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羊厨子要当老板

　　回到家里，羊厨子洗了澡，和桑大娘钻进铺盖窝里。羊厨子叹了口气说：“桑大娘，明天我们自己去买一套东西，我们自己做厨吧。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吗？现在真的要你出门了。”“什么？你和汤师傅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不做了。今天我炒着菜，他就不断打电话，让我滚。说我这段时间做厨没用那几家的肉和菜。还有……还有……他说我和奚兰不干净，他要奚兰帮他生个儿子，怕生的儿子是我的。”“谁知道是不是你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又没跟着你。如果真是你的，只要羚伟同意，你有那本事挣钱，我就给你娶个小。”桑大娘虽然是取笑说闹，可她心里还是有着酸味，她没有说，不等于心里不担忧。一男一女，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收工？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家？谁知道他们到了奚兰家会做些什么？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借着今天的话题，敲打一下自己的男人，也算是让心里的担心放一放。
　　“给你说正经事，你就瞎说。”“他要奚兰给他生儿子，这事谁都知道呀！汤师娘还到处说呢，显示他家的势力。我们好久没做了，我……”桑大娘说着爬到羊厨子身上，羊厨子真不想做了，他身体里的压力已经被奚兰给消解了，此刻，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精神，可是，他又不得不应承桑大娘，他怕桑大娘看出破绽来。
　　桑大娘爬在羊厨子身上，很快完成了事情。桑大娘说：“老了，不行了。没有年轻时候的感觉了。”桑大娘的话里有着遗憾，好在以前劳累后做这种事情，都是这样。羊厨子不担心，他知道桑大娘今晚看不出漏洞来了。他睁着眼睛，看着黑黑的屋里，没说话；他在桑大娘身上也找不到在奚兰家的感觉，他想奚兰了。想到这里，他吓了一跳，赶紧像赶羊回屋一样把自己的思维牵到刚才的话题上来。
　　他说：“桑大娘，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前次奚兰来过我家，对吧？”“是呀，来说媒。把汤师傅的女儿说给羚伟。我们没同意。”“当初，奚兰说，门当户对，两个厨子成为一家人，这一带的乡厨就是一家人的天下了。”羊厨子说，“你当初怎么说的？”“我说，那个女娃子，溺爱了的，好吃懒做，又胖得那么难看，羚伟肯定不会同意。”听了桑大娘的话，羊厨子接着分析说：“难道奚兰把这些话给汤说了？怪不得他的态度那么坚决，用尽一切脏话骂我。一直催着我滚。奚兰出面说，他不同意；阎老幺出面，他不买账。阎老幺火了，阎老幺求着我，不然，我今天中午就回来了。不知道他吃了什么火药，做得好好的，就不让我做了。”“这是活该！谁的婆娘你不载？偏要载那年纪轻轻白嫩水滑的奚兰显摆。他总得防着你这猫偷吃他的鱼。”桑大娘还是用笑话发泄着内心的忧虑，可一想汤师傅说到了这个份上，就明白不得不自己单干了。
　　要单干，她有着顾忌，毕竟汤师傅是羊财的舅子，从羊家的关系来说，是很亲的亲戚，撕破了脸总不是好事。她说着她的担忧：“我们自己做，不怕他出来使坏吗？羊财那边怎么交代？”羊厨子接过话说：“这些我也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亲戚关系，我早就单干了。现在不是我要拆台，而是他赶我走。他要怎样是他的事情，我羊厨子也不是吓大的。我根本就不怕他，奚兰告诉了我制服他的招数。羊财，更不用怕他。我是他的恩人。”“咋回事？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你怎么成了羊财的恩人？你咋不早说？”羊厨子听着桑大娘兴奋急促的话，没有马上应答。
　　中国有句俗话：“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羊厨子想到了这些，他就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对方因为羊厨子帮过他就觉得为难。反而，对帮过羊厨子的人，他总是时时记着。谁帮助过他，谁对他有恩，在任何事情上他都会想着对方，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他想，他是这样，羊财也应该是这样，虽然，他羊厨子没有因为施恩于羊财去找过羊财一次，但是，他觉得羊财不应该忘恩，不应该因为和汤厨子的事情来嫉恨他，所以，羊厨子把话说得很肯定。听着桑大娘充满惊喜的话，他知道桑大娘的意思，要用他对羊财的恩办羊羚伟的事情。用还不用，该用还是不该用，羊厨子没有表态，他只是慢慢地讲述着他和羊财的故事。
　　“他那年复读初三，年龄超过了十八岁。就用我的名字报考，用的我家的户口本。他现在的名字就是我的，我读书时的名字就是羊财。现在，我们那些同学一起，都喊我‘羊财’。后来，我就用了他的名字，用了他家的户口本。所以，他不可能因为汤的事情来为难我。”听了羊厨子的话，桑大娘更加惊喜地说：“那去找他呀！让他帮帮羚伟的忙。”“算了吧，这个羊财已经变了，不变他会升官升得那么快？现在，升官不是靠工作本事和人品，而是靠钱靠后山。”“没有你，就没有他羊财的今天，你怕什么？关系不用，过期作废。”桑大娘爬在枕头上，双手撑着胸脯，看着羊厨子。听着桑大娘的话，羊厨子笑了：“女人就是女人见识。睡吧，不说这些了。明天还要去买家伙。”桑大娘还不甘心，还想说，她一看羊厨子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的男人累了，她不忍心再吵扰他，便伸手按了枕头上方的电灯开关，滑进被窝，抱着羊厨子，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羊厨子又是早早地醒了，他以为还要做厨。“你做什么？今天还起那么早？”桑大娘翻了一下身说。“我该走了。都这么晚了。”羊厨子找着衣服。“你不是说汤师傅不让你做了吗？”桑大娘疑惑地看着羊厨子。羊厨子像做梦，像说着梦话，突然被人一巴掌打醒了。他愣在床上，看看窗外，窗外黑黑的，他看看桑大娘，桑大娘也黑黑的。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说：“成习惯了。汤厨子今天的厨谁做？那主人家不为难吗？事情到了眼皮底下突然不去做了，主人家哪里去重新找人？”桑大娘偏头看着身边黑黑的影子，有点生气地说：“你是木头呀？人家不让你做了，你还瞎操心！你操心人家领情买账？睡吧，天亮我们自己去买东西。”桑大娘的骂声里是爱，羊厨子就是善良，他喜欢他的善良；可有时又为他的善良生气，愤怒。善良，有时是对自己的折磨。
　　说到买东西，羊厨子一下滑下床。“你干什么？”“把电灯拉亮！”桑大娘伸手按了电灯，坐了起来，披散着头发。羊厨子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拿着计算器，又钻进了被窝里。他披着衣服坐在床上，靠在床背，嘴里说着，手上写着，不时按着计算器。“桑大娘，家里的现金够吗？”羊厨子问道。“要多少？”“要三四万呢。”羊厨子说着准备的桌数规模，说着需要的东西种类，每一样的数量。
　　两人说着，想着，算着，算着投入的本钱，算着顺利情况下每次每桌能收回的成本数量，两人越算越兴奋，两人以前没有这样详细地算过账，总觉得帮人也差不多，这样一算，才知道，当老板比帮厨划算得多。一算才明白，羊厨子帮汤师傅挣了不少的钱。这个汤师傅是愚蠢还是聪明？竟然不让羊厨子干了。这下好了，两口子终于自己当老板了，他们可以为羊羚伟更快更多地攒钱了。两口子算着，说着，心里的老板梦就像春天地里的菜苗，呼呼地长。
　　两人正算着，正高兴地说着，羊厨子的电话响了，羊厨子拿过手机一看，是奚兰的。他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电话里的音乐响着。“接电话呀，愣着干什么？”桑大娘提醒道。“他是要我做厨？”羊厨子疑惑地说。“喂！”羊厨子不知道是奚兰打的还是汤师傅打的，他先“喂”一声确定。“我是奚兰，汤哥昨晚半夜赶回来了。看样子，他和你斗上了。你要小心，这个人小心眼，手有点黑！”“他的伤好了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他昨晚到处打电话找人。好了，他上楼来了。”电话断了。羊厨子以为汤师傅认识到错了，打电话找他继续帮厨，如果汤师傅让他帮，他会帮的。他还惦记着他的伤，不管师徒关系是真是假，毕竟一起了那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朋友说断就断了，说翻脸就翻脸了，羊厨子不敢相信。可是，奚兰的话告诉他，这仇还真的结上了。
　　“咋办？他会下黑手吗？”电话里的话，桑大娘听得清清楚楚，刚才的喜悦变成了担心。钱重要，钱哪里有人重要，桑大娘任何时候都这样说。如果因为做厨，伤了自己的男人，她宁愿当乞丐也不会让男人去做。“怕啥？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做牛做马帮了他那么长的时间，帮他赚了那么多钱，我和他的关系竟然不如那几家做生意的。难道我帮他赚的钱还没有那几家给他的回扣多？既然他无情，就别怪我无义。”“要不要找个靠山？汤师傅毕竟是二杆子，他养着一些人，又有羊财做靠山。”桑大娘说。羊厨子摇摇头，不看桑大娘，嘴里迸着话：“找什么靠山？找得到，养不起。还是靠我们自己吧。最初肯定要难一些的。”“如果他找人黑了你咋办？”“我的是命他就不是命？我有一家人，他就不是一家人？别怕。我们有靠山。”“谁？”“我们的祖坟，我们的老屋，羊家祖坟和老屋的风水比他汤厨子的强大多了。我就不信，凭这还斗不过他汤厨子！”“他姐不成了亿万富婆了吗？”“那也是嫁给羊财后发迹的，是羊家的风水，不是汤家的！”听到羊厨子激动慷慨的话，桑大娘相信了，她不再问了。
　　天亮了，羊厨子两口子起床、洗涮、早饭、推车、上街，到银行取钱。银行柜台一看是羊厨子，板着脸说：“对不起，今天银行没有这么多钱。”“那有多少？我先取一部分。”羊厨子说。他想，取一部分也行，反正那些东西不是一天能买齐的。“你今天取不到现金，今天银行的现金都是为预约的人准备的。”“什么？你们这银行开来做啥的？我存钱的时候，你们谁说要预约？我急用钱你们要预约了！这钱是我的还是你们的？”桑大娘一听，发火了。“对不起，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如果，你们要怎么样，你找我们主任去。”柜员忙着手里的活，还是不看羊厨子两口子。“那我预约，明天上午来拿能拿到吗？”羊厨子忍着，大清早的，他不想多事，这是多年手艺活养成的习惯。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都讲顺利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