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月（一）

天阴沉沉的，云脚压得很低，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从山脚下望去，漆黑的云就像一个大大的圆盘压在山头。没有风流动的感觉，周围的草却在不安的摆动，渐渐地伏下去，近与地平。
漆黑的云开始缓缓转动，似乎很慢，可是转眼间就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向山顶探出，凝成一缕丝线，就像一个巨大的龙卷。隐隐的电光闪现，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
水长生静静地坐着，对面是一个老者。
花白的头发，修长的眉，眼睛微微闭着，一袭白色的长袍，脚上一双六耳麻鞋，背后一把木剑，手背在身后。
抬头望了望那漆黑的龙卷，皱了皱眉，“威力还是不够啊。”又低头看了看盘膝而坐的水长生，老者叹了口气，“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宜你小子了！”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呈六角形，黑黝黝的看不出质地。轻轻打开，七彩的光芒闪现，那是一颗七彩的珠子。
老者捏着珠子注视良久，很有些舍不得的样子，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把七彩的珠子打入漆黑的龙卷里。
一瞬间黑色的龙卷剧烈地旋转起来，体积又扩大了不知多少，远远望去看不到边缘，颜色也由漆黑变成了七彩，七色电流闪烁不停。
水长生静静地坐着，可是心里绝不平静。
那龙卷的中心就是他，此时的他浑身颤抖，大汗淋漓，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晕倒却偏偏清醒的很。只觉得浑身麻痹，剧烈的痛楚让他又一次怀疑这是不是梦。
十三天了，每一天都是相似的情景，每一天都是这个可恶的老头站在他面前，然后弄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受罪。偏偏他每次都是说不出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折腾，只能活活地受罪。
还记得前几次老头是弄出一堆古怪的动物内脏往他嘴里塞，然后是弄出这样的古怪龙卷连到他身上，只是声势没有今天这样大罢了。
水长生也曾想过晚上不睡觉，可是不论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网吧，一到晚上十二点就会准时进入这可恶的梦境，甚至在舞厅跳舞也不能阻止。
看来是中邪了，水长生暗自想到，明天就和房东说换房子，这间屋子不能住了，再住下去本公子命都没了！十几天了，每天都是十二点开始做梦，一点醒来，然后就是一身的臭汗，腥臭刺鼻，衣服床单都要洗一遍，折磨人啊！
老者看了看龙卷，“嗯，差不多了，去！”
龙卷迅速汇聚在水长生的身上，逐渐缩小，水长生彻底的麻木了，目光呆滞，思考都陷于停顿。
看到龙卷逐渐消失，老者高兴地搓搓手，“呵呵，终于成功了，也算是不负所托了，以后可不能随便和人打赌，老子这次亏大了！”
又看一眼地上坐着的水长生，老者撇撇嘴，“好处都便宜你小子了，你丫的还在肚子里唧唧歪歪，以后再想让老子管你都难！滚回去吧！”
说完袖子一挥，水长生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大吼一声，醒了过来。
呼呼地喘着粗气，闻着身上刺鼻的腥臭，水长生第一时间拿起旁边墙上挂着的衣服，往卫生间跑去。
“喂，长生，不会又做噩梦了？唔，好难闻，臭死了！你不会又是大便失禁了吧？”
“你才大便失禁呢！我跟你说过了，我这些天是做噩梦，醒了就一身臭味，真衰！嘿，大头，你小子别光顾着自己舒服，给根烟！”
“瞧瞧你那点出息！噩梦能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天才了！真娘们！”大头从身上一阵摸索，然后掏出一支软绵绵皱巴巴的烟，用手捋了捋递给水长生。
“你才娘们呢！”水长生把床单抽了下来塞到盆里，接过大头递过来的烟对着了，坐在椅子上很舒服地吸了两口。“大头，你们单位还要人不？我想去试试。”
“怎么？你原来的工作不是做的好好的吗？怎么又要换工作了？”大头躺在床上潇洒地吐了个烟圈，看着那一阵烟雾翻腾，两只蚊子在烟雾中翩跹起舞，很有一种云中观鹤的美感。大头琢磨着，可惜自己这一双手太笨，要不然把这幅画画下来绝对也能卖个好价钱。据说原来有个家伙就是看到壁虎捉蚊子那一幕才突然来了灵感，画出了一幅猛虎下山的好画。想自己也一样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的，怎么就没有那本事。
“别提了。我不是这些天晚上老是做噩梦嘛，然后醒来就一身的腥臭味。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客服的，碰巧最近公司的效益也不好，领导就说我身上有一股味道不适合现在的工作，把我开了。”
“那你来我们单位就行了？你不知道，我们单位那个小丫头片子鼻子灵着呢！”
“没事，以后估计我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而且，我可以做仓管之类的，不怎么与人接触就行了。”
“仓管哪里轮得到你做？！嗯，我们公司里倒是在招保安，今天我跟领导说说，要是行的话明天你就去试试。对了，今天你没事儿的话出去好好洗个桑拿，把身上弄干净了！”大头看了看表，打了个呵欠，“长生，才两点，我不跟你聊了，早上还得上班呢，我再睡会儿！”
“你睡吧。记得帮我问问！”
“知道了！”
水长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床，苦笑着摇了摇头，搬起一张椅子往阳台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水长生。”
“年龄？”
“二十五。”
“什么学历？”
“本科。”
“工作过没？”
“做过一年客服。”
“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有没有传染病？”
“除了偶尔吸烟喝酒以外没有不良嗜好，我的身体一向很好。”
“嗯，虽然个头低了点，身子骨瘦了点，看起来倒还凑合。”
水长生很是郁闷地看着那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的小丫头对自己指手划脚品头论足，心里早就把她全家问候了一边。自己不就是来当个保安吗？你不就是一个人事部主管吗？至于这么损人吗？
“行，明天你就来上班。先试用一个月，试用期间工资一千二。杨大伟，这人交给你了，带他去转转，把规矩跟他说清楚了。”
“哎！郝主管，我办事您尽管放心！”一个个子足有一米八五的壮小伙子一阵点头哈腰之后屁颠屁颠地带着水长生出去了。
“水长生是把？以后我就叫你长生好了！”出了主管办公室，大个子自己点了一支烟，又递给他一支，“你是大头介绍来的，大头是我兄弟。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会罩着你的！”
“那谢谢了，伟哥！”
水长生的话差点没把杨大伟呛死，他一阵咳嗽之后急忙摆手，“行，行了兄弟，以后高兴了就喊我一声杨哥，找伟哥你去药房。”杨大伟很是郁闷，“你说说，别人的名字都那么响亮，至少也吉利。你看，大头叫罗四海，四海，多气派！你叫水长生，长生就是寿，多吉利！偏偏我老爸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倒霉的名字！杨大伟！弄得我天天阳大萎，和老婆结婚一年多了，就没离开过伟哥！”
“对不起啊杨哥，都是我不好，不会说话，你别介意。”水长生急忙道歉，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得罪人，尤其是在试用期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没事儿！被人叫了二十多年了，这名字我已经适应了。”杨大伟不以为意。
“杨哥，你和主管很熟？”水长生试探着问。
“不熟啊！怎么了？”
“我听你刚刚叫她好主管，似乎很熟的样子？”
“哦，这个啊！哈哈……”杨大伟哈哈大笑，“你看看人家的名字，就是占便宜的！她叫郝洁婕。幸亏我跟她不熟，称呼她郝主管就行了，要是熟了，那一口一个姐姐的我可喊不出来。”
“呵呵，原来是这样！”水长生恍然大悟。“对了杨哥，公司里有什么规矩？咱们都做什么啊？”
“咱们是保安，也就是看门的。算上你一共有十二个人，白天六个晚上六个，一个星期一轮班。两个人守大门，剩下的四个人两人一组在公司里巡视，没有星期天，要请假必须找人代班。对讲机不能关，保证随叫随到。上班期间不能喝酒，不能随便拿公司的东西。其它的就没什么了。”杨大伟笑了笑，“其实挺轻松的，有人闹事就报警，咱们主要是撑门面，另外就是防贼了。你刚来，先跟我一组。这星期咱们是白班，下星期是夜班。嗯，我先带你去领衣服去，然后咱们四处转转。”
………………
“嗨，下来，下来！对，说的就是您！您找什么人？下来登记！”由于还在试用期，水长生格外卖力。把一辆黑色的大奔拦在了公司门口。
“你让我下来？登记？”开车的是一个中年人，五十来岁，看打扮应该是一个挺有身份个人。他并没有下车，而是摇下车窗一脸奇怪地看着水长生，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对，说的就是你！请到这里登记一下。”
“小伙子，这大门我出入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人会拦住我。更没人说让我下来登记的。”
“这么说你是在这公司里上班？”
“不是。”
“那好，请您来这里登记。”水长生分毫不让。“为了公司里的安全，确切的说是对的起公司给我的工资，我必须按制度办事。请您下车，来这里登记一下。”
“小伙子，才来的吧？其他人我都认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叫你们领导来，我跟他说。”
“抱歉，这些事情是我的工作，我可以应付。如果您一定要进来也行，要么登记，要么请您打个电话，让人来接您。”水长生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车里的人似乎也没有生气，但是却明显有些赌气的成分，就是不下车。一时之间两人都僵在了那里。
“哎呀，这不是郝总吗？您怎么在这儿呢？长生，快开门，快开门！”杨大伟从卫生间出来，大老远就看到水长生把一辆大奔拦在了门口，急急忙忙跑过来，一看车里坐的人，差点没吓个半死。不用说，肯定是这小子刚来不认识，挡了郝总的驾。
“小杨啊，刚刚你跑哪儿去了？这小伙子一定要我下车登记，你也知道我腿脚有些不方便，你看——”
“哎呦，郝总，哪儿能让您下车登记呢？他刚来，为人有些死板，而且也不认识您。您老可别跟他一般见识。来，您请进！”杨大伟把水长生推到一边，忙不迭地打开大门放行。
“小伙子，以后看你还敢不敢拦我的车子！”郝总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他总是在微笑，没有别的表情一样。
“会！”水长生回答的斩钉折铁，“如果您是公司人员，请戴上公司的徽章。”水长生指了指自己胸口挂着的一个蓝色的小牌子，“如果您不是公司人员，那么就要下来登记。除非和今天一样，有人接您。”水长生指了指杨大伟，自己退到了一旁。
“好小子，有你的！”郝总哈哈大笑，开着车子驶进院子。
“长生，你怎么敢拦郝总的驾？那可是要丢饭碗的！”杨大伟递给水长生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很没有形象地蹲在地上吸了起来。
“郝总？这人究竟是谁？”水长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问。
“你说他是谁？连这个你都不知道？”杨大伟没好气地瞪了水长生一眼。又对着大奔的背影偷偷瞄了几眼。
“长生，你可得罪人了！”杨大伟苦着脸看着一副理直气壮样子的水长生，“这位可是‘蓝梦’的董事长！”
“什么？他就是那个郝文超？白手起家，不到二十年时间就打造出化妆品界国内第一品牌国际知名品牌‘蓝梦’的商业神话？”
“可不就是他！你还以为是谁？”
“那他好好的上海总部不呆着，来咱们这一个小公司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杨大伟决定给水长生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咱们公司其实算是蓝梦的一个子公司，郝洁婕又是他女儿，他来这里看看那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打算让郝洁婕先在基层做做，然后把这个公司交给她，以后可能会把企业都交给她。所以几乎每个月他都要来几天，手把手地教他女儿。”
“那他儿子呢？他不是有两个儿子么？”
“你以为他们这种人会只有表面上这么一个企业？他肯定还有自己的事情交给他的儿子，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罢了！长生，以后眼睛可要放亮一点，其实你想想，能开大奔的人身份怎么会低？遇到这样的事情只管放行就没错！好在据说郝总的记忆力出了点小问题，希望他很快就把你忘了，不然你就准备卷铺盖走人吧！”
“妈的，走人就走人！我就不信离开这里还能饿死！”水长生气恼地把手中的烟蒂狠狠弹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十米外的垃圾箱里。杨大伟一边开解他，一边给他继续讲公司里的一些权力人物，以及工作里的经验，对于水长生，他还是蛮喜欢的，至少这小子安分老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又能听自己教导，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爸，你说的就是他？那个小个子？”主管办公室里，郝洁婕和郝文超站在窗口看着蹲在大门口的杨大伟和水长生。“他是刚来的，现在还在试用期，不认识您也是情理之中的。要是您看他不顺眼，我一会儿就让他滚蛋。”
“乖女儿啊，这你就错了！”郝文超看着郝洁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拄着手杖回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他的腿走起路来有点跛。“公司需要这样的人，尤其是你的身边更需要这样的人。”
郝文超看着郝洁婕不解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把这个公司全权交给你。作为一个领导，身边总要有自己的一套班子，有一批自己信得过的人为你卖命。我身边的人你差不多都认识，把他们交给你的话也可以，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对我也忠心耿耿。但是这样的人不好用。在我手下，他们肯定会乖乖地听话，但是你不一定能用得动他们。所以你也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子。那个杨大伟我见过几次，很有眼色，不过很滑，关键时候是靠不住的。虽然这个水长生看起来有些死板，不过这种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牢靠。以后你要好好提拔提拔他，把他招揽到自己手下。”
“他？”郝洁婕笑了起来，“行，过几天我就让他当主管好了。”
“你这丫头！”郝文超笑着用拐杖打了一下郝洁婕，“他一个保安，会什么？让这种人当主管公司不出一年就要关门！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那不是您说要我提拔他的嘛！”
“知人善用！他就是当保安的料，你怎么能让他做别的？这么死板的人你让他当主管，不把客户得罪光了才怪！我再考验考验他，看下次他还拦不拦我的车。要是还敢拦的话，你不妨让人指点指点他功夫，以后就当你的保镖。有这种人跟着你，至少会安全一些。”
“爸，是不是大哥二哥那里出什么事了？要不然你干嘛急着给我弄保镖？”
“他们还好。但是你也知道，那些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仇家自然也不会少。虽然我一直不让你掺和进来，但是保不准有人会找到你头上。凡事有备才能无患。”郝文超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至于何晴，还可以继续做她的总经理，不过正的会是你，就让她做副的吧。这个女人挺有野心的，好在有罗四海在，也可以监视着她。罗四海这人还不错，喜欢打个小报告之类的，虽然难当大用，却也是必不可少的。”郝文超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其实其它的我倒是不担心，就算蓝梦全毁了也不要紧，关键的就是你的安全。在我心里，钱、地位、权力，这些虽然重要，但是你们兄妹的安全却更加重要。可惜的是你母亲过世的早，否则我真希望咱们一家太太平平的过几年安稳日子。”
“爸，那你为什么不让大哥二哥洗手呢？咱们好好经营蓝梦，太太平平过日子。”
“唉！”郝文超长叹口气，“他们就像当年的我，有志向，有野心，有手段。现在我已经退出来了，基本上都是他们在打理一切，年轻人嘛，就让他们去拼吧，你何叔看着呢，没什么大事儿的。”郝文超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自己的女儿过多纠缠，打了个呵欠，“好了，我也有些累了，你去安排一下，一会儿我给你们开个会，把事情交代一下。”
“爸——”郝洁婕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郝文超却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听着郝洁婕摔门而去的声音，郝文超睁开眼睛走到窗户边，此时的他步伐稳健，哪里还有一点腿脚不便的样子！他的目光犀利，盯着在公司门口的水长生和杨大伟，喃喃自语道：“女儿啊，你以为金盆洗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这是一个漩涡，一旦进来，就只有越陷越深了。而且，金钱、地位、权势，这些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又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至于老大老二，也不要怪我，谁让你们不是我亲生的呢？！我养了他们那么多年，也是他们该回报我的时候了。”

“你干什么吃的？起来！这么一点点苦都受不了，亏你还是个男人！就知道鬼叫鬼叫的，干脆去做变性手术算了！”教练拍了拍手，“其他人解散，水长生留下，俯卧撑二百个，做完了再回去。”
“二百个？教练，是不是太多了些？我这才第一天啊！”水长生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身上跟散了架似的。
“当然可以啊，你有权选择不做的。”女教练笑眯眯地看着水长生，看得他浑身发毛，“收拾东西滚蛋！真不知道小婕怎么想的，竟然会下力培养你这种垃圾，难道你们公司其他男人都死光了？”
水长生咬了咬牙，双拳握紧又放开。自己绝对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自己这一身的青紫已经证明过了。奶奶的，竟然让一个女人这么侮辱，真够伤自尊的。他恨恨地盯着教练的脸，一声不吭地开始做俯卧撑。说实话，教练看起来很漂亮，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子有一米六五，还没有结婚，身材超棒。诅咒她！让她一辈子找不到老公，做个老处女！
“小子，你还别不服气！就你这熊样，想找我报仇？你一辈子都没机会！怕苦？那明天你可以不来。”教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想有尊严？那好，拿出本事来给我看看！这个社会，没有本事的人是得不到尊严的！”
“郜影超，我诅咒你一辈子当老处女！”看到教练离开，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水长生终于把一腔怨气发泄了出来。
二百个俯卧撑并不是很困难，很多男人都可以轻松做到，但是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的。水长生做完之后感觉两只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全身都轻飘飘的，走路都没了根，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大头，我是不是得罪那个郝洁婕了？是不是因为上几次我把她老爸拦在公司外面的事儿她记恨我？要不然她干嘛跟我过不去？不就是一个保安吗？至于这么整我吗？哎呦，我说你轻点儿！”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罗四海一面给水长生身上抹着红花油，一面嘿嘿地笑。他刚刚被提拔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和他原来的顶头上司何晴成了平级，心里正美着呢。虽然是一个小公司，但是好歹是个领导不是！“这是公司有意提拔你！知道不？也不知道郝洁婕怎么就看上你了，刚刚当上总经理就力排众议，安排你去学功夫。据说你学成之后就做她的私人保镖兼司机，那可是肥差！多少人羡慕呢！公费培养，贴身保镖，呵呵，说不定她对你真有些意思呢！”
“少来！她那种凶巴巴的女孩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配你还差不多！”水长生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美滋滋的。看来自己真的交好运了，没想到天上真会掉馅饼，而且还正好咣当一声砸自己头上！
“怎么？还惦记刘月如呢？大学毕业都一年多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有了，你——没戏！再说，郝洁婕也不错，以后整个蓝梦都是她的，要是你努努力，至少可以少奋斗五十年！”
“我跟月如已经分了，大三就没联络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后别提这事儿了！”水长生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不想让这种感觉破坏现在的心情，急忙转移话题。“不过你也知道，我这身板哪里是练武的料？才第一天，就被那个该死的教练放倒三十多次，真没面子！”
“呵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罗四海把手里的红花油放到桌子上，拍了拍水长生的背，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我特意给你买了几张碟子，成龙的，李连杰的，反正都是打斗的。你好好看看，然后学几招。”罗四海随手把一摞碟子放到了DVD上，“兄弟，加把劲，还记得咱们大学时的话么？”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十年百万，不是空谈！”水长生坐起来，伸出右拳和罗四海碰了几下，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毕业后自己工作一直不顺，没少得大头照顾。才一年多，当时的朋友已经渐渐疏远，唯一不变的，也只有大头了。“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人的！”水长生点了两支烟，分给大头一根，“大头，明天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东西。我现在身上没钱，而且也没时间。”
“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除了女人，我的还不就是你的？你想买什么？”
“握力棒、腿上绑的沙袋、哑铃。沙袋要最重的！”水长生狠狠吸了一口烟，“我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一天内被女人骑在身上三十多次，忒没面子了！”活动了一下依然有些酸胀的胳膊，他就那么在床上倒立起来，“我要让那个披着美女皮的野兽知道，男人是不可以随便侮辱的！”

“想要尊严？先把我放倒再说！”郜影超一脸笑眯眯地盯着水长生，心里其实也挺惊讶，这才半个月，这小子的体能明显好了许多，自己想放倒他已经不那么容易了，记得一开始他在自己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一碰就倒，但是现在，这小孩子正在飞快地长大，虽然依旧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已经要花些力气了。
“再来！我就不信邪了！”水长生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学员，冲着郜影超扑了上去。他是存心和教练卯上了。每天上午是劈腿、学习一些基本功，下午的对抗时间他总是缠着郜影超比划。虽然是屡战屡败，但却是屡败屡战。
“好了好了，你的技术太差，基本功太差，自己练一会儿吧，我去看看其他学员。”郜影超再次把水长生扔了出去，看到他又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冲了过来急忙喊停。都被放倒二十多次了，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好的体力，自己可是有些吃不消了。
“怎么？怕了？”
“我会怕你？做梦呢吧？你还是好好练练基本功吧，武术可不是小孩子打架！蛮牛再壮，不是照样成为人们餐桌上的菜？基本的技巧都不会，要不是小婕特意关照，你这样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收！说真的，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半个月了，腿还压不下去，我都感到丢人！以后出门不要说是跟我学的！”郜影超不再理会水长生，自顾自地指点其他学员去了。
“郜影超，你这变态，一辈子找不到老公！”水长生忿忿地跑到一边开始压腿，人争一口气，为了尊严，为了面子，拼了！他用力地往下压去，紧跟着是一声惨叫，腿是劈下去了，但是那韧带强行拉开的痛却也让他双腿一阵痉挛似的颤抖，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水长生，你怎么了？哎呀，我跟你说过，你过了练武的年龄，骨骼韧带都已定型，只能慢慢来，你这样是会拉伤韧带的！”郜影超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堆学员，大家七手八脚地就想把他拉起来。
“别动我！”水长生一面咝咝地吸着凉气，一面阻止众人的动作。“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别人能做到的，我也行！”水长生盯着郜影超，眼神说不出的坚定。“你们忙你们的，我没事。”
“这丫儿疯了！”一群人摇着头散了开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那么冲动！”
“好了，别唧唧歪歪了，赶紧练习！”郜影超回头瞥了一眼水长生，暗暗点头，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一股狠劲。不过毕竟年龄有点大了，很难有大的成就，但是把他造就成一个合格的保镖还是没问题的。她又看了看那些嘻嘻哈哈的学员，暗暗叹气，说不定这个水长生会是自己最好的学生了，起码人家努力，不像这些小毛孩子，纯粹是为了好玩，资质都不错，就是不上心。嗯，再过段日子，自己给他开开小灶，教他点真东西。

“郜姐，你真的认为他现在可以了吗？”郝洁婕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水长生，却是在和坐在一旁的郜影超说话，“才三个月，我打算让他跟你学半年的。你也知道，以后我的安全就靠他了，你可不能看着小妹出什么危险啊！”
“没问题了。”郜影超笑了笑，很有自信。“他还不错，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是一般的人他都能应付了。该教的我都教了，至于火候和经验，那可是急不来的。”
“郜姐，我想保镖不只是用来对付一般人的吧？万一遇到了非常情况，那我怎么办？”郝洁婕还是不放心。笑话，三个月能学到什么东西？一点花架子而已。
“他就是用来对付一般人的！”郜影超狠狠打击着水长生的自尊，“非常情况他自然不行，就是再跟我学半年也不行！不过，我行啊！”不理会水长生惊讶的目光，她看着郝洁婕继续说：“怎么，我来当你的贴身保镖不会不够格吧？”
“真的？！”郝洁婕大喜过望，对于郜影超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她自小练习太极拳，又是跆拳道黑带，曾经两次在全国武术大赛获奖，绝对算的上是高手。“你真的肯过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郜影超叹了口气，“当教练没什么意思，我想来想去，你说的对，应该趁年轻拼一把，多尝试尝试不同的生活。”
“那你要什么样的待遇？尽管提！”
“工资你看着给吧！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很缺钱。”
“行，月薪两万，有奖金，就和我住一起吧！这样也方便你保护我！呵呵……平时我在公司的时候你休息，但是有需要的时候可要随叫随到！”
“那，我呢？”水长生觉得自己也该问问自己的待遇，尤其是看到郜影超那么好的待遇他也觉得眼红。
“你？哦，月薪五千，保镖兼司机，也有奖金。随传随到，另外，除了我之外，你也要听郜姐的。嗯，有事的话要跟郜姐请假，让她代你的班。”
“哦！”水长生软绵绵地答应了一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人家差不多天天休息，但是月薪两万，自己天天上班，月薪五千。一样的工作，差不多的年龄，这差距也忒大了一点吧？！“呵呵，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以后多多关照！”尽管心里不服气，水长生还是很友好地冲郜影超伸出了手。
“免了，我不会关照你的。什么时候你有那个本事了再跟我说这话吧！”郜影超瞥了水长生一眼，又冲郝洁婕笑了笑，“总经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晚上你下班了我去你家。”
“好的，你去吧！”郝洁婕一脸微笑地送走郜影超，回头看到水长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站在那里，顿时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水长生，你是不是有点不服气？好马用好料。你要是羡慕的话就要苦练！等你有了足够的本事，你的工资肯定也会提上来。等你立了功，自然会有丰厚的奖金。我不是慈善家，没工夫养闲人。”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硬，她又换了一副缓和点的语气，“其实你也别不服气。现在郜影超本事却是比你强，所以她的待遇比你好。但是她也到了一个瓶颈了，很难再有提高了。倒是你，潜力很大，只要努力，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递给水长生，“这里是三万，算是你前三个月训练的工资和奖励。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这钱我不能收！”水长生觉得自己这三个月根本没有做什么，坚决不接。
“拿着！”郝洁婕的语气很强硬，看到水长生讪讪地接过了钞票，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晚上让罗四海陪你去买两套好一点的衣服。别老是穿得跟保安似的。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得有身合适的行头。”
“郝总，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事情？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我才刚进公司不久，而且长得不壮，又没有什么基础，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不是我选中你，是我父亲。就是那个曾经三次被你拦在门外的人！”郝洁婕注意观察着水长生的脸色，看到他惊讶很是满意，“他觉得你很有潜力，做事有原则，值得栽培，这才向我强烈推荐了你。跟你交个底，我父亲正把蓝梦逐步地交给我管理，所以以后我可能会很忙，有很多应酬。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一些不开眼的家伙想从我这里找便宜。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的安全。郜影超是个人才，但是她自由惯了，估计做不长，她虽然和我关系不错，但是还不能让我放心，有些话我跟你说，但是却不会跟她说。你有空多跟她请教请教，暂时看看她的脸色又有何妨？只要你把本事学到手了，那以后你想怎么对她还不是随便你？”郝洁婕叹了口气，“蓝梦里有一些元老级的人物，都是跟着我父亲打天下的，为蓝梦立过汗马功劳，他们未必会服我。当然，有我父亲在他们不敢明着对我怎么样，但是暗地里会不会动手脚就不好说了，而且他们很可能会找你的麻烦，折我的面子。所以你一定要尽心要努力才行。”郝洁婕定定地看着水长生，把右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水长生，你就是我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我把自己的安全都交给了你。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愿意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