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买衣服

　　司机把快艇停在了那里，坐在艇上等着，水波荡着快艇，快艇像摇篮一样轻轻地晃动着司机。小嬢带着羊羚伟走上快艇，司机不说话，也不招呼人，面无表情，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快艇吼叫着，在湖面冲起一条条白亮亮的鱼脊，羊羚伟坐在船上，看着快艇变化出的水景，他真想变成这水里的一条鱼，跳进水里，什么都不忧，什么都不愁，只管做自由的自己。可是，鱼也不自由，常常因为没吃的被人钓起，被人高高举起摔在地上，或者被人猛击着头部，在痛苦中被人刮着身上的鱼鳞，成为人的美餐。
　　湖面很宽，可是快艇太快，羊羚伟的思绪还没有舒展开去，就到了坝边。小嬢走到车库，她站在车子旁边，看着羊羚伟，问道：“刚才在艇上又发呆了？又想什么呢？”“哦，老婆，你一直在监视我呀？你该没有摄像吧？我看到那快艇荡起的水埂就想到了鱼。”“不想成为别人的鱼，那你就要成为打渔人。走吧，老公，今天在城里玩还是回这岛上？今天是圣诞节，城里非常狂野的。”羊羚伟搂着小嬢的腰说：“圣诞节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给老婆学本事。”“你太坏了！”小嬢说着，吻了羊羚伟，钻进驾驶室。羊羚伟就像时髦恋人一样大方起来，一点没有了羞涩和拘束。
　　车走向哪里？羊羚伟不知道也不好问，车窗外的景物和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车跑了一段路，羊羚伟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老婆，这是到哪里？怎么和我来的时候路不一样呢？”“喜欢！这老婆喊得这么自然亲热，就像真的一样。这个呀，不告诉你。我们先去一个地方，见见我的几位朋友。”“不是去买衣服吗？”羊羚伟问道，他不想去见小嬢的朋友，他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他觉得自己太土气了。他更怕小嬢的朋友们笑他。一切丑陋藏着就不是丑陋，一旦晒在众人眼前，那就丑恶得让人抬不起头。单独相处，羊羚伟没有拘束，可小嬢要把他晒给她的朋友们，羊羚伟还是惧怕。“等一下会有人送过来的。”“买衣服不试穿，怎么知道合不合身？”“没有这本事，你还是我老公吗？”
　　两个人在车上说着情话，羊羚伟觉得自己成了情场老手，感觉自己说这些时一点不脸红，感觉自己说得很自然，就像从娘肚子里出来就会说一样。小嬢满嘴的挑逗语言，他没想到小嬢会是这样的人，如果知道，羊羚伟还会来找她吗？不管她是什么人，只要她能帮自己就行。羊羚伟现在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着要办成自己的事情。是的，小嬢这个没有读过大学的女人，竟然拥有一个小岛，有着那么宽敞的房子，有车子，还有专门过湖的司机，凭什么他羊羚伟就不该有？他没有不要紧，凭什么他就不该到城里教书？如果说本事，那就大家一起比一比，比试结果说他不该到城里，他会无怨无悔地呆在他该呆的地方，好好教他的书。可是，谁给你这机会？你是谁？你就是一个农村娃……
　　一个刹车，羊羚伟晃动了一下。“到了，走，下车。”羊羚伟走下车，四处张望，到处都是树，这里像是一家农家乐。“看什么，走呀！”小嬢催促着。地面都铺了地砖，路道两边都是银杏树，树掉光了叶子。绕了几个弯，看到了一个宽宽的坝子，坝子四周是柳树，树很高，每一树落光了叶子的光光的细细的柳枝从高高的天空倒垂下来，就像一个个后脑勺上垂着的柔柔长发。柳树里面藏着房子，都是一色的草房，一色的篱笆墙。走进屋子，里面的装饰却很豪华。
　　“哟，美女，哪里找了这么一个大帅哥？”羊羚伟还在看屋子，突然听到这刺耳的声音，他才发现，他的身边坐着几个女人。“什么帅哥？我家侄儿。来，小伟，小嬢给你介绍一下。”小嬢把几个女人介绍给了羊羚伟，羊羚伟跟着小嬢的声音招呼着，招呼过了，他立刻忘了人家的名字。“美女，给我们用用行不？这么壮，肯定很来劲！”其中一个女人说道，“我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瞎说什么？”小嬢说着，笑着，“我侄儿不是那种人。”羊羚伟听了那女人的话，知道他们把他当成鸭子了，脸突然热了起来。这个女人有三十来岁，额头上有了几丝浅浅的皱纹，不像小嬢，脸和额头都光滑发亮。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宽领短衫，短衫很柔很薄，叠卷在胸口。黑色的短裙紧紧抱着臀部。她把自己装饰得很嫩，可是藏不住她脸上的疲倦和老态，看来是熬夜多了。
　　“我才不信！帅哥，今晚陪陪姐好吗？姐保证让你高兴。”那女人说着，就把脸贴在了羊羚伟的肩上，手在羊羚伟的背上摩挲着。羊羚伟很尴尬，他看着小嬢，希望小嬢给她解围，或者小嬢能告诉他该怎么应对。小嬢看着羊羚伟，只是笑，并不说话。“阿姨，对不起。我……”羊羚伟一侧身，一把抓住了女人乱动的手，把她轻轻推离他的身体。“哎哟，好大的劲！这劲要是用在床上，那太漂亮了！”女人放肆地喊着。羊羚伟赶紧放开女人，满脸通红。其他几个女人像小嬢一样看着，微笑着。
　　“帅哥，这是空调房，开着暖气。快把外套脱了，你看你都出汗了。”女人说着，伸手帮羊羚伟脱羽绒服。羊羚伟像碰到了炭火，突然起身，站到了一边。屋子里的女人们哈哈地笑起来。“算了，别为难我侄儿了！”小嬢终于说话了，听到这话，羊羚伟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不行，你不能吃独食！这么好的帅哥，我不吃两口，跟你没完！”那个女人说着，笑着，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小伟，放心，他们不是坏女人。说出他们的事情，你会吃惊！”小嬢说着，看着羊羚伟，那笑比刚才女人的笑好看多了。“她们都是富婆！都是能人！你认识她们，她们会给你帮助的。如果，你能让他们高兴，你就吃穿不用愁了。”小嬢的话好像有某种暗示，羊羚伟听出来了。他红着脸，不敢看她们。“家是哪里的？这么腼腆？”另一个女人问道。这个女人戴着一副墨镜，镜片很大，橘红色的头发挽成髻，像一丛火焰在后脑上。灰黑色的丝绸衣服波浪似地叠缀在胸前，长短适中非常光泽的脖颈，两只桃形的耳坠，高挑的身材，给人野性而火辣的感觉。听她说话，倒不像刚才那个白衫女人。人就是这么怪，样子凶恶的往往很善良，面相漂亮的往往蛇毒心肠，看人是不能凭外表的。真要上床，他宁愿和这个女人。想到这，羊羚伟自己也吓了一条。自己以前和女人相处，从来不往这些方面想的，自己是怎么啦？自己真的变坏了？
　　羊羚伟想着心事。小嬢回答着火炬女人的话：“小娟老家的，和小娟是堂姐弟。”“到你这里来做什么？”“刚大学毕业，想在城里找个工作，就跑来了。”此刻的小嬢一点不像在家里，她说话很悦耳，很庄重。“找什么工作？跟着你不就行了吗？”火炬女人说。“我那是什么工作？我的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们哪位能给我侄儿一份工作就好了。这家伙不仅身体壮实，而且特别聪明，学东西挺快。”听到小嬢的夸奖，羊羚伟的脸又红了，他知道小嬢说的“学东西”，这哪里是夸他，简直是用鞭子抽他。“是吗？如果哪天有时间，我教他学几样东西，看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么聪明，如果真是，就留在我公司里。”火炬女人笑着，她的笑有点狡猾，她的笑有点狐狸的味道。
　　“小伟，还不快谢谢阿姨。”听了小嬢的话，羊羚伟机械地说了声“谢谢”。还有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衫子，胸前的服饰物，像两根丝绸纱巾一样，从后颈绕过来，贴着脖颈那白白的肉，瀑布一样从两个乳房滑到腰间，扎进了腰带里。她的头发也是黑褐色，扎在脑后，白净的脸虽然微笑，却有着忧伤。这忧伤吸引了羊羚伟，这让他想起了林黛玉。黑色女人站起身，黑色的紧身裤，藏在了那包着臀部的黑色长衫里，腰带松松地围在腰间，自然、大方、得体。她走到一条沙发边，拿起一件羽绒服说：“这是给小伙子带来的服装，看看合不合身。”羊羚伟才注意到，黑衣女人身边的沙发上堆着衣裤，小嬢说的有人送来，就是指这个女人？羊羚伟对这个女人不反感。羊羚伟坐着，没有起身，小嬢用眼睛示意他，羊羚伟才站了起来。
　　黑衣女人伸手拉羊羚伟的衣服拉链，羊羚伟就像听母亲的话一样，顺着女人的动作暗示配合着。穿上了衣服，又换裤子。羊羚伟为难了，他只穿了一条厚裤子，裤子里面就是内裤，他站着不动。黑衣女人说道：“别不好意思，这些服装有点贵，如果不合身，我好给你换。”声音很亲切，就像母亲，如果自己真有这样一位有钱的母亲就好了。可她的年龄又不像母亲，当姐姐还行。有这样亲切的姐姐，那肯定很幸福，可惜，羊羚伟是独生子女。
　　羊羚伟转身看着四周，他想找一个地方换裤子，他更希望哪一面墙上还有一道门，他走进门里去换。“小伟，没事。都是老太婆们了，什么没见过？”小嬢说。黑衣女人微笑着看着羊羚伟，提着羊羚伟要试穿的裤子，等着。“脱呀，帅哥！你又不是没脱过！”白衣女人喊道，她说着，跑过来解羊羚伟的皮带。羊羚伟的脸又红了，他用手紧紧抓着。“帅哥，你太不受人尊敬了！她给你脱衣服，我给你脱裤子，你太有面子了，你别不知道好歹！”听到这话，羊羚伟不敢再动了，有小嬢在场，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肯定自己惹不起，或许小嬢也要让他三分。
　　在羊羚伟犹豫的时候，他的双腿裸露在几个女人面前，黑衣女人说话了：“快，穿上，我们看看。”羊羚伟三两下就套上了裤子。“哇！太漂亮了！”几个女人夸张地喊起来。只有黑衣女人没有出声，她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羊羚伟，微笑着。“妹子，你太有眼光了。你没有见过我侄儿，你怎么知道他穿这些号码？”黑衣女人说：“这就是缘分吧。我是根据你说的身高和体重来买的。”
　　“汤姐，今天是圣诞节，带上帅哥到城里疯疯！”火炬女人喊道。“算了，今晚我还要带侄儿去办点事！你们去疯吧，改天有时间再赔你们。走了哈！”羊羚伟提着衣服，跟着小嬢走出了豪华的茅草屋。
　　天空突然亮起来，空气清新起来，没有了刚才屋子的闷人。好舒服，羊羚伟在心里喊道，就像刚刚从监狱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