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阴谋（15—16）

　　(15)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所以误导了刘援朝，当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刘援朝一看时间不早，老孙可能已经开工了，他脸也顾得洗，就匆匆赶往施工现场。
　　如今正是深秋时节，说冷也不是太冷，都是农村人，早习惯了。他一路上看着地里到处都是建厂房的民工队，煞是壮观啊，大都用上了碘钨灯，虽说已是早上七点，因为天气阴沉沉的，能见度不高，再说了，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电，谁会自觉节约呢？
　　刘援朝早起遇见凉风容易咳嗽的，这是老毛病了。他不敢直接从热被窝出来，不要说冷空气了，即使一般的天气，只要一见凉，他就会咳个不停，这要说也不是大毛病，就是挺闹心的。刘援朝也清楚，反正是个病，早晚得上医院治治。现如今呢，咱不是锅腰上树------缺前（钱）嘛，等将来经济宽裕了，一定得去瞧瞧医生，这强忍着毕竟不是个办法。
　　快到了施工现场，刘援朝就远远看着雪亮的碘钨灯照得周遭遍地通明，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毕竟用的不是老孙家的电，这家伙真不会过日子，可能是有点歪心眼儿吧。这要说不用灯也不是看不见，不就是用别人的东西不知道心疼嘛。刘援朝为了亮灯的事耿耿于怀，心里挺不舒服的，他在心里一直在骂着老孙不是个东西，真的就那么大方？其实不然，外地的民工头抠门死了，恨不得扒了民工的皮，吃人不吐骨头的货。刘援朝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老孙，他责怨老孙不知道为自己省俩电费，没安啥好心。
　　刘援朝建厂房仓储的地有三亩多，原来是一片梨园，只是这片梨园已经跟不上形势了，梨树老化，结果率不高，经济效益太低了。要说这片梨园可有点年头了，那还是大集体的时候种植的，后来分地分给了他，原来也曾受益不少，可是近几年不行了，梨树因为老化，树也生病，果子的成色也不好，更不要说产量了。为了这，刘援朝不少发愁，原本是想处理了老树，准备重新种植新品种的，可是眼下正兴建厂房出租，这可是立竿见影的行当，收益快多了。
　　为了这，刘援朝改变了计划，他决定跟上形势，争取早日脱贫致富。要说刘援朝的计划没错，要说他的愿望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孩子他四姨竟然让停工待建。刘援朝想不通，也搞不明他四姨的真实目的，这到底是为了啥？刘援朝只知道听孩子他四姨的准没错，这才是根本的。
　　刘援朝一边走一边低头寻思着，迎面却走来了刘水成家的民工头老赵，刘援朝想得入神，并没有发现老赵。老赵看到刘援朝，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毕竟是外地人，常言说出门三分小。老赵再说也是个能人，见啥人说啥话，是个见多识广的角色。他的工地本来跟刘援朝家的工地就没多远，所以还是面熟的。不要说是面熟了，就是刚挂面儿，老赵也会热情打招呼的，这就是老赵人缘好的缘故。在大王庄，大人小孩看到了包工头老赵，都会感到无比的亲近。再说了老赵很会来事儿，出手也大方，只要是认识哪家小孩子的大人，偶尔碰上熟人带着小孩子，他就会为熟人的孩子顺带着买点小东小西的，所以，他在大王庄落了个好名声，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老赵可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他算是个老江湖了，逢人不笑不说话，所以，他在大王庄落得名声不错，大家对他的评价也不低。他迎面向刘援朝走来，看着刘援朝一大早就来工地视察，心中暗暗佩服，他可比自己的主家知道操心多了。
　　老赵负责给刘水成家建厂房，刘水成是个不知道操心的人，平日里就知道吃喝嫖赌，啥事也不往心里去。工地上也是很少来的，除非真的离了他不行，他才会露面的，一般工地上买个小东小西的，都是刘水成的老婆跑前跑后，他只是在购买大件东西的时候才会出手。平日里，不是去饭店喝酒，就是聚在人群里侃大山，中午晚上就是泡在酒馆里，只要有人陪他玩，哪怕再忙，他都会“舍命陪君子”的，特别是打扑克，这可是他的专长。
　　“刘大哥，你咋这么早啊，有人给你操心，你忙个啥呢。不是有工头的吗，只要你负责把料供应足了，管他呢，随便他盖去。”
　　刘援朝听到说话声，方才抬起头来。他一看是给刘水成家建厂房的包工头老赵，马上换了一副笑容，跟老赵搭讪道：“老弟啊，你不是也怪早的嘛，这是干啥去啊？”
　　老赵一副无奈的表情，叹着气摇着头，连忙掏烟让着刘援朝。
　　“你还不知道啊，俺的东家可是个上八仙，他是自己吃饱一家不饿的主儿，再说了，喝酒喝多了，啥事也不管，就是天塌了他也不乎。这不，昨晚说得好好的，一大早就没砖了，十几个人等着用呢，他说一大早就送过来了，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影儿。给他打电话吧，关机，急死人了。”
　　老赵说的是大实话，刘水成就是个天生不知道操心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开心，再大的事都不能挡着他寻开心。这一定是昨晚上喝多了，还不是为了怕别人打搅才关的机。刘援朝心里清楚，他昨晚和刘水成一块散的，他能不清楚刘水成喝得上路了？
　　“你可真知道为主家操心，我没事，到工地上看看。”刘援朝打心眼里佩服老赵，想想自己的包工头老孙，要是跟老赵相比，真是跟老赵提夜壶都不配啊。
　　“刘大哥，你们家的快要完工了，你还操啥心呢，到时候，你就等着数钱吧，有客户来看了吧？”
　　刘援朝一听老赵如是说，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是苦是甜，复杂的心情难以形容。他真的想不通，眼看着到嘴边的肥肉吃不成，咋不心如刀剜。
　　“哪里哪里，老弟客气了，你去吧，我到工地看看。”刘援朝不想说这个话题，只要一提此事，他就心中不快，想不到孩子他四姨会让停工，真是一锅熟饭让她给踢翻了。
　　老赵是个明白人，他不知道刘援朝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儿烦恼，但是，他能看出来刘援朝是心事重重的。所以，为了不自讨没趣，就点上烟辞别刘援朝，向大王庄街里走去。
　　
　　(16)
　　老赵呼呼有声地走了，刘援朝向着自己的工地走去。他心里对自己的包工头真是恨之入骨，太不会过日子了，还不知道把碘钨灯关了。这可是挺费电的，他知道碘钨灯的瓦数，所以就加快了步伐，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走。
　　周围有已经建成的厂房，这里机器轰鸣，热闹异常。也有不少正在建着的厂房，民工们披星戴月，起早贪黑忙得正欢，和泥的搅拌机像超负荷载重的老牛，喘着沉重的粗气，时而听到民工头严厉的呵斥声，时而听到民工们相互抱怨的指责声，甚是壮观。民工们奔忙的身影印在阴沉的浓雾里，显得模糊而凝重，就如一尊尊雕塑。
　　刘援朝家的包工头老孙背剪着双手，来回在工地上走动着，时不时催促着民工们抓紧时间，不要磨洋工，时不时提醒着民工们要注意安全，不要大意。民工们倒也听话，没人接老孙的话茬，只是在同一个级别的队伍里相互指责，不是张三怨李四不够麻利，就是李四怨张三配合不力。刘援朝看到民工们如此为自己卖力，没有一点的同情怜悯之心，没有丝毫的感激恻隐之意，他心说，谁让你们为了挣老孙俩骚钱不要命的？再说了，他们下力也不挑个好时候，眼看就要停工了，却还是没命地干着，这不是瞎忙活嘛。
　　要说呢，这事儿跟民工们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因为心情不好，刘援朝把心中所有的不快统统归结于啥也不知道的民工身上。这就是没窟窿繁蛆，没事找事呢。刘援朝没有地方撒讹气，就找到了最最倒霉的民工来代替，这就是所谓的“吃柿子专拣软的捏”。
　　“老孙呀，这都明晃晃的了，还不把灯拉灭，是不是不让你掏钱，不心疼咋地？”刘援朝气呼呼地指责着老孙，刘援朝是个势力之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对老孙不必再客气了。毕竟不同以往了不是，那时候迁就他，是为了笼络他，让他老孙为自己好好干。今天就不同了，老孙已是没啥大用的了，还给他留着面子顶球用。再说了，要是自己真跟他撂明了观点，会不会闹别扭还难说呢，用不着跟他好言好语的，闹僵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他就毫无顾忌地指责起老孙来。
　　老孙呢，自是不明就里，吃了一顿指责，还闹不明白到底是出了啥纰漏。他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刘援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老孙头在民工面前的威风一扫而光，他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刘援朝，算是没辙了。这就是所谓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吧。老孙在自己的民工面前耀武扬威，说一不二，他看到主家刘援朝那就是一脸的谦恭相，唯唯诺诺，唯命是从，像个听话的小丫鬟，刘援朝并不是恶声恶语的人，但是老孙就是怕刘援朝。
　　老孙也有自己的说辞，他总是跟民工们讲，干咱们这行的，挣的就是主家的钱，主家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只要主家让咱咋干咱就咋干，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把钱掏给咱们，要是主家让你这样干，你非要那样干，他能顺顺当当给咱们工钱吗？老孙说的也有道理，所以，跟他干活的民工们都理解，谁都有谁的难处，一级压一级，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包工头“熊”民工那就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敢顶嘴的。依此类推，刘援朝“熊”老孙也就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事了。
　　“老哥啊，不是刚还看不见人脸的嘛。今儿个天气不好，是个阴天，我说着就要去关灯的，你咋来这么早？有啥指示吗？”老孙的年龄要说比刘援朝还要大点的，可是出门在外的，谁能认的那么真呢？常言说，南京到北京，叫哥是官称，自己吃点亏，不是为了日后好办事嘛。
　　刘援朝板着一副生气的面孔，拉长的脸就是不放，他没有直接回答老孙的话，而是在工地左看看，右瞧瞧，像是首长在视察工作。老孙不知道刘援朝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也不敢再多嘴了，只是跟在刘援朝的屁股后，他去哪里老孙就跟在哪里，绝不敢大声喘气。
　　刘援朝看看停停，也不说话，其实他心里真的好难受，老孙不知道船在哪里歪着，不敢胡说的。所以，老孙跟在刘援朝的身后，只有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介绍着工程的进展，并保证着工程的质量。别的他啥也不敢多问，一直夸着自己的民工队是多么卖力，眼看这就要竣工了，刘援朝也可以如愿以偿，不久的将来，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主儿了。老孙这些话恭维的成分不少，但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瞎奉承，心想着把刘援朝“哄”开心了，自己才好抓住机会，开口跟他要工钱的。这就是老孙的鬼心眼，他的想法没错，要是在前几天，他这招儿准灵，可是，今天就适得其反了，因为刘援朝就怕别人跟他提厂房出租盈利的事情，这不是哪壶不开不提哪壶吗？净往自己的伤口撒盐，这不是找栽是啥？
　　刘援朝没好气地对老孙说：“今天干到吃早饭，就别干了，收拾收拾先停了吧。”
　　今天可没风啊，在老孙看来，可能是刘援朝“疯”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这话是从刘援朝嘴里说出来的。老孙听了刘援朝的话，傻呵呵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觉得是刘援朝在跟自己开玩笑呢。怎么会呢？眼看就要万事大吉，大功告成了，却让自己停工，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
　　老孙一时片刻没缓过神儿来，他觉得是刘援朝说气话呢，怎么可能的事情，这绝对是气话。难道是自己不知道为他节省，他真的生气了不成？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呀，这鸡毛蒜皮的事儿值不值当因此要停工呢？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损失大了去了，难道刘援朝脑子出了问题？
　　“你说啥？你说啥？老哥，眼看着就要完工了啊，是不是生恁老弟气了，来吧，消消气，来一袋。”老孙忙不迭地递上香烟，赔上笑脸，恭迎着刘援朝。
　　刘援朝这话对于老孙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他根本想不到刘援朝竟这般会开玩笑，拿自己开涮。想想今后还得在大王庄混下去，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没有发作。其实老孙也是挺有脾气，挺有个性的人，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挣钱，只好忍气吞声，出门在外的不容易啊，像个孙子似的。
　　刘援朝是个见便宜不占就过意不去的人，他接过老孙递过来的烟，还是满脸的严肃相，一字一句地跟老孙说：“这不是看玩笑老孙，咱们都是好几十的人了，我能胡说不成？让你停你就停，不想停也行，到时候你只要包赔我的一切损失就成，你愿意吗？”
　　刘援朝一本正经，看来没有丝毫的戏谑之意，老孙这次才算彻底相信了自己的耳朵。他整个人愣怔在那里，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伤，想哭的欲望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