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很近（八）

晚饭后小诗韵吐得更凶了，回到家把弟媳喂她喝的退烧药都吐了。
“赶快去医院输液吧！”我对弟媳说，看着弟媳疑惑的目光，我解释着：“我本来一直反对输液，但现在她喝水都吐，就只能输液了。”
“姐姐我就不送你了。”
“客气什么？你快去，地我来拖。”我指着诗韵吐的一地污物，催还在犹豫的弟媳。
弟媳抱着诗韵就跑。
清理完地板，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老四夺过去的那两个鸡蛋，他其实也很节俭，应该是很舍不得，穷，是穷吧？我的心揪揪的。
我终于寻到一个机会，走到老四房里。
“只有1000元，你收下吧！”
“呵？”老四仿佛吃了一惊，他从电脑屏幕前转过脸来很正式地看着我：“不要！你收起来！”
“不多。你就收下吧！”老四的样子令我真的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烧。
“你又不是以前，你自己也困难，我不要！”老四坚决地将我推回去。
“那我就走了。”
“一会儿我送你。”
我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逃也似地跑出门，朝楼下跑去。进了二楼弟媳的卧室，心还在扑扑地跳。
老四比我小三岁，我的相册里留下来的唯一的一家全家福上，他是个粉碉玉琢的男孩儿，比我们家最漂亮的二姐还精致、粉嫩、漂亮，早几年那样子很有明星样，口齿伶俐比我还会讲。高中毕业后在一家部级企业工作，但是嫌每天上班困身，又无事可做，就自动辞职了。
我一直想不起来他为什么没考上大学？怕是妈妈偏爱的结果吧？我家里妈妈偏爱二姐、四弟，爸爸喜欢我和老五，唯有大姐像是捡来的外人。
跟所有的兄弟姊妹一样，我也瞧不起老四，以前每个月都给家里钱的时候，曾经对他也很愤怒，认为自己救急可以，但绝不救贫，恨弟弟靠妈妈养着不成器，轻贱着他。但是，这一刹那却令我五味俱全，老四他心里那么柔软有情，并不是一点也不争气的，想必是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一生，永远爬不起来了才这样的？妈妈对他，溺爱多于鞭策……为什么会这样？父母的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他总是有比我们更多的优点，更讨妈妈喜欢吧？妈妈才会如此宠着他，将他养在身边？我深刻地反省着自己，跑到顶楼上，站在空旷的阳台，慢慢地收衣服，想收拢自己散乱的心。
下来的时候，悄悄地溜到三楼的厅门口，朝老四的房里望，看见妈妈坐在里面，好象在说什么？我赶紧朝楼下走。回到弟媳的卧室，一个人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街的尽头。
妈妈在门口转，我一直假装没看见，一直望着街上的远处。妈妈终于进来了。
“三毛，真要走？晚一天不行？明天我去跟裁缝说说，将你的裙子赶出来。”
“不了。我还有官司呢！哪有心情留在家等裙子？让弟媳帮我带回来就行了。”我在通关桥的一家裁缝店做了两条棉绸连衣裙，一件上衣，包工包料总共88元。
“那你多保重！”
“您自己多保重！记住一定不要摔跤，只要每天都出去走走，就可以活得更久。”我走到妈妈跟前，想拥抱她，但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缩了一只回来，另一只改为只是轻抚了一下妈妈的白发，然后坚决地落下眼睛，转身去整理自己的行装。
老四跟着下来了，要用他的摩托车载我30里地，送我去火车站，我坚决反对，他不得不跟我一起搭面包车去汽车站，刚下车，我们就被一辆的士拦住，去“火车站吧？每人5元。”
“不能便宜？”
“这是回头车，再便宜我就宁愿放空了！”司机说着有点不想载了的样子，我立即拽着弟弟上了车。
谁知道车在路上又不断地上了人，最后我们坐的后座挤了4个人，原来他的回程和放空，只是为了先钓上我们这两条鱼。幸好，十几分钟后就到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