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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往事(十)

作品名称:饮马往事      作者:自在随缘人      发布时间:2013-01-12 10:32:59      字数:3344

                   饮马往事(十)

  瞿梅被找回来了,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抬回来的。
  不是走不动了,是走不了了,她的腿断了。
  腿断了,不是摔的,也不是狼咬的,是人打断的。
  不是路遇劫匪被打的,也不是偷东西老乡打的。
  是自己人干的,是兵团战友干的,是追她的干部打的。
  就那样生生的打断了一个姑娘的腿。
  瞿梅躺在一个用树枝编制的简易担架上,就那么被放在荒野上,身上放着一件破棉袄。
  那是凌晨六点的时候,知青们正在起床,就有解手的人看见了她,旁边还站着几个骑马的人。
  就有人赶紧过去看,见是瞿梅,便又看见流血的腿,忙惊呼。
  几个人呵斥着,叫他小声点,连长没来前,不要叫唤。
  但大家已经闻风而至,围在瞿梅的周围。
  “咋回事?”不说话的杜辉说话了。
  知青们也都表示了急切的心情。
  “那啥,这个,那个。”骑马的一个人嘴里支吾着。他是警卫班的于忠。
  “到底咋回事?”牛银堂也站了出来。
  “这,他逃跑。”另一个警卫战士吭哧着说道。
  “我们想知道他是怎样伤的?”吴志民腼腆一点,但不胆小。
  就在大家追问瞿梅伤的情况时,连长也赶了过来。孙大有衣服都没穿好,头发乱呲着,看得出来,他是真着急。
  “俺的娘哎,这是怎么回事?在哪找到的?”孙大有也急着想知道情况。
  于忠赶紧把嘴贴近孙大有的耳旁嘀咕着。
  孙大有听着,脸上由急变成了怒。
  “俺的娘哎,你们要犯错误哩,赶紧把人给我往医院送,快。”不知孙大有听到了什么,急得直跺脚。
  这几个才如梦中惊醒,再次过来把担架抬起来,横架在于忠的马上,就那么担着,于忠一手夹住担架,一手提着马缰绳,往团部医院驰去,那担架说起来是担架,其实就是两根大一点的树枝,担在马背上,很快就两头耷拉了下来,瞿梅就这样两头朝下的在马背上晃荡着被送往医院,大概瞿梅已经连惊带下带疼的没了声音,没听到她一声的叫唤。
  大伙就都揪着心,看着瞿梅的样子,不自然的想到了自己。
  “连长,瞿梅到底咋回事?”还是杜辉阴沉着脸执意地问孙大有。
  大伙也都直逼着连长,他们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了事情的严重。
  “俺的娘哎,这几个孩子不会办事,人追回来了就完了吗,干嘛打呢?不送医院又拉回来干嘛,这帮孩子。”孙大有直摇着头。
  知青们都愣了,什么?打的?凭什么要打人?
  杜辉一把抓住孙大有的胳膊: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孙大有没想到杜辉这么大的胆,敢抓他,这在部队的话,绝对不行的。
  再一看,杜辉的脸铁青,眼里流露出恶狠狠的凶劲,知道这是个狠角色,二球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能跟他硬来。
  孙大有实际上也并不坏,就是粗糙了一点,在部队上受得教育还是有的,人也坦率呢,不然他不会讲出来于忠说的话的。
  “俺的娘哎,我怎么会下命令打人呢,我只是让他们不惜一切把人找回来,谁知道这几个小子这么不会办事。等他们回来我一定严肃处理。”孙大有看样子也是真的。
  “奥,对了,你们哪个班去一个人,照看一下瞿梅,再犯错误,有伤还是要照顾的嘛。”孙大有临走又补充了一句。
  “我去。”王亚菊叫着。
  知青们陆续回到了各自的地窝子,心情极为沉重。
  “怎么能打自己的战友呢?”吴志民似在问牛银堂又像是自言自语。
  “打人不对,话又说回来了,她跑更不对,给我们知青丢脸哩。”牛银堂考虑的更多的是荣誉。
  “这么苦,又才来几天,就对我们这样,跑也是人之常情。”吴志民有些赌气。
  王亚菊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为瞿梅做了截肢手术。
  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天冷,很多组织都已经坏死,必须截肢。
  这样,一个曾经活蹦乱跳,抱着扎根边疆报效祖国的姑娘,在来到饮马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失去了一条腿,永远成了残废。
  不要说保家卫国了,连自己都行动困难了,瞿梅始终无话。
  王亚菊给瞿梅用热毛巾擦了擦脸,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虽然瘦点,但看得出,还是挺漂亮的。
  王亚菊就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转过身去,偷偷擦去泪水。
  “亚菊,你也不必为我难过,我觉着自己解脱了。”瞿梅居然冷冷的讲话了,还把王亚菊吓了一跳。
  王亚菊赶紧拉着瞿梅的手,强装笑颜的说:瞿梅,没关系,听说现在有假肢,你照样可以走的。
  “走不走的倒没关系,倒是我能又回到妈妈身边了,又能照顾她了。”瞿梅惨笑着,又流出了眼泪。
  “你妈妈怎么了?”王亚菊关切的问到。
  “妈妈一直病者,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爸爸成分不好,哥哥也有点哮喘,我就得来,不然的话,爸爸在单位就更难了,要是叫哥哥来,他是没法呆的。”瞿梅喘着气。
  “我就想看看妈妈,跟指导员请假他不准,我就想跑。”瞿梅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
  王亚菊难过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瞿梅面前哭了起来,为瞿梅也为自己。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于忠受处分,下放到农业班去种地;瞿梅因为致残不追究责任,也无法在兵团继续工作,病退回老家;孙大有处理不当,也被上级点名批评。
  瞿梅被团里派来的汽车接走了,送到火车站,由人送回西安。
  瞿梅的兵团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带着青春的理想在戈壁上走了一圈,留下了一条腿,留下了残缺的梦,留下了亲手挖的一道渠,走了。
  回到故乡西安,那个来的地方,独自一个人舔舐心灵的创伤。
  知青战友们都从地窝子里爬出来送瞿梅,有的人其实根本就不熟,但真的要告别了,心底里那种情感油然而生,多少就带有点悲壮的色彩。
  瞿梅走了,甭管怎么说有了一个归宿。
  面对着茫茫戈壁,白花花的盐碱滩,冰雪覆盖着的祁连山,知青们的归宿又在哪里?
  时间一长,知青们也对饮马的周围情况有所了解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整体上属于酒泉地区管。酒泉,是一个不大的城市,但名气大得很。
  两千多年前,汉朝大将卫青霍去病在此痛击匈奴,汉武帝犒赏三军,赏酒十坛。霍去病又爱兵如子,不忍心自己独享美酒,就将这酒抱到一眼泉旁,三军将士围坐在溪流两边,将酒倒入泉中,酒顺泉水而下,将士们舀水而干。何等的潇洒,何等的豪爽,令人神往。故有“酒泉”一名,名闻天下。
  但离饮马近三百里,去一趟是相当不容易的,农建十一师总部就设在酒泉。
  再过来一点是嘉峪关,长城的一个端点。天下雄关也是声震华夏。可名声大,“雨点小”,只有少量的一点人,还不能叫个市,只是酒泉下辖的一个镇大小,离饮马也远。
  最近的要数玉门,是一个镇。但西北荒僻之地的一个镇,还不及内地富庶的一个村,规模小,人口少,极为贫穷。
  要不玉门镇离饮马最近,五六十里的样子,却是很长一段距离不见人烟。
  这里的特点就叫沙漠绿洲,哪里有水那里就有点绿,没水的地方就是戈壁,绿洲就像戈壁上的点缀,还是写意的那种,一两点印迹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围远距离的也有些农村,这些农民也不太跟兵团打交道。像饮马这些地方在农民的眼里都是绝对的荒滩,根本不可能长出粮食,所以一二百年来,当地农民都不到这来开垦。
  因而,知青们闲暇时想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都不易。
  多的情况就在地窝子里,这个小天地里瞎混。无聊,失望,想家就是知青们生活的主题。
  在地窝子里,知青们很快迎来了第一个春节,大家把平时不舍得拿出来的好东西都奉献出来,把草铺也拾掇了一下,女生们还托运输连的战友们带来了红纸,绞了些喜字,福字,地窝子里乱贴上以示吉祥。
  连队派人到酒泉买了些肉,大白菜,红萝卜回来分给大家包饺子。
  牛银堂能日鬼,偷偷的从马圈里牵出孙大有的坐骑,飞奔着到玉门镇买了烧酒,鞭炮,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村庄时,竟然发现有一只鸡在路边活动,周围也没什么人,就动了歪念头。
  多长时间没吃过肉了,更何况鸡。吃个鸡蛋都没处买去,馋死了。
  牛银堂激烈的斗争了几下,就被自己俘虏了。他跳下马,动作神速的抓住了鸡。
  那时的鸡好像也傻,简单,没见过穿黄军装的人,不知道会对自己有危险,不知道躲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牛银堂“俘虏”了。
  牛银堂强按住心脏的跳动,将鸡一下子塞进棉袄里,跳上马,飞奔回去。
  这个年过得很有意义,很有特色,大家都喝了酒,就哭,就闹,把几个月来的委屈都想哭出来。多年以后,这些当年的知青再聚首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他们在饮马过得那个难忘的春节。老头老太太相互拥抱着,又是一顿哭。
  艰难的岁月最容易积攒炽热的情感。也许这也是老天爷的公平之处吧。
  孙大有没有太多的干涉他们的胡闹,从年前就宣布放假五天。
  这对于知青们来说不啻于大吃了一顿红肉而过瘾,高呼着“感谢毛主席”“感谢党”,震得地窝子里的土直往下掉。
  这里知青已经算是经历了一些风雨,领教了戈壁荒野的残酷,心里五味俱陈。
  但还有人,还有更多的人却揣着他们当初同样美好的心愿、崇高的理想,远大的目标朝着西北而来,满面春风地扑向饮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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