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连载】月到梧桐上039

　　五十二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简直就是个幽灵！”闻倩气愤地诅咒道：“她为什么不死，咱们家倒楣就倒楣在她身上。”
　　“天底下还有比爸爸更傻的人吗？，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就抛弃自己的幸福，简直就是个千古第一傻，我真理解不了他，你们说，他究竟爱她什么呀？”闻静愤恨不已，“谁爱啥样就啥样，我发誓，决不看她一眼。”
　　“还说什么呀？”闻慧嘤嘤地哭着，“明天咋办，咱们怎么和叶妈妈交代呀？”
　　闻慧的话，顿时使闻倩和闻静没了主意，姐妹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歹毒呀，叶妈妈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地上，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闻倩忧虑地说道：“万一叶妈妈想不开，说不准就会出人命。”
　　“那也得去说呀，叶妈妈还蒙在鼓里呢，她知道怎么回事儿呀，倒楣，又一个傻老婆等汉子。”闻静说着，就推了推抹着眼泪的闻慧，“大姐，你老大，我看这事只有你能和叶妈妈说清楚。”
　　“叶妈妈白疼你这个白眼狼。”闻倩气恼地对闻静说，“遇到事儿你就往后稍，怕什么呀，咱们都去，何必要让大姐一个人背黑锅呀，走，都去。”
　　姐妹三人满怀愧疚地站在叶玲家门前，小声嘀咕着，手还未举起来敲门，眼泪就溢出眼眶，路上商量好由闻静敲门，闻慧主说，闻倩见机补充的叙述方案，到了门前却全都乱了套。闻静把双手缩到身后，拼命地往后退，任凭闻倩怎么拉扯，就是不肯朝前迈一步，闻慧也打了退堂鼓，伸手示意闻倩要改变角色，闻倩见状，“噌”地蹲下身来，把脸深埋于双臂之中。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几个人屏住呼吸，细听屋子里面的动静，无奈之下，闻慧整理了一下衣服，怯生生地敲起门来，一下、两下、三下，里面没有反应。闻倩站起身，低声埋怨道：“还没蚊子叫的声音大呢，叶妈妈能听见吗，我来。”说着，举起手就“咚咚”地敲起来，里面还是没有反应。这时，闻静变得胆大了，冲着门里就喊，“叶妈妈，是我们，开门呀。”
　　屋里没有人，姐妹们满腹狐疑，“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叶妈妈还能上哪去呢？”不得已，姐妹们只好悻悻离开叶玲家，一边心事重重地走着，一边商量着，脚步不知不觉地挪向了闻记馒头作坊。
　　闻记馒头作坊离家只有百米左右，现在已经被西瓜小子改成了小吃店。西瓜小子确实不俗，他把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很是火爆。见闻慧姐妹闷闷不乐地走进来，心下不免吃了一惊，便放下账单走了过去。“爸爸明天就结婚了，你们还有时间上这来？我这里都准备好了，你们还不放心吗？”
　　还未等说话，闻慧就情不自禁地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闻倩只好把西瓜小子拉到跟前，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事情的原委。西瓜小子听明白了，他仰起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这么想就是多虑了，爸爸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到医院看妈妈是人之常情，没有爱情还有恩情呢，你们说是不是？叶妈妈都能理解的事儿，为什么咱们就不能理解呢？再说，爸爸的为人还用怀疑吗？”
　　“可是叶妈妈没在家。”闻静站在一边十分认真地提醒道。
　　“呵呵。”西瓜小子笑过之后，半认真半调皮地对闻静说道：“小妹，秦桧还有三相好呢，你看我才干几天呀，就交了那么一大帮狐朋狗友，叶妈妈旧雨新知肯定不少，再说她也得美容美容吧。”
　　“就算你说得对，可爸爸这一去，咱们又得当大头了。”闻静忧郁地说道：“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呀。”
　　“小妹，你说的没错，医院就是一个无底洞，可是咱们不能犯糊涂，爸爸有心，咱们就得有力，他高兴了，身体棒棒的，还不是咱们的福气啊。”西瓜小子认真地说道，“得了，你们也甭瞎琢磨了，爸爸有爸爸的章程，咱们还是上医院吧，爸爸可是需要咱们。”
　　“我不去，我就不去，我凭什么去啊，她那么对我们，凭什么呀。”闻倩气得蹦着高的哭起来，“我找叶妈妈去，叶妈妈才是亲妈呢！”
　　“哥，你忙吧，我上医院找爸爸。”闻慧站起身就往外走。
　　“咱俩一块去。”西瓜小子急忙披上衣服，和闻慧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五十三
　　“你怎么在这？”闻海生吃惊地问道。
　　“我就知道你要来。”叶玲从容地答道。
　　闻海生进了病房，便见叶玲站在陶喜娟的病床边，顿时，脸就窘得红红的，十分尴尬的站在门口，搓着手连忙说道：“玲玲，你看，明天，那事，唉。”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明天那事办不成，你的心思在这里，我懂。”叶玲把头扭了过去，她不想让闻海生见到自己难过的样子，稍息了片刻，她又说道：“海生，我有义务提醒你，冯教授已经看过喜娟的病了，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她左脑大量出血，中线移位达到20毫米，从医学上讲，中线移位超过10毫米的死亡率是80%，超过15毫米就是100%，她现在已经超过20毫米，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闻海生听罢顿觉五雷轰顶，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说道：“你，玲玲，你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干嘛，她也是我的好朋友，难道我不希望她好起来吗，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呀。”泪水从叶玲眼里夺眶而出，“海生，难道你真的不懂吗？爱的太深心会醉，恨的太深心会碎，你咋就这么笨呀！”叶玲说完，掩面跑了出去。
　　闻海生三步并做两步扑到床前，哭诉道：“喜娟，你睁开眼啊，我来了，你看看我呀，我是海生，是闻海生啊，是我对不起你啊。”闻海生紧紧拉着陶喜娟的手，泪如雨下，“喜娟，你听到了吗，我要让你站起来，站起来，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还记得我们的过去吗，喜娟啊，我好累呀，你也累了吗。醒来吧，帮帮我，孩子不能没有妈呀。你醒醒，醒醒，海生给你唱歌了。”闻海生哽咽着声音吟唱起来：“如歌如泣，响彻泪的雨，吹累了你，吹累了我，走过浴满苍桑的雨果，走过你走过我，走过浴满苍桑的雨果，走过你，走过我，走过浴满苍桑的你我。”
　　闻海生絮絮叨叨地说着，唱着，完全成了一个泪人，丝毫没有察觉西瓜小子和闻慧已经站在门前。
　　泪水扑簌簌地从闻慧的脸上淌了下来，长到了二十几岁，她还是头一次听爸爸唱歌，唱的又是如此的凄凉哀怨，这首歌她从来没听过，想必是爸爸独创的，为什么呀，命运为什么会如此捉弄爸爸，假如爸爸没有这么多的坎坷经历，他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诗人，是谁害了他，是谁让他沦落到这种地步啊。闻慧猛然扑到闻海生身上，“爸爸，你还管她干啥，是她害得你呀，我不能饶恕她，我恨她。”
　　“你还要恨多久，还要恨多久，她受的伤还轻吗？为什么她就得不到你们的谅解呢，醒醒吧，女儿，她可是你们的妈呀。”闻海生痛苦地把闻慧抱在怀里，喃喃道，“我不能没有她，不能，这一切都是我闯的祸，不能怨她，我不能埋怨她，假如生命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是我的唯一，把她搞丢了是我今生都不能挽回的错误，而我错的又何止是今生啊。”
　　“怨她、怨她、就怨她，是她抛弃了我们，我们不能容忍她，不能，坚决不能。”闻慧痛哭着从闻海生的怀里挣脱出来，使劲地跺着脚，冲陶喜娟吼道，“你去死啊，你去死啊！”
　　闻海生抡圆了胳膊，照着闻慧的脸就是一巴掌，吼道：“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
　　闻慧被打愣了，她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闻海生，继而，咆哮道：“你食言了，你说过不再打我们，为了这么一个脏女人，竟然不顾廉耻，我恨你。”说完，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闻海生心乱如麻，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得都不能再简单的举动，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他脑子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爸爸、快救救我爸爸。”西瓜小子慌了，他急忙抱起闻海生，冲外面大声喊道。
　　叶玲带着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紧急对闻海生进行了抢救，手忙脚乱了一阵之后，她把西瓜小子叫到一边，叮嘱道：“他现在太敏感，你们谁都不许再刺激他，你回去告诉她们，就当没这么回事儿。”
　　西瓜小子不放心地问道：“我爸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叶玲冷静地答道。
　　“叶妈妈，你看这事儿。”西瓜小子变得局促起来，“我爸他是好心，可没想到会这样，明天……”
　　“你不要再说了。”叶玲果断地打断了西瓜小子的话，“记住，以后大人的事情你们少搀和。”
　　西瓜小子懂事地点了点头，他走过去安慰了闻海生几句，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陶喜娟，陡然，他心里一阵痉挛，脸色顿时变的惨白，禁不住在心里发问，“是她吗，难道真的是她。”还未等他再看下去，叶玲就走过来把他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