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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路·连载】月到梧桐上016

作品名称:【思路·连载】月到梧桐上      作者:快乐九歌      发布时间:2013-01-03 06:16:27      字数:3858

  十八
  一眨眼的工夫,三十天的时间就从眼前滑了过去。王爷打电话告诉陶喜娟,舞蹈学校的批文已经办下来了,但由于受政策的限制,学校还不具备法人资格,需要挂靠一个单位,他说他已经把学校挂靠到市教育局名下,基本上解决了后顾之忧,现在当务之急是你把手续办了,因为招生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
  陶喜娟犹豫了,因为闻海生根本就不同意她辞掉工作。闻海生对陶喜娟说,我不想看着你被海水淹死,一个女人要获得成功,要比男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而且还要遭到社会上的非议。陶喜娟不同意闻海生的话,她质问闻海生,为什么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女人做点事儿怎么就那么难。海生告诉她因为男人就是男人,中国是男权社会,这是国情。陶喜娟虽然对他这种观点嗤之以鼻,但却无可奈何地把闻海生凑齐的一千元钱装进坤包里。闻海生说了把钱还给王爷,他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陶喜娟握着话筒的手颤抖了,王爷在另一端情绪激动地催促她,那些话说得她心潮难平。她把目光投向坤包,包里躺着一千块钱,那些钱能顶她在剧团里一年的工资。她的脑海不断地闪现一年和一个月的概念,巨大的落差使她听不清话筒那端的话了,她放下了电话,拎着坤包走出了传达室,她要把钱还给王爷。
  “你不干也可以,其实我也没有任何权利逼迫你,更不可能把我的意志强加给你。”王爷笑着说,那个笑是理智中又裹挟尴尬的笑,“你说的对,得到一份固定的工作确实不易,但这钱你拿回去,咱们朋友一场,我不想让这种关系蒙上铜臭的味道,别想那么多,就当我给孩子买点糖果吃。”王爷宽慰着陶喜娟,“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你说句话就行。”王爷使劲眨了眨眼睛,泪水已经在他的眼里打旋了,他抬起头面向天花板,努力控制着泪水不要滴下来。
  “都是我不好,是我耽误了你。”两行泪水淌过陶喜娟的脸颊,她哽咽着把钱塞到王爷的手里,转过身就走。
  “等等。”王爷喊住了陶喜娟,他慢慢地拉开陶喜娟的坤包,又把钱装进去,泪花就从他的眼里飞溅下来,“喜娟,人活着不都是为了钱,但没钱活得就不自在。我就想找一个红颜知己,找一个事业上的伴侣,彼此都给予向上的力量,这是一生的幸福,我找到了却没做到。”王爷苦笑了,“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那个拳头大的地方也永远属于你,走吧,朋友。”
  海生,海生能有这样的胸怀吗?陶喜娟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泪水就如涓涓溪流,闯过横亘的顽石就奔泻过来。一路上想的事情到家还在想,躺在床上也就找到了答案。海生不会有王爷那样的气魄,他想把她捏死,捏成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那一千块钱和她现在一样,躺在坤包里睡觉,陶喜娟想了想,坐起来抹了抹眼泪,拽过坤包把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那些钱都换成了十元面额的,摞在一起就像一个人站在桌子上,身板很厚实。陶喜娟又躺了下来。王爷没要钱,说是给孩子买吃的,是那么回事吗,王爷是男人不是小气鬼,他伸手把钱拿回去,就说明他不是个吐口唾沫就成钉的人,但他用行动已经说明了,他是那种吐唾沫成钉并视金钱为粪土的男人。王爷都说了,人活并都不是为了钱。海生呐,海生为了钱活着,他一时一刻都离不开钱,没有钱他就吃不成大萝卜沾韭花。那些钱就摆在桌子上,看他回来怎么说,陶喜娟想着心事,不大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闻海生简直都要把“二闺女”的鼻子气歪了。“二闺女”找他谈话,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让他不明就理的话,然后就和他谈起忠贞爱情的事儿,他说马克思没有生活在封建社会,但燕妮绝对守规矩。闻海生在机关有个外号“闻克思”,因为他动不动就把家国天下事挂在嘴上,说起话来也免不了让人觉得冠冕堂皇,于是好事者就封了他这个雅号。闻海生虽然不把外号的事当成大事,甚至还堂而皇之的笑纳,但他却绝对看不上“二闺女”那付假道学的样子,心想,小样,还跟我玩高深呢。于是便把资本论等一大套术语搬出来,唬得“二闺女”张口结舌没话说。末了,他又笑着对“二闺女”说,我有个外号叫闻克思,明天我就把陶燕妮领回来,你有个外号叫“二闺女”,但你领不回来大闺女。闻海生说这话时,恰巧被闯进来的副科长的女人听见了,她高兴地拍着手说:“‘二闺女’你不简单呢,这么快外号就传开了。”气得“二闺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嚷嚷道:“说什么呢!”闻海生哈哈大笑着就要往外走,却没想到副科长的女人会追着屁股撵出来,她在后面大呼小叫道:“你是闻海生吧,是闻海生吧,嗳,我可得告诉你,你加点小心吧,女人忒漂亮了男人可看不住。”
  “二闺女”在屋里哈哈大笑起来,副科长的女人不愧是他的老搭档,把他要说的话挑明了,心想,你闻海生还抖落什么呀。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光。
  闻海生一把拽住了副科长女人的胳膊,样子凶狠地吼道:“你除了搬弄是非还会干什么?”他讨厌别人绕来绕去的说话办事,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含着半截说话的人,他要问个明白。副科长的女人像被要宰杀的猪似的哇哇大叫起来:“你拽我干嘛,撒手啊,疼死我了,有能耐去拽你老婆啊,看你还能不能把她拽回来。”
  “二闺女”冲出来了,他拧着身子跺着脚,使劲地掰开了闻海生的手,奶声奶气地喝道:“你干嘛,和外单位的人动手,还要不要脸。”说完,便气呼呼地把手叉在腰间。
  闻海生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使劲指着副科长的女人呲了呲牙,便气哼哼地拐进了警卫室。这个女人和喜娟都在剧团里,也和他曾经在一起喝过酒,是个有五就不说三的人,她的出现使闻海生觉得喉咙里钻进了一只苍蝇。
  闻海生冷静下来了,他不想自己利令智昏,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值得一提,更不值得自己挖空心思去展开联想。眼前的所有变故,更使他坚信,自己生活在小人世界里,所有的作为都会无一例外地遭到小人的嫉妒和诽谤。当然也包括在办公室当秘书写材料时,旁边那个男人总会从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让人觉得那是女人到高潮时才应有的一种骚动,是肮脏的噪音。所以,他讨厌一切小人行径。心之所想,行之所为,都是按着自己设定的程序我行我素。他没有任何必要向别人解释陶喜娟为什么美丽,更没有任何必要敞开心扉或者把伤痛挂在脸上,他就是他,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写作,在警卫室翘着二郎腿把大门,所有人的嫉妒和不安都与他毫无干系。那些类似大头针一样的标枪根本就不能把他打倒,他安慰自己的办法除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就是写诗,他把那首七律挂在墙上,每天都看,都沉思,放纵自己的神经,诗曰:“举头又见嬉笑脸,侧耳常闻唧唧音,世间类人多聒噪,排闼芳草半天云。山高水远飘香絮,旧雨新知还复来,最是清琴好知遇,也容乌鸦放歌声。”
  虽然他在诗中是这样安慰自己,但他现在却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不能不把陶喜娟挂在心上,想陶喜娟忽而如烈火般的热情,也想她忽而如冰霜般的冷漠。陶喜娟变了,她工作的圈子在发生裂变,变得要入不敷出,要土崩瓦解了,而她难道就不知道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吗,何必要仓促应对,何必要冠冕堂皇地展现生命的光华,顺其自然难道不好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争也是白争。闻海生觉得左腿开始麻木了,便把压在上面的右腿拿下来,站起身在屋里蹓哒了两圈,血管也开始渐渐地舒畅。他伸展了几下胳膊,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便一分钟也不耽误地走出门去,他不再往下想了,他得回家做饭,他答应了要让三个孩子吃美味芥菜丝。
  
  十九
  陶喜娟真的太不像话了,居然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居然把那些钱放在桌子上向他示威。进了门,闻海生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陶喜娟,看见了那摞钱,他决不希望陶喜娟展现生命光华的基础是金钱。便怒气冲冲地抄起那摞钱,递到陶喜娟面前,吼道:“你没见过钱啊,这么点小钱就让你鬼迷心窍了?”
  陶喜娟没有睁开眼睛,她想好了,既不和闻海生吵也不和他闹,他喜欢吃美味芥菜丝就让他吃去,她再也不想过有咸没淡的生活了。
  她坐起身来,把闻海生的手从眼前拨拉开,淡淡的一笑,说道:“我想好了,这些钱留给孩子将来上学用。”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的孩子会用不明不白的钱吗?“闻海生咆哮了,但他避免了用肮脏那两个字眼。
  陶喜娟冷笑道:“闻海生,请你不要在我说话的时候随便插话。”
  闻海生愣住了,陶喜娟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今天是怎么了?一种不详的感觉忽然爬进他的后脑。
  果然,陶喜娟的中速语言钻进了他的耳鼓,“我和你走到头了,不想再走下去,结束吧。”
  闻海生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所有的努力会变成这样的结果,他不甘心,他还想用诗化的语言唤醒陶喜娟诗一样的心结。“我们说过扶着爱情走路,说过用心织爱情的网。我们还没织好,怎么会有逃脱的女神……”
  “爱情死了!”陶喜娟猛然大喊一声,她的眼里没有眼泪,只有火。
  “我说过爱你一生一世。”闻海生神色悲怆,“咱们才刚刚开始。”
  “你究竟爱我什么啊?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懂,怎么爱我一生一世,还用把瞎话当圣旨吗?”陶喜娟把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懂吗,他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懂了吗?”闻海生情急之下把心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个月都不能正常喘口气。
  “闻海生,你真是个小人,你卑鄙。”陶喜娟怒不可遏了,“你以为自己长个那玩意就是个男人吗,你连女人都比不上,真无耻。”她从闻海生手里抢过那摞钱,又狠狠地摔到他的脸上,浑身颤抖不已。
  “叭”的一声,闻海生抡起巴掌就扇在陶喜娟的脸上,咆哮道:“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哈哈哈。”陶喜娟仰面大笑起来,接着,泪水与火焰便一同喷射下来,“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是一条狗。”她剧烈地摇着头,“我不是狗,我是人,我不是你的女人。”
  “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闻海生后悔极了,他张开巴掌看着五根手指,懊恼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陶喜娟没再理会兀立在屋子中央蔫头耷拉脑的闻海生,她猛然拽开门,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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