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往事(十二)
作品名称:饮马往事 作者:自在随缘人 发布时间:2013-01-15 19:26:23 字数:3354
饮马往事(十二)
由于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知青们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房子是基本有了,大量的知青也来了,劳力具备了就准备更大的“战斗”。
知青们刚来的时候,地上一片片白花花的盐碱滩,甭说粮食,连稍大一点的草木都没有,满眼有的就是被当地人称作“骆驼刺”的和“芨芨草”的。
这两种野草稀稀拉拉的在戈壁滩上顽强的挣扎,知青们来的时候已近乎冬季,骆驼刺和芨芨草在干旱地带本身就没有什么枝叶,这个季节就更是荒败。
骆驼刺火材棍一样的小枝叉,乱蓬蓬地簇拥在一起,常年被沙土肆虐,灰黑灰黑的,活像个刺猬,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生命的迹象。
芨芨草略高一点,纤细的枝条一看就是没有水,被干渴的样子,瑟瑟缩缩,被风吹的乱抖,加上本身就是黄白色,略发显出了一种荒草凄凄的感觉。
知青们的口粮就全部由上级调配。主要来自兄弟部队——新疆农垦兵团的支援。
蔬菜就更少的可怜,土豆白菜这样最大路货色的品种,都是难以得到的,要到几十公里外的玉门镇去购买,甚至还要跑到几百里地的酒泉采购。
那年头,好像什么都缺。农民家里也是穷的屁淌,你就是拿着钱也买不着东西。
话又说回来了,经过三年灾害的洗礼,人们都饿怕了,有点东西都知道食物才是救命的根本,不会轻易给你。拿着钱,拿着稀罕物去交换,农民也不傻,知道那不能顶饭吃,不换。
有时候好不容易买上一车菜,破拖拉机‘突突突’的一路颠,带着的汽油壶就把油撒上半车,回来后就得吃上好几个月的“汽油菜”,那味道闻起来都恶心,吃就更别提了。
但你必须得吃,除非你抱着一颗必死的“红心”。
靠人总不是长久之事,再说了,知青来这儿是干嘛来了,不就是屯垦戍边来了?种地是本能职责,靠“要饭”过日子,那脸是实在丢不起。
正好,春天来了,正是大干的日子。
连里统一部署,一排种地,二排基建,三排种树,外带一个蔬菜班只管种菜,畜牧班喂好那几匹马之外,再负责喂几头猪。没有肉,同样也是没有战斗力的,孙大有坚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知青的不断补充,连队已经初具规模,有了正规部队编制所需要的人数。
再加上整个团场的人员调整,又从外边调来了一个“天津班”,连队更是壮大了。
段雁,冷瞳,李有森这些天津来的知青,正好在一个班,又正好从邻近的连队调整过来。
命运,把该表演的角色都集中到了一个舞台,帷幕渐渐拉开……
原来一班的班长牛银堂,自然晋升为一排排长。杜辉,孙大有起初考虑这是个二杆子,不想多理他,但是看到杜辉人不多说,可很有说服力,能干,肯吃苦,啥事都走在前头,也有股狠劲,能降住一群二球货,连队还就需要这样的人撑劲,最终,孙大有从大局的角度出发,大度的宣布,杜辉为二排排长。
新来的“天津班”的知青,据交接的干部粗略介绍,那个叫段雁的,别看是个姑娘,可不一般,是个铁姑娘,有文化,懂道理,身体也好,在原来那个连队表现就很好,是班长。
孙大有大概也观察了几天,觉得所言不差,段雁很大方,不像有些女孩子,见了领导,不是躲,就是傻兮兮地光笑,没情况。
经过几个连队头头的商量,当然主要是孙大有的看好,段雁被任命为三排排长。
这可是不简单的事,在一个主要拼体力的集体工作,女性往往是靠边站的,没想到段雁居然当上了排长,还是刚来的,大家就惊讶。
吴志民就被分在了三排,就是说,它的顶头上司就是女干部段雁。
这个排,男性不多,吴志民就在其中,多少就让同来的西安知青笑话。
吴志民脾气好,不管那个,他干他的活。
当初那个在天津接兵的黑大汉,叫尹建仁的,带着冷瞳一起到了饮马,又一块到了孙大有的六连,他被任命为副连长。
指导员安子文,还在山东一带招兵,并没有回来,他的一些工作就由贾强代理。
不管怎么说,连队前所未有的完整了,一切都正式开始。
一排在牛银堂的带领下,在通往连队的道路两旁,平田整地。
所有的地方都被划成巨大的长方块,长方块里再分割成小的正方块。大长方块的地用大埂子格挡,小块地用较矮的小埂子分开,远看就像巨大的棋盘,人在里面工作,就像棋子一样的在里面“冲锋陷阵”。
“棋盘”与“棋盘”之间是水渠贯穿,这样的小水渠又跟总渠接通,总渠接受者从祁连山流下来的雪水。
这样的“水网”纵横交错地分布在新开垦的荒地里,输送着来自祁连山的“血液”——冰雪融化之水。
这里所有的农活,都是在从未开垦过的荒原上进行,所以工作量异常的巨大。
挖水渠,要在平地里掘出一般来说宽五米,深两米,长数百米、千米不等的深沟。
挖出这样的沟,那里的每一寸土,都要靠人工用镐头刨,铁锨铲,一点一点的挖掘出来。
戈壁荒野,遍布沙砾、荒草根,每一铁锨挖下去都非常费劲,然后要把它抛上去垒在渠两旁,越往下挖,抛上去的难度就越大。毎抛一锨,三分之一的灰土就会随风飘散,落下来的,一半都会洒在挖渠人的头上、身上、嘴里、脖子里。
干活的人就像从土里拔出来的一样,浑身的尘土,这个活真是叫又脏又累。
平田整地也是不一般的累。几十个人要整理几千亩的土地,关键是,都是全凭两手和简单的工具,一寸一寸的改良,其艰辛程度是可以想见的。
牛银堂为人“活套”一点,会来事,政治敏感些,喜欢和领导走近乎,巴望着“有所作为”,小四方脸上始终堆着笑容,但干活那也是没说的,带着几十号人风风火火的干着。
王亚菊和牛银堂是一起来的,虽然在西安不认识,但说起来两家也离着不远,提起一些人和事,还都知道,无形中就增加了好感,朦朦胧胧就有那么点意思,不过,那个年头,也就是多看两眼而已。
不过,漂亮的王亚菊可不是只有一个人喜欢,因为这里的男性也不是一个人,况且都没结婚,这就是矛盾的开始。
连队就是一个小社会,什么都得有。
杜辉的这几十号人,盖完了宿舍,盖猪圈,盖牲口棚,还盖了一个仓库,又正在计划着修建一个大礼堂。
人多了,开个会挤在连部的会议室里,实在辗转不开,孙大有就经常埋怨:“俺的娘哎,都快挤成罐头哩。”
再者,越来越多的运动,就要越来越多的会议,就要越来越多的学习,必须要建一个大舞台,好充分的展开。
农垦都实行“大礼拜”制,就是干十天休息一天。这十天里,战士们可以说都是干的筋疲力尽,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一觉就能睡到午后,起来啥也干不了,就又天黑了。
极度的劳累,极度的困乏,也造成了精神的极度贫乏,人们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的东西,也许这正是这种政策的厉害所在。
段雁有点看不上吴志民的腼腆,觉得他有点“文”,没脾气,没有点男人风风火火的劲,当着面说过吴志民几次。
吴志民对这个女人有些说不上的感觉,总觉着一个女人家,长得也还漂亮,就是缺女人味。
干活的时候,也不管不顾,热了就脱衣服,两个乳房晃荡着,像是不想要了,那样的随便;由于没有外套的遮挡,里头的衣服又短,两个屁股蛋子绷的圆圆的,在人眼前忽上忽下,也不避人。
吴志民就觉得段雁有点“野”,不是太喜欢。但吴志民也不傻不笨,作为一个男性,看到这些,心里也就有些异样的感觉,不过那只是瞬时间的事情,段雁一声吼:“干嘛呢,干嘛呢,磨洋工吗?”,吴志民心中刚有的那点温存感,便立刻跑的无影无踪,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但生活往往就是,你越不喜欢的就越属于你。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就是此理。
吴志民这辈子折腾来折腾去,他的“冤家”段雁其实早就在她眼前了,可谁又能知道呢?
连队里派段雁排里的李有森,还有王强,谢伟几个人到团部去领树苗,准备植树。
这几个套了一个毛驴车,一个马车就上路了。
到团场的路上要远远的经过一个农村。
当地的农村虽然也不怎么样,看上去也残垣断壁的,但毕竟有些年代了,就有点人间的味道,烟火气息还比较浓重,烧了柴火和牛粪的烟熏味和着臭味远远的飘荡,让人闻起来反而觉得是那样的亲切,居然还感觉到有点香了,偶尔,村庄里还有一两声的鸡叫,更是让这些整日劳作,周围什么都没有,生活极度贫乏的人感到正常人的生活是那样的让人艳羡。
这几个知青走着走着,不约而同的站住了,有点艳羡地看着远处村庄的炊烟。李有森说:“哎,哥几个,时间还早呢,咱们到农村里转转去,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出来过,也没见过当地人生活,咱过去看看去。”
王强说:“就是,咱还不如个农民,农民有家有口的多好,看这,才是个人过的日子嘛。”
谢伟没吭声,点了点头。
李有森就说:“谢伟,你啥意见?别我们去了,你不愿意,将来告诉连里,这可是纪律问题。”
谢伟一听这话生气了:“你说啥球话,老子是那号人吗?走。”
几个人拐下马路,朝着村庄走去。
对于谢伟来讲,那不是去农村,那是去了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