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月（三）

水长生这几天确实是很不正常。自打在蓝月亮酒吧见到刘月如以后，他就一直不大正常，莫名地兴奋，有时候还发呆，时不时地把手插进口袋里摸一下，然后又是一阵烦乱。口袋里面是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刘月如的号码。三天了，水长生一直在烦恼着要不要给刘月如打电话。不打，心里确实想得慌，仿若又回到初恋时的样子，总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着自己。打吧，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分别那么久了，或许人家刘月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自己贸贸然打过去会不会很不合适？
“嗨，生哥，在这儿闲着呢啊！”杨大伟看到水长生，顿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又给水长生点燃。风水轮流转，以前水长生才来的时候，那是喊杨大伟做杨哥的，那时候杨大伟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别看水长生就是一司机兼保镖，身份可比杨大伟这保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说白了，水长生如今算是郝洁婕身边的人，算得上公司的半个核心人物。所以别看杨大伟年龄大些，可见了水长生依旧是挤出满脸褶子笑眯眯地喊一声“生哥”。
“啊，我想点事情。”水长生吸了口烟，然后很舒服地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最近事儿比较多，我得好好想想。”水长生可不说是为了如何处理和刘月如的关系而发愁，似模似样地说起来，倒像是一副为努力做好工作而烦恼的样子。
杨大伟顿时佩服不已。自己就是一保安头头，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混日子，只要不得罪人、不出事儿就万事大吉了，可是看看人家水长生，光看这尽心尽责的势头，就知道前途无量了。算起来水长生也是从自己手下出来的，无形中杨大伟就觉得有着几分亲近，凭着这点亲近的关系，自己好好巴结巴结，说不定以后就会有说不出的好处。“是啊！”杨大伟顺着水长生的话应了一句，然后开动脑筋飞速想着最近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需要水长生去烦恼的，眼珠子一阵转动之后，杨大伟找到了答案，顿时笑了起来，“生哥，其实你也不必烦恼，不就是前天有几个人来闹事儿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那天我不在，后来听说了，是青皮手下那群混混，他们要是再敢来，我就把他们收拾了，这事儿你放心，青皮和我还是有着几分交情的。再说了，他们那些混混，绝对不敢给你添麻烦的。”
“嗯，那就好！”水长生点了点头，心里一阵自责，他这些天光想着刘月如了，倒是没在意过公司里的事情，要不是杨大伟今天说起，他还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呢。不过混混闹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公司里有保安呢，自己负责的只是郝洁婕的安全而已。“不过，我想的不是这事儿。”水长生笑着瞥了眼杨大伟，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张记录着刘月如电话的字条，转身就想离开。他想找个背景点儿的地方打个电话。
“生哥，是不是那恐吓信的事儿？”杨大伟看到水长生那不咸不淡的笑，心里顿时有些慌，又看到他转身要走，更是一急。水长生现在可是他唯一够得着的大树，现在要是抱不上的话，时间一长再想搭上关系可就难了。顿时咬了咬牙，把郝洁婕交代的保密两个字丢到了一旁。
“嗯？”刚刚要转身离开的水长生立刻顿住了脚步，奇怪地看着杨大伟。
“本来，郝总跟我说，这事儿一定要保密，和谁也不要提。可是生哥你是什么身份啊，这么大的事儿郝总肯定都告诉你了，我也就没什么瞒你的了。”杨大伟叹了口气，“这事儿确实难办，对方究竟是谁，我也弄不清楚。不过，这几条街都是青皮的地盘儿，我想青皮应该知道点线索的。”
“恐吓信？”水长生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恐吓信可不是混混闹事儿那么简单了，而且杨大伟知道，郝洁婕知道，偏偏自己这个保镖却不知道，看来，郝洁婕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儿啊！也是，有郜影超在，自己也就是个司机了。水长生暗暗叹了口气，压下心里泛起的不自在，看了看杨大伟，“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杨哥，你仔细说说，我也好有个防备啊。你也知道，现在郝总的安全可是我负责的，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这责任可是我担待不起的。”
“那是，那是！咱们兄弟是什么关系啊，我肯定是为生哥你着想的嘛！其实也就是生哥你，别人我肯定不会说的。”杨大伟嘿嘿讪笑几声，狐疑地看了看水长生，弄不清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封信很怪，按理说，要是恐吓的话，应该直接送到公司里才对，但是那封信却是送到了门卫值班室。”杨大伟微微思索，然后讲起了经过，“今天恰好是我值班，一大早换班之后我就守在值班室里，很突兀地就发觉桌子上有一封信，却没有署名。”
“突兀？怎么突兀？”水长生奇怪地问，“难道没看清送信的人？”
“不是没看清，是根本就没看到！”杨大伟叹了口气，“我虽然没练过功夫，但从小身体素质就不错，打架也是好手，这眼力向来不错，反应也不慢，可是愣没有看到那封信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明明记得换班的时候，桌子上是没有信的啊！唉，可能最近身体太虚了，记忆力下降吧！”杨大伟叹了口气，“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先是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陌生人，又看到那封信没有署名，也没说送给谁的，就悄悄打开看了看。”
“会不会是其他人做的？值班的时候，谁和你一组的？”水长生皱着眉问了问，他可不相信一封信会凭空冒出来，如果杨大伟所言属实，那肯定是高手所为，或者就是内部人捣鬼。
“肥肥啊，他和我一组，不过他今天拉肚子，才一来就跑厕所了，就我一个人在值班室，所以不会是他，可能是我交接班的时候没注意吧。”杨大伟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我看看左右无人，就打开那封信看了看。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信封里是一张白纸，白纸上一个血手印！手印正中是一个人的名字！你猜是谁？”杨大伟左右望了望，然后神秘兮兮地冲水长生扬扬眉毛挤挤眼睛。
“我怎么知道是——”水长生正想说不知道，却蓦然想到杨大伟说的保密的事儿，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郝洁婕？”
“生哥就是生哥，牛！”杨大伟比了比大拇指，嘿嘿笑了笑，“那封信上就郝总一个人的名字，我觉得事情可能不寻常，急忙又把信折好，匆匆地去找郝总，谁知道郝总看了之后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让我一定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说。”
“一定保密，对谁都不能说。”水长生撇了撇嘴，暗暗思索起来。自己来公司好几个月了，算起来工资拿的也不算少了，却一直没有立过什么功，何止没有立过功，基本上都没有做过什么事儿，这也是郝洁婕看不起自己的原因吧。要是自己这次能把这事儿查清楚了，郝洁婕对自己肯定会刮目相看的，那未来就是一片光明了，至少自己拿工资的时候也会心安理得些。
“生哥，生哥！”杨大伟拍了拍水长生的肩膀，“生哥，想什么呢？”
“啊，没事儿！”水长生笑了笑，“杨哥，今天下班你陪我去看看那个青皮吧，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怎么样？”
“那没问题啊！”杨大伟拍了拍胸脯，“青皮人不错，挺义气的，这事儿包我身上了！下班了我在这儿等你！”
“好，谢了！”水长生拍了拍杨大伟的肩膀，“杨哥，那就这么说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下了班我来找你！”水长生摸了摸口袋，和杨大伟打了个招呼，径直往罗四海的办公室走去。

“长生啊，来，坐！”罗四海把办公室里的一个秘书打发了出去，然后把办公室门关了起来，这才把身子靠进椅子里，双腿往桌子上一搭，“说吧，有什么事儿。”
“大头，公司今天收到恐吓信了，你知道不？”水长生做到办公桌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灌了几口，然后看着罗四海。
“恐吓信？”罗四海瞥了眼水长生，“这事儿对别人说，我是绝对不知道的。但是咱们兄弟么，我就说实话了，我知道，而且，这事儿已经有些日子了。”
“有些日子？”水长生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四海。
“是啊，好些天了，公司里常常收到恐吓信，今天这是第四封了吧。”罗四海皱了皱眉说道，“估计是竞争对手做的。郝洁婕跟你说了？”
“没，我是今天才意外知道的。”水长生当下把和杨大伟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对于罗四海，他是没什么隐瞒的。
“这样？”罗四海坐直了身体思索了一下，“那你就不要管。郝洁婕不告诉你，你就当不知道。反正你的工作就是保护好郝洁婕的安全，其它的没有必要去费心的。不过那个青皮，去见见也好的，大家认识一下，以后会少些麻烦。你这一行，多认识点那样的人有好处的，但是不要深交，混个脸熟就好。总之，凡事小心，安全第一。”罗四海嘿嘿笑了笑，“现在说说，你和月如怎样了？约会了没？”
“没！”水长生脸上有点发烧，“我只是跟她通了通电话。你也知道，我平时没什么事儿，但是也走不开不是，随叫随到，我只能在这公司里转悠啊。”正在这时，水长生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是郜影超。大头，我接个电话！”
“嗯，好。”罗四海笑了笑，“正好我也还有点事儿要处理一下，呵呵，最近你桃花挺旺的啊！”
“切！”水长生对着罗四海比了比中指，然后就抱着手机聊了起来。“嗯？好，行，我马上就来！”
“啧啧，还真是约会啊！怡心阁，等你。啧啧！”罗四海把贴在手机上的耳朵拿开，对着水长生嘿嘿直笑。
“去去去，偷听什么！”水长生脸上红了红，把手机放进口袋，急匆匆跑了出去。
怡心阁是一间不大的咖啡店，就在公司斜对面，环境幽雅。水长生踩着淡淡的音乐来到十二号座位，郜影超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的郜影超依旧是一身休闲运动，长发披肩，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副蓝色太阳镜边是一杯拿铁，水长生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杯摩卡叹了口气，他喜欢的也是拿铁咖啡。不过有的喝就好了，毕竟，他更喜欢的是中国的茶。
“教练，找我什么事儿啊？”水长生坐了下来，松了松领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我是通知你一下，明天开始，你要二十四小时保护郝洁婕。”郜影超抬眼看了看水长生，不理会他的惊讶，“我有点事儿要去办，要离开几天，大概一星期左右吧。我会尽快赶回来，这期间，你要保护好郝洁婕的安全。”
“二十四小时？这——”水长生一阵叫苦，郝洁婕那脾气，二十四小时和她在一起真的是一种折磨，而且也不方便啊！再说了，自己可是和刘月如说好了，明天去看她的！
“没什么这这那那的，这就是你的工作！”郝洁婕瞪了水长生一眼，“最近很多人对公司虎视眈眈，或者说，是对郝洁婕虎视眈眈，你一定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虽然你的功夫还不怎么样，但小心点，撑过一个星期应该不是大问题，实在不行就早点报警。小婕那儿我说过了，明天早上开始，就由你全权负责她的安全。怎么，有问题么？”
“啊？啊，没问题！”水长生挺了挺胸膛，“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嗯，那就好！”郜影超端起拿铁喝了几口，然后拿起眼镜起身离开，“要是你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就改行算了。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对了，记得结账！”
“结账？我——”水长生看了看郜影超的背影叹了口气，“还好，今天去见见那个青皮，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不过，她们似乎有很多事儿瞒着自己呢！”水长生慢慢地喝着咖啡，双眉皱成了一团，“郜影超，郝洁婕，我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啊，生哥，幸会幸会！”青皮笑着和水长生握了握手，然后整个人倒进椅子里，点了支烟吸了起来，“放心，这片地儿我青皮的话还有点分量，你是杨哥的朋友，也就是我青皮的朋友，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找生哥的麻烦，我青皮绝对不放过他！”
“那就谢谢皮哥了！”水长生学着杨大伟开始的样子抱了抱拳。青皮个子不高，但是很精干，脸上始终挂着笑，举止很是有礼，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哪个公司的白领，要不是身后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和杨大伟的介绍，水长生绝对不相信眼前的人会是这附近颇有名气的大流氓。
“呵呵，生哥可是我哥们儿，青皮，今后你可得多关照关照的！”杨大伟开了瓶啤酒给三人满上，“感情深一口闷，来，干了！”
“干！”
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水长生哈了口气看着青皮，“皮哥，小弟对咱这儿可是不怎么熟悉，有哪些需要注意的还得皮哥多指点指点啊！”
“指点谈不上，”青皮笑了笑，拿起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边的酒渍，“这几条街归我管，平常有什么事儿的话报我青皮的名字，一般人都会给几分薄面的。不过最近城里不大太平，生哥加点小心也就没事儿了。”青皮看了看表，“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儿要去办，这样吧，改天我做东，咱们好好聊聊。”说着就站了起来，对着水长生和杨大伟抱了抱拳，带着几个混混急匆匆走了。
“这小子今天不大一样啊！”杨大伟皱了皱眉，“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事儿，估计他确实有事儿！”水长生笑了笑，心里也是一阵子嘀咕。按照杨大伟开始的说法，和青皮的关系一直不赖。可是见了面却觉得青皮处处在敷衍，说了一堆场面话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莫非他知道些什么？或者是最近公司里发生的事儿和他有关？水长生摇了摇头，拍了拍杨大伟的肩膀起身去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