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阴谋（25—26）

（25）

　　傅乡长率众来到刘援朝的厂房前，呼呼啦啦十几口子人，来势汹汹，搞得工头老孙心中直跳，很是紧张。就连刚刚赶到的刘援朝自己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很是惊诧，不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谁不是捏着把汗，忐忑不安？
　　 “你们去那边看看，到处走走，摸摸情况去，别都跟着。”傅乡长一看这阵势，觉得人家已经停工了，再这么兴师动众的已然没有这个必要了，就吩咐着执法大队长他们。
　　 执法大队长李天一相当配合，知趣地领着他的手下到附近的工地去了。
　　 傅乡长和王所长走向了正在忙碌的工友们，他们都是有经验，有阅历的人，大眼一看就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他们看出了正在指挥干活的就是工头，那背剪双手到处视察的必是房主。
　　 “怎么不干了，这是咋回事？”傅乡长直接向工头老孙发问起来，老孙别的不懂，可是“行政执法”几个字还是认得的，他一看傅乡长的“气派”就知道，他是个头头。老孙不敢多话，他知道言多必有失，万一说错了话，刘援朝不会放过自己的。他想到这里，就赶忙四下寻找刘援朝，他想搬救兵呢。
　　 “这干的好好的，眼看就要完工了，不干完不可惜啊？”
　　 傅乡长试探着老孙，老孙有点紧张，惶惶不安的神情就告诉了人们，他是谨言慎行的人。他只是陪着笑脸，这笑容很勉强，乍一看比哭的都难看。
　　 老孙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等刘援朝过来给他解围呢 。本来厂房的大门都要堵上了，刘援朝一定离得不会太远，他看到一帮人围了上来，心里一惊，就急急忙忙赶过来要一探究竟。
　　老孙还是相当明智的，他不能胡乱说话的，具体怎么跟他们说，就要看主家他怎么讲了。要是万一哪句话说漏了嘴，岂不都是自己的过错，到时候让刘援朝拿住了把柄，就是不给自己结算工钱，自己也是毫无办法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援朝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了过来，他虽说不认得这二位是谁，但是，他一看车辆的牌子就知道一定是乡里的人。毕竟都不是啥上档次的好车，这点刘援朝还是有点见识的，他要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心中有底儿了。
　　 “啥事，啥事呀老孙？”老孙相当狡猾，他不直接去问两位陌生人，他害怕碰钉子，在老孙面前失了面子。刘援朝心中清楚，自己和党委书记是连襟不假，可这脸上没有写着不是，万一碰到个“烧不熟”，给自己来个“不端灯”，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你是主家吧？你们私自在地里建厂房，办手续了吗？”傅乡长也不是怂包，他一眼就看出了刘援朝是主家。傅乡长板着一副脸，威严而郑重。
　　 刘援朝一看这阵势，心中未免发虚，毕竟自己没有任何手续。不过，他心中清楚，没有手续的何止自己一家，怕他个球啊，毕竟孩子他四姨夫是一把手，别人都不怕，自己怕个鸟儿啊。
　　 “手续？谁有啊，你不信四处打听打听，别说我们大王庄了，就连咱朝阳乡有手续的能有几个，除非是国家正规征地，大大小小的厂房多了去，谁办手续了？再说了，这样的三亩两亩地的，能办下来手续吗？”刘援朝理直气壮地跟傅乡长辩论着道理，但是，他的确不知道跟他说话的就是朝阳乡的乡长傅进财。所以，刘援朝就口无遮拦，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傅进财心中也清楚，没有办理土地使用手续的可谓是百分之九十九 ，他只不过是想从侧面了解了解情况 。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说话这么硬气，委实让傅乡长心中不舒服，他瞪着眼睛，气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地，想要发火，却又强忍了了下来。
　　 “你是领导吧，今天来这里有啥事？”刘援朝也看出来，可能是自己说话态度不好，对面的领导想发脾气，却又强忍了。所以，他意识到后，马上就换了一副腔调，很谦恭地问着傅乡长。
　　 “我们就是来搞统计的，看看有多少违法建筑，将来一定要彻底清除违章建筑。” 傅乡长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说话的口气很坚决。
　　 站在一旁的王留军所长一言不发，他心里清楚，在此有乡长呢，自己多话不是跟领导抢风头吗。干脆，不说话，光听。他抱定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就一直缄默不语，四处环视着 。
　　 “你们怎么停工了，有啥想法？”傅乡长有点纳闷，难道是他有先见之明？不会吧，哪有如此聪明之人，岂不成神仙了？
　　 刘援朝还是那句话，没有钱了，他总不至于傻到出卖孩子他四姨夫的地步吧。他的回答没有说服力，傅进财不相信。傅乡长的脑子马上开动起来，他是个领导，没有点脑子能干乡长吗？傅进财心说，难道这个人手眼通天，及早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成？有这种可能，如今的社会，错综复杂的关系盘根错节，谁能知道谁跟谁有关系呢。想到这里，傅进财心中发冷，如今党的保密制度早已形同虚设，刚要有行动，消息马上就走漏了，这工作还咋做？
　　 “你们大王庄非法占地现象相当严重，是咱们乡的反面典型。”傅乡长给下了定论，刘援朝一听此话，方才如梦初醒，真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
　　 刘援朝不得不感激自己的连襟，自己原来蒙在鼓里，不知究竟。现在他终于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孩子他四姨让自己停工看来是为了救自己，良苦用心，令人感动。刘援朝不得不佩服老人传下来的话，还是朝里有人好办事，看来一点不假。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现在就停工了，算是响应党的号召吧，算是积极配合政府吧。”刘援朝心中释然，觉得应该表现表现。
　　 这刘援朝家的工头老孙算是大开眼界了，他从心眼里佩服自己的主家，还是刘哥有道行，啥事都有人罩着。看来他让停工还是相当及时的，真是神机妙算。其实，老孙知道，刘援朝是有关系的，他绝对不会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领。
　　 傅乡长不置可否，他能怎么回答呢？不过呢，傅进财倒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定不简单，绝对不敢小觑，必定是个棘手的人物，他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谨慎行事。
　　 傅乡长面色凝重，他在深思着面前这男人话里的真实含义。

　　 （26）

　　 乡执法大队长李天一带领他的手下以及乡土地所的几名工作人员，到附近的违法占地工地上做了摸底排查，并登记造册，口头下达了停建通知。
　　 这只是工作的前奏，万事开头难，他们知道干什么都不是容易的，这次行动是相当艰巨相当棘手的，摸索前进，逐步积累经验。这可是上面的意思，李天一只有照章办事，他做完这项工作之后就赶回来和傅乡长王所长他们会合。
　　 李天一刚到这儿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刘援朝，他回来的时间竟然发现了自己的手下刘辉的父亲刘援朝也在现场，李天一觉得有点突然。这次行动，因为别的原因，刘辉没有参加，但是作为刘辉的上级，并不是因为工作关系他才认识刘元朝的。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刘辉参加乡执法队是郭书记特别关照的，自从刘辉工作之后，郭书记不断指点李天一要对刘辉严格要求，向党组织靠拢。李天一不傻，他感觉刘辉跟郭书记关系不同一般，曾私下里问过刘辉。刘辉毕竟工作时间不久，经验不够丰富，就如实告诉了李天一他跟郭书记的亲戚关系。
　　 李天一心下大惊，原来是这样啊，他心领神会了郭书记的真实目的，就一直对刘辉特殊关照，时不时让他进步，给他创造机会，让他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让刘辉逐渐成为执法队的先进模范。这事好办啊，里应外合，做的天衣无缝，李天一聪明过人，郭书记当然也不会不做表示。这样以来，他们相互投之以桃还之以李，有来不往非礼也，他们各取所需，各得其所，真是皆大欢喜。
　　 李天一和刘辉就这样关系越来越近，感情越拉越亲，他们逐渐由原来的上下级关系演变成义结金兰的兄弟关系。这就是其中的原委，大家可想而知，李天一能不认得刘辉的老爸刘援朝吗？不过呢，他和傅乡长一起停车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发现刘援朝，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呢，如今发现了，并且老弟的父亲就在眼前，不打招呼岂不是太过失礼？他看到刘援朝在跟傅乡长交谈，这时插话为时过早，况且也不合时宜。他用眼瞅了一下刘援朝，会意一笑，算是在心里打了招呼。他知道这事情该如何处理，还是先给乡长汇报工作要紧，至于自己的长辈，他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李天一这样想着。
　　 “乡长，我们做了统计，并且口头要求他们停工停建，这是我们的统计资料，你先看看吗？”李天一毕恭毕敬地向傅进财汇报着工作进程，他双手递过去统计的表册。
　　 傅乡长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表册，挥了挥手，面色严肃地环视着四周，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在场的所有人，他说话的口气很是沉重。
　　 “真是不堪入目啊，大家看看，这多好的土地，放着庄稼不种，都是一窝蜂地毁地建房，为求眼前的蝇头小利，把这土地都给糟蹋了不是。不重拳出击，看来是难以遏制啊。”
　　 大家听着傅乡长的慷慨陈词，默默无语，谁敢接他的话茬？
　　 刘援朝一看这阵势，马上就理解了李天一为什么只是跟自己用眼睛打招呼，原来他的顶头上司就在跟前，李天一也是身不由己的。刘援朝明白了李天一的处境，也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心领神会了。
　　 李天一重新把材料收回，夹在腋下。傅乡长往哪里看，大家的眼光就一齐投向哪里。傅乡长说什么，大家都跟着他点头称是，谁也不敢有二话。这就是领导的风范，这就是领导的气派，不服气不行，刘援朝看在眼里，心中隐隐觉得有少许的不安。
　　 “这样吧，既然大家都做好了，咱们还是赶回去吧，看看哪里还有漏掉的没有。咱们回去之后再好好研究，再说也到点了，中午吃过饭，咱们大家接着干，一定要彻底，仔细，绝不能漏掉一户。”傅乡长发布着命令，他一字一板地说着话。
　　 “这边的都统计过了，要不再到别处看看？”李天一心里有数，他是想赶快离开这里，免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李天一不是傻子，既然刘援朝在这里出现，这所没有建成的厂房就一定是他家的，再说了，自己的兄弟刘辉能不提醒他？
　　 李天一是为了转移目标，他那是别有用心啊。但是，他的别有用心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他的话合情合理，谁能看出端倪，谁能理会其中的奥秘？就连傅乡长都没有看出来，他就差一点被李天一给糊弄过去，这就是李天一的精明能干之处。
　　 “这家的呢？来，给这家的也统计一下，登记在册，我都差点给忘了。”傅乡长不知咋的，忽然之间想了起来，原来这家的也是违章建筑，怎么就差点给漏掉了呢。这是怎么了，刚才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了？傅进财责怪着自己，都怨自己六神无主，心不在焉，差点连眼前的都给漏记了，自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真是难逃其咎。
　　 “这，这，乡长，这不是已经都停建了吗？还要登记吗？”李天一是为了保护刘援朝，才故意装憨充傻的，他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只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那也要登记，这可不行，都属于这一批的，统统要登记在册的。”傅乡长厉声说道，口气很坚决，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李天一很无奈的样子，他偷眼乜斜了一下刘援朝，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自己出力了，可是很无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刘援朝心领神会，他微微点点头，表示了自己的理解与谢意，满脸的微笑。
　　 李天一出于无奈，只好把刘援朝家的厂房也登记在册了，他写好之后，又把资料夹在腋下，用眼睛请示着傅乡长，就看傅乡长下一步是如何安排的了。
　　“那好吧，既然都做好了，我们回去。”傅乡长一声令下，原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执法队员及土地所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还是照原来的座次，谁来的时候坐的哪辆车，回去的时候还是坐哪辆车，其实大家都饿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句牢骚话。
　　大家早已是饥肠咕噜，归心似箭。傅乡长的令声乍一落地，只见呼呼啦啦，迅速各就各位，动作敏捷，真的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俨然就是一支养之有素的队伍。
　　他们发动车子，还是由傅乡长的座驾带队，浩浩荡荡由原道返回，一路之上，尘土飞扬，煞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