李天一满口答应，欣然应承下来。
　　“大哥，你说了算，你说吧。”
　　“那咱就挑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好好叙叙，还是就近吧。”
　　李天一跟刘辉的关系在执法队那是人尽皆知的，谁不知道他们是狗皮袜子没反正。但是，作为他们两个，那是各怀心事，谁有谁的打算，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说走就走，咱哥俩好好解解乏，真他妈的累死人了。咱俩开车不开，你说大哥？”
　　刘辉试探性地问着李天一，其实刘辉想让李天一开着执法队的皮卡车，要说车子不好，但总比骑摩托方便舒服多了。再说了，执法队的车子也算是个招牌，好歹是身份的象征。最重要的是，刘辉想喝了酒之后，让李天一送自己回家，他可不愿意晚上骑着摩托回家去，不方便是其一，不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还不好说，开车就开车，你把摩托直接推进屋里来吧，晚上喝完了酒，我开车送你回家，别骑着摩托让人操心。”
　　李天一这暖心的一句话让刘辉激动了好一阵子，想不到自己的结拜大哥对自己竟如此关爱有加，怎么不让他心存感激，诚惶诚恐呢。
　　“好嘞，多谢大哥关心了，那咱就走人？”刘辉高兴地往屋里推着摩托车，兴奋不已。
　　他们准备就绪，锁好门，就开着一辆白色的皮卡车驶出了乡执法大队的院门。
　　
　　（28）
　　
　　刘辉和李天一酒兴正浓，喝得正酣，好几天都没有这样尽情地喝酒了，本来两个人都是喜欢喝酒的，可是近来因为工作的关系，差点把酒瘾给饿掉，谁不心急？
　　俩人叫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两个凉菜，两个热菜，外加一碗玉米羹。酒桌上已经喝空了一个酒瓶子，另一瓶才刚刚打开，看来他们的酒量都是海量。两个人虽说喝了不少的酒，可是都还没有醉意，个个精神饱满，红光满面。
　　这可能也跟他们的工作有关系，平日里时不时少不了别人请客，他们的酒量就逐渐地被培养了起来，一般情况下，两个人干掉两瓶酒是很正常的。他们选择的饭店在朝阳乡来说，也算是中档的了，因为经常来喝酒，都是熟面孔，熟人多吃四两豆腐的，别看消费不多，服务质量还算是不错的。这就是权力的问题了，毕竟都是乡里边的工作人员，老板能不给点面子？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他们俩就坐进了包房，这样说起话来不是方便嘛。
　　他们刚进包间，吧台上就跟服务员交代过了，让一定服务周到，绝不能得罪了他俩。干餐饮这样的必须眼睛亮，头脑灵活，绝对不能死心眼，要不生意就没法做了。这就是做餐饮生意的诀窍，老板们一般都很会做事儿的，什么样的顾客什么样的招待，那要看身份，要看地位，看你手中的板子了。
　　刘辉正跟李天一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瞎聊着，酒店的老板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他这人真会做生意，逢人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很热情，见了来客就主动让烟。这就是他的职业习惯，李天一和刘辉那是见惯不怪了。他们一见老板进来了，出于礼貌，两个人赶忙起身让座，老板却连连摆手，表示不用了。
　　“两位老弟，看看还缺啥少啥的，尽管吱声，菜不够就让上，酒不够柜台多着呢，可千万别外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嘛。要说你们两位老弟不少给哥哥捧场，哥哥心中有数，多谢你们了。可不是你老哥充大，也不是你老哥不给两位面子，干这行的，成天瞎忙啊。要是见谁陪谁喝酒，那不早喝死了，俺还忙，这里里外外的，没人照看不行啊。来，哥哥也没啥表示的，你们先抽着，别嫌烟孬啊。”
　　酒店的老板真会来事儿，他拉生意就是采取这样的手法。看似他出手大方，为人豪爽，其实不然，俗话说，南京到北京，买家没有卖家精，羊毛出在羊身上，有时还会创造出惊人的经济效益。这就是生意人的精明，刘辉和李天一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看到老板往酒桌上甩了两包“玉溪”牌的香烟，都站直了身子，满脸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们坐，坐，你们就别跟哥哥外气了，都是自家兄弟，这算个啥？你们看看，还需要点什么，别不好意思，到了这里，就跟到哥哥家里一样，千万别跟我搞那一套。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有啥吩咐就喊一声。这话我可说明了，今天这桌，算是哥哥我请客，我做东。你们谁也别跟哥哥抢，谁要是跟跟哥哥外气，我可不答应。”
　　酒店的老板玩得就是高，他装得真像，仿佛真的就是自家的兄弟年久未见，这完全是久别重逢的感觉啊。最后说那句话，也很有水平，跟下命令似的，谁也不许跟他争着结账，他是老板，他说了算，他自己要做东的，谁要是不认，他还要跟谁急呢。
　　李天一和刘辉都觉得挺不好意思，本来没有打算吃“白食”的，可是这顿霸王餐，是老板甘心情愿让吃的，谁能拿他怎么样。酒店老板安顿好之后，面带笑容地跟他们两位辞别之后，自顾忙去了。李天一和刘辉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脸的歉疚之情。
　　他们望着老板走出了包房，两人才重新落座。刘辉把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包玉溪烟推到李天一面前，意思是让李天一自己抽，他不用抽这么好的烟，自己还达不到这个水平，平日刘辉抽十元一包的香烟，今天酒店老板送的是二十元一包的，这好烟不让大哥抽让谁抽呢。
　　“大哥，你拿着抽吧，我的烟瘾不大。再说了，我抽十元一包的抽习惯了，即使贵点的烟，我也抽不出个啥味道来，都是冒冒烟吧，品不出个好孬来。”
　　刘辉很懂得如何处世为人，毕竟自己的地位没有大哥高，自己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李天一的确是功不可没。他满怀感激，说什么都不能忘恩负义的，这点刘辉还是牢记于心，不敢忘怀的。他越是这样，李天一越不好意思，毕竟今天没有外人，虽说是上下级关系，却不是在单位，怎么能如此认真呢。这样太生分了不是，他推让着不肯接受。
　　“我这不是有吗？你拿着抽吧，抽好烟对身体好，抽孬烟对身体危害大。别跟大哥客气了，你就拿着抽吧，又不是在单位，咱们是兄弟啊。”李天一把刘辉推到面前的玉溪烟重新又给推了过去，口气有点严厉，像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刘辉也不再坚持了，为了这包烟推来让去的，真不好意思，他只好勉强答应，乖乖作罢。不过呢，李天一已经很知足了，毕竟刘辉对自己尊重有加，他这份儿心意李天一心领了。刘辉呢，同样感谢大哥李天一的关怀，他这么懂得心疼自己，真的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这样的友谊，这样的感情，真是天下无双，刘辉感到了无比的惬意与欣慰。
　　“你看看，你看看这多不好意思，又沾了大哥的光，要不是酒店老板看你大哥的面子，他能对我这么客气？还不是大哥有脸面，本来我请大哥喝酒的，想不到会这样，真不好意思。”刘辉自嘲地解释着，一脸的难为情。
　　李天一听着刘辉的奉承话，飘飘欲仙，他不是喝醉了，这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不是夸大其词，还真就是如此恰如其分啊。这酒店老板真的是给李天一面子，李天一心里清楚，这都是自己平时“工作到位”的功劳，自己时不时光顾这家酒店，不少给他们拉生意，要不是老板会给这么大的面子，这就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李天一听着刘辉的话，心里舒服极了，就如数伏天里喝了杯冰镇啤酒，那叫一个“爽”啊。
　　“来，咱哥俩碰一个，起。”李天一心情舒畅，酒兴大发，他端起酒杯邀请着刘辉。
　　刘辉相当配合，既然大哥这么看得起自己，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舍命陪君子，喝吧，刘辉心想，不醉不归，不醉不散，自己能遇到这样的领导，能结识这样的朋友，能结拜这样的大哥，真的三生有幸，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气。
　　“来大哥，咱们走一个？”刘辉也端起了酒杯，他们的酒杯轻轻相碰，两个人就自觉地各自喝着自己的酒。放下酒杯，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拿起了筷子，他们相视一笑，自是心情舒畅，彼此心有灵犀，其乐融融，这氛围很是令人陶醉啊。
　　推杯换盏，细嚼慢咽，烟雾袅绕，酒香四溢，他们两个陶醉在这祥和温馨的氛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